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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盛着泪抬头看他,吱吱呀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听着周围因为惊恐而发出的惨叫声,我捡起地上那张破烂不堪的假皮要盖在脸上。
麟烩抓住了我的手,夺过假皮大声呵斥,
够了!
周边的声音寂静下来,素茵一脸得意下来,见到我的脸佯装被吓到。
天哪,夫人你的脸怎会变成这样,居然都长出了蛆虫!
她从麟烩手中扯过假皮,扔到地上狠狠踩烂,故作惊恐地说,
王上,夫人都变成怪物了,把她送走吧,不然我肯定会日日夜夜做噩梦的。
麟烩攥着拳头,胸口重重起伏了好几下。
那是他发火的前兆。
我浑身颤抖,生怕他一生气要将我送到皮影访去,爬过去想捡起假皮盖住发脓发臭的肌肤,卑微地说着,
不敢来,我再也不敢了。
他扬起手,我以为要迎接他怒不可遏的巴掌。
可他却丝毫不惧怕,将我的脸躲在衣袍里。
我找大夫来为你医治!所有人不准议论她一句话!
大夫前来为我开了几副消炎的药,摇头叹息,
夫人的脸恐怕是这辈子都没救了,假皮缝制的时间太长,内里肌肤被戳烂也没有及时医治,恐怕已经无力回天。
我抬起手却不敢触碰自己已经散发恶臭的脸,握着铜镜咿咿呀呀的痛哭流涕。
我竟然连放声大哭的资格都没有。
麟烩着急地看着我,连忙又说,
她从回来到现在就只会重复两句话,其他什么也不肯,你看看是不是嗓子也出了何问题
大夫这才探出,我身上其他的伤痕。
夫人声带被割,怕是接受了训练所以只会说那几个字,而且,我方才把到夫人的五脏六腑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东西在牵扯着。
麟烩顿时看向我头皮处的那根提线,颤抖着手交给大夫,
是不是这个......
声音带着不忍,他不敢看我,更不敢去听大夫的回答。
若是真的是,他无视过多少次,我被惩罚扎得五脏六腑险些暴毙而亡
大夫接过线观察了好久,大惊失色地点头。
怎会有人想出如此恶毒的东西!要是夫人常年被这线控制着,极有可能血流尽成为真正的提线木偶!
麟烩双肩不停的发抖,小心翼翼放下手上提线,声音微弱到风都能吹散。
我竟不知你受了这样大的罪,还纵容素茵三番两次用这提线来惩罚你......
我抚摸着崎岖不平的脸,照常咧出笑容。
脸上,只剩下一串血泪在流。
我想说,麟烩,我好恨你。
我恨你信素茵挑拨,将我送去受那样的折磨,恨你踩在我真心上践踏。
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回答他的只有那重复过上万遍标准的机械笑容。
他颤着手搂住我了,无声地抽泣,
别怕,我一定会找你治好你,那坊主我会找他算账的!
不管你变成何样,都是我的夫人,是我唯一的夫人,这点不会变的。
铜镜从我手中掉落,摔碎的镜片扎在他的身上。
他和我一样,身上流淌下温热的血泪。
用了几日的药,我脸上腐烂的肉不再增长蛆虫,留下来一条条奇丑无比的疤痕。
麟烩看出来素茵在前阎王忌日上,故意报复我,将她在房中关了几日紧闭。
他则去了人间,要找那皮影访的坊主算账。
提线从我体内取出,我下地收捡了小瑶的遗物。
阎王的孩子,死后却连坟也没有。
那些遗物早已成灰,我相信生前接触的东西,死后会有残魂留在上面。
安慰自己也好,我想为这个来世间仅仅呆了两年的孩子做点什么。
遗物被我堆积在了后院,我为小瑶埋了一座坟。
这次,我亲手为她超度了三日时间。
麟烩带着皮影访坊主回来时,我正跪在小瑶坟前为她祷告。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眼中流出一星半点的愧疚,安慰我,
都过去了,你别太敢敢于怀了,小瑶.....没那福气做我们的孩子。
我心中泛起细细麻麻的痛,小瑶死他将留下一句意外。
她被挫骨扬飞,他也只是一句没那福气。
或许,他早就忘记自己是如何贴在我腹上,满脸惊喜听着小瑶心跳说,
等她出生,我要将阎罗殿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她。
没给他任何眼神,起身回了殿。
麟烩拖着坊主进来,一脚踹他跪下,冷然威胁,
还不快说!
