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赠予我荣耀,也亲手将我推入深渊,我坠落之处,竟是复仇的起点。
数据是真相,谎言是利刃,当信任被撕裂,我选择用最锋利的武器,刺穿黑暗。
他用爱筑起牢笼,我用血染红自由,当纪念日变成审判日,我选择亲手埋葬这段扭曲的感情。
1
我在工位上打字,键盘敲得很快。
顾宸是我们总裁,我们认识快三年了。
他突然停在会议室门口,
他手指敲了敲玻璃门。
林晚,你留下。
我手指停了。定在键盘上。
他停了一下,声音不高不低。
整理一份资料。很急。
王曼坐我旁边。
她是我顶头上司。
她看看顾宸。又看看我。
李薇坐斜对面。她跟我一起进的公司。
她撇撇嘴,斜眼看我。
顾宸没再看我们,转身走了。
他怎么单单叫我
王曼走过来。一个文件夹啪放我桌上。声音有点响。
顾总要的。弄仔细点。里面是客户数据。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
好的。我低下头。
办公室的人一个个走了。
我盯着屏幕上的表格,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杯热咖啡突然放我手边,吓了我一跳,猛地抬头。
是顾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站在我旁边,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气。
还在忙他声音很温和。
顾总。我噌地站起来。
椅子腿刮了下地面,有点刺耳。
坐。他示意我坐下。
看着我的电脑屏幕。怎么样了
快…快好了。我舌头有点打结。
他眼神很深,从头到脚打量我。
辛苦了。他拿起咖啡递给我。
顾宸没留多久。
我重新坐下,盯着屏幕。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我把数据拉出来,一行一行地对。
找到了,
一个小数点,错得离谱。
这份东西要是交上去……我后背一下就冒了冷汗。
是王曼不小心还是……
我不敢往下想。
埋头把所有数据重新算一遍,改过来,
弄完时天都快亮了。
我拖着步子回家,脑子像一团乱麻。
顾宸的态度。
王曼的眼神,像一张网。
第二天,我把改好的资料用文件夹夹好,放在王曼桌上。
王经理,资料弄好了,我核对时发现一个数据不对,顺手改了。
她拿起文件,看都没看。
知道了。
一整天。
王曼和李薇都没跟我说几句话。
她们把一堆杂事推给我,
我埋着头,一件件做。
快下班的时候顾宸发来一条信息。
明天有个重要客户。你准备一下。
2
第二天早上,王曼给我一个蓝色文件夹。
张总的资料。顾总让你跟进。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别出岔子。
好的,王经理。
我接过来。
我回到座位,打开文件夹。
里面有张总公司的介绍,过往合作意向,一些财务数据。
我翻了几页,纸张很新,刚打印出来的。
上午十点,我去茶水间接水,
门没关紧。
里面传来李薇的声音。
……可不是嘛。现在有些人,有人撑腰。尾巴快翘上天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另一个声音模糊地应和着。
李薇又说：你看王经理。还得给她准备重要客户的资料。万一搞砸了……啧啧。
我端着空杯子站在门口。
声音特别清楚,
里面的谈笑声停了。
我转身走开,回到座位。
我重新拿起那份蓝色文件夹仔细看。
张总公司的注册资本,这个数字……不对。
我记得看过一份行业报告,数据不是这样。
这份合作意向分析,用的数据是上一季度的,最新的已经出来了。
越看,手心越凉。
我点开公司内部服务器。
找到共享文件夹,找到张总的原始备份资料。
打开,对比。
屏幕上两份文件并排。
不同的地方很显眼。
像红色的警告灯。
刺得我眼睛疼,
蓝色文件夹这份,数据是旧的,关键信息有错漏。
联系方式都过期了,
拿着这份东西去见张总……
冷汗从额角滑下来。
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咔哒咔哒地走。
下午两点要见张总,在公司会议室,
现在十二点。
我关掉错误的文档,手指放到键盘上。
开始重新整理资料,
打印机在旁边。
安安静静的。
3
我改完资料,抽空去找了在技术部的一个朋友。
我敲敲他的隔板,
周哥,帮个忙。
他抬起头。林晚什么事
你帮我看看日志就是九点到十点。张总那个文件夹的访问记录。我指指自己工位。
下午要开会,怕有影响。
小周点头。行,我看看。哪个文件夹
蓝色那个。顾总让王经理给我的。我加了一句。
他没多问,手指在键盘上敲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
是有记录。一个IP访问修改过。时间九点十五分。这个IP……是王经理办公室那台公用的。
哦……可能是王经理更新了。我笑了笑。
谢了周哥。没什么大事就好。
没事。
我转身走了,口袋里的U盘硌着手心。
下午一点五十,会议室,
长会议桌擦得很亮。
张总坐主位,顾宸坐他旁边。
顾宸脸上还是那种温和的笑。
王曼坐在顾宸下面。
我坐在王曼对面,面前放着蓝色文件夹。
张总,顾总,王经理。我点点头。
翻开文件夹。这是我们整理的贵公司基础资料。还有初步合作意向……
我开始讲。
声音尽量平稳,
降低公司注册资本。
我停了一下,手指点在那个错的数字上。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音。
顾宸看着我停下的手指,王曼的笔尖在纸上划了一下,停住了。
我抬起头,看向张总。
抱歉,张总。这部分数据。我昨晚重新核实补充了最新的。
我从口袋拿出U盘,插在桌面的接口上。
请看更新后的版本。
屏幕上PPT切换了,正确的注册资本数字很清楚。
我继续往下讲,讲到合作意向分析。
提到引用的市场数据,我又停了一下。
之前的分析用的是上季度数据。我操作鼠标,调出新图标。
这是最新的市场报告。我根据这个重新评估了。
我展示完正确的数据和分析。
拔下U盘,我随口说：说起来也怪。系统记录显示,原文件今天上午九点多。有一次奇怪的访问修改。幸好我自己备份了重点资料。不然今天就麻烦了。
顾宸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他看了王曼一眼。
王曼脸白了,放在桌上的手攥紧了。
张总脸上是满意的笑。
林小姐很专业,很细心。
会议结束了。
张总和顾宸握手道别,气氛不错。
大家陆续走出会议室,
我收拾好东西,正要走。
林晚。顾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转过身,
