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我永远记得那一刻。
咸涩的海风,漆黑的夜空,还有许思霏站在游轮栏杆外的背影。她穿着我们蜜月前一起挑选的白色真丝睡裙,裙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即将破碎的白蝶。
思霏！我大喊着她的名字冲过去。
她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那眼神里盛满了我不曾见过的绝望与释然。然后,她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
我的指尖擦过她的衣角,却什么也没抓住。
扑通——
海面吞没了她的身影,甚至没激起多大的浪花。
船员们很快赶来,救生艇在漆黑的海面上搜寻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他们才在二十海里外找到她的遗体。
法医说,她是当场死亡。从那样的高度落水,与落在水泥地上没有区别。
我们的蜜月旅行,变成了她的死亡之旅。
回到房间整理遗物时,我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日记。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本子,锁已经坏了,像是被强行撬开过。
翻开第一页,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梁子昂死了。车祸。就在我和谢天锡结婚的那天。
我再也受不了了。十年了,我以为我能忘记他,能安心做谢太太。但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错了。
谢天锡是个好人,但我的心从来不属于他。我要去找子昂了,这一生,我只想做他的新娘。
最后一页的笔迹凌乱不堪,像是极度激动状态下写下的。右脚有暗褐色的痕迹,后来警方告诉我,那是血。
她用血写下了最后的遗言：子昂,我来了。
我呆坐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手里攥着那本日记。七天前,我们在亲友祝福中交换戒指时,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个男人的死亡。
多么讽刺。
我机械地翻动着日记,里面记录的全是我不知道的心思——每次梁子昂生日她都会偷偷买蛋糕；我求婚时她内心的抗拒与妥协；甚至我们第一次接吻后,她回家吐了半个小时。
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我冲进洗手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镜子里的男人双眼通红,像个可悲的疯子。
我一拳砸向镜面,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割裂了我扭曲的脸。
许思霏,你他妈的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
玻璃碎片扎进指节,我却感觉不到痛。比起心里的空洞,这点痛算什么
鲜血顺着手腕滴落,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声。
我以为我要死了。
也好。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手机显示日期是2012年9月15日。
床头贴着许思霏的照片——那是前世的我贴的。照片里的她站在阳光下微笑,那笑容曾让我觉得值得付出一切。
我猛地坐起身,浑身被冷汗浸透。
床下传来室友迷迷糊糊的声音：老谢,大清早的折腾啥呢今天周六,又没课。
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年轻、光滑,没有后来因长期熬夜工作留下的皱纹。抓起手机,锁屏是默认壁纸,不是我和许思霏的结婚照。
我重生了。
回到了认识许思霏的那一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我翻开通讯录,许思霏的名字赫然在列。我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我约她去新开的摄影展。
前世,这次约会是我们感情的起点。
我盯着那个名字,眼前浮现她从游轮跳下前最后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一丝对我的留恋。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许久,最终我按下了删除联系人。
既然你的心里从来只有梁子昂,这一世,我成全你们。
宿舍门突然被敲响,我打开门,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许思霏。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和记忆中一样清新脱俗。
谢天锡,她咬着下唇,眼神飘忽不定,我有话要对你说。
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洒进来,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多么熟悉的场景,前世我就是在这一刻爱上了她。
但此刻,我只感到无尽的疲惫。
正好,我也有话要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摄影展,我不去了。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直视她的眼睛,许思霏,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她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某种奇怪的释然,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喜悦。
原来你也这么想。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其实我是来告诉你,子昂...梁子昂他回来了。我们...复合了。
我点点头,内心毫无波澜：恭喜。
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期待更多反应。但我不再是前世那个为她痴狂的谢天锡了。
你不生气吗她忍不住问。
不。我平静地回答,祝你幸福。
说完,我关上了门。
门外静默了几秒,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走回窗前,正好看到许思霏跑向站在楼下的梁子昂。他张开双臂拥抱她,两人在阳光下接吻,像所有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甜蜜。
我拉上窗帘,打开电脑,删除了所有许思霏的照片和联系方式。
这一世,我们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第二章
平行轨迹
删除许思霏联系方式的第三天,我在食堂门口撞见了她和梁子昂。
她挽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那是我前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我端着餐盘,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谢天锡！
许思霏叫住了我。她松开梁子昂的胳膊,快步走过来拦住我的去路。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睫毛膏涂得很浓,衬得眼睛更大更亮了。
有事我平静地问。
她咬了咬下唇,眼神闪烁：你...真的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嗯。
为什么她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侧目,我们好歹还是同学吧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前世她跳海前留下的那本日记里,清清楚楚写着和谢天锡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现在,她却在质问我为什么删她好友。
许思霏,我叹了口气,是你选择了梁子昂。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梁子昂已经走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思霏,这位是他故意问道,目光轻蔑地扫过我手中的餐盘——里面是最便宜的素菜和米饭。
我清楚地记得,前世的梁子昂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靠着许思霏家里的关系才混进我们大学当旁听生。后来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再后来——
就是那场让许思霏跳海殉情的车祸。
这是谢天锡,我跟你提过的。许思霏介绍道,语气有些不自然,我们之前...关系还不错。
梁子昂嗤笑一声：就是你跟我说那个,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的摄影社男生
我的手指微微收紧,塑料餐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前世的我确实像个跟屁虫,为了讨好许思霏,省吃俭用买昂贵的摄影器材,就为了拍出她喜欢的照片。
现在不是了。我直视梁子昂的眼睛,祝你们幸福。
说完,我转身走向食堂角落的空位。身后传来梁子昂压低的声音：装什么清高,穷酸样...
我没有回头。
刚坐下没几分钟,对面椅子被拉开。抬头一看,是林悦——我们班的学霸,前世几乎没有交集的女生。
刚才那幕真精彩。她推了推眼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赌你撑不过三天就会回去找许思霏。
我扒了口饭：那你可能要输得很惨。
有意思。林悦眼睛一亮,看来这次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前世的这个时候,我应该正死皮赖脸地跟在许思霏身后,想方设法哄她开心。而现在,我看着食堂窗外的阳光,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好好享受过这样平静的午后了。
摄影社下午有活动,你来吗林悦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你也对摄影感兴趣
不,她狡黠地笑了,但我对你突然转性的原因很感兴趣。
下午我没去摄影社,而是去了图书馆。前世为了陪许思霏,我荒废了太多学业,最后勉强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现在,我要把失去的都补回来。
刚在角落坐下,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谢天锡,你真的删了我所有联系方式——许思霏。
我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然后拉黑了号码。
接下来的日子简单而充实。我重新规划了学习计划,把前世用来讨好许思霏的时间全部投入专业课程和摄影中。奇怪的是,当我不再围着许思霏转,反而有人开始注意到我。
这张构图很棒。摄影社的学长指着我的作品说,下个月市里有青年摄影展,你可以试试投稿。
林悦经常偶遇我,有时带杯咖啡,有时只是坐下来聊几句。她聪明犀利,和许思霏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而许思霏...她和梁子昂成了校园里的明星情侣,走到哪都能引起一阵窃窃私语。有几次,我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但我再没给过她开口的机会。
转眼到了深秋。这天我在暗房冲洗照片,林悦闯了进来。
你果然在这！她气喘吁吁地说,楼下有人找你。
谁
许思霏。林悦表情复杂,她看起来...不太好。
我放下手中的照片：告诉她我不在。
我说了,但她不信。林悦犹豫了一下,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我叹了口气,摘下手套走出去。许思霏站在摄影社楼下的大树下,穿着一件单薄的米色风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看到我出来,她眼睛一亮,小跑过来。
天锡...她声音哽咽,我能和你谈谈吗
我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缠着创可贴,左手腕有一圈淤青。
梁子昂打你了我直接问道。
她猛地缩回手,把袖口往下拉了拉：不是...是我不小心...
如果是家暴,你应该找辅导员或者报警。我冷静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你变了！她突然激动起来,以前的你不会这样对我！
我几乎要笑出声。是啊,以前的我会无条件包容她的一切,哪怕她心里装着别人。但那个谢天锡已经和许思霏一起死在了蜜月游轮的那片海里。
许思霏,我直视她的眼睛,你爱梁子昂吗
她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当、当然...
那就好好跟他在一起。我转身要走,别再找我了。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等等！我...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说要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个古董相机...
