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六月的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绘玻璃洒落进来,在我手中的毕业证书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话筒高度。
作为金融系的毕业生代表,首先我想说——我们终于不用再听王教授那'金融市场波动就像初恋心情'的比喻了！
台下爆发出笑声和掌声,我看到前排的王教授无奈地摇头微笑。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讲台边缘,继续我的发言。
四年时间,我们学会了用数字解读世界,用模型预测未来。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学会了在不确定性中寻找自己的确定性........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熟悉的面孔,就像对冲风险一样,我们也在平衡理想与现实。今天之后,有人会走进华尔街的摩天大楼,有人会投身创业浪潮,而我会选择.........
我停顿了一下,露出狡黠的笑容,一个能让我每天早上多睡半小时的公司。
又是一阵笑声。
我的室友苏媛在台下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开玩笑的。我选择了墨氏集团,因为在那里我看到了理性与温度的平衡。金融不仅是冰冷的数字,更是关于人的故事.........
............
典礼结束后,苏媛搂着我的肩膀往外走,林森森同学,老实交代,你放弃摩根offer去墨氏,真的只是因为'企业文化的理性与温度'?
我笑着躲开她的魔爪。
不然呢?
难道不是因为墨氏那位传说中的'高岭之花'总裁?
苏媛眨眨眼,听说他至今单身,是所有A市名媛的终极目标.........
停！
我做了个暂停手势,我对八卦不感兴趣。我选择墨氏是因为他们的投资方向更符合我的价值观,而且.........
我拍了拍苏媛的肩膀,实习生工资比摩根高五百块。
苏媛翻了个白眼,你这个现实的女人。
................
一周后,我站在墨氏集团总部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玻璃与钢铁构成的巨塔。
阳光在大楼表面流动,像液态的黄金。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西装裙的衣领。
林森森,你可以的。
我小声对自己说。
大堂内部比外观更加震撼,挑高近十米的空间里,悬挂着一组巨大的动态金属装置艺术,随着气流缓慢旋转,投射出变幻的光影。
我正看得入神,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门传来。
五六个西装革履的高管簇拥着一个高挑的男人快步穿过大堂。
即使被众人围绕,那个男人的气场依然醒目——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下颌线清晰,五官极其优越。
此时正眉头微蹙,似乎是在听旁边的人汇报什么。
那是墨总,前台小姐注意到我的视线,压低声音说,今天有重要会议。
...........
墨离。
墨氏集团的年轻总裁。
我在新闻上看过他的照片,但真人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是二维图像无法传达的。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突然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某种猛禽盯上的小动物,后背一阵发麻。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深灰色,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然后他收回视线,一行人消失在专用电梯里。
林小姐?
前台叫回我的注意力,人事部在18楼,请乘右侧电梯。
投资分析部的周总监是个四十出头的女性,利落的短发,犀利的眼神。
她接过人事部送来的资料,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A大金融系第一名..........
她翻看我的简历,学校成绩不错,但我要提醒你,这里不是校园。投资分析需要敏锐的市场嗅觉和严谨的工作态度,不是写几篇论文就能应付的。
我保持微笑,我明白,周总监。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递给我一叠文件,这是近两年集团在东南亚的投资项目数据,周五前给我一份分析报告,包括市场趋势、风险评估和收益预测。
她顿了顿,我希望看到你自己的见解,而不是教科书上的套话。
我的工位在部门角落,靠近茶水间。
整理好桌面后,我翻开那叠资料,厚度令人咋舌。
看来今晚要熬夜了。
新来的?
隔壁工位的男生探头过来,我是陈明,比你早来三个月。
他压低声音,周总监给所有实习生都会来这么个下马威,别太有压力。
我笑了笑,谢谢提醒。我是林森森。
我知道,陈明眨眨眼,部门里都在传今年来了个学霸美女。
我摇摇头,打开电脑,我更希望用工作能力被记住。
...........
窗外,夕阳给整座城市镀上金色。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开始构建分析模型。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专注,林森森。
我小声提醒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数据海洋。
02
凌晨一点十七分,墨氏大厦的灯光几乎全部熄灭,只剩下十八楼角落里的一个小光点。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张数据图表插入文档。
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让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再检查一遍.........
我小声对自己说,强撑着精神从头浏览报告。
周总监要的不仅是数据整理,更需要自己的见解。
我在风险评估部分加入了对当地政治局势的分析——这是课本上很少涉及,但在实际投资中至关重要的因素。
点击保存时,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我看了眼手机,三个未读消息都来自苏媛：还没回来?
你该不会第一天就通宵吧?
森森?
我回复了一个疲惫的狗狗表情包,关上电脑。
整层楼安静得可怕,我的高跟鞋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音。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我才意识到自己饿得胃部隐隐作痛——从中午开始,除了咖啡什么都没吃。
六月的夜风带着白天的余温,我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间公交车已经停运,我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却发现前面巷子口有个黑影在晃动。
那是一位老人,正扶着墙慢慢蹲下。
我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还是快步走了过去,您还好吗?
老人抬起头,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我蹲下身,从包里掏出保温杯,我这里有温水,您要喝一点吗?
扶着他喝水的过程中,我注意到老人穿着考究,手腕上的表看起来价值不菲。
谢谢您,小姑娘。
老人缓过气来,年纪大了,血糖有点低。
需要我帮您叫家人来接吗?或者送您去医院?
老人摆摆手,不用麻烦,司机应该就在附近。
他试图站起来,我连忙扶住他的手臂。
至少让我送您到路边。
老人拍拍我的手背,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么热心的不多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姓墨,有空可以来听我的金融史讲座。
我接过名片,在昏暗的路灯下勉强辨认出墨远山三个字。
墨?
和墨氏集团有关系吗?
没等我询问,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
我到了。
老人说,再次感谢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林森森,墨氏集团的实习生。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会再见面的。
目送轿车远去,我才想起还没叫车。
转身时,余光瞥见不远处停着另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漆黑,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等我再看时,车已经悄然开走了。
———
第二天早晨,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冲进办公室,比规定时间早了半小时。
打印好的报告还散发着油墨味,我小心地装订好,放在周总监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这么早?
陈明打着哈欠走进来,手里端着杯咖啡。
赶完了周总监要的报告。
我小声回答,揉了揉还在发酸的手腕。
陈明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祝你好运。她最喜欢挑实习生的刺了。
周总监九点整踏入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倒计时。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拿起我的报告翻看。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我的心也越沉越低。
林森森！
她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划开办公区的安静,过来！
我走过去时,感觉所有同事的目光都黏在我背上。
你的数据来源标注呢?
周总监指着报告,还有,墨氏的报告模板你没看过吗?标题字体、页边距全都不对！
我的脸烧了起来,抱歉,我马上修改........
实习生就是实习生,连最基本的格式都搞不定。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整个部门都听见,内容再好,包装不行也是垃圾。
我咬住下唇,接过那份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的报告。
昨晚熬到凌晨的心血,就因为格式问题被全盘否定。
眼眶有些发热,我使劲眨眨眼,把那股委屈压下去。
............
周总监,借一步说话。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同时转头,然后像触电般迅速回到工位,假装忙碌。
墨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身后跟着两个高管。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西装,衬得肤色冷白,周身的气质格外凌厉。
周总监的表情立刻变了,墨总,有什么指示?
墨离没回答,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报告上。
他伸出手,可以看看吗?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对我说话。
递过去时,我的指尖微微发抖,生怕他也会像周总监一样嗤之以鼻。
墨离快速浏览了几页,眼神停在那个被周总监批评的政治局势分析部分。
他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一下,这是你独立完成的?
是的,墨总。
我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定。
他合上报告,对周总监说：格式问题让秘书处协助修改就行。内容很有见地,整理好后直接发我一份。
然后转向我,东南亚项目是我直接跟进的,需要新鲜视角。
周总监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挤出一个笑容,当然,墨总。
墨离离开前,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下次注意格式要求。
我机械地点头,等他走远才长出一口气。
陈明从隔壁探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天啊,墨总居然替你说话！他平时连正眼都不看实习生的！
我低头看那份报告,墨离拿过的地方还留着一丝淡淡的冷冽香气,像是雪松混合着薄荷。
很奇怪,这种香气本该让人觉得冷,却莫名让我想起小时候躺在阳光晒过的草地上的感觉。
———
午休时间,我端着餐盘在食堂寻找座位。
墨氏的食堂堪比五星级酒店自助餐,但我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份沙拉和一碗汤。
森森！这边！
苏媛在靠窗的位置冲我挥手。
她比我早半年进墨氏,在市场营销部工作。
我坐下时,发现桌边还有几个其他部门的实习生。
苏媛热情地介绍了一圈,然后凑到我耳边,听说你今天被周魔女当众批评了?
嗯。
我戳着沙拉里的生菜,不过后来墨总路过,说内容还可以。
墨总?！
苏媛的声音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几个人都看过来,你见到墨离本人了?他还跟你说话了?
我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知道公司里多少人入职半年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吗?
苏媛夸张地挥舞着叉子,他可是出了名的'冰川总裁',据说上次有个部门总监在汇报时犯了低级错误,直接被他一个眼神冻得说不出话！
对面的一个男生插嘴,我听说他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从来不带手机进会议室,记忆力堪比计算机.........
还有,另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地说,据说他拒绝过好几个联姻对象,包括赵氏集团的千金........