他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说：做得不错。反应很快。
他说完。
转向门口,对正要溜的王曼和她后面的李薇抬抬下巴。
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
王曼脚步停了。
李薇脸色也变了。
我看着她们跟着顾宸去了他办公室。
深色的门在她们身后关上。
4
回到工位,屁股还没坐热,内线电话响了。
林晚,到我办公室来。顾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好的,顾总。我挂了电话,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笔。
顾宸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敲了敲。
进。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王曼和李薇已经不见了。
顾总。我站定。
他抬眼看我,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刚才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我没接话,等着下文。
有个新任务。他身体微微前倾,张总那边,合同金额很大,我们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我需要你,深入了解一下张总。他的背景,他的……真实需求。
真实需求我重复了一遍,握着笔的手紧了紧。
对。他靠回椅背,
越详细越好。下周的谈判,我要知道所有的牌。
好的,顾总。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泡在了资料里。
公开的商业报告、行业新闻、甚至一些需要匿名访问的论坛角落。
张总的形象逐渐清晰：靠着岳父家的势力发家,为人贪婪,尤其对年轻女性……有些特殊的传闻。
几笔和他相关的生意,都隐约提到合作方有年轻女员工得到了额外的关照。
我把搜集到的信息整理成报告,附上来源链接和可靠性评估,打印出来。
再次走进顾宸的办公室,我将文件夹递给他。
他翻开,看得很快,手指在某一页停下,上面标注着关于张总私生活的传闻和几条模糊的佐证。
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很淡,却让人背脊发凉。
你很聪明,他合上文件夹,抬头看我,知道我需要什么。
他把文件夹推回给我,下周开始,你作为我的助理,全程参与和张总的谈判准备。
我的心沉了一下。
另外,他补充道,语气随意,找机会,和张总进行一些……非正式的触触。
非正式接触
他笑了笑,没解释,端起咖啡杯,对了,下周三,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的纪念日,记得吗
他的笑容和这句话,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
我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明白了,顾总。
走出他办公室,文件夹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有些刺眼。
我低头,快步走向电梯间。
5
我们开始和张总团队对接了。
张总坐主位,他肚子顶着桌子边,他的眼神时不时飘过来。
像在掂量货物,顾宸坐我旁边。
他有时低声跟我讨论合同。
靠得很近,好像故意给谁看。
几天后是晚宴,地点在一家很豪华的酒店包厢。
张总满脸红,喝了几轮酒,他说话开始不对劲。
林小姐真年轻有为,他端着酒杯凑近我。
顾总福气真好。
酒气喷到我脸上。
我攥紧餐巾挤出个笑。张总过奖。我就是做好本职工作。
顾宸在旁边,他在跟张总的副手碰杯。
笑得很开心,他好像没听见这边。
一只肥手搭上我肩膀,
我身子一僵。
林小姐,我敬你这杯。张总眯起眼。
以后合作。要多靠你和顾总关照。
他的手指在我肩上捏了捏。
我端起果汁杯。张总客气。我们团队会尽力。
我去下洗手间。
我像逃一样离开座位,快步走出包厢。
额头贴着冰凉的瓷砖,舒服了一点。
镜子里,我的脸有点白,嘴角挂着僵硬的笑,
我用冷水拍了拍脸。
回到包厢,气氛好像更热闹了。
我刚坐下,旁边的顾宸低声说。
张总对你印象不错。这对合同很重要。
他停了一下。
拿起酒杯,朝张总那边举了举。
别让他失望。
我手指掐进手心。
我拿起公筷,给旁边的顾宸夹了块鲍鱼。
顾总。您尝尝这个。
然后我转向张总。
张总。我们还是多谈谈合同细节。附件三那几条……
我强撑着,用工作话题岔开。
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张总好像有点不耐烦,他没再乱来。
晚宴结束了。
夜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顾宸的车停在门口。
上车。送你回去。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车里很安静。
窗外霓虹灯闪过,光影在我脸上变来变去。
快到我家楼下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下周三。我们认识三周年纪念日。
他转头看我。
我订好地方庆祝了。就在今天这家酒店。我们跟张总签合同也在这儿。
车停了,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
到了。他说。
我拉开车门下车。
6
第二天回到公司,气氛有些微妙。
经过茶水间时,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饮水机咕咚咕咚的换水声。
几个女同事端着杯子出来,看见我,眼神飘忽。
王曼也在其中,她瞟了我一眼,扭头对旁边的李薇低语了句什么,李薇掩着嘴笑起来。
我回到座位,打开电脑。
右下角,一个新邮件的图标在闪烁。
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主题空白。
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一张酒店房门的照片,门牌号是清晰的金色数字：301。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输入那家酒店的名字,加上301。