我的心沉了下去。前世这个时候,我确实花了大半年积蓄,买下一台她心心念念的徕卡M3。现在看来,她是来要礼物的。
我退掉了。我甩开她的手,不会再送了。
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为什么就因为我选择了子昂谢天锡,你太小心眼了！
随你怎么想。我懒得解释,转身走回暗房。
林悦靠在门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哇哦,真绝情。
你偷听
门没关严。她耸耸肩,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做法。许思霏那种女生,被宠坏了。
我没接话,继续冲洗照片。林悦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的作品比上学期进步太多了。
嗯
以前你的照片里总有种...讨好的感觉。她指着刚洗出来的那张校园秋景,但现在,它们是为你自己拍的,对吗
我怔住了。她说得对。前世的摄影只是为了讨好许思霏,而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视角。
下个月市里的摄影展,林悦眨眨眼,我可以当你第一个观众吗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戴着厚眼镜的学霸,笑起来右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
许思霏的生日在十一月底。前世这天,我会在女生宿舍楼下用蜡烛摆出心形,抱着吉他唱一整晚情歌。而现在,我在暗房通宵冲洗参展作品。
凌晨三点,手机震动起来。又是陌生号码。
我在医院。子昂喝醉了,推了我一下,撞到玻璃桌角...好疼...你能来看看我吗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请联系你的家人或辅导员。保重。
然后拉黑了这个号码。
十二月初,我的摄影作品《重生》在市青年艺术展上获得二等奖。颁奖那天,林悦特意穿了条红裙子来祝贺我。
这个名字很有深意啊。她指着作品标签上的《重生》二字。
随手取的。我笑了笑。
骗人。她凑近我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我知道许思霏的事。你这几个月的变化...就像变了个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恰恰相反。她的眼睛在展厅灯光下闪闪发亮,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就在我们的嘴唇即将碰触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笑声从门口传来。许思霏挽着梁子昂的手臂走进展厅,她穿着昂贵的皮草外套,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一个月前的狼狈。
看到我,她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拉着梁子昂向我们走来。
恭喜啊,她甜腻地说,没想到你真的来参展了。
梁子昂瞥了眼我的作品,嗤笑道：就这我手机拍的都比这强。
林悦突然挽住我的胳膊：评委们可不这么认为。顺便说一句,你们的礼服搭配真有意思——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梁子昂皱巴巴的衬衫,像公主和她的司机。
许思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梁子昂恼羞成怒：你说什么
够了。我打断他们,思霏,梁子昂,祝你们玩得开心。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拉着林悦离开时,我听见许思霏在后面喊：谢天锡！你明明说过会永远喜欢我的！
我没有回头。
走出展厅,冬日的阳光洒在肩上,暖洋洋的。林悦捏了捏我的手：真的没事
没事。我深吸一口气,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前世的悲剧,今生的纠缠,都该画上句号了。我看着身边哼着歌的林悦,突然觉得,或许重生一次,就是为了遇见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
远处,许思霏和梁子昂争吵的声音隐约传来,很快被风吹散了。
两条平行线,终于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开去。
第3章错位重逢
毕业典礼那天下着小雨。
我站在文学院方阵里,看着讲台上校长一张一合的嘴,思绪却飘到了昨晚。林悦在我租的小公寓里,穿着我的衬衫当睡衣,赤脚踩在地板上帮我整理参展照片。暖黄的台灯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转头冲我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下面请摄影专业优秀毕业生代表谢天锡上台领奖。
掌声把我拉回现实。我走上台,接过校长手中的证书。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我看到林悦站在家长席拼命鼓掌,笑得比我还开心。
下台时,我的余光扫到了站在艺术学院的许思霏。她穿着定制的毕业礼服,胸前别着学生会干部的徽章,正和旁边的梁子昂低声说笑。感受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我们擦肩而过,像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谢天锡！
我刚走出礼堂,许思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到她小跑着追上来,雨丝打湿了她的刘海。
有事我问。
她咬了咬嘴唇,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毕业礼物。
我没有接：不用了。
你...她的手悬在半空,眼神闪烁,你和林悦在一起了
嗯。
为什么是她许思霏突然提高了声音,她哪点比我好
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和微微发抖的手指,突然想起前世她跳海前日记里写的一句话：和谢天锡在一起就像穿着不合脚的鞋,每一步都疼。
她不需要比你好。我平静地说,她只需要是我爱的人。
许思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时梁子昂走过来搂住她的腰：宝贝,跟这种土包子有什么好说的你爸在香格里拉给我们订了毕业宴,快走吧。
他炫耀般地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那辆奥迪A6是许思霏父亲送给他们的毕业礼物。前世的我为了讨好许家父母,拼命工作想证明自己,却始终得不到认可。
恭喜。我点点头,转身走向正在等我的林悦。
许思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哽咽：谢天锡！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
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林悦伸向我的手上。我握住那只温暖的手,就像握住了整个未来。
五年后。
谢老师,海外地理杂志的编辑约您下周去阿尔卑斯山拍摄一组冰川照片。助理小张递过一叠文件,另外,您上次在非洲的作品获得了国家摄影金奖。
我接过文件,看了眼手表：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得去接小辰放学。
办公室墙上挂满了我这些年的作品——撒哈拉的星空、南极的极光、喜马拉雅的山巅。而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林悦抱着刚出生的小辰在医院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素颜憔悴,却笑得比任何风景都美。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悦的信息：别忘了今晚海市商会的酒宴,我爸特意嘱咐要我们全家出席。
我回了个亲吻的表情。是的,全家。没人能想到,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学霸林悦,其实是洛氏集团的独生女。我们结婚时,她父亲起初强烈反对,直到我的摄影作品开始在国际上获奖,他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不门当户对的女婿。
爸爸！小辰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我怀里。他今年四岁,继承了林悦的大眼睛和我的卷发,是个精力过盛的小家伙。
今天在幼儿园学了什么我把他举起来放在肩上。
学了拍照！小辰兴奋地比划着,老师说我拍得最好,像爸爸一样棒！
我的心软成一团。前世的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会有个孩子,而现在这个小生命成了我最大的骄傲。
回到家,林悦已经准备好了礼服。她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裙摆,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像瓷器一样莹润。我从背后抱住她,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别闹,她笑着推开我,快换衣服,要迟到了。
小辰穿着小西装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妈妈,我帅不帅
帅极了。林悦亲了亲他的脸蛋,记住,今晚不许乱跑,不许偷吃甜点,尤其不能——
——不能把奶油弄到衣服上！小辰抢答,眼睛却滴溜溜地转向餐桌上那盒刚拆封的马卡龙。
海市国际酒店的宴会厅金碧辉煌。作为海市首富,我岳父的出场引来一阵骚动。他牵着蹦蹦跳跳的小辰走在前面,我和林悦跟在后面,接受各路宾客的问候。
谢老师,久仰大名！一个秃顶男人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我是海市文化局的王局长,您上次的摄影展太精彩了！
我礼貌地应付着,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转头看去,宴会厅另一端,许思霏正挽着梁子昂的手臂,死死盯着我。
五年过去,她更漂亮了。一袭酒红色晚礼服勾勒出曼妙身材,颈间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梁子昂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和几个商人模样的男人高谈阔论。
认识的人林悦小声问。
大学同学。我轻描淡写地回答,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
林悦若有所思地看了许思霏一眼：就是她
我点点头。林悦知道许思霏的事,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要去打招呼吗她问。
没必要。我揽住她的腰,我们去看看小辰跑哪去了,这小家伙一转眼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许思霏朝我们走来。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步伐优雅得像只猫。
谢天锡,她红唇微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礼貌地点头。
她的目光在林悦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完美的社交微笑：这位是
我妻子,林悦。我介绍道,悦,这是许思霏,大学同学。
久仰大名。林悦伸出手,落落大方。
许思霏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转向我：听说你现在是知名摄影师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揶揄,真没想到。
运气好。我谦虚道。
梁子昂走过来,上下打量我：哟,这不是谢大摄影师吗他故意提高声音,穿得人模狗样的,租这套西装花了不少钱吧
周围几个宾客发出低低的笑声。林悦眯起眼睛,正要开口,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梁先生说笑了。我平静地说,不过确实比大学时那件两百块的强点。
许思霏的表情僵了一下。她当然记得,大学时我为了请她吃饭,连续吃了一个月泡面,最后穿着那件起球的西装去见她生日。
思霏现在可是许氏集团的副总了,梁子昂炫耀般地搂住她的腰,刚拿下省里的重点工程。你们这种搞艺术的,怕是连项目保证金都交不起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林悦的父亲昨晚刚签下一个跨国能源项目,金额是许氏那个工程的二十倍。但没必要说这些。
天锡,林悦突然说,你爸好像在找我们。
她会意,配合地点头：失陪了。
我们转身要走,许思霏突然叫住我：谢天锡！她咬了咬嘴唇,如果你...如果需要工作,可以来许氏。我们宣传部缺个摄影师,虽然工资不高,但比你到处接活稳定。
我愣住了。她以为我混得很惨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定制西装,百达翡丽腕表,确实不像落魄的样子啊。
梁子昂补充道：思霏就是心软。不过谢天锡,看在老同学份上,我们可以给你个机会。
林悦差点笑出声,赶紧假装咳嗽掩饰。
谢谢好意,我诚恳地说,不过我现在挺好的。
许思霏皱起眉：别逞强了。我知道自由摄影师多难做,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岳父牵着小辰走过来,小家伙嘴角还沾着奶油,一看就是偷吃了蛋糕。
爸爸！小辰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外公说我可以再吃一块巧克力蛋糕！
许思霏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的目光从小辰脸上移到我身上,又移到林悦身上,最后停在岳父——海市首富洛董事长身上。
这位是...你儿子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嗯,我儿子小辰。我擦掉他嘴角的奶油,跟阿姨问好。
小辰乖巧地抬头：阿姨好！
许思霏像是被雷击中一样后退半步。梁子昂也变了脸色,显然认出了我岳父。
洛、洛董事长...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想到您也来了...
岳父冷淡地点点头,对小辰说：宝贝,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你爸还有事要处理。
他们走后,许思霏仍死死盯着我,脸色苍白如纸：你...你和洛家...
我妻子姓洛。我简单解释。
许思霏的手开始发抖,酒杯里的香槟泛起细小的波纹。梁子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拉着许思霏就要走。
等等,许思霏挣脱他,声音发颤,谢天锡,你当初明明说过...