我忍不住笑了,你们怎么这么八卦?说不定人家只是专注工作而已。
因为他帅啊！
苏媛理直气壮地说,而且神秘感十足。你知道吗,媒体连他一张私人照片都拍不到,公司内部也严禁传播他的照片。
我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玩意儿放在桌上,给你们带了点减压礼物。
这是什么?
苏媛拿起一个小绒球。
二手市场淘来的。
我笑着演示怎么捏这个解压球。
阿姨说是日本进口的,但我看标签是义乌产的。不过确实好用,我考试周就靠它活下来的。
几个人笑作一团,纷纷挑自己喜欢的颜色。
我正教他们怎么用这个球做手部按摩,突然感觉周围的嘈杂声低了几分。
墨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食堂,身边跟着几个高管。
他们站在取餐区附近交谈,不时有员工恭敬地打招呼。
和早上不同,他现在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和灰色马甲,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看,那就是墨总。
苏媛用气音说,是不是比传闻中还帅?
我随意地点点头,注意力回到解压球上。
说实话,墨离确实好看,但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强烈,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哎,你们知道吗,一个实习生神秘地说,据说墨总有严重失眠症,办公室后面有个秘密休息室,但他几乎从不使用.........
我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墨离朝我们这边走来。
谈话声立刻消失了,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墨离在距离我们桌子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和财务总监讨论着什么。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像经过精心打磨的玉石。
就在这时,一股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墨离的话突然中断了,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我们这桌。
我的后颈一阵发麻,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的小动物。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我身上——不,准确地说,是落在我手腕上。
我今天早上喷了一点自制的橙花香水,是妈妈从老家寄来的原料。
墨离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朝我们这边走了一步,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恢复了那副冷静自持的表情。
下午的会议提前到两点。
他对财务总监说,然后转身离开了食堂。
天啊天啊天啊！
墨离一走远,苏媛就抓住我的手臂,墨总刚才在看我们这边！
是在看森森吧?
对面的男生促狭地眨眨眼。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
但心里却浮现出墨离那个奇怪的眼神——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突然看到了绿洲。
说真的,苏媛压低声音,公司里暗恋墨总的人能排到地铁站,但他从来不为所动。有人说他性冷淡,也有人说他有个异地恋多年的女友........
好啦,我笑着打断她,我对高层八卦没兴趣。下午还要修改那份报告呢。
收拾餐盘时,我无意间看到墨离刚才站过的地方地上有个反光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袖扣,上面刻着细小的M.L.字样。
我犹豫了一下,把它放进了口袋。
也许该找机会还给他,毕竟看起来价格不菲。
但想到要单独面对那位冰川总裁,我的心脏就紧张地缩成一团。
算了,还是交给秘书处吧。
———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每次抬头,却又只看到同事们各自忙碌的身影。
修改后的报告通过周总监发给了墨离,但没有收到任何反馈,我想他大概早就忘了这回事。
周五下午,我去茶水间倒咖啡,迎面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墨离。
他手里拿着杯黑咖啡,我们差点相撞时,他敏捷地后退一步,咖啡一滴都没洒出来。
墨总。
我慌忙让到一边。
他点点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报告我看了。
啊?哦........谢谢。
我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事,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政治风险那部分分析得很好。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一些,很少有新人能想到那层关联。
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近距离看,那双深灰色的眼眸里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谢谢,我只是........觉得数据不能说明一切。
确实。
他微微颔首,下周有个东南亚项目的视频会议,你可以参加。
我瞪大眼睛,我?但我是实习生.......
实习生也是墨氏的一员。
他说完,看了眼手表,你的橙花香水,是自己调制的?
这个突然的私人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是、是的。我妈妈在老家种橙花,她教我的........
他轻轻吸了口气,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很特别。
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他大步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茶水间门口,心跳快得不正常。
回到工位,我鬼使神差地打开购物网站,下单了更多的橙花原料。
脑海中不断回放墨离说很特别时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宝藏。
03
关于印尼新能源项目的投资回报率,我认为市场部的预测过于乐观。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一个刚入职两周的实习生。
我的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微微发抖,但声音还算平稳。
周总监眯起眼睛,林森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深吸一口气,调出昨晚整理的图表投到会议室大屏上。
根据印尼政府最新公布的补贴政策和当地电网建设进度,我们的光伏电站至少要延后八个月才能并网发电。
我指向一组红色数据,这意味着前期投入资金将被多占用近一年,实际IRR会比预测低2到3个百分点。
市场部经理皱起眉头,这些数据从哪里来的?我们团队做了详尽调研——
印尼能源部官网和当地华人商会内部通讯。
我迅速调出资料来源,还有,我联系了雅加达大学的能源研究所,他们提供了未公开的地区电网建设评估报告。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
作为实习生,擅自联系外部机构是大忌。
周总监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实习生就该有实习生的样子,她冷冷地说,这些数据我们会后核实。现在继续下一个议题。
会议结束后,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缩在工位上,准备迎接周总监的怒火。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经过我桌前时丢下一句把数据来源整理成报告发我,就匆匆离开了。
陈明滑着椅子凑过来,你胆子真大,敢在市场部头上动土。不过.........
他压低声音,你说得对,他们那帮人做预测向来报喜不报忧。
我苦笑,可能又要加班了。
.............
午休时间,我端着餐盘在食堂转了一圈,没看到苏媛和其他实习生。
大概都出去聚餐了吧。
我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打开电脑继续整理数据。
这里有人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差点被嘴里的汤呛到——墨离端着餐盘站在桌前,好看的深灰色眸子此刻正看向我。
没、没人。
我手忙脚乱地合上电脑,差点碰翻汤碗。
墨离从容地在我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得像在米其林餐厅而不是员工食堂。
他的餐盘里只有一份沙拉和一杯黑咖啡,简单得不像总裁的午餐。
印尼能源部的数据,你是怎么想到去查的?
他开门见山地问,声音比平时柔和。
我愣了一下,我........大学时做过相关课题,知道新兴市场的政府承诺和实际执行常有差距。
墨离微微点头,用叉子轻轻拨弄着沙拉里的蔬菜,继续说。
受到鼓励,我放松了些,而且我发现公司过去三年在东南亚的投资,有40%因为政策执行滞后导致回报率低于预期。所以这次我特别关注了这方面.........
40%,墨离重复道,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你看了多少份报告才算出这个数字?
大概.........七十多份?
我有些心虚,都是公开资料.........
七十多份。
他轻声重复,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直视着我,你来了不到两周。
这不是问句,所以我只是点点头,不确定他是赞赏还是责备。
墨离啜了一口咖啡,你对新兴市场很感兴趣?
嗯。我觉得那里机会与风险并存,很考验投资者的眼光。
说到专业话题,我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传统估值模型往往低估了制度环境的影响,而高估了短期回报.........
我猛然刹住,意识到自己又在高谈阔论。
但墨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微微前倾身体,像是被什么吸引。
你认同'制度距离'理论?
他问了一个相当专业的问题。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我们竟然进行了一场深入的金融学术讨论。
墨离的知识储备惊人,从经典理论到前沿研究都有涉猎。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倾听时的专注神态——眉头微蹙,偶尔点头,深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认同的光芒。
有意思的观点。
最后他说,看了眼手表,我三点有个会议。
起身时,他停顿了一下,周五的东南亚项目会议,别迟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我才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刚才的对话像一场梦,我甚至不确定是否真的发生过。
但电脑旁多了一张墨氏慈善基金会的宣传单,背面写着一行字：
周六志愿者招募,有兴趣可报名。——M.L.
这是什么意思?
总裁亲自给我发传单?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认不是幻觉。
传单上印着本周六的儿童医院探访活动,需要协助组织游戏环节。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扫码报了名。
不管是不是墨离的意思,参与公益活动总没坏处。
———
周六早晨,我比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儿童医院。
活动负责人李姐热情地招呼我,你就是林森森吧?墨总特意交代你会来。
墨总?他也参加?
我惊讶地问。
李姐笑了,墨氏基金会的活动他基本都会到场,只是很少公开露面。喏,那不是吗?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墨离站在走廊尽头,正在和医院负责人交谈。
他今天穿着休闲的深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裤,比在公司时随意许多,但依然气场强大。
林小姐。
他注意到我,微微颔首,负责游戏环节?
是的,墨总。
我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您给我的传单..........
觉得适合你。
他简短地说,然后转向陆续到达的其他志愿者,开始准备吧。
活动比想象的更有挑战性。
我们要为二十多个住院儿童组织游戏,年龄从三岁到十二岁不等,病情各异。
最初的计划很快被打乱——有个小组的孩子太害羞不肯参与,另一个小组则过于活跃几乎失控。
这样不行,我拦住手忙脚乱的志愿者们,我们得分年龄段和性格类型重新分组。
迅速调整方案后,我带着几个年长的孩子玩起了改编版的金融知识小游戏,用虚拟货币投资换取奖品。
没想到反响异常热烈,连医护人员都驻足观看。
很有创意。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墨离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里拿着相机,介意我拍几张照片吗?用作基金会宣传。
当然不介意。
我笑着转身,却差点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的冷冽香气扑面而来,让我的呼吸为之一窒。
近距离看,他的睫毛长得惊人,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墨离后退半步,举起相机,继续你的游戏,当我不存在。
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
那个高大的身影和镜头的存在感让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动作也变得更加夸张。
孩子们被逗得哈哈大笑,气氛完全活跃起来。
活动结束后,我正在收拾道具,墨离走了过来,组织能力不错。
谢谢,大学时经常做义工。
我叠着彩纸,随口问道,您经常参加这类活动吗?