坊主哆哆嗦嗦哭喊着,
我实在不知道你是阎王夫人!这三年都是我有眼无珠,对夫人下了这样的狠手!求夫人原谅!
他并未吐露全部真话。
对我折磨是真,可他明明是知晓我是阎王夫人的。
送进去没几日,我亲眼看到素茵来到皮影访和坊主说,
那人是阎王夫人,阎王对她痛恶不已,你知道该怎么对他吧
坊主接过几箱钱财,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对我的折磨变本加厉。
麟烩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一脚踩在他颈后。
我夫人还未原谅你!还不继续道歉!
我盯着他怒气沉沉的脸,好像真的在为我发泄报复。
他在因为我生气吗
可将我变成这样的,不就是他吗
我静静地摇头,他眼中露出喜色,询问我,
你不生气了夫人我不会留他性命的!只要你消气就好!
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我还是摇头,拿出纸墨写上几个字递给他。
[我不想要他的道歉,我要与你和离。]
5.
麟烩盯着纸张上的字迹看了好久,气到眼眶红了,冷嗤反问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离开了我,离开阎罗殿,还有谁会要你!
别忘了,你现在容貌已毁,随便一个人看到都害怕,你能去哪里!
咬牙切齿的语气,就好像在威胁。
我抿着唇,又继续写。
[去哪儿都可以,我不想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他愤愤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大声嘶吼,
你在怪我!我根本不知晓那皮影访如此凶残,若是我知晓一定不会送你去的!
婳雪,我只当你在闹脾气,莫要再提和离了。
他不肯给我和离书,却拦不住我要走的心。
在几次他关我在殿,不肯来见我时,我逃出阎罗殿。
我是趁着夜色踏入人间的,在买假面的铺子买下一个面具戴上,我又进了皮影访。
坊主已经命藏阎罗殿,皮影访中那些和我一样被送来的女人却还在里面。
皮影访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里面有人手持刀刃威胁被送来的女人,要她们回家取银子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藏在屋后的宁鹊,她看到我重重点了点头。
我和她手起刀落,从皮影访的人手中救下了里面深受迫难的所有人。
宁鹊对我比划着手语,问我可有人跟来
我告诉她,我是自己逃出来的,麟烩不知道何时会追来。
她拉着我手就走,买了一烈马跑了三天三夜才停下到郊外的一间驿站。
我们都无法说话,只会用着两人沟通好的手语比划。
我看着驿站,眼眶湿润。
刚被送到皮影访日夜遭受折磨时,是宁鹊牵住了我的手,问我,
你是为何被送到这儿来
我将阎罗殿的事情吐露而出,她愤愤不平骂了麟烩好久。
又告诉我,她是因为家中困难,父母想将她培养成名门闺秀攀高枝才送入皮影访。
被送来皮影访的每一个人,都并非自愿。
但她却是唯一一个,敢拉住我的手,对我说,
我们逃走吧,离开这个地方。
为这个想法,我们谋划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曾经偷溜出来一次,就看中了这驿站。
若是那些被受迫害的女子,能有一处藏身之处或许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样子。
两年来,我们被割去声带、戴上假皮被迫成为一个满脸假笑的木偶人。
心中的心愿,却从未改变过。
我为宁鹊撕下了假皮,买了伤药为她敷上。
在阎罗殿时,我曾因为看到自己扭曲的脸而夜不能寐。
可看到宁鹊面目狰狞的皮肉时,我的心却觉得轻松。
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我们请人来修缮了驿站,在门外立上了‘若是需要帮助,请进来告诉我们’的标语。
期待两年的梦想,终于实现在了眼前。
宁鹊和我慢慢训练,终于学会了道谢与道歉之外的其他话。
两月过去,驿站来往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还有不少要被送到皮影访的女子被我们救下,成为了驿站的店员。
就当我同宁鹊感叹,
实现愿望的感受真好,这个驿站我们要永远的开下去。
宁鹊笑嘻嘻地端上茶来,附和道,