思霏！梁子昂厉声打断,该去给张总敬酒了。
他强硬地拽着许思霏离开。走出几步,许思霏突然回头看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一颤——震惊、不甘、懊悔,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爸爸,小辰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回来,小手拽着我的裤腿,那个阿姨为什么一直看你
我蹲下身平视他：因为她可能认错人了。
哦。小辰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眼睛一亮,爸爸！那边有巧克力喷泉！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谢天锡！林悦在不远处喊道,你儿子又偷吃蛋糕去了！
我笑着追过去,把许思霏复杂的目光抛在身后。
这一世,我终于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一个不需要仰望的爱情,和一个完整的家。
第4章偷窥者
酒会结束后的第三天,我正在工作室整理照片,助理小张探头进来。
谢老师,有您的快递。
我接过那个精致的牛皮纸袋,拆开后倒出一叠资料——全是关于许氏集团最近中标的那项省级工程的调查报告。最上面还附着一张便签：或许你会感兴趣。—悦
我翻开第一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份标书有问题,非常明显的数据造假和资质伪冒。以我对许思霏的了解,她不可能看不出这些问题。除非...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悦发来的消息：资料看了吗听说许氏那个项目是梁子昂一手操办的。
我回复：风险太大,一旦出事就是刑事责任。
林悦回道：我爸说许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公司基本交给许思霏和梁子昂了。要提醒她吗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前世的记忆浮现在眼前——许思霏跳海前日记里那句子昂,我这一生只想做你的新娘。即使重生一次,她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梁子昂。
不必了。我最终回复,他们自己的选择。
放下手机,我继续整理照片。这是一组家庭主题的投稿,需要选出十张寄给杂志社。其中有一张小辰在沙滩上堆城堡的背影,阳光把他的小卷毛镀成金色,海浪刚刚没过他的小脚丫。
门铃突然响起。小张去开门,我听见她惊讶地说：您、您是哪位
我找谢天锡。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我抬头,许思霏站在门口,一袭米色风衣,长发微湿,像是淋了雨。五年过去,她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但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有事我问。
她环顾四周,目光在墙上的照片停留片刻：能单独谈谈吗
我示意小张先出去。门关上后,许思霏走到我办公桌前,拿起那张小辰的照片。
你儿子很可爱。她轻声说,长得像你。
眼睛像他妈妈。我纠正道。
许思霏的手指微微收紧,照片边缘出现细微的褶皱。她放下照片,突然说：我查过你这十年的资料。
我挑眉：为什么
好奇。她抬起头,眼神复杂,我想知道那个说会永远爱我的人,怎么能这么快就爱上别人。
我几乎要笑出声：许思霏,是你先选择了梁子昂。
但那不一样！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会等我...
等你什么我冷静地问,等你和梁子昂玩够了回头找我还是等你像前世一样,为了他跳海自杀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许思霏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你...你说什么
该死。我忘了这一世的她并不知道前世的事。
没什么。我迅速转移话题,你到底想谈什么
许思霏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梁子昂...他最近在做一些事,我不太放心...
我的心一沉。果然是为了那个项目。
如果你是指省里那个工程,我直接挑明,标书造假是刑事犯罪。
她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我站起身,许思霏,你父亲把公司交给你,不是让你给梁子昂当挡箭牌的。
你不懂！她突然红了眼眶,子昂他...他需要证明自己...
所以你就拿家族企业冒险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前世你也这样吗
什么前世她皱眉,谢天锡,你从刚才就一直说些奇怪的话。
我摇摇头：没什么。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要工作。
许思霏站着没动。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实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那天在酒会上...她声音很轻,我看到你给你儿子擦嘴角的样子...你以前也那样对我。
我沉默。前世的我确实把她当孩子一样宠着,可她回报我的,只有那封满是梁子昂名字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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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孕了。她突然说。
我愕然抬头。
两个月。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表情复杂,子昂还不知道...我有点害怕...
恭喜。我干巴巴地说。
谢天锡,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子昂,我们现在会不会...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许思霏,即使重来一百次,你的选择都会是梁子昂。
她像是被刺痛一般,嘴唇颤抖起来：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因为我确实重来过。但这话我不能说。
直觉。我敷衍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许思霏固执地站在原地：你爱她吗你妻子。
爱。
比当初爱我还爱
我叹了口气：这重要吗
重要！她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有人真的能完全放下过去...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突然明白了什么：梁子昂出轨了
她身体一颤,像被戳中痛处：你怎么...
猜的。我苦笑,前世...不,大学时我就看出他不是安分的人。
许思霏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匆忙擦去,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需要你的建议。这是子昂负责的另一个项目,数据对不上...
我翻开文件,心跳骤然加速。这不仅仅是标书造假,还涉及非法集资和洗钱。前世梁子昂就是因为类似罪名入狱的,只是那时许思霏已经...
立刻和他切割。我严肃地说,这些事一旦曝光,你会被牵连。
但我爱他...她哽咽道。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我心里。即使梁子昂出轨、违法,她依然爱他。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那就准备好陪他坐牢。我冷冷地说,恕我直言,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已经意识到危险,却又舍不得离开他吗
许思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你不明白...没有他我会死的...
太熟悉了。和前世跳海前一模一样的话。
随你便。我疲惫地说,我还有工作。
她终于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谢天锡,能加回微信吗就当...老同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看着她头像旁出现的对方已通过好友申请提示,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思霏走后,我给林悦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她。
她加你微信了林悦敏锐地抓住重点,小心点,别让她缠上你。
不会的。我苦笑,她爱梁子昂爱到能为他死。
挂断电话,我鬼使神差地点开许思霏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有些人,错过就是一辈子。配图是大学时我给她拍的照片。
我立刻划走,却看到下面还有一条昨天的状态：孕早期反应好难受,没人关心...配图是验孕棒。
再往下翻,几乎每条状态都若有所指。有抱怨梁子昂不回家的,有怀念大学时光的,甚至还有转发如何挽回前任的文章。
这不对劲。前世的许思霏高傲要强,绝不会公开示弱。难道梁子昂的事比她透露的还严重
正想着,手机震动起来。是许思霏发来的消息：谢谢今天见我。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能再见面谈吗
我回复：有事可以直接说。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是一张B超照片：你看,这是宝宝。很小很小...
我盯着那个模糊的小点,胸口发闷。前世的许思霏从未怀过我的孩子,而现在她怀着梁子昂的孩子来找我...这是什么荒谬的剧情
恭喜。我机械地回复,梁子昂一定很高兴。
他不知道。她回复,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个孩子...
我头皮发麻：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要这个孩子,但不想要梁子昂...你会帮我吗
我差点摔了手机。这是什么脑回路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复,请你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对方正在输入又显示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我懂了。
那之后的一周,许思霏每天都会发些莫名其妙的消息。有时是问我摄营建议,有时是发她做的孕期营养餐,甚至还有深夜问我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选择不同的人生这种哲学问题。
我大多简短回复或不回,但她锲而不舍。直到周五晚上,她发来一条让我彻底坐不住的消息：
我今天去幼儿园偷偷看了小辰。他真可爱,笑起来和你一模一样。
我立刻打电话过去：许思霏！离我儿子远点！
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啜泣声：对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子昂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那是你们的事。我强压怒火,如果你再去骚扰我的家人,我会报警。
骚扰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谢天锡,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追我的吗每天在宿舍楼下等,送我昂贵的相机,为了我一句话跑遍整个城市...现在你说我骚扰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冷冷地说,我现在有家庭,请你尊重这一点。
她突然笑了,笑声让我毛骨悚然：家庭你以为林悦真的爱你吗她那种千金大小姐,不过是玩玩而已...
我挂断电话,直接拉黑了她。手在发抖,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有恐惧。前世的许思霏虽然不爱我,但至少高傲自持。现在这个偏执、情绪化的女人让我感到陌生。
爸爸！小辰从幼儿园回来,扑进我怀里,今天有个漂亮阿姨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什么样的阿姨
穿红裙子,香香的。小辰歪着头回忆,她问我爸爸是不是谢天锡,我说是,她就哭了...
我紧紧抱住儿子,立刻给林悦打电话。半小时后,她风风火火赶回家,听完经过后脸色铁青。
我让爸爸处理。她果断说,许家最近那个项目正好卡在审批环节。
第二天,许思霏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安静了。我点开朋友圈,发现她已经删除了所有状态,只剩一条横线。
林悦从背后抱住我：解决了。她父亲亲自打电话道歉,说女儿孕期情绪不稳定,已经安排她去国外静养了。
我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惆怅。前世的许思霏为梁子昂跳海,这一世又为他变得歇斯底里。或许有些命运,即使重生也无法改变。
对了,林悦突然说,下个月阿尔卑斯之行,我想带小辰一起去。让他看看爸爸工作的地方有多美。
我转身亲吻她的额头：好主意。
窗外,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红色。小辰在花园里追着蝴蝶,笑声清脆如铃。我按下快门,定格这美好的瞬间。
而几千公里外的某个地方,许思霏大概正对着手机里偷拍的小辰照片发呆。两条平行线,终究不会相交。
第5章
梦的碎片
阿尔卑斯山的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木屋。我正收拾摄影器材,小辰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幅蜡笔画。
爸爸看！这是你工作时的样子！
画上的我站在雪山前,相机比头还大,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的爸爸是世界最棒的摄影师。我笑着揉乱他的卷发,把画小心收进背包。
谢老师,直升机十分钟后到。助手在门口提醒。
我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林悦,轻声道：我下午就回来。
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个身又睡着了。昨晚我们聊到很晚,关于是否该让小辰提前上小学的事。林悦坚持认为孩子应该多玩两年,而我则担心他输在起跑线上。最后我们达成妥协——再观察半年。
这种平凡的争执让我感到踏实。前世的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烦恼,那时的生活全部围绕着许思霏转,像个失去自我的卫星。
直升机轰鸣着升空,脚下的雪原逐渐变成一片纯白。我调整镜头,捕捉着晨光中变幻的山峦线条。这组照片将用于全球气候变化专题,是我近两年最重要的项目之一。
谢老师,有您的卫星电话。飞行员递过听筒。
天锡,林悦的声音在电流干扰中时断时续,刚接到消息,许思霏回国了。
我手指一紧,差点碰掉滤镜：什么时候
昨晚。她父亲给我爸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和梁子昂分居了。林悦顿了顿,她可能会联系你。
我不会见她。我斩钉截铁地说。
挂断电话,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取景框。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雨夜——许思霏站在我工作室里,说她怀孕了,说没有梁子昂她会死...