每月一次。
他顿了顿,我母亲生前是儿科医生。
这个意外的个人信息让我抬起头。
墨离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神飘向了远处,像是穿越时光看到了什么。
她很了不起。
我轻声说。
他微微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递给我一张名片,下周有个新兴市场投资研讨会,如果你有兴趣。
我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这是........
私人活动,不对外公开。
他看了眼手表,你的见解值得更大的舞台。
直到他离开,我还站在原地,捏着那张质感极佳的名片。
这算什么?
职业发展的橄榄枝,还是........我不敢往下想。
———
周一早晨,我刚到办公室就被周总监叫了进去。
印尼项目的数据核实过了,你是对的。
她的语气不情不愿,市场部需要重新做预测模型。然后她推过来一叠文件,这是非洲矿业项目的资料,明天给我初步分析。
我粗略翻了一下,厚度是正常工作的三倍。
明天?
有问题?
周总监挑眉。
没有。
我抱起文件,我会按时完成。
回到工位,陈明同情地看着我,她又给你'特殊待遇'了?
我苦笑,大概是我上次会议上太出风头。
一整天,我连午饭都没吃,埋头处理那些复杂的数据。
晚上八点,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我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
路过高管区域时,我注意到墨离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透过半开的百叶窗,能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孤独。
不知为何,那个画面让我心头一紧。
回到工位,我发现电脑旁多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份三明治和一张便签：
燃料。——M.L.
我捧着三明治,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总裁亲自给我送晚餐?
这太超出常理了。
但温热的食物确实让我重新充满能量,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凌晨一点,我终于完成了分析报告。
整层楼安静得可怕,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发出幽幽绿光。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高管区域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本能驱使我走过去查看。
墨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
我犹豫着是否该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墨总?
我轻轻推开门,您还好吗?
眼前的景象让我怔住了——墨离跪在地毯上,西装外套扔在一旁,领带松开,双手撑地。
他面前的茶几翻倒了,文件和咖啡杯散落一地。
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墨离,此刻正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出去。
他声音嘶哑,没有抬头。
我本该听从命令立刻离开,但他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您需要帮助,我站在原地没动,要叫医生吗?
我说了出去！
他猛地抬头,灰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愤怒。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真正的墨离——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总裁,而是一个被什么无形之物折磨着的普通人。
我没有离开,而是慢慢走近,在安全距离外蹲下,是焦虑症发作吗?我大学时辅修心理学.........
墨离的呼吸依然急促,但没再赶我走。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今天我又喷了自制的橙花香水。
可以.......描述一下你家乡的橙花吗?
他突然问,声音紧绷。
这个奇怪的要求让我愣了一下,但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在试图转移注意力。
春天的时候,满山都是白色的花朵,远远看去像雪一样。
我轻声描述,慢慢靠近,清晨的露水挂在花瓣上,阳光一照,像无数小钻石..........
墨离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我趁机从包里拿出那个解压球,试试这个,很管用。
他盯着那个小绒球看了几秒,竟然接了过去,机械地捏着。
我去给您倒杯水。
我起身走向饮水机,给他时间恢复镇定。
回来时,墨离已经坐在沙发上,西装外套重新穿好,除了略微凌乱的头发,几乎看不出刚才的狼狈。
但茶几还倒着,我蹲下去扶起来,开始捡散落的文件。
别动那些。
墨离说,但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我停下手,把水杯递给他,您经常这样吗?
他喝了一口水,没有回答。
沉默在办公室里蔓延,但并不令人不适。
奇怪的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我反而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
谢谢。
最终他开口,声音低沉,今晚的事........
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立刻保证。
墨离点点头,站起身整理领带,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叫了车........
林森森。
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已经凌晨两点了。
最终我坐上了墨离的专车。
临别时,他站在大楼门口,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月光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周六的研讨会,他说,希望见到你。
车驶离时,我透过后窗看到他依然站在那里,身影挺拔而孤独,像一座灯塔。
———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上班,却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一台全新的高配电脑和一张门禁卡。
陈明凑过来,哇,24楼的门禁！那是高管楼层！
搞错了吧........
我拿起门禁卡翻看,上面确实印着我的名字和工号。
这时邮件提示音响起。
来自总裁办公室：
即日起,林森森实习生可参与新兴市场投资项目组会议,权限已升级。——总裁助理方维
我呆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当我抬头,透过玻璃墙看到周总监正阴沉地盯着我时,突然意识到——这份特殊关照可能会给我带来更多麻烦。
04
实习生不能单独提交提案?
我盯着公告栏上的细则,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文件夹。
墨氏集团年度创新提案大赛的海报鲜艳夺目,但右下角那行小字让我的心沉到谷底：需部门总监级以上签字方可参赛。
陈明同情地拍拍我的肩,别太失望,往年都这样。周总监从来不让实习生参赛,说是不想浪费评委时间。
我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共享办公空间金融化方案。
从市场调研到财务模型,每一个数字都经过反复推敲。
现在,它可能连被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你试试直接交给周总监?
陈明建议道,万一她心情好.........
她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我苦笑,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响了周总监办公室的门。
周总监正在讲电话,看到我手中的文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捂住话筒,什么事?
周总监,我想参加公司的创新提案大赛,这是——
没空。
她干脆地打断我,下周董事会的材料还没准备好,你先把这些数据处理了。她推过来一个U盘,明天早上我要看分析结果。
我张了张嘴,还想争取,但她已经转回去继续通话,明显是在和某个重要客户交谈。
垂头丧气地回到工位,我把提案文件夹塞进抽屉最底层。
被拒了?
陈明小声问。
我点点头,插上U盘。
新跳出来的文件夹里是密密麻麻的数据表,足够我忙到凌晨。
看来提案大赛真的与我无缘了。
———
午休时间,我躲在茶水间角落,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翻看金融期刊。
突然,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飘来,我抬头,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噎住——墨离站在咖啡机前,修长的手指正在操作面板上按动。
墨总。
我慌忙站起来,期刊滑落到地上。
他弯腰捡起,扫了眼标题,《新兴市场债务结构创新》,很前沿的课题。然后目光落在我藏在身后的三明治上,就吃这个?
啊........赶时间处理数据。
我下意识抹了抹嘴角,生怕沾上沙拉酱。
墨离接了一杯黑咖啡,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他靠在料理台边,啜了一口咖啡,提案准备得怎么样?
我愣住了,您知道我要参赛?
看到了报名表。
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查看未提交的报名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的选题很有突破性。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看过我的提案?
什么时候?
怎么看到的?
一连串问题在脑海中炸开,但我只挤出一句：谢谢,但..........周总监说实习生不能参赛。
墨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公司规定是'需部门总监签字',没有禁止实习生参赛。
但她不会给我签字的。
我低声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抱怨上司,赶紧补充,我是说.........周总监可能觉得我还不够资格...
资格不是由职位决定的。
墨离放下咖啡杯,下午三点,带着你的提案到我办公室。
我瞪大眼睛,这........合适吗?
作为CEO,我有权特批任何有价值的提案直接参赛。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三点,别迟到。
他离开后,茶水间里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香气。
我靠在料理台上,双腿发软。
墨离为什么要帮我?
是因为真的看好我的提案,还是因为........
我摇摇头,打断这个荒谬的想法。
肯定是前者,毕竟他是以严谨著称的商业奇才。
———
墨离的办公室比我想象中简洁。
巨大的落地窗俯瞰整个城市,但家具只有一张实木办公桌、一组会客沙发和一个书柜。
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墙上挂着的几幅黑白风景照,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拍的。
坐。
他指向沙发,自己则坐在对面,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我打开提案文件,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
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讲到核心创意时,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甚至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画起了示意图。
.........传统共享办公空间的痛点在于现金流不稳定,而我们可以通过金融化手段,将空间使用权证券化,同时引入.........
墨离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提问。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好几次让我卡壳,但更多的是启发我想到新的角度。
半小时后,我口干舌燥地停下,大概.........就是这样。
很好的构想。
他放下我的提案,但有几个风险点你需要再思考。
他走到白板前,接过我手中的笔,写下几个关键词。
站得这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香气中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橙花味道——是我上次送他的那瓶香水吗?
我们讨论了近一小时,墨离甚至叫来了CFO一起探讨方案的可行性。
当CFO点头说这个创意确实有价值时,我差点跳起来欢呼。
修改后直接提交吧。
最后墨离说,我期待在决赛中看到它。
我抱着文件走出办公室,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上。
不仅因为提案获得通过,更因为那种被真正理解的喜悦。
墨离没有因为我是实习生就轻视我的想法,而是给予了专业的尊重和指导。
———
一周后,提案大赛决赛在公司礼堂举行。
我的方案被安排在第五个出场。
坐在等候区,我的手心全是汗,不断翻看笔记,生怕忘词。
紧张?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墨离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今天他穿着深蓝色三件套,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正式。
有点。
我老实承认,其他参赛者都是总监级........
级别不代表一切。
他递给我一瓶水,记住,评委想看到的是创新,不是头衔。
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他的领带夹——那是一只小小的橙花造型,在灯光下闪着银光。是我眼花了吗?
还是.........