是啊,那些女子就不用像我们一样,因为权势而受多年迫害,也不会戴上面具示人。
聊闲之间,驿站突然闯入一批提刀的人,冲进来就将驿站砸了个稀巴烂。
六皇子坐在轿上被抬进来,不屑地盯着我们。
就是你们两个将我皮影访给毁了的断人财路啊,你们说说,该如何赔偿我才是
我和宁鹊对视一眼,警觉地后退。
拎着刀的侍从冲挥刀冲了上来,我抽出身后的剑刺入,一飞而上房梁面对侍从。
敌不寡众,我与宁鹊负面受敌,两人都受了伤。
六皇子嗤笑地拍着手走来,要摘下我们的面具。
性子倒挺烈的,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不如让我看看你们相貌如何,若是还能下嘴以身偿还也未尝不可。
他的手放在我面具上,欲要摘下时。
忽然一把剑直飞过来,穿过他的掌心带出一阵风将他钉在了木桩上。
麟烩负手而来,满满的不悦,
玩够了,就随我回去。待在人间什么野猫野狗都能沾染的日子,你还没受够
6.
六皇子被他身后的鬼差吓得摔跌在地,眼神在我和麟烩身上来回扫视,磕磕巴巴地问,
你是阎王......你是阎王夫人
麟烩投去一眼,便让他浑身发颤见鬼似的往外跑。
他向我走来,一如既往的命令口吻。
收拾东西吧,两月了,你闹也应该闹够了。
宁鹊第一时间挡在我面前,激动到有些结巴,
我不许......你靠近她一步!不能带她走!
麟烩嗤笑了声,看向身后的我,不屑反问,
你这些日子就是和一个连话都讲不清楚的人在一起厮混的我倒是小瞧你了,还以为你出了阎罗殿活不过一个月就会回来。
跟我回去,别逼我说第三遍。
我迟迟没有答话,他的语气已经染上威胁与不耐的意味。
并非是我不想说,只是看见他脑中就猛然涌出被做成提线木偶的那些折磨痛苦之事。
好像面对他时,我是个彻彻底底被提线牵扯的木偶,只会僵着微笑丧失了争辩的资格。
我抿着唇照旧没说话,将自己当成一个十足的哑巴。
他不耐烦地走上前来,推开宁鹊拽着我的手扛起我走。
我疯狂挣扎捶打,他不怒反笑,抓着我的手说,
行,那这才婳雪,不是那个只会假笑的人,看来这段时间放你出来是对的。
我愕住了,眼泪不争气的直流而下。
放我出来是对的
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随便能玩弄的宠物,厌烦了就可以随便扔掉,若是还没腻,就等着她乖乖回来。
泪水滴打在他的颈窝之中,他伸手摸到湿润的地方愣住了好久。
将我放了下来,慌张看着我的脸。
他伸手想来摘我的面具,可触碰到我面具时,又错乱的收回了手。
血泪在流淌,我摘下面具,将那张丑陋无比的脸露出来,一字一句发问,
你究竟还在执着什么我已经成为这个丑陋的样子了,这阎罗夫人的代价你还想让我付出多少
三年的折磨,他甚至连看也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明明他能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终止到这场如灾难的折磨。
可他没有,还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帮凶。
他慌张地垂下眼,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害怕,不敢再看我。
好久之后,他平息住了自己情绪,抬起眸庄重地说,
我并非想要你付出何代价雪儿,你是我夫人,不管是变成怎样我都会不离不弃。
人间不安宁,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保护你,起码......日后不让你受到这种苦难。
我知道你怪我,我已经反省过了,我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随便乱信素茵的挑拨了。
我嗤笑了声,所谓承诺却让人觉得透彻心凉。
保护害我沦落此地的人是谁
他沉默了,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唯有一双发红的眼眶滚落出泪水,好像在说着抱歉的话。
不想再纠缠,我转身要走。
若是你想通了,就将和离书带来见我。若是没想通,日后也就不要相见了。
身后的他浑身颤了颤,猛地冲上来环住我。
他的身形还在发抖,语气也染上了颤意,小心翼翼地说,
我不和离,雪儿,我不要和离。
你从前说,会给我一百次改错的机会,一百次还没有用完,难道你就想不要我了吗
温热的泪滚在我的耳后,我一阵恶寒,一寸寸掰开了他的手。
悲愤的情绪高涨,说话也控制不住的打颤,
一百次机会,早在素茵将小瑶害死,你轻飘飘一句都是意外时就已经用完了!