谢老师,光线正好！助手兴奋地喊道。
我摇摇头,甩开那些回忆。按下快门的瞬间,雪峰之巅恰好有一束阳光穿透云层,宛如神迹。
下山时已是黄昏。木屋里飘出烤面包的香气,小辰在门前的雪地里堆雪人,鼻子冻得通红。
爸爸！他看到我,飞奔过来,我和妈妈做了蛋糕！
林悦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脸颊沾着面粉。桌上摆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巧克力蛋糕,上面用果酱写着欢迎回家。
你们爷俩先去洗手。她指挥道,晚饭马上好。
这一刻的温暖让我喉咙发紧。前世的我在许思霏跳海后,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这样的幸福了。
晚饭后,小辰缠着我讲拍摄见闻,听着听着就趴在我腿上睡着了。林悦轻轻把他抱到床上,回来时递给我一杯热可可。
今天拍得怎么样
不错。我拿出相机给她看成果,就是...许思霏的事有点分心。
林悦靠在我肩上,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有点同情她。
为什么我惊讶地转头。
孕期被丈夫冷落,公司又面临危机...林悦轻叹,女人在这种时候很脆弱。
我握紧她的手：但她有选择的机会。前世一次,重生又一次,她都选了梁子昂。
前世林悦挑眉。
我一愣,意识到说漏了嘴。重生这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林悦。
我是说...大学时她就选择了梁子昂。我慌忙改口。
林悦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没再追问。但她的眼神让我莫名心虚,好像她能看穿我的秘密一样。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点开许久未看的许思霏朋友圈。最新状态是一张医院走廊的照片,配文一个人的产检。发布时间是三小时前。
下面还有一连串状态：
孕吐好难受...想吃学校后门那家酸辣粉...
凌晨三点,又是一个人...
如果当初...
最后一条没写完,像是欲言又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划走了。她的喜怒哀乐,早已与我无关。
回国前一天,我们带小辰去山下滑雪。小家伙学得快,不一会儿就能歪歪扭扭地滑一小段了。林悦在初级道陪他,我则坐缆车上了高级道。
刚滑到半山腰,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猛地刹住——许思霏穿着红色滑雪服,正笨拙地在平地上练习。她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动作小心翼翼。
我想避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抬头看到我,眼睛瞬间睁大。
谢...天锡
好巧。我点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她踉跄着追上来,差点摔倒。我下意识扶住她,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还是大学时她最爱用的那款。
谢谢。她咬着嘴唇,能...聊聊吗就五分钟。
我看了眼时间：三分钟。我家人还在下面等。
家人这个词让她眼神一暗。她摘下护目镜,露出憔悴的脸：我听说你们来阿尔卑斯,就...就想碰碰运气。
你跟踪我我沉下脸。
不是！她急忙摇头,是陈学长告诉我的。记得吗摄影社的陈学长...
我当然记得。前世我为了讨好许思霏,经常请这位学长吃饭,就为了打听她的喜好。
有什么事我冷淡地问。
她绞着手套：我和子昂分居了...他...他外面有人...
我很遗憾。我机械地说,但这是你们的家事。
不只是这样！她声音突然提高,他在转移公司资产,还...还用我的名义签了一些文件...谢天锡,我害怕...
我心头一紧。前世的梁子昂就是这样把许思霏拖下水的。
去找律师。我建议道,还有,保护好你和你孩子的安全。
你关心我的孩子她眼睛突然亮起来。
出于基本人道主义。我纠正她,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转身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那天你说'前世'...是什么意思
我身体一僵：你听错了。
没有！她执拗地说,你还说我会为梁子昂跳海...谢天锡,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远处传来小辰的喊声：爸爸！看我看我！
我转头,看见小家伙正兴奋地朝我挥手,然后一个不稳栽进雪堆里。林悦大笑着把他拔出来,两人笑作一团。
这一幕让许思霏松开手：你儿子...真可爱。
谢谢。我朝她们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保重。
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但我没有回头。前世的教训太深刻,我不能重蹈覆辙。
回国后,我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见许思霏的场合。林悦告诉我,她父亲已经介入许氏集团的危机,梁子昂被踢出管理层,但许思霏坚持留下了孩子。
她变了很多。林悦一边给小辰梳头一边说,以前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现在低调得几乎透明。
我没接话,专心调试新镜头。小辰跑过来,好奇地摆弄我的摄影包。
爸爸,这是什么他举起一个旧胶卷盒。
我心头一跳——那是前世给许思霏拍的最后一张照片,还没来得及冲洗她就...
老照片。我轻描淡写地说。
能看看吗小辰眨着大眼睛。
林悦走过来：宝贝,别乱动爸爸的东西。她看了眼胶卷盒,若有所思,这是...十年前的了保存得真好。
那天晚上,等他们都睡了,我鬼使神差地拿出胶卷盒,走进暗房。这么多年,我从未想过冲洗它。但今天,许思霏那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直回荡在我耳边。
显影液中的影像逐渐清晰——是前世的许思霏,站在大学校门口,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美,与后来我熟悉的那个忧郁的许思霏判若两人。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给最爱的人,愿此生不离不弃。——2013.6.15
我怔怔地看着这行字。前世的这一天,是我们确定关系的日子。后来许思霏跳海后,我在她遗物中找到了同样的照片,背面却写着：对不起,我心里始终有别人。
两张照片,两种命运。重生一次,什么都变了。
还没睡林悦推门进来,看到照片时愣了一下,这是...许思霏
大学时拍的。我迅速把照片收起来。
她在我身边坐下,突然说：天锡,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我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她轻声说,好像你早就认识我,早就知道我们会在一起...
我握住她的手：也许吧。也许在某个平行宇宙,我们已经相爱了很多次。
她笑了,靠在我肩上：那下辈子也要找到我,好吗
一定。我郑重承诺。
深夜,我悄悄点开许思霏的朋友圈。最新状态是一张大学老照片,配文：如果重来...照片里是年轻的我和她,在摄影社活动上,我正专注地调整相机,她则侧头看着我,眼神温柔。
我猛地关掉手机。那眼神太熟悉了——前世的许思霏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我。至少在我记忆中没有。
又或者,是我从未真正注意过
同一时刻,城市的另一端,许思霏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自己站在游轮甲板上,海风刺骨。梦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你爱他吗真的爱他吗
她颤抖着拿起床头柜上的安胎药,就着冷水吞下。自从在阿尔卑斯遇见谢天锡后,这样的梦越来越频繁。更可怕的是,有些梦境真实得不像梦——比如谢天锡跪在沙滩上向她求婚的场景,比如她自己站在医院妇产科门口哭泣的画面...
这些从未发生过的事,却带着可怕的既视感,让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手机屏幕亮起,是梁子昂发来的消息：思霏,我们谈谈。关于孩子的事。
许思霏下意识捂住腹部。自从发现梁子昂不仅出轨,还用她名义挪用公款后,她就搬回了父母家。但今晚的梦让她心神不宁——梦里她确实跳海了,而推她的人...竟然是梁子昂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却还是回复道：明天上午,律师在场。
放下手机,她点开谢天锡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小辰在阿尔卑斯堆雪人的视频,配文小家伙第一次滑雪。视频里的男孩笑得灿烂,眉眼间全是谢天锡的影子。
许思霏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没有选择梁子昂,现在视频里那个孩子...会不会是她的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她就自嘲地摇摇头。即使重来一次,她还是选择了梁子昂。就像某种无法挣脱的宿命。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许思霏疲惫地闭上眼,却又看到梦中的那片海。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在跳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天锡,对不起...
第6章
记忆的裂痕
律师楼的空调开得太足,许思霏裹紧了羊绒披肩。怀孕五个月的她比孕前更怕冷,尤其是这种阴雨绵绵的春日。
许小姐,这是梁先生提出的抚养权协议。律师推过一份文件,他愿意放弃所有财产分割,只要求共同抚养孩子。
许思霏冷笑一声：他倒是大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隆起的腹部,告诉他,我一个字都不会签。
律师欲言又止：梁先生还说...如果您不同意,他会公开一些...照片。
什么照片许思霏猛地抬头。
据他描述,是您和...另一位男士的亲密照。律师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在大学时期。
许思霏的脸色瞬间惨白。大学时期她只和两个人有过亲密关系——梁子昂和谢天锡。如果是和谢天锡的...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个雨夜,谢天锡说的那句前世你也这样。
我需要考虑。她站起身,膝盖微微发抖,今天就到这里。
走出律师楼,雨下得更大了。许思霏站在屋檐下等司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梁子昂发来的彩信——一张她和谢天锡在大学图书馆角落接吻的照片。附言：想起来了吗还有更多哦~
她的手指悬在回复键上,却不知该说什么。这张照片拍摄于她和谢天锡短暂交往期间,那时的梁子昂正在被学校处分。可奇怪的是,她完全不记得有人拍过这种照片。
夫人,车来了。司机撑着伞提醒道。
许思霏正要上车,余光瞥见对面咖啡馆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梁子昂搂着一个年轻女孩,正亲昵地喂她吃蛋糕。那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许思霏永远不会尝试的露脐装和热裤。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许思霏不顾大雨冲过马路,猛地推开咖啡馆的门。
子昂！
梁子昂明显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哟,这么巧他的手依然搭在女孩腰上,介绍一下,这是Linda,我健身房的私教。
名叫Linda的女孩挑衅般地看着许思霏隆起的肚子：梁哥说你怀孕后脾气特别差,看来是真的。
许思霏气得浑身发抖：梁子昂,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却...
