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本是上古海神一族,却为了我爹甘愿留在岸上。
因缺少海水的滋养她渐渐苍老,我爹变心为名誉迎娶将门庶女。
庶女说她不当妾让我爹休了母亲,我爹听从。
母亲悔不当初,上吊自杀。
父亲受庶母撺掇不顾母亲遗愿,选择火化遗体。
我顶撞了庶母,父亲却将我的腿打断,扔在河里。
但他似乎忘了,我是海神之女。
凡是有水的地方皆是我的主场。
我娘说过,我是海神一族的子嗣。
我们体内有海神之力,能掌控一切流动的东西。
我娘因离水时间太长面色枯黄,没有当初的水嫩,我爹开始嫌弃她的相貌。
他不满足于此开始纳妾,将门庶女看上了他。
但庶女说她不当妾,让我爹休了我娘。
我爹顺从。
当场写了封休书,以示决心。
在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我娘用泥土做成绳子,上吊自杀。
她临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的遗体回归大海。
我照做,却被父亲拦下。
人死要落叶归根,没有水葬一说,应土葬。
但她不是我的正妻,不能葬在我的家族墓里。
好一个土葬,好一个家族墓。
他似乎忘了,他当时牵我娘的手的时候说以后都不会让她去田地,他明知道我娘最怕土了。
但我娘却用最怕的东西勒死了自己,他对这个人是该有多失望。
我们两人谁都不退让。
庶母来了,她笑着打趣我们,既然水葬和土葬都有争议,依我看呀火葬最好了。
我本就看她有气,顶撞了她一句,便挨了父亲一巴掌。
他厉声呵斥我,怎么跟你辽娘说话的,听你娘的,就火葬!
父亲不顾母亲的遗愿,执意将我娘火化,我被侍卫押着亲眼看我娘消失在大火里。
我多么希望来场大雨灭了这个火。
却终不随人愿。
我祈求的雨没有来。
无数次动用我娘说的体内那海神之力,也丝毫没有踪迹。
火战胜了水。
郎君,我怕。庶母受惊般倒在父亲怀里。
我爹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放心,你是入我们家族的正妻,不会这样。
他当年也是这样跟我娘保证的,保证她永远是正妻,唯爱她一人。
我爹早年是镖师出身。
家中有一重病老母,他是家里的老大,年纪轻轻便挑起重担。
码头的人皆知道他要钱不要命。
海啸将所有船只遣返回行,他也不顾险阻运货前去。
他说,有了那钱她娘就能治病。
码头的老人们说,那几年他将刀架在脖子上。
直到他遇到了我娘。
我娘温柔体贴,是码头上很多小伙子动心的对象。
一次大的船运,码头上年轻力壮的小伙都去分一杯羹,年迈的在家中看家,恰此时我爹的母亲突发恶疾。
一个弱女子,硬生生背着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走了三里地。
这是码头的老人跟我讲的,自此后我爹一心追求我娘。
那之后海面再无海啸,我爹每次出行皆是风和日丽,水波无痕。
就算偶遇不好的雾天,也能尽快在海上找到方向。
他一直以为是上天助他。
渐渐地我爹海运的名头就响起来。
人人都说他是驾驭海的海神。
我爹有点学问,我娘处处行善举,为他揽下了好人缘。
最后众人推荐我爹当了我们那的县令。
夫妻二人恩爱。
我娘说她仅能生一个孩子。
我爹笑她多想,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都接受。
我们海神一族自古母系的力量单传,分娩时后代子嗣近乎得到母亲全部的力量,母亲只保留一小部分。
所以不是不愿再生,而是不能。
我诞生那天,我爹酒席办了七日。
又过一年,他跟我娘提议再要一个儿子,被拒绝。
他开始处处针对我。
男人,总是心口不一。
我狠狠瞪着那两个罪魁祸首,他们依偎在一起,丝毫没有半点愧疚。
父亲察觉到我的眼神,当晚我被他打断腿,带去河里淹死。
他对外谎称我跟着被休的母亲回了老家。
人死了,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晚,天空下起暴雨,我顺着河床汇入大海。
海水将我尽数淹没,因为双腿折断,我无法上游。