网页跳转,酒店官网的介绍。
高级商务套房,视野极佳,专为尊贵客人准备。
下面配着房间内部奢华的图片。
就是那家酒店,下周三,顾宸订了庆祝纪念日的地方,也是要和张总签合同的地方。
我尝试追踪邮件的IP地址,一层层跳跃,最终指向一个无法识别的境外服务器。
线索断了。
夜深了,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设置成后台持续运行。
然后,我给技术部朋友发了条信息：周三晚上,金辉酒店,301房间。如果九点整我没联系你,麻烦你报警。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发送成功。
几秒后,他回复了一个问号。
我打字：帮我这个忙。他回：好。
关掉电脑,收拾东西。
走到公司楼下,夜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潮气。
明天就是周三了。
我裹紧大衣,手插进口袋,指尖触碰到内衬里藏着的东西,硬硬的。
手机握在另一只手里,屏幕已经暗下。
7
周三晚上,金辉酒店。
大堂水晶灯太亮了,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手臂揽着我的腰,力气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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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前面带路。
空气里有股甜腻的香水味。
合同签得很顺利。你准备的资料帮了大忙。他侧头对我笑。
电梯门开了,
他按了楼层。
纪念日快乐。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个绒布盒子。
打开了,
是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颗小钻石。
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喜欢吗他问。
电梯到了,门滑开了。
顾宸带我往里走,
走廊尽头站着他的助理小杨。
小杨靠着墙,低头看手机。
他看见我们,眼神有点躲闪。
他朝顾宸点了点头,没看我。
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顾宸对他摆摆手。
顾宸在一个房门前停下,
金色的数字301。
惊喜。他推开门。
里面桌上斜插一瓶香槟,旁边是两个高脚杯,杯子里已经倒了点红酒。
进来啊。顾宸在我身后说。
我走进去,
他进来随手关上门。
咔哒一声,门锁上了。
他走到我面前,拿起那条项链。
我帮你戴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脖子上的皮肤。
这合同对我很重要。对公司也重要。
他两手搭在我肩膀上。
拿下张总,不容易。
他转身拿起桌上一杯红酒,递给我。
你的功劳最大。
我接过杯子。
这儿夜景应该不错。
我走到窗边。
手指勾住厚窗帘,拉开一条缝,
外面是城市的灯火。
三楼,不高不低,
窗户很大。
是推拉的,锁扣看着很普通,我背对着他。
抬手假装理了理头发,手腕悄悄一斜。
杯里的酒倒进旁边一个花盆里。
深色土马上湿了。
是啊,视野很好。顾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为了成功,有时候是需要付出点……额外的努力。
他端着自己的酒杯。
走到我旁边。
张总对你印象很好。他轻轻晃着酒杯。
一直夸你聪明、细心。
他喝了口酒。
转过头看我,嘴角带着点奇怪的笑。
他说,很欣赏你。
我握着半空的酒杯,指尖冰凉。
他放下酒杯,朝我走近一步。
8
他身上那股古龙水味混着酒气,钻进鼻子里。
张总那边,他声音压低了些,眼神扫过我的脸,落在我的脖子上,那条项链的位置。
还需要最后一点诚意,来确保我们长期的合作。
我没动,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这个合同,对公司太重要了。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肩上的衣服。
有时候,个人的付出,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他顿了顿,像是在欣赏我的反应。
林晚,这是你回报我的最好机会。
回报。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他笑了笑,你准备一下,张总很快就到。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拉开。
门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还有小杨低声说话的声音。
顾宸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头发梳得油亮,挺着啤酒肚,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像黏在我身上。是张总。
顾宸侧身,对着门外的小杨低声交代：处理干净点,别留麻烦。
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下子刺穿了我的耳膜,钉进了心里。
张总搓着手,迈着步子走进来,那笑容油腻得让人反胃。林小姐,久等了……
他朝我走过来,伸出手想碰我的胳膊。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圆桌。
桌上的冰桶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旁边那个烟灰缸,厚重的水晶材质,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了那个烟灰缸。
很沉,压手。
张总的笑容僵在脸上,动作也停了。
我没看顾宸,但我能感觉到他还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用尽全身力气,我把烟灰缸朝着张总那张油腻的脸砸了过去。
他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身体往旁边躲闪。
