半晌,他才抬起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眼,看向下方依旧恭敬垂手而立的宇文昊,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和最后的狠厉:“昊儿......”
“儿臣在。”宇文昊立刻躬身,姿态谦卑得无可挑剔。
“你方才说......”棠皇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在宇文昊那张看似恭顺的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他心底的沟壑,“你有办法......留下楚知熠他们的性命?”
宇文昊缓缓抬起头。
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狠厉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自信的弧度。
“回父皇,”他的声音清晰、稳定,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敲打在寂静的殿堂中,“儿臣......确有万全之策。”
棠皇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复杂难辨,但最终被巨大的危机感和对“万全之策”的渴望压倒。
他缓缓靠向椅背,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和赤裸裸的交易:“好,此事朕就全权交予你处置。务必做得干净利落。若此事功成......”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最后一点火星,“朕的江山......将来需要一个真正能担得起、守得住、且......手腕足够强硬的明君。”
这几乎是明示!
宇文昊心中狂喜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笑和身体的微颤,深深拜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他低垂的脸上,那抹得逞的、阴鸷而狂喜的笑容,在金砖冰冷的倒影中,扭曲而狰狞。
金光灿灿的储君之位,仿佛已唾手可得!
他保持着最恭敬的姿态,一步步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沉水香和帝王最后的审视。
春日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洒在汉白玉铺就的宫道上,刺眼而灼热。
宇文昊微微眯起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自由和权力芬芳的空气,方才在御书房内所有的表演瞬间褪去,只剩下志得意满的冰冷和即将展开血腥盛宴的兴奋。
他理了理一丝不乱的玄色蟒袍袖口,昂首挺胸,步履沉稳而迅疾地朝着宫外走去,玄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翻涌,如同即将遮蔽一切的乌云。
属于他宇文昊的时代,正随着这春日暖阳,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