五号选手准备。
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站在台上,聚光灯让我一时看不清台下的面孔。
但我知道墨离坐在评委席中央,这个认知莫名给了我勇气。
演讲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有几个评委在Q&A环节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结果公布时,我的方案获得了特别创意奖。
虽然没有拿到冠军,但这个专门为创新性设立的奖项已经远超我的预期。
恭喜。
颁奖结束后,墨离在走廊上拦住我,你的表现很出色。
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真诚地说,还有那些建议,真的帮了大忙。
他看了看手表,七点半,公司对面的法餐厅,我们详细讨论一下方案的后续落实。
见我愣住,他补充道,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
没、没有。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是说.........好的。
工作晚餐而已。
他嘴角微微上扬,不用这么紧张。
———
餐厅比我想象中高档得多,柔和的灯光、雪白的桌布、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
我低头看看自己简单的黑色连衣裙,突然觉得格格不入。
墨离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你很适合黑色。
他拉开椅子,简洁,干练。
我耳根发热,小声道谢。
侍者递来菜单,上面的价格让我倒吸一口冷气——一道前菜就抵我三天工资。
公司报销。
墨离低声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点你想吃的。
我们讨论了提案的细节,墨离甚至叫侍者拿来纸笔,画起了商业模式图。
随着红酒的摄入,谈话逐渐从工作转向更广泛的话题。
我惊讶地发现墨离对古典音乐和鸟类迁徙都有深入研究,而他对我在乡村长大的经历也表现出真诚的兴趣。
........所以那些橙花,是你母亲一个人打理的?
他问,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
嗯,我爸常年在城里打工,家里就我和妈妈。
我回忆道,春天花开的时候,妈妈会带着我在树下铺块布,一边捡花瓣一边讲故事。
墨离的眼神变得柔和,我母亲也喜欢橙花。她在花园里种了一棵,说花开时的香气能让人忘记烦恼。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母亲。
我注意到每当说起这个话题,他冷峻的面容就会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脆弱。
您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是。
他沉默片刻,十年前去世的,车祸。
我很抱歉........
我下意识伸出手,又赶紧缩回,我爸爸也在工地上出过事故,虽然不严重,但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
墨离抬眼看我,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就在这时,侍者端上了甜点——一份装饰着金箔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听说这是他们的招牌。
墨离说,似乎刻意转换了话题,尝尝看。
甜点确实美味,但更让我心跳加速的是墨离注视我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相信这不仅仅是一顿工作晚餐。
时间不早了。
最后他看了看表,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
林森森。
他再次打断我,语气和上一次一样不容拒绝,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甚至潜意识里希望和他相处时间还能更长一些。
..........
黑色的奔驰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车内空间狭小而私密,墨离身上的香气在封闭环境中更加明显。
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在路灯的忽明忽暗中如同雕塑。
下周三的董事会上,我会提到你的提案。
停车时他说,可能会有人质疑,但不必担心。
谢谢您,墨总。
我解开安全带,晚安。
墨离。
他突然说,私下场合,叫我墨离就好。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好的........墨离。晚安。
走进公寓电梯,我才发现包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枚银质的书签,顶端缀着一朵小小的橙花。
没有卡片,但无需言明它来自谁。
———
第二天一早,办公室的氛围明显不同了。
几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同事主动跟我打招呼,而周总监则一整天都没正眼看我。
午休时,苏媛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楼梯间,你和墨总什么情况?全公司都在传昨晚你们共进晚餐！
只是讨论提案而已。
我强作镇定,工作晚餐。
得了吧,苏媛翻了个白眼,墨总从来不单独和员工吃饭,更别说是实习生。你知道有多少女同事嫉妒得发狂吗?
我摇摇头,太夸张了。他只是欣赏我的工作能力........
那他为什么只欣赏你的能力?
苏媛反问,公司里能人多了去了。
我没有回答,但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泛起一丝甜意。
也许.........只是也许,墨离对我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
下午去茶水间时,我无意间听到两个女同事的对话。
........听说她提案能参赛,是因为爬上了墨总的床.........
真的假的?看着挺清纯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的小姑娘为了上位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的手紧紧握住杯子,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原来在别人眼中,我的努力和才华就这么不值一提?
需要创可贴吗?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技术部的张工程师递来一张纸巾,别在意那些闲话,他低声说,公司里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我道了谢,匆匆离开。
回到工位,发现邮箱里躺着一封新邮件——墨离邀请我加入一个新成立的创新项目组,直接向他汇报。
这无疑是职业上的巨大机会,但此刻我却犹豫了。
接受这个位置,不就正好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吗?
正当我盯着屏幕发呆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要因为他人的狭隘,限制自己的可能。——M
我环顾四周,没看到墨离的身影。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又为什么要发这条短信?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有我的私人号码?
太多疑问没有答案。
但当我重新看向那封邀请邮件时,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击了接受。
05
森森,紧急情况！
陈明冲进创新项目组办公室,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亚太区客户提前到了,会议室需要所有项目资料,但负责的Mary突然急性阑尾炎送医院了！
我立刻站起来,需要我做什么?
整理新能源项目的全部数据,二十分钟后会议开始！
陈明塞给我一个U盘,Mary说关键分析在里面,但还没整合完.........
我迅速插入U盘,里面是十几个杂乱无章的文件夹。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三个显示屏同时工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十五分钟后,我抱着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文件冲向电梯,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文件散落一地,我抬头正对上墨离深灰色的眼睛。
他今天穿着正式的深灰色三件套,领带上一枚简约的银质领带夹闪着冷光。
抱、抱歉,墨总！
我慌忙蹲下去捡文件,亚太区的会议马上开始,资料要迟了..........
墨离蹲下来帮我一起收拾,新能源项目?
是的,Mary生病了,我刚整理完.........
他快速翻阅了几页,眉毛微微挑起,你加上了东南亚政策对比?
嗯,我想客户可能会问区域差异.........
我紧张地观察他的表情,是不是多余了?
恰恰相反。
墨离站起身,顺手把我也拉起来,跟我一起进会议室。
我瞪大眼睛,我?但我是实习生.........
资料是你准备的,你最清楚细节。
他已经转身走向会议室,跟上。
会议室内,六位西装革履的高管正在交谈。
墨离一进门,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我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努力缩小存在感。
各位久等。
墨离的声音沉稳有力,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合作框架.........
谈判进行到一半,果然如我所料,新加坡方的代表提出了关于区域政策差异的尖锐问题。
项目总监一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墨离不动声色地看向我,林小姐,这个问题由你来回答如何?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的手指在桌下绞在一起,但当我看到墨离眼中那抹几不可察的鼓励时,突然找回了声音。
根据最新政策梳理,马来西亚和印尼的补贴力度差异主要体现在.........
我流畅地引用数据,甚至补充了几个连项目组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新加坡代表露出满意的表情,这位小姐很专业。墨总,你们团队的水准令人印象深刻。
会议结束后,墨离被客户围住交谈。
我悄悄溜出会议室,长舒一口气,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
表现不错。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墨离不知何时摆脱了客户,正倚在走廊窗边看我,阳光正好,给他周身镶上了一层暖黄色的金边儿,看起来像在发光。
谢谢您给我机会。
我小声说,心脏还在狂跳。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他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你比大多数'资深'分析师更敏锐。
他的夸奖让我耳根发热。
站得这么近,我能明显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是我送他的香水吗?
墨总,张先生在等您签文件。
秘书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
墨离点点头,明天九点,到我办公室汇报项目进展。
他转身离开,又停住补充道,带上你对泰国市场的看法。
———
第二天早晨,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墨离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连夜准备的报告。
秘书方维告诉我墨离正在接一个重要电话,请我稍等。
透过半开的门缝,我听到墨离用流利的德语交谈,声音比平时更加冷硬。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突然咳嗽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门,墨总?您还好吗?
他迅速恢复了常态,但脸色明显比平时苍白,进来。
我放下文件,注意到他办公桌上摆着几瓶药和半杯冷水,您生病了?
只是轻微感冒。
他示意我坐下,报告准备好了?
我翻开文件,但目光忍不住瞟向那些药瓶。
其中一个标签上写着安眠药。
会议进行到一半,墨离的助理突然进来,墨总,体检中心来电话提醒,您去年的异常项需要复检..........
墨离皱眉,知道了,安排下周。
助理离开后,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我鼓起勇气,墨总,公司年度体检是这周.........您不去吗?
已经安排私人医生了。
他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到泰国市场的分析..........
午休时间,我在体检中心偶遇了苏媛。
听说你昨天在亚太会议上大放异彩?
她挤眉弄眼,公司群里都传疯了,说墨总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别胡说。
我卷起袖子准备抽血,只是正常工作。
哎,你知道吗?
苏媛压低声音,我刚刚听体检医生说,墨总有严重的失眠和焦虑症,去年体检时血压高得吓人。
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突然变得无关紧要。
我想起那瓶安眠药,还有偶尔看到墨离揉太阳穴的样子。
为什么会失眠?
我下意识问。
谁知道呢?据说他父母车祸去世后就这样了。
苏媛耸肩,豪门秘辛啦,不过你也别太关心,小心陷进去出不来.........
体检结束后,我鬼使神差地绕路去了公司附近的药店。
———
这是?
墨离看着我从纸袋里拿出的几个小瓶子,眉头微蹙。
褪黑素和洋甘菊茶。
我把它们放在他办公桌角落,比安眠药副作用小........还有这个。我拿出一个手工缝制的小布袋,薰衣草香包,放在枕边有助于睡眠。
墨离沉默地看着这些东西,表情难以捉摸。
我忽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他肯定有最好的医生,怎么会需要我这些廉价的小玩意?
