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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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最上方的离婚协议时,他的脸色骤然阴沉。

而接着往下看,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而此时,拍卖师的声音穿透死寂:现在,让我们揭晓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和外公一起上了飞机,冲破云层的那一刻,我终于允许自己崩溃。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我蜷缩在真皮座椅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外公粗糙的手掌轻拍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我摔伤时那样。

哭吧,孩子。他的声音里带着我多年未闻的温柔,在这里很安全。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看他。

因为当年外公极力阻止我和崔临川结婚,而我却一意孤行,甚至将他气出了国。

三年里,我没敢给外公打过一个电话。

外公叹息的说了一声,还知道要找外公,总归不算太傻!

外公......我哽咽着抬头,那些证据!

足够让朱氏集团和崔临川身败名裂。

外公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烫金文件,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你该知道了。

文件上烫金的家族徽章在舷窗透入的阳光中闪闪发亮——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家徽。

何氏建筑只是我们家族最不起眼的产业之一。

外公的声音平静而威严,当年你母亲跟你一样认死理,执意要嫁给你父亲,没办法我才将这部分业务交给他打理。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母亲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关于她的一切都模糊得像场梦。

你本名应该是沁·霍恩海姆。外公轻抚我凌乱的发丝,瑞士霍恩海姆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窗外的云海翻滚,就像我此刻汹涌的思绪。

二十多年来,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建筑商的女儿,

所以,这三年您不认我......

既是生你气,也是想让你吃点苦。外公的眼中闪过痛楚,

不过外公不知道你竟然受了这么多罪!崔临川和朱怡,外公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不,外公!我静静的望着窗外,

我要让他们活着。让崔临川日日活在悔恨中,让朱怡眼睁睁看着所有荣华富贵化为泡影。就像我这三年经历的每一分痛苦,都要他们加倍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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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帝豪酒店的拍卖会现场已乱作一团。

崔临川跪在散落的文件中间,双手死死抓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他的父亲站在未达标的建筑工地,对何父的劝阻置之不理。

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我爸明明说是何家!

录音笔还在循环播放朱父阴冷的声音:「老崔那个蠢货,非要亲自去检查正好,把事故推到何家头上......」

临川!朱怡惊慌地去关录音,这些都是伪造的!何沁那个贱人——

闭嘴!崔临川突然暴起,一把掐住朱怡的脖子,你们父女......骗了我十年!

台下宾客纷纷举起手机拍摄这骇人一幕。

闪光灯中,崔临川颓然松手,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那里正循环播放着拍卖会预告:何沁的私密视频集锦。

关掉!全都关掉!他疯了一般冲向控制台,却绊倒在台阶上。

额头撞破的鲜血流进眼睛,将整个世界染成血红。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三年前的婚礼。

我穿着白纱向他走来,眼里盛着全世界的星光。

而现在,那星光永远熄灭了。

现场突然警笛大作,数名国际刑警冲入宴会厅,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口。

崔临川先生,朱怡小姐。为首的警官冷笑着亮出逮捕令,

你们涉嫌组织淫秽表演、强迫卖、金融诈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以及——故意杀人罪。

现场一阵骚乱,可崔临川的目光只停留在了地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

朱怡看着崔临川发呆的模样,心里着急的想骂人。

川哥,警察都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崔临川耳朵里听不进任何声音,他只愣愣的看着离婚协议书上的名字。

那是他三年前签下的。

何沁外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崔临川,沁沁满心满眼想要嫁给你,我虽然不赞同但是也没办法阻止。

婚后你若善待沁沁,我百年之后所有家产都归你们。但若敢负她——

老人将文件重重拍在桌上,这份离婚协议书,你现在就给我签了!

崔临川一把捞过顿在地上的快递小哥,快说,何沁还没有没别的话要交代的!

她肯定还说了什么,除了离婚协议书、信、还有这些证据,她肯定还对我说了什么!

快递小哥吓得浑身发抖,毕竟这么大场面他从来没见过,现在还被人提溜着衣领。

大哥,我就是个送快递的,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国际刑警正在现场逐步排查所有宾客,寻找其中的共犯。

朱怡脸色泛白,她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要想活命趁现在混乱着溜走才是上策!

崔临川!你别在这假惺惺的了!不是你说要报复何沁的嘛!现在装深情给谁看!赶紧跟我走,别在这呆着了,你没看警察都要抓我们了吗

崔临川眼神如刀一般看向她,沁沁怎么知道今天这个拍卖会,还专门寄快递过来

是你说的

7

朱怡被崔临川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你,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

崔临川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点开和我的对话框,里面的视频赫然跳出。

他大惊失色,原来沁沁什么都知道了......