缺什么梁子昂满不在乎地打断她,许思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整天盯着谢天锡的朋友圈看,偷偷去他儿子学校门口蹲点...怎么,后悔了
许思霏如遭雷击：你...你监视我
梁子昂冷笑一声,掏出手机划了几下：不止监视,还录下来了。要看看吗上个月你在谢天锡工作室外等了三个小时的痴情样
屏幕上赫然是许思霏站在雨中的背影,单薄而执着。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夫人！司机匆忙赶来,您没事吧医生说过您不能受刺激...
梁子昂挑眉：哟,这么快就有新司机了老李呢
老李因为向你报告我的行踪,被我父亲开除了。许思霏强忍泪水,梁子昂,你真让我恶心。
转身离开时,她听见Linda娇滴滴的声音：梁哥,她好凶啊...宝宝生下来会不会像她一样...
雨幕中,许思霏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至此——前世为这个男人跳海,今生又为他怀孩子,而他却从未珍惜过她。
回到家,许思霏径直走向书房。自从和梁子昂分居后,她搬回了父母家的老宅。这里还保留着她大学时期的一些物品,包括那台谢天锡送的徕卡相机。
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本尘封的相册。里面全是大学时的照片,大部分是梁子昂的独照,少数几张合影里,谢天锡总是站在边缘位置,像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但有一张例外——摄影社毕业聚餐上,谢天锡正在调试相机,而照片角落里的许思霏正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谢天锡。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梁子昂发来的另一张照片——这次是她和谢天锡在校园樱花树下,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配文：看来你真的很爱他嘛~
许思霏的手指颤抖着划过屏幕。这些照片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记录着一个她完全不记得的自己。更诡异的是,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2013年5月20日——按照她的记忆,那时她正和梁子昂热恋,根本不可能和谢天锡在一起。
这到底...她头痛欲裂,一些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脑海——谢天锡在雨中为她撑伞,谢天锡通宵帮她修改论文,谢天锡跪在沙滩上向她求婚...
不,这些没发生过...她喃喃自语,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幻觉如此真实。
第二天,许思霏顶着黑眼圈来到公司。刚进办公室,秘书就匆匆跟进来：许总,不好了！梁经理带着一群人闯进财务部,说要查账！
许思霏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十分钟前。保安拦不住,已经通知董事长了。
她立刻赶往财务部,远远就听见梁子昂嚣张的声音：我是公司女婿,怎么没资格查账告诉你们,许思霏很快就要滚蛋了！
推开门,许思霏看到梁子昂正指挥几个陌生人翻看财务电脑。她强压怒火：梁子昂,你已经被董事会停职了,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
梁子昂转身,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哟,老婆来了他晃了晃手里的U盘,猜猜我找到了什么你父亲挪用公款的证据。只要我把这个交上去...
那是你伪造的！许思霏气得浑身发抖,上次董事会已经查清楚了！
是吗梁子昂凑近她,压低声音,那如果加上你签署的那些文件呢思霏,你最好重新考虑我的条件。否则不仅是你父亲,连你也会...
滚出去。许思霏冷冷地说,否则我立刻报警告你性骚扰Linda。她还没满十八岁吧
梁子昂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给你三秒钟。许思霏拿起手机,三、二...
梁子昂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带着人离开了。许思霏强撑的气势瞬间垮掉,她扶着墙才没瘫软在地。
许总...秘书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叫医生您脸色很差...
我没事。许思霏摆摆手,帮我查一下,最近有什么艺术展览...摄影类的。
秘书一愣：摄影哦,有的。谢天锡老师的《时光褶皱》个人展今天在美术馆开幕,听说...
帮我订张票。许思霏打断她,要今天的。
下午三点,许思霏独自来到美术馆。谢天锡的展览占据了最好的中央展厅,入口处是他近年来的代表作——阿尔卑斯雪峰、非洲草原、南极冰川,每一幅都震撼人心。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展厅中央的一个独立展区,名为《青春标本》。这里展出的全是黑白胶片拍摄的校园生活,每一张都带着时光沉淀的温度。
许思霏的脚步在一幅作品前猛然停住。照片中的她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她的白裙子,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她正在低头看书,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作品名很简单：《她不知道我在看她》。拍摄日期是2013年5月20日。
这不可能...许思霏喃喃自语。她完全不记得这张照片,更不记得那天见过谢天锡。按照她的记忆,那天她应该和梁子昂在一起...
妈妈,这个姐姐好漂亮！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惊醒了她。
许思霏转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指着照片。女孩身边站着她的母亲,两人眉眼相似,显然是母女。
这是摄影师叔叔喜欢的女孩吗小女孩天真地问。
母亲笑了：应该是吧。你看叔叔拍得多认真啊,连阳光都配合他。
许思霏的心猛地抽痛。她突然想起谢天锡曾经说过的话：即使重来一百次,你的选择都会是梁子昂。
为什么他能这么确定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如果谢天锡真的重来过呢如果他口中的前世不是比喻,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许思霏眼前闪过无数片段——谢天锡在游轮上绝望地呼喊她的名字,她自己站在甲板边缘纵身跃下,冰冷的海水灌入肺部...
不...不...她踉跄着后退,撞到了什么人。
小心。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许思霏回头,看见了谢天锡关切的脸。下一秒,他认出是她,立刻松开手,表情恢复冷淡。
你还好吗他客套地问。
许思霏的眼泪夺眶而出：谢天锡,你是不是...记得前世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你说什么
那些照片...那些我没经历过的记忆...她抓住他的手臂,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重生回来的就像小说里那样
谢天锡环顾四周,已经有观众好奇地看过来。他压低声音：我们出去说。
美术馆后花园空无一人。谢天锡站在离许思霏两米远的地方,仿佛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是。他简短地回答,我重生过。
尽管已有预感,这个确认还是让许思霏双腿发软。她扶着长椅慢慢坐下：所以...前世我真的...
为梁子昂跳海了。谢天锡平静地补充,在我们蜜月游轮上。
许思霏捂住嘴,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本日记...我说了什么
你说和我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苦笑,你说这一生只想做梁子昂的新娘。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在心上。许思霏颤抖着问：那为什么...这一世你还要对我好在我找你帮忙的时候...
因为我是个蠢货。谢天锡自嘲地说,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想救你。
救我
许氏集团的危机,梁子昂的阴谋...前世这些把你逼上了绝路。他叹了口气,我以为重来一次,至少能让你活着。
许思霏泣不成声。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谢天锡能预知那么多事,为什么他对梁子昂如此警惕。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她的悲剧。
那张照片...她哽咽着问,《她不知道我在看你》,那天发生了什么
谢天锡的眼神飘向远处：那天你和梁子昂吵架了,一个人在图书馆哭。我陪了你一整晚,你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可我不记得...许思霏痛苦地抱住头,我的记忆里那天是和梁子昂在一起...
因为对你来说那不重要。谢天锡的声音很轻,许思霏,你从来只看得见梁子昂,无论他怎样伤害你。
这句话像最后一击,彻底击碎了许思霏的防线。她想起那些被自己忽视的细节——谢天锡每次看向她时眼里的光,她难过时他默默递来的纸巾,甚至在她选择梁子昂后,他依然保持着克制的关心...
为什么...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为什么前世你要对我那么好明明知道我爱的不是你...
谢天锡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小辰欢快的声音：爸爸！我找到你了！
他转头,看着儿子飞奔而来的身影,嘴角不自觉上扬：那都过去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许思霏彻底崩溃。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不是一个痴情的备胎,而是一个真正爱她、了解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
而现在,这个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看着她时眼里只剩下礼貌的疏离。
小辰好奇地打量着哭泣的许思霏：爸爸,阿姨为什么哭啊
阿姨不舒服。谢天锡抱起儿子,我们该去找妈妈了。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许思霏一眼：保重。还有...离梁子昂远点,为了你孩子的安全。
许思霏独自在长椅上坐到日落。手机不断震动,全是梁子昂的威胁短信。但她已经不在乎了。比起刚刚觉醒的前世记忆,这些威胁简直微不足道。
她终于明白了谢天锡那句话的含义——即使重来一百次,你的选择都会是梁子昂。
因为那不是预言,而是历史。在前世,在今生,在无数个可能的平行宇宙里,她一次次选择了同一个人,直到失去真正爱她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回到车上,许思霏点开手机相册,找到了那张游轮上的自拍——前世的她在跳海前一小时拍的。照片里的她笑容灿烂,眼里却盛满绝望。
她轻轻抚摸屏幕：傻瓜...