抱歉,我越界了。
我伸手想拿回来。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掌心温暖干燥,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同时收回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你家乡的橙花,墨离突然问,现在开了吗?
嗯,妈妈昨天还发照片给我。
我掏出手机,给他看那片如雪的橙花海,她寄了些橙花制品给我,我做了点小礼物给同事们..........
我从包里拿出几个精致的小瓶子,这是橙花精油,这是橙花蜂蜜.........
最后是一个略大的磨砂瓶,这个是给您的,橙花古龙水,我按家里传的老方子调的。
墨离接过瓶子,打开轻轻嗅了嗅,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和市售的很不一样。
市售的加了太多合成香料。
我笑着说,妈妈说真正的橙花香气应该是阳光、绿叶和花香的混合,带一点点苦.........
墨离突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微微滚动。
当他再次睁眼时,那双灰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周总监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
看到我,她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墨总,这是您要的季度报告。
她放下文件,目光扫过我那些瓶瓶罐罐,林森森,你的部门周报交了吗?
我马上去做。
我迅速站起来。
墨离却开口了,她在帮我整理亚太项目资料,周报可以延后。
周总监的眉毛几乎要飞到发际线,好的,墨总。
她退出去时,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外星生物。
别在意。
墨离把玩着那瓶古龙水,周总监对谁都那样。
我点点头,却知道这次不一样。
周总监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惯常的严厉,还多了几分.........警惕?
———
接下来的几天,墨离开始频繁出现在我周围。
咖啡间、电梯、甚至公司附近的餐厅,我们的偶遇次数多到连苏媛都开始调侃我被总裁标记了。
更奇怪的是,周总监突然减少了给我的工作量,甚至把原本分配给我的几个重要任务转给了别人。
当我主动请缨时,她只是冷冷地说上面有安排。
什么上面?
我追问。
墨总亲自调整了项目分配。
她不情愿地解释,说你主要负责亚太项目就够了。
我愣在原地。
墨离在暗中减轻我的工作负担?
为什么?
是觉得我能力不足,还是........某种特别的关照?
周五下午,我在公司天台偶遇了正在抽烟的技术部张工程师。
最近小心点。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周总监在查你。
查我?
前天加班时,我看到她在档案室调你的入职资料。
张工程师掐灭烟头,还有,她和墨远山走得很近。
墨远山?
那个我在公司门口帮助过的老人?
墨总的叔叔?
嗯,公司二股东,一直对墨总的位置虎视眈眈。
他拍拍我的肩,总之,你最近风头太盛,小心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晚上回到家,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橙花古龙水很好用,谢谢。——M
我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脸埋进枕头里傻笑。
然后突然想起张工程师的警告,笑容渐渐消失。
如果墨离对我的特殊关照真的引起了公司内部权力斗争的注意.........
我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墨离的第二条短信：明天有空吗?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我的心脏瞬间加速,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天才回复：有空。
上午十点,公司地下车库见。穿休闲些。
放下手机,我冲到衣柜前开始翻找。
明天会去哪里?
他为什么要约我?
是工作相关还是........
梳妆台上,那瓶自制的橙花香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轻轻喷了一点在手腕上,清新的香气让我想起家乡的春天,也想起墨离闻到这个味道时那种罕见的表情松弛。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至少此刻,我允许自己为这份暧昧的心动而雀跃。
06
周六早晨,我在衣柜前换了三套衣服,最终选了一条简单的米色连衣裙和浅卡其色外套。
镜子前,我喷了一点自制的橙花香水在手腕和耳后,又犹豫着补了一点。
只是工作相关的出行而已。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却无法解释为什么心跳得如此剧烈。
公司地下车库空旷冷清,我的脚步声在混凝土空间中回荡。
远远地,我看到墨离靠在一辆低调的深蓝色捷豹旁,今天的他一改往日西装革履的形象,穿着深色休闲裤和浅灰色羊绒衫,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却依然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早。
他直起身子,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很适合你。
简单的四个字让我的耳根发烫。
谢谢,我们去哪里?
一个特别的地方。
他为我拉开车门,动作自然而优雅,大概一小时车程。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香气,座椅加热恰到好处。
墨离开车时很专注,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偶尔转弯时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我偷偷瞥了几眼,然后假装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城市景观。
紧张?
他突然问。
有一点。
我老实承认,不知道要去哪里。
墨离的嘴角微微上扬,不是工作,如果你在担心这个。
他顿了顿,我想和你分享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地方。
车驶离高速公路,转入一条幽静的山路。
两旁的树木渐渐茂密,阳光透过树叶在挡风玻璃上影影绰绰。
随着海拔升高,空气变得清新冷冽,带着松木和泥土的气息。
这是私人领地。
墨离在铁艺大门前停下,输入密码,属于墨家很久了。
大门缓缓打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蜿蜒的林间小路,尽头隐约可见一栋古朴的木屋。
但墨离没有往主屋方向开,而是转向了一条更隐蔽的小径。
到了。
他停下车,绕过车头为我开门。
眼前是一片被树林环抱的小湖,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周围的树影和天空。
湖边有座白色的凉亭,旁边是几棵开满白花的树。
橙花树?
我惊讶地看向墨离。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我母亲种的。她喜欢这里。
我们沿着湖边小径慢慢走,脚下的落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墨离比平时话多,指着各处讲述童年的记忆——那棵橡树是他第一次爬树的地方,那块平坦的岩石是他父亲教他钓鱼的场所。
父母去世后,我很少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太多回忆。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没有躲开,反而放慢脚步,让我们的手臂偶尔相触。
凉亭里摆着一张野餐桌,上面放着精致的餐篮。
我准备了早午餐。
墨离说,希望你喜欢三明治和沙拉。
食物简单却美味,我们边吃边聊,话题从工作转向更私人的领域——大学时代的趣事,第一次独自旅行的经历,最喜欢的书籍和电影。
墨离谈起他在牛津的求学时光时,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光芒,甚至讲了几件恶作剧,让我惊讶于他也有那样顽皮的一面。
你笑什么?
他挑眉看我。
没想到高冷的墨总也会在深夜爬学院围墙。
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他轻笑,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让他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阳光透过凉亭的格子顶棚,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突然有种冲动,想伸手触碰那些跳跃的光点。
饭后,墨离带我来到最大的那棵橙花树下。
树干粗壮,枝叶繁茂,白色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甜香。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树。
他仰头看着满树繁花,她说花开时的香气能治愈一切伤痛。
我深吸一口气,让那熟悉的香气充满胸腔,和我家乡的很像。
墨离转向我,眼神专注得几乎令人心悸,林森森,为什么选择墨氏?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愣,因为.........企业文化?创新精神?
说实话。
他向前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咬了咬下唇,大四时我去听过一场商业论坛,你是主讲人。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谈到企业不仅要对股东负责,更要对员工和社会负责。那不像是一般的公关说辞,而是........真的相信这些。我当时就想,如果能和这样的人共事........
墨离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缓缓抬手,轻轻摘掉我发间落下的一片花瓣。
我记得那场论坛。前排有个女生问了关于新兴市场社会责任的问题,思路很清晰。
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发丝,是你?
我点点头,惊讶于他竟然记得这种细节。
命运很奇妙,不是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我们站在树下,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唇上,我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
墨总！
一个急促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墨离迅速后退一步,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匆匆跑来,抱歉打扰,墨老先生来了,在主屋等您。
墨离的下颌线条绷紧了,知道了。
他转向我,抱歉,我需要去处理一下。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走走,或者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我等你。
我脱口而出,如果不麻烦的话。
他犹豫片刻,点点头,不会太久。
目送墨离远去,我在湖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试图平复自己混乱的心跳。
刚才那一刻,他几乎要吻我了吗?
还是我的一厢情愿?
湖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让人平静。
我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索性放回口袋,专心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我决定回凉亭等墨离。
路过木屋时,我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带她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声音——应该是墨远山,那天晚上我帮助过的老人。
这不关您的事。
墨离的声音冷若冰霜。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叔叔,是墨氏的第二大股东！赵家的婚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你现在跟一个小实习生纠缠不清?
我没有答应任何婚事。
那女孩什么背景?农村出来的,父亲是个建筑工人！她能给你带来什么?
够了！
墨离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的私生活不需要您过问。现在请您离开。
你会后悔的,墨离。为了一个女人.........
脚步声逼近门口,我慌忙退到树后。
墨远山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上车离去。
木屋门口,墨离站在那里,背影僵硬而孤独。
我犹豫着是否该现身,他却突然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我的藏身处,出来吧。
我尴尬地从树后走出,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
听到了多少?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锐利。
足够明白我不该来这里。
我勉强笑了笑,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
墨离大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不。
他的力道不大,但很坚定,正相反,我希望你更了解我的世界,包括这些不堪的部分。
他的手很烫,紧贴在我的皮肤上。
我想挣脱,又贪恋这份接触,那个赵家.........
商业联姻的提议而已,我从未考虑过。
他直视我的眼睛,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而言.........很特别。
我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在紧张。
这个发现让我惊讶,墨离,你居然在紧张。
他松开我的手腕,转身面对湖水,我不擅长这个。
什么?
表达........感情。
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在商场上我知道每一步该怎么走,但对你.........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总是不确定。
这个告白如此笨拙,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打动我。
我鼓起勇气,主动牵起他的手,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与我十指相扣。
———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氛围完全不同了。
墨离的右手始终握着我的左手,即使换挡时也不愿完全松开。
等红灯时,他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背,那种小心翼翼的触碰让我心跳加速。
下周末,他突然说,有个慈善晚宴,你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以什么身份?