生死之际,原本消失的海神力到了海洋就好像回到了家,尽数迸发。
海水在开路,双腿也恢复正常。
再睁眼,凡是有水的地方皆有我的神识。
我来到京城地带,乔装打扮从镖师做起。
我护送的货物又快又好,名声渐起,来找我运货的越来越多。
海运是一项重要运输工具,木材,粮食这些过于沉重的走陆运往往要一星期,海运只需三天。
因此谁要是能有一项海运的本事是会被疯抢。
就这样我结识了盟友,是当今摄政王的王妃,辽晴鸢。
也是我庶母的嫡姐。
我爹有了将门支持,地位上升,跟他的同窗聊天尽是自得之样。
某日,我爹受邀到辽将军府。
贤婿,本将正好有一批要紧的货需要递送。梓之说你是镖师出身,有海神美誉,极力向我引荐你。
我爹沉浸喜悦,应下海运一事,将军岳父大人谬赞了,小婿定亲自送达。
回到家两人一番甜腻后。
庶母轻点他鼻尖,矫揉道:你呀,可得好好谢谢我,这差事可是我从嫡姐那抢来的,多少人可没这机会~
干成了,咱们压他们一头。她在男人的胸口妩媚画圈。
放心吧,这海运是我的拿手事。他握住女子作乱的手,宠溺着,你呀就等着在嫡姐那出风头吧。
我从辽晴鸢那知道,这笔生意被她的庶妹插了一手夺去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道理我是懂的。
就看着泼天的富贵他接不接的住了。
海面辽阔,晴空万里,我爹选了出行的一个好日子。
他海运那日,很多人来送行。众兵将,层层划分,气派长虹。
说到底是将军府女婿,自然不会丢了排面。
这好日子,不见得我不能给他使绊子。
正愁没人来看。
前方是岸,运送的船过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岸边。
海上突然升起迷雾。
这场大雾让人措手不及,我爹主动去驾驶。
都别慌,本官定能成功驶离迷雾,成功送达。
他的第六感很准,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驶离这一片区域。
见情况不对,随行的镖师急忙出声,沈县令,这大雾好像越来越浓了!
原本还能看见的岸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果不其然,这批货延误了。
他们的船只足足晚到了两个星期。
这是场急差,受灾地区等不了那么久。
辽老将军为将损失降到最低,海陆齐下,最终还是大女儿找的镖师让这批货没晚点。
护送的船兜兜转转回到出发的码头。
码头有很多原先的老人,他们都知道我爹夜允。
往常海运都是我爹跟我娘一起去,或只有我娘监管。
从未延误,这休妻换人就延误了,众人皆说这是不好的征兆。
得知船只返航消息,辽将军当场发怒。
木材在海上一星期早就受潮,无法建房,这些货全毁了。
辽将军对着庶女,厉声拍案起,你当时跟我说自己人可信,你姐姐找的你说不行!
我告诉你要是没有你姐姐找的这个镖师护送的新木材,耽误了赈灾,你爹我的脑袋都要搬家!!
因为出错再加上返航,庶女挨了父亲一顿骂。
她原本以为嫁给县令当正妻就可以摆脱庶女的身份,跟嫡姐身份一样,但现在他嫡姐出尽了风头。
因为这批货物,她在父亲那的地位不增反降。
如此受辱,她跟我爹大吵一架。
父亲也脾气火爆,两人谁都不让谁,大打出手。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拿手事,你就是这样拿手的!
我姐嫁的摄政王,人找的镖师原本五天干成的事,两天就完成了,你到好兜兜转转两星期毁了货,还返航!你怎么不死外边!!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外边!
海上没有时间,那两个星期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只知道一直划,穿过雾,他们终于看到光亮就上了岸,哪知道那是当时为了欢送他出行设的灯。
这件事他成为了整个县城的笑话。
我爹给了庶母一巴掌,两人扭打在一起。
很快侍卫冲进屋内押着我爹跪在地上,庶母连着抽了他五个嘴巴子。
他跟庶母道歉,庶母拽起他的脖子,指责,当不好运货的就老实的当你的县令!