他红着眼望着我,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又合上。
像是不忍心提到双方的伤心事,他措辞了很久才说,
小瑶的事情真的是意外,素茵跟我交代过了,是她不小心跌入湖中才溺水而亡的。
我讥笑了声,嘲弄地睨着他。
那笑声让他惶恐,他焦躁不安的说,
雪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的确是意外,你别笑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我轻轻摇头,冷冷地说,
你是阎王,你的孩子出生开始具有火烧不死、水不溺不死的庇护。
她,怎么可能会溺水身亡
7.
麟烩呆滞住了,满脸都是错乱,不停地摇头。
小瑶......真的是素茵害死的......
显而易见的问题,何须给出答案。
我转身离开,他还要追上来,宁鹊冲过来将我护在身后,狠厉地对他说,
你这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帮凶,怎么还有脸继续纠缠小雪!
他像是不会说话,噙着眼泪盯着我,沙哑地狡辩,
不是的,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
宁鹊拉着我的手,怒气烧得更旺,声音大到整个驿站都在回荡。
你那小妾不光害死了她的孩子,还和坊主勾结在一起,整个皮影访唯有小雪被扎了整整六根提线。
你知道针通过头皮刺入五脏六腑的痛苦吗你懂提线被吊在房梁上三天三夜,血差点流干成为一个木偶的感受吗!
她身上还有伤,我生怕她克制不住激动情绪,拉扯到伤口。
我轻声对她说,算了,晚上还有客人要来,先去准备吧。
宁鹊瞪他一眼离开,我站在柜前开始算账。
而这次,他没敢再上前来,在原地站了很久的时间。
六皇子大闹一场之后,驿站的生意变得惨淡。
似乎大家都觉得,我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没有人敢到这里来。
我和宁鹊有了更多的时间,开始学习防身之术,练习将话说得标准。
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脸上那些曾经一度让我感到害怕、痛恶的伤口,我也在慢慢接受它。
常年生活在阎罗殿,突然跳到人间来生活,我的身体遭到了反噬。
渐渐的,已经有些有气无力拿不稳剑了。
宁鹊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要找大夫来为我医治。
我摇着头,淡淡地说,
离开阎罗殿是会折寿的,我活了三百年了,也知足了,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这驿站没有真正庇护到有需要帮助的人。
宁鹊抱着我,又哭又笑地说,
会帮到那些人的,我们两个不就是第一个被帮到的人吗
我轻笑了声,一手抚摸着她的脸,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满是疤痕,可我竟然觉得心里安然。
阎罗殿时,我以为自己离开了麟烩就不知何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皮影访的磨难我生不如死,一度想过要自尽。可现在我竟然贪恋上这人世间,想要留下来了。
宁鹊也哭了,她说幸好这个世间有我。
否则她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为何物。
那场相拥的哭诉之后,我们又开始投身于驿站忙碌之中。
不幸总是时有,没出两个月,麟烩与宁鹊的父母双双找了上来。
宁鹊的父母抡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大骂她是个不孝女。
麟烩静静站在驿站外,很久才小心翼翼将素茵被挫骨扬灰的消息告诉我。
所有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素茵......的确是害死我们女儿的凶手,她和皮影访坊主勾结的事情我也查到了,我已经亲手将她挫骨扬灰了。
我视线放在账本上,一次也没有看过他。
他又靠近,停在距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讨好道,
回去吧,长时间不在阎罗殿是会折寿的,上次你在皮影访尚且有我的法力覆盖不被影响,现在没1我,你又能支撑多久
听话好不好,小瑶......一定也想自己娘亲陪着她,我给小瑶立了更大的墓地,我们一起回去亲手为她超度好不好
他将小瑶的遗物放在柜台,那些都是曾经他为小瑶买的东西。
好像显示着,他也曾爱过小瑶的痕迹。