一滴泪落在手机上,模糊了那个笑着赴死的女孩的脸。
第7章
湖边的女人
凌晨三点,许思霏的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她一行行核对着梁子昂经手的项目文件,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怀孕六个月的身体本应好好休息,但自从在谢天锡摄影展上觉醒前世记忆后,她就无法入睡。
每一闭眼,就是游轮上汹涌的海浪,和那个纵身跃下的自己。
找到了...她嘶哑地低语,手指颤抖着停在屏幕上的一行数字上。
这是梁子昂用她名义签署的第三份虚假合同,涉及金额高达八千万。更可怕的是,合同乙方是一家空壳公司,而收款账户却是梁子昂母亲的名字。
许思霏捂住嘴,强忍呕吐的冲动。前世她就是因为类似的事情被牵连,差点面临刑事指控。当时是谢天锡四处奔走,才帮她洗清嫌疑。
而现在,历史正在重演。
手机亮起,是梁子昂发来的消息：考虑得怎么样了签了协议,我保证这些文件永远不会出现在法庭上。
她死死盯着屏幕,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梁子昂所谓的协议,是要她放弃孩子抚养权,并承认婚姻破裂是她的过错。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她苍白的脸。雷声轰鸣而至,如同前世记忆中的海浪声。
许思霏突然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她必须去一个地方,一个或许能让她想清楚一切的地方。
雨刷在暴雨中徒劳地摆动。许思霏紧握方向盘,向大学城方向驶去。那里有一个湖,前世每当她和梁子昂吵架,都会去那里发呆。而谢天锡总能找到她,安静地陪在一旁,直到她情绪平复。
那个湖,是唯一能让她平静的地方。
车停在校园外时,暴雨已转为绵绵细雨。许思霏撑着伞,慢慢走向记忆中的湖畔。夜色中的校园静谧而陌生,十年过去,许多建筑都已翻新,但那个湖还在,湖边的长椅也还在。
她疲惫地坐下,轻抚隆起的腹部。宝宝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不安地踢了几下。
对不起...许思霏喃喃自语,妈妈太失败了...
手机又一次震动,是公司高管群发的邮件：紧急通知：明日审计组进驻,请各部门负责人准备好相关资料。
许思霏苦笑。梁子昂已经开始行动了,他要彻底毁掉许氏集团,毁掉她和她父亲多年心血。
雨丝飘在脸上,冰凉如前世的海水。她闭上眼睛,任由记忆席卷而来——
思霏！别跳！谢天锡绝望的呼喊。
咸涩的海风。
身体坠入黑暗的瞬间。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是真的爱梁子昂到无法独活,还是只是厌倦了无尽的痛苦
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许思霏拉回现实。她睁开眼,看到闺蜜苏雯站在面前,浑身湿透,满脸焦急。
你怎么...
我打了二十几个电话！苏雯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怀着孕半夜跑出来,你想吓死谁
许思霏这才注意到手机上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她勉强笑了笑：抱歉,我只是...需要静一静。
苏雯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个保温杯：热牛奶,喝点吧。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许思霏突然崩溃大哭。她把一切都告诉了苏雯——梁子昂的背叛、公司的危机、甚至...前世记忆的觉醒。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疯了...她哽咽道,但我真的记得跳海的感觉...记得谢天锡在甲板上喊我的名字...
出乎意料,苏雯没有嘲笑她,而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什么
还记得大四那年你突然发高烧吗苏雯轻声说,你在医院说了三天胡话,一直喊梁子昂的名字,但又说什么'游轮'、'海水'...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是烧糊涂了。
许思霏浑身发抖：我...我不记得了...
但谢天锡记得。苏雯肯定地说,他守了你三天三夜。后来你醒来第一句话是'梁子昂呢',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让出了位置。
又一块记忆碎片归位。许思霏想起前世她确实生过一场大病,谢天锡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而她却因为梁子昂没来看她而大发雷霆。
我需要见谢天锡。她突然说,现在,马上。
苏雯皱眉：现在凌晨四点而且他都有家庭了...
就几个问题,问完我就死心。许思霏固执地说。
至少先等天亮...
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他。许思霏站起身,却因低血糖一阵眩晕。
苏雯连忙扶住她：好好好,我帮你联系。但你先答应我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脸色太差了。
许思霏虚弱地点头。苏雯拨通了电话,但并不是打给谢天锡。
林小姐我是苏雯,许思霏的闺蜜...对,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
许思霏惊恐地想抢手机,但苏雯躲开了：...她情况很不好,坚持要见谢先生...不,不是感情问题,是...一些记忆方面的事...
挂断电话,苏雯叹了口气：林悦说会转告谢天锡,但不能保证他会来。
许思霏苦笑：他当然不会来。前世今生,她伤他太深。
然而,一小时后,当许思霏在医院做完检查,正望着窗外发呆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谢天锡站在门口,头发微湿,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刚从床上被叫起来。他穿着随意套上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甚至踩着一双拖鞋。
你...真的来了许思霏声音颤抖。
林悦说你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平静地说,保持着安全距离,什么事
这个疏离的态度刺痛了许思霏。她深吸一口气：我想知道前世...我是说,你记忆中的前世,我跳海前发生了什么
谢天锡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的记忆在恢复,但很碎片化...许思霏抓紧床单,我记得跳海,记得日记,但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梁子昂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我会在蜜月游轮上收到他的死讯
谢天锡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梁子昂死于车祸。在我们婚礼当天。
婚礼当天
他喝醉了,开车冲进海里。谢天锡的声音很冷,警方说副驾上还有个女人,但不是他妻子。
许思霏如遭雷击。所以前世梁子昂不仅在她婚礼当天出轨,还带着情人去死而她竟然为这种人跳海殉情
然后呢她追问,我为什么会在游轮上收到消息
谢天锡转过身,眼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因为婚礼第二天,我就带你去度蜜月了。你全程心不在焉,直到接到梁子昂死讯的电话...
然后我就跳海了。许思霏接上他的话,胃里一阵翻腾,在我和你的蜜月游轮上,为另一个男人殉情。
多么讽刺。多么可悲。
谢天锡默认了这个事实。病房里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那些照片...许思霏突然想起,梁子昂发给我看的,我和你在图书馆...那些我没印象的照片...
是真的。谢天锡轻声说,那天你和梁子昂吵架,我陪了你一整晚。后来我们...确实在一起过。短暂地。
但我完全不记得！许思霏几乎是喊出来的,我的记忆里那天是和梁子昂和好了！
谢天锡苦笑：因为你选择了忘记。每次和梁子昂复合,你就会自动抹去我们之间的回忆。就像电脑重启一样。
这个解释让许思霏毛骨悚然。她竟然有这种自我欺骗的能力为了梁子昂,她可以随意改写自己的记忆
所以...她声音发抖,前世你到底...爱了我多久
从大学初见,到你跳海那一刻。谢天锡平静地说,七年零四个月。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心上。许思霏想起那本被翻烂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想起谢天锡曾说过弗洛伦蒂诺等了五十三年,我也可以。那时的她只觉得可笑,现在才明白那是怎样的深情。
对不起...她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天锡摇摇头：不必道歉。那都过去了。
又是这句话。那都过去了。轻描淡写地抹杀了七年的痴心与等待。
公司的事...许思霏强迫自己回到现实,梁子昂用我名义签的假合同...
我知道。谢天锡打断她,林悦父亲已经联系了审计组,会帮你澄清。那些合同的签名明显是伪造的。
许思霏瞪大眼睛：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错误是我犯的。谢天锡苦笑,重生后我以为只要让你远离梁子昂就能改变一切。但事实证明,有些命运无法改变。既然如此,至少别让你再走上绝路。
这句话像最后一击,彻底击垮了许思霏。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横流：所以这一切都是徒劳重生一次,我还是会爱上梁子昂,还是会毁掉自己的人生
谢天锡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你呢许思霏抬起泪眼,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为什么你能和林悦在一起为什么这一世你能幸福
因为我做了不同的选择。谢天锡轻声说,当你再次选择梁子昂时,我选择了放手。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谢天锡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去了。小辰今天有幼儿园活动。
他转身要走,许思霏突然喊住他：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前世我跳海前,你有没有...有没有试图阻止我
谢天锡的背影僵了一下。当他转回身时,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我跪下来求你,许思霏。我抱着你的腿,说愿意放你走,说可以立刻离婚,只求你别跳...而你...
而我推开了你。许思霏接上他的话,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说...我说...
你说'让我死吧,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谢天锡平静地复述,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然后你就跳下去了。
说完,他轻轻带上门离开了。许思霏瘫在床上,被完整的记忆淹没。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前世临死前,谢天锡绝望的脸是最后一个画面。而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护士推门进来：许小姐,您还好吗需要叫医生吗
许思霏摇摇头,机械地接过护士递来的药片。就在这时,电视上突然插播一条新闻：
突发消息：许氏集团副总经理梁子昂今晨被警方带走调查,涉嫌职务侵占和洗钱...