崔临川恶狠狠的望向眼前的朱怡,以前他只觉得她有大小姐脾气,而现在却发现她是如此恶毒。

你算计我他的声音轻得可怕,你故意让她提前看到今天这一切

朱怡慌乱地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气气她!

砰!

崔临川一拳砸在朱怡耳边的墙上,鲜血顺着他的指关节滴落。

他凑近她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再怎么样沁沁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随你闹也好、玩也罢,那是我宠你,是在我允许的范围内!

但是你私自动她,我不允许!

再说,究竟是谁报的警!

话音未落,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西装笔挺的律师走了进来,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连正在执行逮捕的警察都停下了动作。

律师打通了卫星电话,视频里传来了老者的声音。

是我报的警。何沁外公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听得清清楚楚。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崔临川和朱怡,最后定格在投影幕布上仍在循环播放的拍卖预告。

崔临川踉跄着向前两步,声音颤抖:外公,沁沁她!

别叫我外公。老人冷冷打断,

沁沁她去哪你不配知道!

朱怡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老不死的!你算计我们!

她猛地想冲过去抢手机,却被警察制服在地。

崔临川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他低头看着律师递来的那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背面露出一行小字——那是他父亲的笔迹:「儿子,爸爸做错了事,别怪何家......」

原来,真的一直都是我错了......他跪倒在地,泪水砸在照片上。

警察上前给他戴上手铐时,他没有丝毫反抗。

就在被押出宴会厅的最后一刻,崔临川突然回头,对着电话嘶声问道:沁沁她!还会回来吗

老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从你把她送进地下钱庄那天起,何沁就已经死了。

警笛声中,崔临川被押上警车。

透过车窗,他最后看了一眼帝豪酒店的金色招牌,那里曾是他和何沁举办婚礼的地方。

他错了,真的错了,错的离谱。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沁沁那么爱他,他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将真正的杀父仇人之女捧在手心上宠了那么久。

可惜一切都晚了。

8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的声音,像是给崔临川的人生画上了休止符。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蜷缩在角落

沁沁......他机械地重复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崔临川是吧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敲打着铁栏,

有人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你。

他还没反应过来,牢门突然打开,三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时,崔临川竟有种解脱的快感。

肋骨断裂的脆响中,他恍惚看见何沁被地下钱庄的人拖走时回头望他的那一眼。

那时的她,眼里还有光。

打!往死里打!男人在门外冷笑,老爷子特别交代,留口气就行。

崔临川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

原来这就是报应,是沁沁受过的千分之一痛苦。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成了地狱。

牢饭里被掺玻璃渣,睡觉时被浇冰水,放风时被围殴。

但他始终死死护着那份离婚协议,哪怕它已经被血浸透。

三个月后,当崔临川被拖上法庭时,已经瘦得脱了形。

根据朱怡女士的罪犯检举,法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被告崔临川长期参与组织卖活动......

他木然地抬头,看见朱怡穿着精致的套装站在证人席,正用当年看他时一样的崇拜眼神望着检察官。

都是崔临川逼我的!她哭得梨花带雨,他控制了我三年,说要为爸爸报仇!

崔临川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已经僵硬。

多讽刺啊,他曾经以为的天使,才是真正的恶魔。

法庭突然播放了一段录音。

朱怡父亲的声音清晰可闻:「老崔那个蠢货死了正好,他儿子还能帮我们对付何家......」

朱怡女士你和你父亲涉嫌故意杀人罪!

不!朱怡尖叫起来,这是伪造的!

崔临川终于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原来他这十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被告,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法官皱眉。

他缓缓站起,镣铐哗啦作响:我没有,只是我父亲的死希望法官帮我讨回公道!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崔临川却只是盯着自己扭曲的左手小指——那是何沁被钱庄打手折断的同一根手指,他出狱前自己用砖头砸断的。

还有我请求!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请把我的刑期加给朱怡!