烟灰缸砸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沉闷的砰一声,他痛得闷哼了一声。
趁着这个空档,我转身冲向窗户。
窗帘被我一把扯开,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和城市的灯火。
我举起烟灰缸,用尖锐的棱角,狠狠砸向厚重的玻璃窗。
哐当！一声巨响,玻璃应声而碎,碎片四处飞溅。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杨和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像是保镖的人冲了进来,嘴里喊着什么。
我没回头。最后一眼,瞥见顾宸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冰冷,像是在看一件与他无关的物品。
几滴鲜红的血溅落在窗边的纯白地毯上,像骤然开放的花。
我爬上窗台,纵身跳了下去。
9
痛。
像潮水涌上来,
淹没了一切。
全身都像被拆散了,又随便拼了起来。
消毒水味很浓,钻进鼻子。
带着冷意,
耳边是嘀嘀声。
这里是……医院。
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人走近。
他手里拿着记录板。
醒了感觉怎么样
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我张了张嘴,
他旁边一个护士递来一杯水。
她用棉签蘸水,轻轻润湿我的嘴唇。
慢点。
能……听见我说话吗医生又问。
我看着他,眼神有点散。
几秒后,我迟钝地点点头。
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头偏向一边,不看他。
眉头疼得皱起来。
想不起来……声音很轻。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他们没再追问。
他检查仪器数据,他翻了翻我的眼皮。
多处骨折,还有些擦伤,需要好好休养。
他交代护士几句离开了病房。
闭上眼睛,
顾宸那张没表情的脸,张总油腻的笑。
碎玻璃,冷风,失重感,
一幕幕闪过,
手指在被子下蜷缩起来。
护士定时进来量体温,换药。
每次问话,我都用最简单的词回答。
有时摇头点头,大部分时间,我闭着眼。
夜里护士查房,她离开了。
我慢慢睁开眼,适应了黑暗。
用没受伤的手,一点点摸到枕头底下。
指尖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一个小巧的老式按键手机,
不是我的,
心跳快了几拍。
我忍着痛,非常慢地把手机拿出来。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按下通话键,
那边很快接通。
……是我。我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是小周,技术部的那个朋友。
你怎么样
活着。
……我报的警。他停了一下。
用的是公共电话。
那封邮件……
不是我。他立刻否认。
我不知道是谁。你……小心点。
电话挂断了。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我把手机重新塞回枕头底下。
10
又过了两天,除了护士,没人来看我。
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很轻微,像虫子爬过。
等护士查完房离开,脚步声远去,我才慢慢把手伸到枕下。
摸索着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短信。
今晚十一点,南门消防通道。
我删掉短信,把手机塞回去,闭上眼。
时间一点点挨近十一点,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她反手把门轻轻带上,落了锁。
她走到床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但带着疲惫的脸。
苏晴。
顾宸以前的秘书,在我入职前就离开了。只在公司旧照片上见过。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也看着她。病房里只有仪器微弱的嘀嘀声。
你……我嗓子还是哑的。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小巧的手机,不是智能机,屏幕幽蓝。她快速按着键,调出一个文件列表,递到我眼前。
屏幕光线很暗,但我看清了几个字：XX投资,流水,转账记录……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公司名。
空壳公司,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他用这些转移资产,做内幕交易。
我看着那些数字和名字,手指在被子下动了动。
她收回手机,放回口袋。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是一份合同的复印件,角落有张总油腻的签名,还有顾宸的。就是那份我摔下楼前,他们要我送去盖章的文件。
这份合同,有问题。她说,不止是条款。张总那边,牵扯更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打着石膏的胳膊和腿。他也想把我送给别人,像货物一样。她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像在说别人的事。
病房里静得可怕。
我收集了一部分证据,但不够。她看着我,不够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很自负,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苏晴说,这是他的弱点。
窗外的风声好像大了一些,吹得窗户轻微作响。
那份合同,我开口,声音干涩,是突破口。
苏晴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重新戴上口罩,压低帽檐。我得走了。下次联系,用这个。她把手里那个老式手机塞进我枕头底下,替换了之前那个。这个更安全。
她走到门口,开锁,回头看了我一眼。
活着,就有机会。
门开了又关上,走廊里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11