我忍不住问,实习生还是.........
以林森森的身份。
他看向我,眼神温柔,我喜欢的那个林森森。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毫无防备的表情,像是卸下了所有面具。
这一刻的他不是墨氏总裁,只是一个坠入爱河的普通男人。
好。
我轻声回答,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车停在公司车库,墨离却没有立刻让我下车。
他转向我,神情变得严肃,公司里可能会有闲言碎语.........
我不在乎。
我打断他,只要这不影响我的工作评价。
当然不会。
他皱眉,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那就没问题了。
我解开安全带,却在开车门前犹豫了,墨离,我们........这算是.........
他倾身过来,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想用正确的方式对待你,而不是成为办公室八卦的主角。
这个吻如此纯洁,却比任何激情接触都更令我颤抖。
好。
我轻声答应。
———
周一上班,我努力表现得一切如常,但苏媛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周末发生了什么?
她把我堵在洗手间,你整个人在发光！
没什么,就是........休息得好。
我躲闪着镜子里的对视。
少来！全公司都传遍了,有人看到你和墨总一起从公司车库离开。
她压低声音,你们.........?
只是一起讨论项目。
我拧开水龙头,借水流声掩盖自己的心虚。
讨论到哪儿去了?他家?
苏媛不依不饶。
我甩甩手上的水珠,别瞎猜了,上班要迟到了。
走出洗手间,我差点撞上正在等电梯的墨离。
他西装笔挺,恢复了往日的总裁形象,但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只有我能察觉的温暖。
林小姐,亚太项目的报告准备好了吗?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
快好了,墨总。今天下班前发给您。
电梯门打开,我们和其他几个同事一起进入。
墨离站在我斜前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借着人群的掩护,他的小指轻轻勾了一下我的,这个隐秘的触碰像电流般传遍我全身。
一整天,我们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公开场合保持专业距离,却在擦肩而过时交换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午休时,我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一杯我最爱的芒果奶昔,杯底压着一张纸条：
记得吃午餐。——M
这种甜蜜的隐秘持续到周三,当我被叫去墨离办公室送文件时。
他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但电脑还开着,说明他很快就会回来。
我放下文件,正准备离开,却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文件夹。
蹲下去收拾时,我注意到最下面的抽屉没有完全关严。
出于好奇,我轻轻拉开一点——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我之前送给他的所有小礼物：橙花古龙水、薰衣草香包、甚至是我随手画的便签纸。
最让我心跳加速的是,每张包装纸都被小心地抚平保存,连丝带都完好如初。
这个发现让我眼眶发热。
那个在外人眼中冷静自持的墨离,私下里竟如此珍视我给的每一样小东西。
找什么?
墨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转身看到他靠在门框上,表情难以捉摸。
对、对不起,我不该翻你的抽屉........
他走过来,轻轻把我拉起来,然后当着我的面完全拉开那个抽屉,我不介意你看。
他的耳根微微发红,事实上.........我希望你知道。
为什么?
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擅长用言语表达,但这些保存的东西,应该能说明我的感受。
我鼓起勇气,伸手触碰他的脸颊,我明白了。
他的手掌覆上我的,轻轻摩挲,今晚加班吗?
要赶亚太项目的报告。
我等你。
他低声说,一起晚餐。
这个简单的约定让我一整天都沉浸在甜蜜的期待中。
然而下午四点,公司内部群突然炸开了锅——有人转发了一条财经八卦新闻：《墨氏集团与赵氏财阀或将联姻,强强联合指日可待》。
天啊！
苏媛冲到我桌前,你看新闻了吗?
我强装镇定,八卦消息而已。
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明天就会正式公布.........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停滞,眼前的数字变得模糊。
理智告诉我这很可能只是谣言,但胸口那股酸涩的感觉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五点半,我收到墨离的短信：别信那些新闻,晚上解释。
我回了个好,却无法集中精力工作。
六点半,办公室的人渐渐离开,我决定去天台透透气。
天台上空无一人,暮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
我靠在栏杆上,深深呼吸,试图理清思绪。
我和墨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有考虑过未来吗?
还是说我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消遣?
原来你在这里。
墨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他站在天台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开,看起来疲惫而担忧。
抱歉迟到了,刚结束和律师的通话。
他走近,那则新闻完全是赵家单方面放出的消息,我已经让他们撤稿并准备声明。
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我轻声问,我们甚至没有明确关系.........
因为我喜欢你。
他直接了当的话让我心跳漏了一拍,不只是欣赏,不只是吸引,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我所有的不安。
我向他走去,却在几步之外停住,墨离,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或软肋。今天你叔叔的话让我明白,我们之间不只有感情,还有复杂的商业和家族因素.........
那些我会处理。
他坚定地说,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落下雨滴,先是零星几点,转眼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我们慌忙躲到天台的遮阳棚下,但狭小的空间无法完全避开雨水。
墨离脱下西装外套撑在我们头顶,这个动作让我们不得不紧贴在一起。
雨声中,他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凝视着我,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森森...........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像是叹息。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短暂,却让时间仿佛静止。
当我退开时,墨离的眼神变得深沉而炽热。
这是犯规。
他沙哑地说,然后一手扣住我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来。
雨声、远处的车鸣、城市的喧嚣,一切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炽热的唇和环绕着我的雪松气息。
他的吻起初克制,渐渐变得热烈,仿佛要把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当我们终于分开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墨离的额头抵着我的,现在,你不能再质疑我的认真了。
我笑着摇头,伸手擦去他脸上的雨水,不质疑了。
周末的慈善晚宴,他的拇指轻轻摩挲我的下巴,准备好做我的女伴了吗?
嗯。
我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需要礼服.........
交给我。
他微笑,明晚带你去试装。
雨渐渐小了,我们却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小的避雨处。
墨离的手与我的十指相扣,回办公室吧,你还有报告要完成。
现在?
我瞪大眼睛,我以为..........
工作归工作。
他一本正经地说,但眼中的笑意出卖了他,我可是很严格的老板。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是,墨总。
回到办公室,我们各自投入工作,但偶尔抬头,总能撞上对方也在看我的目光。
那种默契的相视一笑,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心动。
晚上九点,我们终于离开公司。
地下车库里,墨离坚持送我回家。
在公寓楼下,他轻轻吻了我的额头,晚安,森森,明天见。
走进电梯,我靠在墙上,手指轻触自己的嘴唇,回味着那个雨中的吻。
---
07
Vanderbilt University?
苏媛从我手中抢过那封邮件,眼睛瞪得溜圆,金融硕士全奖offer?天啊,森森！这可是顶级项目！
我机械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
这封凌晨收到的邮件本该让我欣喜若狂——三个月前随手申请的梦想院校,录取率不到8%的顶尖项目,全额奖学金加助教职位。
可此刻,我的胸口却像压了块石头。
你什么时候申请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苏媛把手机还给我,等等.........你该不会是在犹豫要不要去吧?
窗外的雨滴顺着咖啡厅的玻璃窗滑落,模糊了城市的灯光。
我盯着那些蜿蜒的水痕,截止回复日期是下周三。
别告诉我是因为墨总。
苏媛压低声音,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摇摇头,无法用简单的词汇定义我和墨离的关系。
自从那个雨中的吻后,我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公开场合是上下级,私下里却分享着无数个心跳加速的瞬间。
他会在加班时恰好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我会在出差回来的行李箱里塞满他喜欢的茶叶。
但关于未来,我们从未明确谈过。
他知不知道你收到offer?
还不知道。
我看了眼手表,约好七点试礼服,应该快到了。
苏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别犯傻,森森。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玻璃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
墨离穿着深灰色大衣走进来,发梢还挂着雨珠。
他看到我们,微微颔首示意。
我先走了。
苏媛迅速起身,经过墨离时小声说了句恭喜她,然后冲我眨眨眼。
墨离在我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我面前的手机上,好消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邮件给他看了。
他的表情在阅读过程中没有丝毫变化,但手指微微收紧的力度暴露了内心的波动。
恭喜。
他放下手机,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是很好的机会。
我还没决定.........
你应该去。
他打断我,深灰色眸子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对你的职业发展很有帮助。
侍者送来他惯点的黑咖啡,我们陷入沉默。
雨声填补了每一秒的空白,直到他再次开口：礼服店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过去?
———
高级定制礼服店内,墨离坐在沙发区翻阅杂志,而我则在设计师Lena的协助下试穿一件件华服。
Lena是个高挑的金发女子,说话带着轻微的东欧口音。
这件很适合你。
她帮我调整着一件香槟色长裙的肩带,突然压低声音,墨离从没带女伴来过这里。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微笑。
他很特别,不是吗?
Lena意味深长地说,表面冷硬,内心却比谁都柔软。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裙摆上的橙花刺绣,他特意要求加的这个元素,对你一定很重要。
我怔住了,低头仔细看那些精致的刺绣——确实是我家乡橙花的样式,连花瓣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墨离竟然记得这种细节?
最后一件是深蓝色的丝绒礼服,剪裁简约却极显气质。
当我走出试衣间时,墨离手中的杂志滑落在地。
他站起身,喉结微微滚动,却只说了一句：很合适。
蓝色这件?
Lena问。
墨离摇头,指向香槟色那件,橙花更适合她。
回程的车上,雨越下越大。
墨离专注地驾驶,我想起他看邮件时的表情,胸口一阵发紧。
墨离,关于那个offer..........