最终判决——崔临川有期徒刑五年、朱怡十五年、朱怡父亲涉嫌故意杀人罪判处终身监禁。

入狱第五个月,崔临川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烫金的霍恩海姆家徽刺痛了他的眼睛。

信很短:「出狱后去何家老宅地下室。——一个你辜负过的人」

那天夜里,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信纸上入睡,三年来第一次没有做关于何沁的噩梦。

五年刑满释放那天,崔临川穿着入狱时的西装,如今已经破烂不堪——

9

直奔早已废弃的何家别墅。

地下室的门被铁链锁着,他一脚踹开时,扬起的灰尘中浮现出一个简陋的祭坛:何父的黑白照片前,摆着一本日记。

崔临川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日记的第一页就让他崩溃,那是他和何沁的结婚照,她笑得那么甜,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今天起,我就是崔太太啦!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

临川公司出事了,我要坚强......

今天又接了一个客人,没关系,只要临川能活下来!

手指好痛,但想到临川说过最喜欢我弹钢琴的样子,我要保护好它们。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她离开地下钱庄那天,只有一行被泪水晕开的字:崔临川,我恨你。

崔临川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爱,如今成了插在心口的刀。

走出地下室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崔临川站在院子里,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株干枯的玫瑰——那是他求婚时送给何沁的,她竟然把它移植到了这里。

沁沁......他轻声呼唤,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从那天起,崔临川开始了疯狂的赎罪之路。

他变卖所有资产,一半捐给反人口贩卖组织,另一半悄悄汇入霍恩海姆家族的慈善基金——汇款人署名罪人。

他亲手摧毁了朱家剩余产业,将证据交给警方时只说了一句:这是何沁应得的公道。

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回到何家老宅,跪在那株枯死的玫瑰前,一跪就是一整夜。

三年后的清明节,崔临川在何父墓前发现了一束新鲜的百合。

花瓣上的露珠还没干透,旁边泥土上有一个浅浅的高跟鞋印。

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瑞士,圣莫里茨滑雪场。

我从高级滑道上飞驰而下,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

小心点,沁!男子用德语喊道,你外公说你再受伤就不准你滑雪了!

大笑着摘下滑雪镜,露出左眼下方淡淡的疤痕——那是地下钱庄留给我的印记。

卢卡斯,你越来越啰嗦了!

和他一起滑到山脚下的咖啡厅,我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

一条来自中国的新闻推送:《前商业新贵崔临川为何氏扫墓三年,疑似精神失常》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

怎么了卢卡斯递来热可可。

我摇摇头,直接将手机扔进雪堆里:没什么,垃圾新闻而已。

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当年崔临川送我的那条项链——早已被我扔进了焚化炉。

而此时,崔临川正站在国际刑警办公室,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

我要举报我自己,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前,我拔了汽车的刹车线,造成何氏集团老板车祸身亡。

......

瑞士蒙特勒教堂。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纯白地毯上,我捧着铃兰花束站在拱门下,婚纱上的碎钻随着呼吸微微闪烁。

卢卡斯紧张得手心出汗,却还记着帮我整理头纱。

最后确认一次,他湛蓝的眼睛里盛满温柔,你真的不介意我滑雪技术比你差

宾客们哄笑起来,连严肃的外公都忍不住摇头。

我正想回答,管家突然匆匆走来,在外公耳边低语几句。

老人脸色骤变,随即冷笑:倒会挑日子。

他递来一个烫金信封,火漆印上是霍恩海姆家徽。

拆开后,一张泛黄的报纸飘落——中国某财经日报头版刊登着崔临川被捕的照片,标题赫然写着《霍临川当庭认罪,被判终身监禁》。

他主动交代了当年杀害你父亲,制造车祸的全部证据。

今天凌晨终审判决。

外公轻拍我颤抖的手,照片里的崔临川瘦得脱相,唯有看向镜头的眼神亮得骇人。

就像......就像当年在地下钱庄铁门前,我最后回头看他时的模样。

请柬里还附了张字条,纸张皱皱巴巴似乎被反复展开又折起,上面是崔临川工整却力道透纸背的字迹,有几处笔画明显因颤抖而扭曲:

「新婚快乐,沁沁。

请柬我收下了,这是我五年来唯一敢让自己快乐的一天。

这五年我每天都会想起你被带走时回头看我那一眼,想起你说我等你来接我时嘴角的笑。那时候你眼里还有光,是我亲手掐灭了它。

监狱里最可怕的不是挨打,是每个深夜清晰记起你说我爱你时的表情。现在终于能确定,这世上至少还有个人会让你重新那样笑。

我罪孽深重,余生都将在地狱中赎罪。但此刻,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沁沁。

你要永远幸福,连着我那份一起。」

字迹在最后一行突然晕开,像是有什么液体滴落在纸上干涸的痕迹。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所有肮脏与痛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