出院那天,天气不好,感觉要下雨。
我拄着拐杖,慢慢走出医院。
胳膊吊着,腿上的石膏很重,走一步都疼。
我看着地面,故意走慢点,想让别人看到我很难受。
一辆灰色的车停在路边,车窗开了一点,我看到苏晴。
她没下车,只是对我点点头。
我打开车门,费劲地坐进去。
车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和医院一样。
车开得很稳。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的街景。
苏晴没说话,认真开车。
我们之间很安静,有点尴尬。
她把我送到一个旧小区门口,停下车。
这里暂时安全,她说,递给我一把钥匙。
东西都准备好了,少了什么,用这个手机联系。她指着我口袋里的旧手机。
我接过钥匙,感觉冰凉。嗯。
我吸口气,拄着拐杖,慢慢往里走。
我找到门牌号,开门进去。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很干净,但是没人气。
东西倒是都有。
晚上,我坐在小桌子前,打开苏晴留下的纸袋。
里面是一些复印件,最上面是那份合同。
我翻着看,看到张总和顾宸的签名,停了一下。
后面有一张纸条,是苏晴写的,很乱：第七条,技术转让,查查这个。
我拿出旧手机,屏幕是蓝色的。
苏晴发来一个链接和账号密码。
我打开旧电脑,用手机热点上网,打开那个链接。
里面有更详细的资料,还有一些邮件,还有张总公司最近发的新技术新闻。
突破性进展、自主研发……新闻上的字很刺眼。
我看着合同第七条的技术转让,又看看新闻里的技术细节。
我感觉背后发凉。
这不只是把我当成交易。
我在电脑上搜索顾宸公司的技术资料——我还能进,他可能觉得我摔坏了脑子,没威胁。
我搜索关键词,对比张总公司的技术参数。
我关掉电脑,屋里只有冰箱的声音。
拿起旧手机,找出一个号码。
没有备注,但我记得是谁。
李伟,以前技术部的同事,有点呆,但是技术好。
电话拨出去。嘟……嘟……想了很久。
喂那边传来李伟的声音,有点奇怪。
是我,林晚。我的声音有点哑。
那边沉默了一下。
……林晚你还好吗听说你……
我没事,我打断他,李哥,想问你个技术问题。关于……我们以前那个‘星尘’项目,你还记得吗
星尘那个项目不是早就……
对,就是那个,我尽量随便地说,最近看新闻,有点好奇。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里传来他小声的声音：……不太方便。这样,明天中午十二点,公司后面那家兰州拉面馆,我一个人去。
好。
电话挂了。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窗外远处的灯光。
12
第二天中午,兰州拉面馆里热气腾腾。十二点刚过,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身影推门进来,左右看了看,径直朝我走来。是李伟,头发有点乱,眼下有淡淡的黑圈。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没看我,招手叫了一碗面。
老板,一碗毛细,多加香菜。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更浓了。
说吧。他含糊不清地说。
‘星尘’项目,顾宸拿走的那部分核心代码,跟张总公司最近发布的新技术,参数对得上吗我声音压得很低。
他夹面条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眼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不好说。很多东西,我权限不够。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后台日志有点奇怪。那段时间,有几个加密压缩包,访问路径指向‘星尘’的备份库,操作账号……是顾宸的。但日志很快被清理了,我只抢救回来一点碎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趁着旁边桌没人注意,他把U盘快速塞到我放在桌下的手里。
我只能做到这了,林晚。再查下去,我……他没说完,又开始大口吃面。
U盘冰凉坚硬。
谢了,李哥。我把U盘攥在手心。
他没再说话,很快吃完面,放下钱,起身就走。
我坐在原地,直到那碗面在我面前慢慢变凉。
回到那间临时的出租屋,插上U盘。电脑屏幕亮起,里面是几段残缺的日志记录,还有一些零散的代码片段。确实是指向星尘,也确实是顾宸的账号。但就像李伟说的,只是碎片,证明不了什么。顾宸可以轻易解释为常规检查,或者……别的什么。
电脑旁的老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我盯着那串数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接通。
林晚一个女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是王曼。
我没出声。
呵,我就猜你没换号。她顿了顿,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锅,我不背。
什么意思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
顾宸把我踢出来顶罪了。上次那个项目亏损,算我头上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他倒是干净。不过,他也不是无懈可击。
我依旧沉默。
他有个海外账户,王曼的声音压低了些,就在跟张总签完合同没几天,进了一大笔钱。数目……很可观。你觉得,那是什么钱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楼宇间的缝隙透出灰蒙蒙的光。
你想说什么
我想拿回我该得的。顾宸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把我当抹布一样扔了。我可以帮你,或者说,我们互相帮助。
我怎么信你
你不用信我。她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你只需要判断,我提供的东西,对你有没有用。顾宸最近在查内部泄密,查得很紧。李伟……快藏不住了吧
我的手心渗出冷汗。
考虑一下。想好了,打这个号码。
电话挂断了。
拿起那个老式手机,编辑了一条加密信息,发送给苏晴。
鱼已上钩,饵该换了。
13
窗外很黑,像泼了墨。
苏晴坐我对面。