护士惊讶地看着电视：哎呀,这不是您先生吗
许思霏平静地吞下药片：前夫。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我准备好了。明天开始,我会正式接管公司。
挂断电话,她点开谢天锡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小辰在幼儿园运动会上得奖的照片,配文小冠军。照片里的男孩举着奖牌,笑容灿烂如阳光。
许思霏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这一世,她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及时看清了梁子昂的真面目。
至于谢天锡...她点开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一句：谢谢。祝你们幸福。
发完,她删除了谢天锡的所有联系方式。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
窗外,阳光彻底驱散了阴云。许思霏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第8章
坦白
谢天锡回到家时,天已大亮。小辰正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林悦做的蓝莓松饼,嘴角沾满果酱。
爸爸！小家伙看到他,立刻举起沾满糖粉的作品,看,我做的松饼！
谢天锡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真棒。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悦敏锐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小辰说：宝贝,去换衣服吧,外公一会儿来接你去动物园。
小辰欢呼着跑开了。林悦立刻走到谢天锡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发生什么事了许思霏还好吗
谢天锡握住妻子的手,不知从何说起。他刚刚在医院的对话像一场荒诞的梦——前世记忆、跳海、重生...这些本应只存在于他一个人脑海中的秘密,现在许思霏也想起来了。
她...记得前世的事了。他艰难地说。
林悦的眼睛微微睁大：什么意思
就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关于前世...那不是比喻,是真的。谢天锡深吸一口气,现在许思霏也记起来了,她记得自己跳海,记得梁子昂的死,记得...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悦沉默了片刻,然后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详细告诉我。
于是谢天锡把一切都说了——许思霏如何发现梁子昂的犯罪证据,如何在觉醒前世记忆后崩溃,以及...她问他是否曾试图阻止她跳海。
你告诉她了林悦轻声问。
嗯。谢天锡苦笑,我跪下来求她的那段。
林悦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头：这对你来说一定很难。
这句简单的理解让谢天锡喉咙发紧。前世他独自承受这一切,今生却有林悦在身边。他紧紧抱住妻子,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我该拿她怎么办他闷声问,她看起来...糟透了。
林悦沉思了一会儿：帮她,但保持距离。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自己能真正放下。
玄关处传来小辰兴奋的喊声：外公来了！紧接着是岳父爽朗的笑声。
谢天锡迅速整理好表情。岳父牵着小辰走进来,看到他们,笑眯眯地说：哟,小两口这么早就黏在一起啊
爸爸。林悦笑着迎上去,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岳父揉着小辰的卷发,我和我外孙约会开心着呢！对吧,小家伙
小辰用力点头：外公答应给我买大象玩具！
谢天锡看着儿子欢快的笑脸,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重生后得到的一切——一个爱他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儿子,一份成功的事业。与前世那个孤独终老的谢天锡相比,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对了,岳父临走前想起什么,许家那小子的事你们听说了吧今早被抓了。
谢天锡点头：新闻看到了。
许老头气得不轻,直接送医院了。岳父摇头,这下许氏集团要垮,那丫头还怀着孕...造孽啊。
林悦敏锐地看了谢天锡一眼,然后对父亲说：爸,这事我们回头再聊。您先带小辰去玩吧。
送走岳父和小辰后,林悦关上门：你会帮许氏集团吗
谢天锡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帮了。昨晚联系了你父亲的关系网,证明那些假合同是梁子昂伪造的。
那就够了。林悦坚定地说,剩下的路,得她自己走。
谢天锡点点头,却忍不住想起医院里许思霏那张惨白的脸。前世她为梁子昂跳海,今生又差点被他毁掉。两次人生,同一个错误的选择。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雯发来的短信：思霏不见了！医院说她办了出院手续,但没人知道她去哪了。她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有没有说什么
谢天锡心头一紧：她说要去那里了吗
苏雯秒回：没有！她刚经历这么大打击,又怀着孩子,我怕她做傻事...
前世记忆瞬间涌来——许思霏站在游轮栏杆外,回头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松手坠入黑暗。
我去找她。谢天锡抓起车钥匙。
林悦拦住他：你知道她在哪
有个猜测。
车驶向大学校园时,谢天锡的大脑疯狂运转。如果许思霏真的恢复了前世记忆,如果她再次被绝望淹没...她会去哪里
答案显而易见——那个前世他们经常去的地方,那个今生她已经开始寻找慰藉的地方。
校园湖边的长椅上,许思霏果然在那里。她穿着病号服外罩一件长风衣,赤脚踩在草地上,看起来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幽灵。
谢天锡慢慢走近：苏雯很担心你。
许思霏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盯着平静的湖面：记得吗,前世每次我和梁子昂吵架,都会来这里发呆。而你总能找到我。
嗯。
有一次,梁子昂和我分手一周,我几乎不吃不喝。她继续道,声音飘忽,你在这里守了我一整夜,最后我靠在你肩上睡着了。
谢天锡记得。那天他偷偷吻了她的发顶,心跳如雷。
为什么许思霏突然转头看他,眼睛红肿,为什么前世你要对我那么好明明知道我爱的不是你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谢天锡在她旁边的长椅坐下,保持安全距离：因为我傻。
不。许思霏摇头,是因为我傻。我瞎了眼,看不到真正对我好的人。
湖面泛起微波,一只野鸭带着几只小鸭子游过。谢天锡想起小辰,想起他今早举着松饼的得意样子。前世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那时的生活全部围绕着许思霏转。
你知道吗,许思霏轻声说,重生回来那天,我高兴坏了。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纠正错误,和梁子昂有个好结局。
她苦笑一声：结果呢比前世还糟。前世梁子昂至少死得像个痴情种,今生他直接成了罪犯。
谢天锡没有接话。许思霏需要倾诉,而他只需要倾听。
最可笑的是什么她自问自答,是我明明重活一次,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同一个火坑。就像你说的,即使重来一百次,我的选择都会是梁子昂。
她转向谢天锡,眼泪无声滑落：但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重生回来的不是我,而是前世的那个许思霏,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什么意思
前世的许思霏是真的爱梁子昂,爱到愿意为他死。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而这一世的我...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前世输得那么惨,所以想扳回一局。
这个坦白让谢天锡震惊。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今生的许思霏对梁子昂的执着,可能只是对前世失败的不甘。
你从没爱过他这一世
许思霏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一开始有爱,但更多的是执念。她顿了顿,就像你对我的执念。
这句话刺痛了谢天锡。她说得对,前世的他何尝不是执念太深明明知道许思霏不爱他,却还是苦苦等待,直到看着她为别人跳海。
我们都挺可悲的,不是吗许思霏苦笑,你执着一个不爱你的人,我执着一个不值得的人。
谢天锡想起林悦,想起她今早说的话——帮她,但保持距离。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自己能真正放下。
不一样。他轻声说,我走出来了。
许思霏看着他,突然笑了：是啊,你走出来了。你有林悦,有小辰,有全新的人生。她的笑容变得苦涩,而我,又回到了原点。公司快垮了,父亲住院了,孩子的父亲是个人渣...
但你活着。谢天锡打断她,前世这个时候,你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许思霏头上。她怔怔地看着谢天锡,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无论这一世多么糟糕,至少她还活着。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是啊,我还活着。她喃喃自语,而且...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那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这个孩子在前世是不存在的,是全新的可能。
你会是个好母亲。谢天锡真诚地说。
许思霏的眼泪又涌出来：怎么可能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前世你跳海时,最遗憾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许思霏陷入沉思。她想起跳海前那一刻,想起冰冷的海水灌入肺部时的念头...
我遗憾...从没为自己活过。她轻声说,一生都在追逐梁子昂的影子,从没想过我想要什么。
谢天锡点头：现在你有机会了。不为梁子昂,不为父母,甚至不为这个孩子...只为你自己,许思霏,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太陌生了。许思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活了两次人生,却从未思考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
那就从这里开始。谢天锡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小辰还在等我。
许思霏抬头看他,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像极了前世那个跪在甲板上求她别跳的男人。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绝望,而是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谢天锡,她叫住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前世我没有跳海,我们会幸福吗
谢天锡思考了一会儿：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从未真正爱过我。他平静地说,而我不应该满足于被当成替代品。
这个残酷的真相让许思霏心如刀割。但她知道他说得对。前世的她即使没有跳海,心里装的依然是梁子昂。
保重。谢天锡转身离开,为了你孩子。
许思霏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谢谢你！谢谢你前世今生都...都对我那么好！
谢天锡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许思霏脚边。
她低头看着那道影子,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她从未真正爱过谢天锡,只是贪恋他的好。而真正的爱,不应该只是索取。
手机震动起来,是公司律师的电话。许思霏深吸一口气,接通了：李律师,我在听...是的,我马上回公司...不,我不会逃避责任...
挂断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湖面,然后起身离开。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为腹中的孩子。
谢天锡回到家时,林悦正在厨房准备午餐。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找到她了林悦轻声问。
嗯,在学校湖边。
她还好吗
谢天锡沉默了一会儿：会好的。
林悦转过身,捧起他的脸：你呢你还好吗
谢天锡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释然：我很好。真的。
这不是谎言。与许思霏的对话像一场迟来的告别,让他终于放下了前世的执念。他爱过她,为她心碎过,甚至重生后依然试图拯救她。但现在,他有了更值得珍惜的人。
我爱你。他轻声说,吻了吻林悦的额头,很爱很爱。
林悦微笑着回吻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窗外,阳光正好。远处传来小辰和岳父回家的欢笑声。谢天锡想,这就是幸福的模样——简单,真实,触手可及。
而那个关于前世今生的梦,终于醒了。
第9章
平行线
三年后,春。
谢天锡站在画廊中央,看着工作人员悬挂最后一幅作品。这是他为重生主题摄影展准备的压轴之作,一幅从未公开展示过的照片。
谢老师,这个高度可以吗工作人员问道。
再高一点。谢天锡后退几步,对,就这样。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悦发来的消息：小辰有点发烧,我陪他在家。开幕式赶不上了,抱歉。
他回复：没关系,照顾好小家伙。爱你。
三年过去,小辰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继承了谢天锡的卷发和林悦的大眼睛,是个精力充沛的小话痨。而林悦,除了担任洛氏集团的副总裁外,还成了谢天锡最得力的策展人。
谢老师,媒体都到齐了。助理小声提醒。
谢天锡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向展厅入口。这次展览汇集了他过去十年的作品,从早期的校园摄影到近年的国际大作,像一部视觉化的成长史。
下面有请著名摄影师谢天锡先生为我们介绍本次'重生'主题展的创作理念！
掌声中,谢天锡站到话筒前。目光扫过人群时,他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思霏站在角落,一袭简约的白色连衣裙,比三年前瘦了许多,但气色很好。她身边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乖巧地牵着妈妈的手。
谢天锡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开始讲话：'重生'这个主题,源于我对生命第二次机会的思考...