这些东西小瑶生前都接触过,还能超度的,咱们回去好吗
你若是放心不下这驿站,我派人前来为你看着,咱们就时间就回来这里看看好吗
我看着小瑶的遗物,随手扫到地上,讥讽道,
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谁准备的,你心里清楚。
不过是那时素茵有孕,他为那个孩子准备好了的。
可惜素茵才怀胎四月时,突然遭了一场大病孩子也没了,他这才将东西送给了小瑶。
他敛着眸,只觉得浑身散发着悲痛的气息。
因为我的无视,麟烩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驿站。
可并非离开,他还依旧守在人间,只是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他频频望向驿站内,在等着我主动看向他。
可惜没有,一次也不会有的。
8.
宁鹊的父母和她大吵了一架,直到摘下她面具时,惊在原地好久,抱着她痛哭流涕。
她的反应和我很相像,推开了她哽咽到无法呼吸的父母,冷淡地说,
一切都晚了,你们走吧。
她父母留下了家里最后一锭银子,怅然的离开了。
那天,宁鹊抱着我哭了好久。
她问我,为何她爹娘没有早些来找她,在皮影访时,她无数次想过她爹娘前来将她救出。
可是她一次也没有等到。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也和她一样。
一次又一次在绝望之中生出希望,又把希望狠狠碾压成灰烬沦为绝望。
我和宁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大夫前来医治,说针刺入的是五脏六腑,没有七窍流血已经是奇迹了。
活到现在已经是苟延残喘。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活得肆意些。
我们在驿站办了一场巨大的宴会,不盛请别人,只邀请了从前在皮影访中被解救出来的那些女子。
有些人还活在皮影访的阴影之中,有些已经走出来获得了新的开始。
明明我们从前鲜少交流,甚至彼此对视时会被那渗人的笑容给吓到。
可再次见面,就好像多年挚友问起了对方的近况。
宴会办得很大,大家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我坐在躺椅上,看着屏风后跳舞的身姿,心中暗暗感叹。
多美好,要是一直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时间在流淌,我的身体也渐渐虚弱。
就如同麟烩所说,没有他法力的庇佑,我很快就会丧命于此。
不过,至少是幸福的。
眼睛缓慢地在垂上,忽然一双手拉住了我,将我在怀中。
我好像看到麟烩的身影,他着急地抱着我离开,泪水撒在我的脸上。
他将我放下,口中喃喃念着什么,我听不清。
只是一瞬间,好像天旋地转,我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了。
看着虚弱的麟烩,我瞬间明白他方才念的是什么了。
他将不死之身用咒术换到了我身上。
我盯着他,未有喜怒,淡淡地说,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
他眼眸暗淡了几分,往外手中塞入了一张和离书,苦笑着说,
我知道,我也没想过你会原谅你,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命格调换,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他伸手过来,想要将我拥入怀中,被我起身避开。
他苦涩的笑容僵在脸上,就如同木偶般凝固,颓废地说,
最后一刻了,让我抱抱你好吗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
那是多久以前,我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我站了身,冷淡地说,
麟烩,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然后,转身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
回到驿站,宁鹊赖在椅子上,懒懒地看我一眼。
他救了你。
我应了声,摸着她温度极速下降的手。
她倒在我的肩头,声音微弱,
要记得,将这驿站一直开下去,完成我们的心愿。
感受着她手心温度冰冷,我为她盖住了眼帘。
看着喜庆遍地的驿站,眼角滑落下一滴泪。
是动容的泪。
我轻轻地说,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