我爹应下,随后登将军府上门道歉。
无数指责谩骂,他尽数接受。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忍辱负重的人,心里定不知多么记恨。
第一次他被赶出来,再次登门态度诚恳,庶母给他说好话求情,辽老将军也不好再说什么。
夫妻二人重归于好,因为求情一事,我爹更加宠庶母。
日日莺歌,他的脖子上一直有吻痕。
像是在朝众人表达他二人爱得深沉。
之后庶母怀孕了。
她说给我爹生一窝大胖小子。
我爹欣喜若狂。
他承诺花重金要给庶母打造一个比她嫡姐那还好的池塘。
此番风波过后,我爹继续当县令。
案牍是越来越高。
他的眉头是越来越紧。
最后将所有案牍推翻在地。
因为我让所有道德败坏之人运送的船只皆侧翻。
吾海神族,掌管海,既能载舟亦能覆舟。
有德之人舟载,无德之人舟覆,传下的海洋生物等着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的了。
那些粗制滥造让人身体发痒的布匹,以及混有沙砾的却当新米的大米…
这些货物竟然能通过调查走海运牟高利润,正如王妃所言,有一批人在钻这样的漏洞。
好巧不巧,让我发现,他们跟我爹有着密切往来。
船翻一事,百姓们皆大欢喜,统一未上报官府。
因为这些人常年压榨船夫,又跟官府勾结,没人动的了他们。
他们私下里跟我爹有秘密往来,上交油水开路,官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船只侧翻没有油水,而我爹为了给庶母建池塘花了很多钱,原本这些油水是够相抵甚至有剩余的,但现在不行了。
他只能挪用上交朝廷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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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事做尽,是包不住火的。
父亲被降罪,但念在初犯以及跟将门的关系,被罚半年的俸禄。
庶母回家后挨了一巴掌。
下人急忙趴地上求情,将军,小姐还有身孕呢。
婢女搀扶着辽老将军,将军急火攻心,捂着胸口,
庶出的在哪都露不了脸,这事还动用了你爹的关系!!
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这个县令就没了!
辽老将军重重拍桌,恨铁不成钢:
北方大旱在闹饥荒,你们在家中荒淫享乐,我这老脸都快丢尽了。
你的那些护卫全都撤走给国家效力,我看你根本就不需要保护!
庶母不是个好脾气,她在父亲那受辱就要从丈夫这讨回来。
我爹经过上次的事就窝着气呢,火药一点就着。
要不是你想要池塘,我用得着花这么多钱给你打造吗
还不是你奢靡,看你嫡姐有你就想要。
我想要怎么了,你当时不是许诺给我的,是我逼你的吗
你这孩子也别要了,我多余给你生!!庶母扶着肚子,瞪眼指着我爹。
一听他的孩子要没,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卖惨求情:
都是我的错,我昏了头,娘子,你知道的我这段时间一直不顺。
只要吵架他永远是最先求和的那个,他快到极限了。
只差一个引火点。
民间流言四起,自从大夫人被休后,县令府就没顺过。
早年北方大旱,大夫人搭棚施粥,甚至变卖首饰为难免搭建房屋,不顾身份亲自照顾他们。
跪拜祈求三日,为北方求来一场大雨。
可以说,县令的好名声都是靠大夫人才响亮的。如今众人见他是唯恐避之不及,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一心为民的县令了。
一个刁蛮跋扈,一个温柔体贴。
很难不让人对比。
他常常会想起那个默默支持,时刻关心他的那个人。
她不会跟他吵架,总是在夸赞自己,让他不要那么累。
只可惜这个人不在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接二连三的事件,打击到我爹,他鬼事阴钗下竟开始寻我。
我在海上听到我爹寻人的消息,只觉着可笑。
当时断我腿的时候是那么绝情。
现在寻我的时候又是多么恶心。
那个断我双腿,在大雨夜将我淹死的狠毒的人不正是他
辽晴鸢抱住我,没有说一句话,久久,不要为他生气,不值。