她手指敲着键盘,屏幕上代码滚得很快,
屋里只有键盘声。
她偶尔不耐烦啧一声。
王曼有动静了。苏晴头没抬。
她盯着屏幕。
王曼发来一个加密链接。说是账户入口。链接有动态口令。
我把那个老式手机推过去。
口令会发到这个号码上。
苏晴扫了眼手机。她不蠢。知道留一手。
她拿起手机划了几下。
手机连上了她的电脑。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很静。能听见挂钟秒针响。
我的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苏晴忽然停了。她低声说：进去了。
屏幕跳出个界面。很简洁。
上面排着一串串数字和日期。
苏晴手指划过触摸板。屏幕内容变了。
转账记录……金额很大……收款方……她小声念着。眉头皱紧了。
不止一笔。时间点对得上。是张总签完合同之后。
她点开一条记录的详情。
屏幕上弹出一个附件图标。
这是什么我凑近了点。
像个合同扫描件。加密的。
苏晴手指又动起来。
屏幕上代码滚动。
王曼给的密钥能用。
解压很慢。
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
我的心跳跟着进度条跳。一下下撞着胸口。
进度条满了。
屏幕上是份文件。
标题：技术转让协议。
甲方是顾宸的公司。乙方……不是张总的公司。是个没听过的离岸公司。
附件里有份技术说明。
苏晴快速看着。
这份技术……她猛地停下。
扭头看我。眼神狠厉。
林晚,你看这技术参数。像不像……三年前破产的‘启明科技’那个项目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启明科技。以前的技术新星。核心技术泄露。加上恶意收购。公司一夜就垮了。
创始人跳楼死了。顾宸的公司是收购方之一。
不止。苏晴声音更冷了。
你看这收款账户流水。
钱进来。很快拆成几笔。流向不同账户。
分布在好几个国家。这路子……像洗钱。
她调出另一份文件。
王曼标记过。是几封加密邮件碎片。
发件人是顾宸。
收件人不知道。邮件内容很隐晦。提到诚意、投名状、链条上的位置。
张总只是个中转站。苏晴点着屏幕上一个点。
顾宸卖的不是技术。是敲门砖。他拿着你的牺牲。
拿着启明科技的尸骨。去敲一条更黑的路。
窗外霓虹灯光露进来。
墙上光影晃动。像一张大网。看不见的大网。
苏晴关掉窗口。
只留下那份转账记录。看着吓人。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
这条线。比我们想的深。
我拿起桌上冰凉的U盘。
李伟给的。
里面的碎片。现在跟这些证据连上了。不再是分开的点。
王曼要的东西,给她。我说。
苏晴点头。回到电脑前操作。
我走到她旁边。看着屏幕。那些数字在流。代表罪恶。代表交易。
手指碰到窗玻璃。冰凉。外面的吵闹好像隔开了。
苏晴弄完了。合上电脑。
现在轮到我们了。她转身看着我。
我拿起桌上的老手机。翻开盖子。
14
手机屏幕亮起,幽幽的光映在我脸上。我按下通话键,听筒里却只有忙音,嘟…嘟…嘟…一声声敲在死寂里。
我又拨了一次,结果一样。
苏晴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屏幕是黑的。
一阵急促的震动打断了忙音。不是苏晴的手机,是我手里这只老款翻盖机。
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手指有些僵硬,我点开了它。
一张照片。
光线很暗,像个仓库或者地下室。苏晴瘫坐在一张铁椅子上,眼睛被黑布蒙着,嘴也被胶带封住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她身上那件米色的风衣沾着污渍,衣角被撕破了。照片角落有个日期和时间戳,就在几分钟前。
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
东西,一个不少。明晚十点,城西废弃三号码头。一个人来。你迟到一分钟,她身上就多一道口子。别耍花样,我们看着你。
手机差点从手里滑下去。我攥紧了它,塑料外壳硌得手心生疼。
指尖划过屏幕,我想给王曼发个消息,手指却抖得不成样子。
电话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来,是王曼。
我划开接听。
林晚！你那边怎么样联系上苏晴了吗我…我收到个东西……王曼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哭腔,一张照片…他们…他们怎么会……
冷静点。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冷静怎么冷静！林晚,算了吧！求你了！把东西给他们！我们斗不过的！真的斗不过！我们只想活下去……她在那头泣不成声,钱,他们不是说给钱吗拿着钱走,远远地走……
我没说话,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哀求。
视线落在桌面上那个冰凉的U盘上,李伟给的,里面是顾宸和张总交易的碎片。现在,它旁边是苏晴的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那些转账记录、技术协议、加密邮件的影子好像还印在上面。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光怪陆离,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像一张网。酒店房间里那种窒息的绝望感,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冷得刺骨。
我挂断了王曼的电话。
屋里只剩下挂钟秒针咔哒、咔哒的声音。
我拿起那个U盘,又拿起那只震动过的老式手机,把它揣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然后,我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15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桌面上那个黑色U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旁边是苏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漆黑一片。
我拿起U盘,指尖冰凉。
又拿起那只老式翻盖手机,揣进外套内侧的口袋,紧贴着胸口。