不必现在决定。
他的声音很轻,但别因为我放弃任何机会。
我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车停在红灯前,他终于转向我。
意思是..........我不会成为你的束缚。
雨水在车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映在他的脸上像是泪痕,如果.........如果你决定去美国,我会等你。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甜蜜又痛苦。
我伸手触碰他的脸颊,你确定?
他覆盖住我的手,轻轻吻了我的掌心,我确定。
———
第二天早晨,墨离的叔叔墨远山出现在我的办公桌前。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威严,手中的象牙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林小姐,借一步说话?
公司顶楼的私人会客室里,墨远山直接了当地展示了我的offer邮件打印件,我建议你接受这个机会。
我握紧拳头,墨总知道您来找我吗?
不重要。
他摆摆手,墨离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商业上助他一臂之力的伴侣,而不是.........
他上下打量我,一个需要他扶持的新人。
恕我直言,我强压怒火,我的工作表现有目共睹,不需要任何人扶持。
墨远山冷笑一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你以为那些'偶遇'和'巧合'真的只是运气好?
他翻开文件,里面竟然详细记录了我入职以来每一次与墨离的互动——茶水间偶遇的时间、慈善活动的安排、甚至是我被临时调入重要会议的幕后操作。
这些.........
都是墨离一手安排的。
墨远山合上文件,从你入职第一天起,他就对你另眼相待。作为CEO,这种偏袒会严重影响公司运作。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既因为被监视的愤怒,也因为得知那些我以为的巧合竟然全是墨离的精心安排。
那个在食堂被我的橙花香气吸引的瞬间,那个提案大赛的破例,甚至是最初那份被周总监否定却得到他赏识的报告.........全都是设计好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墨远山站起身,墨离不会主动放你走,但你应该明白什么是真正对他好。
他留下一张名片,Vanderbilt的招生主任是我老朋友,随时可以帮你加快流程。
我独自在会客室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震动——墨离的短信：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我盯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好。
———
接下来的几天,墨离变得若即若离。
他依然每天发短信,却不再有那些亲昵的称呼；会在会议上支持我的提案,却避免任何私下接触。
最明显的是,他取消了我们的礼服预约,改为让助理送礼服到我家。
你和墨总吵架了?
苏媛在茶水间拦住我。
我摇摇头,不知如何解释这种微妙的变化。
直到周五下午,我在整理文件时无意间看到墨离的日程表——晚上七点,与赵氏千金的商务晚餐。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普通商务往来,但脑海中不断回放墨远山的话。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家餐厅对面。
透过落地窗,我看到墨离和一位优雅的年轻女子坐在靠窗位置。
女子笑容明媚,时不时触碰墨离的手臂。
而墨离.........他竟然在微笑,那种我很少见到的、放松的微笑。
雨又开始下了,打湿了我的外套和头发。
我站在马路对面,像个可悲的偷窥者,直到手机响起——是墨离。
森森,你在哪?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方维说你下午请假了?
我望着窗内的他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
需要我过来吗?
不用了。
我看着那位赵小姐向他招手,你.........有客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是商业伙伴。
他顿了顿,森森,我........
我明白。
我打断他,好好享受晚餐。
挂断电话,我转身走进雨中。
不知走了多久,抬头时发现自己竟站在公司楼下。
整栋大楼几乎全黑,只有顶层墨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是清洁工吗?
出于某种直觉,我刷卡进入了大楼。
电梯上升到顶层时,我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墨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
我轻轻推开门,看到墨离的助理方维正在整理文件。
他看到我,明显吓了一跳,林小姐?墨总不是去晚宴了吗?
我.........落了些东西。
我尴尬地解释,目光却不自觉飘向墨离的办公桌——那个曾经装着我送的小礼物的抽屉半开着。
方维似乎察觉了我的视线,对了,墨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信封,Vanderbilt的补充材料,他托人整理的。
我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
所以墨离知道我会接受offer?
他已经开始为我准备了吗?
方维离开后,我鬼使神差地走向那个抽屉。
明知不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拉开它——里面空空如也,我送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黑色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我的呼吸停滞了。
页面上贴着我的照片——是公司年会时偷拍的——周围密密麻麻记满了时间、地点和事件：
3/14,食堂,橙花香气........
3/22,慈善活动,组织能力出色........
4/5,亚太会议,临场反应极佳........
每一页都记录着我们的每一次互动,甚至包括我根本不知道他注意到的细节。
最后一页是昨天日期的记录：Vanderbilt offer,为她骄傲,但.........
但字后面的内容被反复涂抹,无法辨认。
笔记本从手中滑落,我跌坐在墨离的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这些记录比墨远山展示的文件更加私密、更加令人心碎——它们证明墨离对我的关注远早于我所知,也证明他此刻正在经历的挣扎。
手机突然震动,是墨离：方维说你去了办公室?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吗?
我不知如何回复。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亮起——一封刚收到的邮件提醒跳出来,标题赫然写着紧急：马来西亚项目财务异常。
出于职业本能,我点开了邮件。
快速浏览后,我的后背冒出冷汗——马来西亚子公司上报的数据有明显人为操纵痕迹,如果不是专门学过法务会计很难察觉。
按照这个趋势,下周董事会后公司将面临巨额损失。
我立刻拨通墨离电话,却转入语音信箱。
看了眼手表——他应该还在晚宴上。
犹豫片刻,我下载了邮件附件,开始用自己的专业分析验证怀疑。
两小时后,我确认了问题的严重性,并找到了关键证据。
必须立刻通知墨离。
刚拿起手机,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总监站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为冷笑,林小姐,深夜擅闯总裁办公室,真是胆大包天。
我发现马来西亚项目有问题.........
把电脑给我。
她突然厉声喝道,那不是你该看的！
我警觉地合上笔记本,我已经整理好分析报告,正准备发给墨总。
周总监的脸色变了,不必麻烦,明天早会上我会亲自汇报。
她伸出手,现在,把资料给我。
直觉告诉我不能交给她。
我悄悄按下手机快捷键,将文件发送到墨离邮箱,然后拔下U盘握在手心,抱歉,周总监,我想还是直接..........
她突然扑过来抢U盘,我侧身躲开,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挣扎间,我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碎裂。
你以为攀上高枝就能为所欲为?
周总监咬牙切齿,墨远山说得对,你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怎么回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墨离站在那里,西装笔挺,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他的目光在我和周总监之间扫视,最后落在我紧握的U盘上,森森?
马来西亚项目有问题。
我直接走向他,无视周总监杀人的眼神,我发现财务报表被人为操纵,证据在这里。
墨离接过U盘,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周总监,解释。
墨总,这完全是误会........
周总监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林小姐擅自查看机密文件,我只是........
出去。
墨离的声音冷得像冰,明天上午九点,董事会见。
周总监脸色惨白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凝固般沉重。
你不该在晚宴中途离开。
我轻声说,赵小姐会不高兴的。
墨离皱眉,你去了餐厅?
只是路过。
我弯腰捡起破碎的手机,避开他的目光,报告已经发你邮箱了,我该走了。
他拦住我,森森,看着我。
我抬起头,对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他的领带上还别着那枚橙花领带夹,身上是我送的古龙水香气。
赵氏是重要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他轻声说,至于其他事........我需要时间处理。
比如劝我接受offer?
我苦笑,你和叔叔达成共识了?
墨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看了我的笔记本。
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
他打断我,那些本来就是想让你知道的。
他向前一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森森,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才华。如果你决定去美国.........
你会等我?
我抬头看他,两年,甚至更久?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只要你愿意回来。
这一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走了。
但职业的理智和情感的冲动在脑海中激烈交战,最终我只是轻轻点头,我需要时间考虑。
墨离的手缓缓垂下,当然。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雨还在下,我们并肩走向车库,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彼此,又不至于显得疏远。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像我们此刻的关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
第二天清晨,新闻爆出墨氏集团马来西亚项目涉嫌财务造假,股价应声大跌。
墨离迅速召开危机处理会议,我作为分析报告的作者被要求列席。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墨离端坐首位,冷静地听取各方汇报。
当轮到我发言时,他给了我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鼓励。
我的分析直指问题核心,并提出了挽救方案。
发言结束后,几位董事交头接耳,其中一位甚至直接询问我的背景。
林小姐是我们最优秀的分析师之一。
墨离平静地介绍,Vanderbilt大学金融硕士录取生,不过幸运的是,她目前仍选择留在墨氏。
我惊讶地看向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下了?
会议结束后,墨离被董事们围住。
我独自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钥匙和一张字条：
如果你想了解全部真相。——M
钥匙上贴着一个小标签,写着保险柜,左下方抽屉。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墨离办公室里的那个保险柜,他从未当着我的面打开过。
现在,他给了我自由选择的钥匙。
我握紧那枚小小的钥匙,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向左是美国的锦绣前程,向右是墨离和那些未解的谜团。
而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将永远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
08
钥匙在我手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我站在墨离办公室门前,呼吸不稳。
深夜的公司大楼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灯投下幽幽绿光。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门。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一切蒙上冷蓝色的滤镜。
我径直走向那个从未对我开放的保险柜,蹲下身时,膝盖微微发抖。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柜门缓缓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和一个小巧的木盒。
我首先拿起档案袋,解开缠绕的棉线。
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上的女子站在橙花树下,白衣飘飘,笑容温柔。
翻到背面,一行娟秀的字迹：
给我亲爱的儿子,永远记得橙花树下的约定。——妈妈
那是她去世前一个月拍的。
墨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惊得差点跌坐在地。
他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开,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方维告诉我你来过。
他走近几步,停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我猜你会回来。
我举起照片,这是........