她轻拍我后背,传递着温暖。
虽然是王妃,但她没有丝毫的架子,担忧难民,担忧国事。
我想如果她当官,定是一个好官。
这几日我爹愁眉苦脸。
庶母摸着肚子,上前,其实,这海上的事情还有一个法子。
她对上男人那双发亮的眼睛,莞尔一笑。
我记得洽婉死后,那骨灰好像在杂物间放着。
娘子,你的意思是夜允有些激动。
没错,我听说她一个人的护送船只,都能又快又稳到达,你说是不是跟她是渔夫的女儿有关系。
我娘当时上岸,救了一个渔夫,渔夫无依无靠,我娘索性当了他干女儿。
后来渔夫年迈去世,这件事便无法考证,也就被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娘的出身。
我爹很为难,说实话那是跟他这么久的妻子,他不是没有感情,这人死后的骨灰哪能这样。
见我爹犹豫不决,她冷哼一声,顺手摔了一盘子。
盘子四分五裂,碎瓷片扎破我爹的裤脚,染上殷红。
怎么你是在想着你的前妻了。她语气不悦。
你可别忘了,是你说想要个儿子的。
我爹连忙狗腿道歉,生怕动了胎气,不想的,我想你还不够呢。
他起身亲着庶母的脸颊,两人又腻歪起来。
庶母打断他,那你为何还寻她的女儿
我爹牵起她的手,一笑。
她像她娘,我在想是不是也继承了那老渔夫海运的能力,断了双腿,运个东西也办的了,物尽其用嘛。
庶母脸上的不悦顿时消散,得意洋洋,有这骨灰哪还用得着她。
我呀,也是好心,当初不是说要给她娘水葬吗她现在要是在,还要感谢我呢。
利益这件事上,他们是一丘之貉。
很快达成统一:我爹海运用母亲的骨灰压阵。
大海似乎有了意识,统一为这艘船开出路来。
我爹差人运这批货,船只平稳抵达码头。
他尝到甜头,次次都让人用我母亲的骨灰开路。
几次任务均办得相当漂亮,他重新获得岳父大人的信任,就连庶女在家中的地位都提高了不少。
将军府开始有意提携他,毕竟自家女婿也不能太差,不然说出去将军府的脸上也没光。
他靠海运起家,身份上涨,慢慢他与海运脱离关系。
民间关于庶母是祸害的传言也碍于将军府的地位,不再流传。
当一个人尝过甜头,他尝什么都觉着是苦的。
这个起家的海运是万万不可再出事,否则,他这后续取得的一切成就都站不住脚。
就在这时,海寇来袭。
这支海寇队伍相当庞大,分散在全国四大海域,称为海上霸主。
但他们作风优良,有个宗旨:只抢官员船不抢百姓舟。
传闻为首的是一名女子。
朝廷下令围剿,民间上书抗议。
朝廷拿这支海寇也没有办法,派人去议和,却被洗劫一空。
要想运货,都要走海寇这条线路。
我爹眼看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望尽数丢失,情急之下再次用我娘的骨灰开路。
这次他亲自押送货物。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出来。
海寇将我爹的船拦下,同样洗劫一空,连带着我娘的骨灰。
此行是我爹亲自运送,他抱头蹲在那求饶,我冷笑。
来人,把他扒干净,扔海里喂鱼。
我爹浑身颤抖,他试探抬头。
大…人,下官年纪大了,骨头硬。
那就烤了再喂。我戏谑道。
船只下的海洋生物正垂涎欲滴。
他不说话,试探抬头,定睛看我。
我带着面具他就算看他也认不出我。
良久,他颤颤伸出手,你…你是晴儿吗
爹找了你好久啊。
他披头散发,眼眶湿润,那样子活像一个被不孝子女抛弃的父亲。
我不答,眼神阴狠再次命人将他扔海里。
众人抬着他的那刻,他开始大笑,整个人很是疯癫。
后来那声音不知是哭还是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双眼睛我太熟悉了,当时你娘死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他看着我手里的骨灰盒,嘲笑:你以为你拿到的是全部吗
这不过是一半罢了。
身旁得海寇听不下去了,将他重重摔在地上,他仍在笑。
的确,重量根本不对。
我不信,打开盒子看,骨灰真的太少了,根本不是全部。
这个人是个疯子。
我抽出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他。
另一半在哪!!!
我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发抖,那是我娘,他怎么敢把那骨灰分开,他怎么敢!!