我走到电脑前。
我点开一个草稿箱里的邮件,收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只有我自己和另一个人懂。
附件栏里,几个文件正在上传,进度条缓慢地跳动。
我盯着屏幕,直到最后一个文件上传完毕,显示发送成功。
然后,我拔掉电脑电源,取出电池,将U盘插进电脑,复制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大文件进去,塞满了它的存储空间。
做完这一切,我把这个装满证据的U盘也放进了外套的另一个口袋。
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吊坠是个不起眼的小方块。
是顾宸很久以前送的,讽刺的是,我一直没扔。指甲抠开吊坠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卡扣,里面是空的。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薄如蝉翼的黑色胶片卷,小心翼翼地塞进吊坠的夹层,然后咔哒一声合上。
项链重新贴回我的锁骨,冰凉。
拿起桌上的另一个手机,我快速拨出一个号码。响了两声,那边接了。
是我。
东西发过去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老规矩,加密频道,那边确认收到了。还有,你那个朋友…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我发给你了,定位精度不高,但大致范围没错。
知道了。
城西三号码头…那地方信号屏蔽很严重,我尽力。
谢了,阿哲。
林晚,他顿了一下,别硬来。
我没回答,挂了电话。
最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纽扣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圆形物体,把它粘在外套领子内侧,用头发稍微遮挡住。指尖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一个微不可见的红点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酒店房门,走了出去。
夜风带着水腥气扑面而来。出租车在破败的路灯下停住。我付了钱,司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片黑暗,没说话,一脚油门开走了。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远处传来水浪拍打岸堤的声音。三号码头的指示牌歪斜地立在路边。
我顺着唯一的小路往里走。靠近仓库大门时,那只老式翻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进来。
短信只有两个字。
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露出一道黑漆漆的缝隙。我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16
仓库里一股灰尘和机油的怪味。呛得我鼻子难受。
不知道哪里有水滴下来。嘀嗒,嘀嗒。
阴影里,有个人慢慢走了出来。是顾宸。
来了。他停在几步外,声音有点玩味。
东西呢我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一点。
他没回答我,头歪向一边,看着我身后的黑地方。
苏晴就在里面,很安全,暂时。
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更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顾宸笑了,摇摇头。林晚,你还是这么天真。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往前走了一步。灯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在影子里。
你就指望那个U盘
我没说话,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个有点凉的U盘。
带来。他朝旁边抬了抬下巴。
黑暗里走出两个男人。穿着黑夹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冲我走过来。
我拿出那个U盘,掂了掂。这里面,是你想要的。
顾宸的目光先落在我手里的U盘上。
只有这个
不然呢我反问。
他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搜。
那两个男人立刻快步走过来。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护住了胸前的项链。
等等！顾宸突然喊了一声。
他盯着我的手。眼神里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个U盘,里面说不定是空的。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脖子上的东西。
他笑了,那条项链,我记得是我送的。还留着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动手,把项链拿过来！他声音突然冷冰冰的。
两个男人不再等,伸手就朝我抓过来。
我赶紧侧身躲开,一边大喊：苏晴！苏晴你在哪儿！
唔…唔…黑暗最里面传来闷闷的呜咽声。
那两个男人又扑了上来。手指快要碰到我衣领了——
呜——呜——刺耳的警笛声响起来,声音越来越近,仓库里一下子全是警笛声。
红蓝色的警灯光线,透过高处积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在墙上地上乱晃。
顾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你敢耍我！
仓库大门砰一声被撞开了。接着有人大喊：不许动！警察！
抓住她！顾宸尖叫着。他猛地转过身,往更黑的地方退去。
场面一下子乱了。
那两个男人伸手想抓我。这时更多警察冲了进来。
有人朝顾宸跑的方向追过去。有人在控制现场。
趁着乱,我赶紧往苏晴发出声音的地方跑。