我母亲。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也是你母亲的老同学。
什么?
我瞪大眼睛。
墨离走到窗前,背对着我,二十年前,她们一起在一所乡村小学任教。后来我母亲回城结婚,你母亲留在当地。
他转过身,直到三个月前,我才发现这个巧合。
所以你早就知道.........
不。
他摇头,最初吸引我的确实只是橙花香气。后来调查你的背景时,才发现了这层联系。
我拿起那个小木盒,打开后是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吊坠是一朵盛开的橙花。
这是?
母亲留给我的。
墨离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去世前说,等我遇到那个让我心安的姑娘,就交给她。
月光下,墨离的眼睛像是盛满了碎银。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加掩饰的表情,所有的防备和冷漠都消融了,只剩下赤裸裸的脆弱。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他向前一步,马来西亚项目的问题比想象的严重。明天董事会后,我可能会失去CEO的位置。
我猛地站起来,这么严重?
叔叔联合了几位董事,借这次危机发难。
他苦笑,而我不想你因为同情或责任留下。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改变决定?
我胸口发紧,墨离,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把你当林森森。
他突然提高音量,聪明、独立、有远大前程的林森森！不应该被我的麻烦拖累！
我们隔着月光对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给我看这些秘密,然后把我推向大洋彼岸?
我是给你选择的权利。
他声音低下来,带着全部真相做决定。
我走向他,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与橙花气息,你知道吗?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大混蛋。
然后我吻了他。
这个吻不同于雨中的温柔试探,而是带着愤怒、委屈和说不尽的情感。
墨离僵了一瞬,随即回应得近乎疯狂,他的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像是怕我会消失一样。
我不需要你替我决定什么对我好。
分开时,我抵着他的额头说,我可以自己判断。
墨离的呼吸灼热,森森,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
意味着我们要一起对抗你叔叔?意味着我可能会被卷入公司权力斗争?
我轻笑,你以为这些能吓退我?
他的拇指轻抚我的脸颊,还意味着.........你会错过Vanderbilt。
墨离,我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金融吗?
他摇头。
因为我十二岁那年,爸爸在工地受伤,家里欠了一大笔债。
我轻声说,有个匿名好心人资助了我的学费,条件是必须考上好大学。我想找到那个人,也想成为能帮助别人的人。
墨离的表情凝固了,哪一年的事?
2009年。
他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松开我,转身走向办公桌,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旧相册。
快速翻到某一页,他指着一张合影——照片上是年轻的墨离母亲和一个少女时期的女子,两人站在橙花树下。
这是.........
你母亲和我母亲。
他的声音不稳,2008年拍的,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母亲回来后一直念叨要帮助老同学家.........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你是说...
那笔资助很可能来自墨家。
他握住我的手,命运早就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了,森森。
月光偏移了几分,照亮了办公桌上散落的文件。
墨离突然想起什么,明天的董事会,你最好不要出席。
为什么?
叔叔会针对你。
他的下颌线条紧绷,我不希望你受伤。
墨离,我拿起那份马来西亚项目的分析报告,这份文件足以证明财务造假与你无关,反而显示出你叔叔和周总监的勾当。我有责任亲自说明。
他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吧。但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冲动。
成交。
我踮脚轻吻他的唇角,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再擅自替我做决定了。
我戳了戳他的胸口,特别是关于我的职业生涯。
他捉住我的手指,拉到唇边轻吻,遵命,林分析师。
———
第二天的董事会堪比战场。
墨远山果然借题发挥,指责墨离管理不善导致公司损失。
当我出示证据指出财务造假的时间点恰好是墨离出国考察期间,而实际负责人是周总监时,会议室一片哗然。
有意思。
墨远山冷笑,一个小实习生,哪来的权限接触这些核心数据?
是我授权的。
墨离平静地说。
看来传言不假。
墨远山环视其他董事,我们的CEO确实被这个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不惜为她破坏公司规矩。
我站起身,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墨董事,我的每一项工作都有记录可查。如果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请直接指出分析报告的漏洞。
墨远山被噎住了。
其他董事开始传阅我的报告,低声讨论。
我认为,年长的李董事开口,林小姐的分析很有说服力。问题出在马来西亚团队和周总监的监管不力,而非墨总的决策。
说到监管,我鼓起勇气补充,我发现一些资金流向很可疑。
我调出一组数据,这部分款项最终转入了一个离岸账户,户名缩写是M.Y.S.
会议室瞬间安静。
墨远山的脸色变得铁青——M.Y.S正是他名字的缩写。
荒谬！
他猛地站起来,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查一查就知道了。
墨离的声音冷得像冰,鉴于情况特殊,我提议暂停叔叔的董事职务,配合内部调查。
表决结果三比二通过。
墨远山离席时,看我的眼神让我脊背发凉。
别担心。
会后,墨离私下安慰我,他不会有机会伤害你。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墨远山的狠毒。
———
下班时分,我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是快递员,有重要文件需要我亲自签收。
虽然疑惑,我还是下楼去了大堂。
刚走出电梯,两个陌生男子就围了上来。
林小姐吗?墨先生想和你谈谈。
我立刻警觉后退,哪个墨先生?
别紧张,就在附近。
其中一人抓住我的手臂,很快就结束。
我试图挣扎,却被捂住嘴拖向侧门。
危急关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是技术部的张工程师。
放开她！
他大喝一声,举起手机,我已经报警了！
那两人咒骂着松开我,迅速逃离。
我双腿发软,全靠张工程师扶着才没跌倒。
没事吧?
他关切地问,我看到你被带出电梯时表情不对,就跟了上来。
谢谢........
我声音发抖,能麻烦你送我去墨总办公室吗?
墨离见到我苍白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
听我叙述经过后,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他拿起外套,在事情解决前,不要单独行动。
等等,我拉住他,你要去哪?
找叔叔'谈谈'。
他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不行！
我死死拽住他的手臂,这正中他下怀！如果你现在去找他,说不定会有什么陷阱等着！
墨离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他敢动你...
我没事,真的。
我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报警处理,好吗?用合法途径解决。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额头抵住我的,你说得对。我只是.........不能忍受你因我受伤。
这一刻,我看到了墨离最脆弱的一面——那个失去父母后独自对抗世界的男孩,如今因为爱而有了新的软肋。
———
三天后,警方以涉嫌挪用公款和教唆绑架未遂逮捕了墨远山。
周总监作为共犯也被带走调查。
公司股价在短暂震荡后迅速回升,董事会全票通过墨离继续担任CEO的决议。
一切尘埃落定后,墨离带我去了一个地方——他儿时与母亲常去的那片橙花林。
时值满月,银白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将整个林子变成梦幻的仙境。
小时候每次难过,母亲都会带我来这里。
他牵着我的手漫步林间,她说橙花的香气能治愈一切伤痛。
我在一棵特别高大的橙花树下停住,就是这棵吗?
你怎么知道?
直觉。
我微笑,它看起来最有灵性。
墨离从口袋里取出那条橙花项链,轻轻戴在我脖子上,母亲会喜欢你的。
银链微凉,吊坠贴在我的锁骨上,像是一个温柔的承诺。
我抬头看他,月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关于Vanderbilt,我轻声说,我决定延期一年入学。
墨离的眉头皱起,森森,你不必........
不是为了你。
我打断他,是因为董事会后,李董事提议我接手周总监的部分职责。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我不想错过。
他深深看着我,你确定?
确定。
我点头,一年后,我可能会去美国,也可能会留下。但无论在哪里,我都希望..........
我顿了顿,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
墨离将我拉入怀中,他的心跳声稳健有力,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如果美国更适合你的发展,我甚至可以.........
嘘。
我按住他的唇,我们有一整年时间讨论未来。现在,就享受当下好吗?
他低头吻我,橙花的香气环绕着我们,仿佛命运的祝福。
———
三个月后,我正式成为墨离的特别助理。
公司里关于我们关系的流言渐渐平息,因为我们的专业表现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墨离的失眠症状改善了很多,他把我送的那个薰衣草香包放在枕头下,说比安眠药管用。
而我则在他的指导下,飞速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金融分析师。
某个加班的深夜,我窝在墨离办公室的沙发上看资料,他坐在对面批阅文件。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
森森。
他突然开口,下周是你母亲的生日对吧?
我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上次通电话时提到的。
他放下钢笔,我想去拜访她,可以吗?
以什么身份?
我故意逗他。
以........
他走过来单膝跪在沙发前,握住我的手,以她未来女婿的身份。
我眼眶一热,墨离,你这是........
不是求婚。
他轻笑,还没到时候。只是一个正式的、认真的承诺。
他吻了吻我的手指,我想告诉她,我会好好珍惜她的女儿,支持她追求梦想,无论那梦想把她带到哪里。
我俯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间满是令人安心的雪松与橙花气息。
在这个怀抱里,我找到了比任何offer都更珍贵的归属感——不是束缚,而是自由飞翔的底气。
你知道吗?
我轻声说,妈妈一直想见见那个资助我的好心人。
墨离微笑,那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告诉她这个完整的故事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而在这间安静的办公室里,我们相拥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与远处的光影融为一体,仿佛命中注定就该如此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