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不行,
还有一半我娘的骨灰没有回来。
现在把我平安送回去,你们到皇帝那自首,我就把剩下的一半给你。
说这话时他异常冷静。
他辛苦爬到这个位置上,定会给自己留后手。
我娘的骨灰,就是他留的后手。
我将剑插入船身,入木三分,这支队伍即刻起解散,从今以后再没有海寇。
在我的眼神警示下,所有人离开,只留下我跟他。
我不愿让这些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成为他升官发财的铺路石。
他看着荡开的水面,大笑:这也行,好女儿快将你爹我送回去。
待我们驶离海岸,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黑云密布,电闪雷鸣,紫色的闪电仿佛要将天空撕裂,狂风卷起千层浪重重拍打。
我知道,是姥爷发怒了。
回到夜府,寂静。
换句话说,一片死气沉沉。
他立马松开我去找庶母。
我则趁机去找母亲的另一半骨灰。
娘子,我将晴儿带回来了,她应该是继承她娘的方向感了,海运很好。
他推开房门,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哆嗦。
因为在他来这个房间的路上,所有人都在无声跪拜。
那样子,就像有什么事发生了一样。
他的弦近乎绷断。
梓之,你说句话,说句话呀!
回应他的只有无声,掀开帘子,辽梓之委屈地望着他。
那明显五个月的肚子,如今却消失不见。
梓…之,孩...子呢他声音抖得不像样子。
孩子没了,无缘无故,孩子…就流了。庶母不敢看我爹的表情,因为她知道我爹最想要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沉默后我爹仰天大笑,他甩开庶母递过来的手,整个人浑浑噩噩,生人勿进。
他一直念叨着:我儿子没了。
是你把我儿子弄没的。
外面电闪雷鸣,他披头散发,光打过来那样子像一只伥鬼。
他望向窗外,呢喃着打雷了。
上次也是这样,我们大婚那天就是这鬼天气,你对着那云磕了三个头就没事了。
他不知道在对谁说话,没有人回答他。
你去磕三个头,夜允眼神木讷,看向床上之人又变得凶狠,动啊!
他终于爆发了,一直忍辱负重,到头来换来这样的结果,他接受不了。
娶了你我一直在倒霉,现在半大个小子都生不出来。
还不如休了。
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那个杀了他孩子的人身上。
她爹将侍卫撤了,现在她无依无靠,又怕被休回到将军府变成最底层。
对上那双阴狠地双眸,庶母连滚带爬下床,跪在雨里,对着天空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向上苍祈求给她一个大胖小子。
全程那人没有看一眼,他一直盯着那提前订做好的婴儿床榻。
天空变得更阴,丝毫没有因为那三个响头有任何缓解。
她想起身,却发现怎么都起不来。
冥冥中有一股吸力将她禁锢在此。
抬眼望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片刻间出现大量的水鸟。
那些水鸟俯冲下来。
将她啃食殆尽。
嘶喊声被更大的雷雨掩盖。
辽梓之死了。
三日后,我得知县令重病的消息。
我看到奄奄一息的他,将真相托出。
你一直以为上天助你,其实,是因为神一直在你身边。
她为了你上岸,忍受变老。可惜你没有珍惜,是你,逼死了她。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无奈闭上了嘴。
我拿出母亲那剩下的一半骨灰盒,它被工工整整地放在母亲去世的那间房的桌子上,旁边还有个鱼缸里面养着母亲最爱品种的小鱼。
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他是否后悔,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迟来的深情是最贱的。
郎中是不是说你没救了,你感染疾病想必是没几天活头了。
他眼神木讷盯着我表示赞同。
我想你死得明白,明白你为什么该死,省的你到时候觉着自己冤。我拽紧那人脖领将他重重摔在榻上。
你身上的吻痕就没下去过,你有没有想过,重欲是一方面。
更多的其实是,寄生。
庶母是一只水蛭精,生于河,离了河水她很快会干死。
他听出我的言下意。
那吻痕终究是害了他。
像庶母这样的妖要想以人类身份生活,那水的来源便是血。
而水蛭有一个致命点,就是吸血的同时也在传播疾病。
雪中送的可以是送炭,也可以是陷阱。