借着手电光,我看到苏晴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被堵着,脸上全是眼泪。
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跑到我旁边,扶了我一把。你怎么样
我赶紧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塞到他手里。证据！真的证据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马上紧紧握住项链,点了点头。
混乱里,顾宸的几个手下被警察按倒在地上。
顾宸已经跑了,还有两个警察追了过去。
我扶着柱子站稳了。
警察把抓住的人押着往外走。
苏晴也被解开了绳子,有人扶着她,她吓得不轻。
17
仓库的铁门外,警灯还在转,红蓝光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一个警察递给我一条毯子,披在肩上。苏晴坐在旁边的警车里,裹着同样的毯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刚才扶我的那个中年警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那条项链。里面的东西,我们技术科正在处理。他声音不高,但很稳,你提供的线索,价值很大。
没过几天,电视屏幕、手机推送,到处都是顾宸的名字。财经新闻主持人用最快的语速播报着他商业帝国的崩塌,配着他过去衣冠楚楚的照片,和他被警察从一艘准备离港的货轮上押解下来的画面,对比鲜明。画面里,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头发凌乱,手腕上是冰冷的手铐。
紧接着,张总的名字也出现在报道里,涉嫌巨额商业贿赂、非法交易。一张他被带走时,试图用手挡住镜头的照片,印在报纸头版。
法院传票寄到了我临时住的地址。开庭那天,我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走进法庭。旁听席上坐满了人,闪光灯在我走进证人席时亮成一片。我没去看旁听席,也没去看被告席上的顾宸。
请陈述你所了解的事实。法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
我拿起话筒,目光落在面前的木质栏杆上。我曾是顾宸公司的职员……声音有些干涩,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我说起那些项目,那些合同,还有那次意外坠楼。我说到那条项链,以及里面存储的内容。
对面律师席传来反对声,又被法官驳回。
我看见检察官将一个透明证物袋举起,里面是那条项链。这是被告人顾宸赠送给证人的项链,经技术部门鉴定,内置微型存储设备,内容与多项非法交易及故意伤害案件相关。
顾宸坐在被告席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那条项链。
轮到苏晴作证。她走上来的步子有点抖,但声音很清晰,讲述了她被绑架的经过,还有她听到的顾宸和别人的通话。
庭审持续了好几天。最后一次开庭,法官宣读判决书。顾宸数罪并罚,刑期很长。张总也没能逃脱。王曼的名字在判决书里被提及,因为提供了重要线索,获得了从轻处理。
法庭里很安静,只剩下法官宣读判决的声音。我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束,落在空无一人的被告席上。
庭审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口,走出了法庭大门。外面阳光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
18
法庭大门在我身后合拢。
我抬手,挡在额前,眯着眼适应。
街上车流声,人声,一下子涌过来。
没过几天,律师打来电话,声音很客气,说起民事赔偿的部分,数字很大。
这笔钱,我开口,帮我处理一下,捐给需要法律援助的女性团体吧。那边顿了一下,说了句好的。
电话挂断,房间里只剩下洗衣机轻微的嗡嗡声。
我换了住处,换了手机号。
偶尔有不认识的号码打进来,响几声就挂了。
电视上不再有顾宸和张总的新闻,财经频道换了新的热点。
报纸摊在桌上,角落里有一小块豆腐块文章,标题是某公益组织收到匿名大额捐款。
一个周末,天气不错。
我坐公交车,去了那栋写字楼附近。
远远看着,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
我没走近,就在街对面的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冰美式。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隔着玻璃,看着那栋楼,看着人进进出出。
杯子里的冰块慢慢化了,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来,落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我喝完咖啡,起身离开,没再回头。
信箱里偶尔会塞进一些没有署名的信件。
纸张各不相同,字迹也不同。
有一张卡片上,只写着一行字：谢谢你。我把那张卡片夹进了一本书里。
苏晴有时会过来,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或者什么也不说,就听着窗外的雨声。
她气色好了很多,眼神里有了光彩。
下周有个分享会,她递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你去讲讲
分享会的场地不大,像个社区活动室,光线很好。
下面坐着二十几张脸孔,大多很年轻,眼神里有迷茫,也有期待。
轮到我,我走到前面,握住话筒,有点凉。
我们经历过黑暗,我说,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很清晰,不是为了被黑暗吞噬。我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们的脸,是为了告诉后来的人,就算门被锁死,也要有砸碎窗户的勇气。
我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窗台上,很亮。我放下话筒,转身走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