他的声音在展厅中回荡,讲述着如何通过摄影捕捉生命的韧性与美丽。许思霏静静听着,时不时低头对女儿耳语几句。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好奇地东张西望。
...最后这幅作品,是我珍藏多年的照片,从未展出过。谢天锡示意工作人员揭开最后的幕布,它拍摄于十年前,记录了一个我深爱过的人最真实的笑容。
幕布落下,展厅里响起一阵赞叹。照片中的许思霏站在大学图书馆的窗前,阳光透过她的白裙子,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她低头看着一本书,唇角扬起一抹自然纯粹的笑容,与后来那个总是妆容精致的许思霏判若两人。
角落里的许思霏猛地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她身边的女儿疑惑地拽了拽她的裙子：妈妈,哭哭
谢天锡继续道：这张照片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被拍摄者不知道自己正被爱着。那种毫无防备的、只为自己的快乐,是世界上最动人的表情。
他的目光与许思霏相遇,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秒,然后默契地各自移开。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开幕式结束后,参观者陆续散去。谢天锡正在回答记者提问,余光看到许思霏牵着女儿向出口走去。她停在那张最后的照片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取出什么放在了留言台上。
等谢天锡应付完媒体,展厅已经空无一人。他走到留言台前,发现了一张明信片。正面是梵高的《星空》,背面是许思霏清秀的字迹：
谢谢你爱过那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女孩。祝你们幸福。——S
没有落款,但也不需要。谢天锡把明信片收进内口袋,轻轻拍了拍。有些告别,不需要眼泪。
爸爸！
小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家伙脸颊还带着高烧后的红晕,但精神头十足,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来抱住谢天锡的腿。
你怎么来了不是发烧吗谢天锡蹲下身摸他的额头。
我好了！小辰骄傲地宣布,妈妈说要来看爸爸的展览！
林悦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药店的袋子：温度降下来了,但他非要来。她环顾四周,展览怎么样
很顺利。谢天锡揽住妻子的肩,指向最后的照片,看,这是我留到最后的惊喜。
林悦看着照片中年轻的许思霏,微微挑眉：这就是那幅传说中的...
嗯,《她不知道我在看她》。谢天锡平静地说,十年前拍的。
林悦仔细端详着照片：她看起来...不一样。和后来我认识的那个许思霏完全不同。
因为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有人爱她。谢天锡轻声解释,后来知道了,就开始表演,开始伪装...变成了另一个人。
小辰拽了拽他的衣角：爸爸,这个漂亮阿姨是谁
谢天锡和林悦相视一笑。一个老朋友。林悦替丈夫回答,她刚才还带着小妹妹来看展览呢。
小妹妹小辰眼睛一亮,在哪里我想和她玩！
她们已经走了,宝贝。谢天锡抱起儿子,来,爸爸带你看其他照片。
一家三口在展厅中慢慢走着。小辰对非洲草原的动物照片特别感兴趣,不停地问这问那。谢天锡耐心解答,时不时与林悦交换一个温暖的眼神。
走到青春标本展区时,小辰突然指着一张校园湖景照片：爸爸,这个地方我梦到过！
谢天锡一愣：什么
真的！小辰认真地说,我梦见爸爸和一个阿姨坐在湖边,阿姨在哭...
林悦惊讶地看着儿子：你还梦到什么了
嗯...梦见爸爸抱着阿姨说'别跳'...小辰歪着头回忆,然后我就醒了。
谢天锡的后背一阵发凉。那是前世许思霏跳海前的情景,小辰不可能知道。除非...
小孩子做的梦都是乱七八糟的。林悦适时打断,捏了捏小辰的脸蛋,你肯定是昨天发烧烧糊涂了。
小辰咯咯笑起来,很快被另一张照片吸引。谢天锡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她回以一个理解的微笑。
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
展览结束后,谢天锡在整理作品时,发现许思霏的女儿落下的一个小发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苏雯的电话——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许思霏的圈子。
谢天锡苏雯听起来很惊讶,稀客啊。
许思霏今天来看了展览,她女儿落下一个发夹。谢天锡直奔主题,方便的话,我想还给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思霏出国了。今晚的航班,带女儿去加拿大定居。
谢天锡握紧发夹：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苏雯叹了口气,梁子昂出狱后一直骚扰她们母女,思霏索性卖了股份远走高飞。她说想给女儿一个全新的环境。
谢天锡想起那个乖巧的小女孩,胸口一阵发闷：她...过得好吗
挺好的。苏雯的声音轻松了些,她现在是单亲妈妈圈的网红,分享育儿和创业经验,粉丝不少呢。
创业
嗯,开了家小小的摄影工作室,专门帮妈妈们拍亲子照。苏雯轻笑,她说要学某个人,用镜头记录美好。
谢天锡嘴角不自觉上扬。前世的许思霏对摄影毫无兴趣,今生却选择了这条路。命运真是奇妙。
那个...她女儿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问。
谢微。苏雯回答,微小的微。
谢天锡的心脏漏跳一拍。
别多想,苏雯赶紧补充,是因为出生时太小了,才三斤多,在保温箱住了一个月。
嗯。谢天锡轻声应道,那个发夹...
留着吧,当个纪念。苏雯顿了顿,谢天锡,谢谢你三年前在湖边找到她。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她和孩子可能都...
都过去了。谢天锡打断她,祝她在加拿大一切顺利。
挂断电话,他看着手中的小发夹——一个简单的粉色蝴蝶结,有些掉漆,显然是小姑娘的心爱之物。就像那张许思霏留下的明信片,都是某种告别的信物。
回到家,小辰已经睡了。林悦正在书房处理邮件,见他回来,抬头问道：都收拾好了
嗯。谢天锡在她对面坐下,拿出那个发夹,许思霏出国了,带着女儿。
林悦接过发夹看了看：她女儿多大了
三岁左右吧。谢天锡犹豫了一下,名字叫谢微。
林悦挑眉：姓谢
巧合吧。谢天锡苦笑,苏雯说是因为出生时太小了。
林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她太了解丈夫,知道什么时候该给空间。
对了,她转移话题,国家地理那边来邮件了,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冰岛拍极光可以带家属。
谢天锡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下个月。小辰正好放暑假。林悦微笑,我们可以当家庭旅行。
太棒了！谢天锡绕过桌子抱住妻子,你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太太。
林悦笑着推开他：少来。去洗澡吧,一身汗味。
夜深人静时,谢天锡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满天繁星。三年前那个湖边的谈话后,他再没见过许思霏,直到今天的展览。两条平行线短暂地靠近,然后又各自延伸向远方。
手机相册里,他翻出一张小辰上周在学校的照片。儿子穿着小制服,笑得见牙不见眼。下一张是林悦在厨房做蛋糕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温暖而真实。
再往前翻,是一张已经很久没看过的照片——前世的许思霏站在游轮甲板上,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那是她跳海前一小时的自拍,当时她发给了谢天锡,说留个纪念。
谁能想到,那真的成了最后的纪念。
谢天锡长按图片,选择了删除。系统提示：确定要删除这张照片吗
他的手指悬在确定上方,犹豫了一秒,然后坚定地按了下去。
照片消失了,像一粒尘埃落入茫茫大海。
卧室里,林悦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喊：天锡还不睡
来了。他关上阳台门,走回温暖的室内。
第二天清晨,小辰蹦蹦跳跳地跑进厨房：爸爸！我又做梦了！
这次梦到什么了谢天锡正在煎蛋,头也不回地问。
梦见那个漂亮阿姨和小妹妹！小辰兴奋地说,她们在一个好漂亮的地方,有好多枫叶！阿姨在给小妹妹拍照,小妹妹笑得好开心！
谢天锡的手顿了一下：是吗
嗯！小辰爬上餐椅,阿姨还对我说...
说什么林悦走进厨房,好奇地问。
小辰努力回忆梦中的场景：她说...她说'要告诉你爸爸,我很好,真的很好'。
谢天锡的眼前突然模糊了。他转身假装找调料,悄悄抹了抹眼睛。
爸爸哭哭小辰敏锐地发现。
没有,油烟呛的。谢天锡清清嗓子,快吃早餐,上学要迟到了。
林悦走过来,默默握住他的手。不需要言语,她懂他的每一个情绪起伏。
阳光洒进厨房,照亮了一家人的早餐桌。窗外,春日的风轻轻拂过,带着花香和新生的气息。
在地球的另一端,许思霏牵着女儿的手走出多伦多机场。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指着路边的红枫树：妈妈,看！画画上的树！
那是枫叶,加拿大的象征。许思霏微笑着解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爸爸也来吗小女孩天真地问。
许思霏蹲下身,整理女儿的衣领：不,宝贝。就我们两个。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快被机场的鸽子吸引了注意力,妈妈,鸟鸟！
许思霏看着女儿追逐鸽子的欢快身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三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后,她选择了最难的路——独自生下孩子,重建公司,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优雅退场。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雯发来的消息：发夹的事我跟谢天锡说了。他们一家下个月要去冰岛,听起来很幸福。
许思霏回复：真好。替我高兴。
她锁上屏幕,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前世她跳入的那片海,今生变成了跨越不了的洋。但这样也好,平行线本就不该相交。
妈妈！女儿跑回来,手里举着一片枫叶,给你！
许思霏接过这片火红的叶子,突然想起谢天锡展览上那幅最后的照片。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人那样深沉地爱着自己。而现在,她终于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如何去爱那个小小的、依赖着她的生命。
走吧,宝贝。她牵起女儿的手,新生活开始了。
阳光下,母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向着崭新的方向延伸。而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另一家人也正走向他们的未来。
两条平行线,各自美丽,各自精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