我爹当初是为了名誉孩子,自愿走进这个陷阱。
这本就是一场赌博,到头来,她什么都没了,还坏了身体。
那只水蛭精也终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走到婴儿床旁,床上摆着很多帅气的小衣裳,还有各式各样的玩具,以及纯金打造长命锁。
我拿起长命锁,端详它细致的纹理,我猜你现在一定想的是你的儿子。
床榻发出嘎吱嘎吱响的动静,在表达他的急切。
我猜他肯定非常想起身,问孩子的事。
但却碍于身体半点起不来。
你知道海神之力吗
我不去看他,也没管他是否会回应我。
我知道他只是动不了,不代表听不清。
我自顾自道。
那是可以操控水的力量。
我娘当初就是在泥土上施加的这个力量,让泥土变成坚硬的绳子自杀的。
多亏了你当初把我淹死,我体内的海神力爆发出来,因为生的欲望,这股力量异常强大。
强大到,我知道,你一直在家中养着一只水蛭精,以及她在河里诞下孩子。
听到孩子没死,他挣扎着起身。
我将他死死按在榻上,逼他听完。
但水蛭想要诞下人类的子嗣,水和人类血液相容缺一不可。
他好似想到什么,双眼瞪得巨大。
我说过,我们一族可以操控水。
不,更准确的是说,流动的任何东西。
水和血都是流动状,它们无法融合,那孩子也就无法成形,自始至终只能是水蛭样。
床榻激烈抖动,他死死盯着我,半响费劲道出一句话,近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当..时就应该..掐死你。
你没这个机会了。我打断他。
房门打开,阳光透进来。
你想不想见见你的那一窝大胖小子们
我在来的路上专门去看那个重金打造的池塘,池塘里一窝嗷嗷待哺的大胖小子。
因为当初是水和血液交替浇灌,小家伙们太长世间没饮血就馋了。
水蛭精生出的是没化形的孩子,她不敢说。
只能说孩子没了,但她还是低估了那人想要儿子的决心。
他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给他。
我将榻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扔进那个池塘。
闻到血的味道,池塘瞬间热闹。
血染红池塘水。
我将母亲的骨灰带回她的家。
是深海的那个。
姥姥姥爷为我娘举办了隆重的葬礼,整个海底都很沉重。
我来到母亲的房间,即便过去这么久,房间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每日都有海洋生物打扫。
房内的那张油画很明显不是海底的东西,它被气泡保护的很好。
我走进看,上面画的是一家三口的画像。
那是母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笑得很灿烂,她曾完全被爱过。
那三个响头,姥爷该有多伤心。
新婚的那场暴雨,所有的准备被暴雨尽数浇灭,所有下人去避雨,连带着我爹。
只有我娘,在大雨中,一声不吭磕头。
一下,比一下重。
那不是祈求,而是,
道歉。
为爱她的父母道歉。
为无法报答养育之恩道歉。
为擅自主张上了岸又与凡人成婚道歉。
因母系的力量单传,我姥爷甚爱,只娶了姥佬一个。
也就是说他只有我的母亲这一个孩子。
姥爷和姥姥的眼早已红肿,那个画卷被气泡包裹,四角隐约有些皱,能看的出来是常看,但又怕看坏了,只敢拿着那四个脚。
这对于海底,没有框保护的来说,真的很难。
在你付出全部的爱时,别忘了,有人一直在爱着你。
话语会伤人,但爱不会因做错事而改变分毫。
母亲葬礼结束,我跟姥爷说明情况。
我想回到海面上。
真正的海神不在于能否驾驭海,而在尽自己所能为世间做出贡献。
我想我娘当初上岸的一方面原因是爱,另一方面,她换了一种方式来看这个世间。
以一种设身处地者的身份,他从未忘记自己海神的职责,也从来没放弃过守护海洋和陆地的和平。
海神的力量对于整个世界来说终归是小,世界处于动态平衡才是真正的平安。
因此我也需要借助人类的力量。
姥姥姥爷同意,我重新回到海面上。
因通婚,我发现我的相貌不需要海水维持,就算常年在陆地也不会迅速衰老。
我迅速建立起镖师队伍,带着他们跟皇帝谈判,签订协议,他们变成一个隶属中央的海上军队,不再是海寇,也不受朝代限制。
共同守护江河湖海,黎明百姓,打击恶行。
我成为历朝来第一个开启海运的女官。
赐,三品—市舶使,掌管海运。
与此同时我接到辽晴鸢的好消息。
她将这些年的调查以奏折的形式呈上,才华和抱负被皇帝看到,摄政王也支持自己的王妃为她助力。
她,成为第一个查贪官污吏的女官。
我相信在未来,会有更多的女官,加入到治理中,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