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贩卖绣品供张砚之读书,他承诺高中后同我成婚。
新科及第后,他改变心意,迎娶宰相千金赵纭礼。
赵纭礼考验他求娶的诚意,逼我缝制大婚嫁衣。
我难以置信,冷笑:【呵,踩着我的脊骨攀高枝】
张砚之斜着眼看我:【你若非要嫁我,只能做妾,从偏门进。】
他和赵纭礼在风雅楼缠绵,暴雨倾泄天发怒。
我红着眼睛绣完金丝嫁衣,烛火摇曳至天明。
三年后,京城西门,张砚之跪地痛哭哀求我:
【婉清,我已知错,你不要走!】
1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一太监穿红色吉服,手持公文,推门走进来。
大声宣读。
殿试放榜,陛下圣旨,封张砚之为新科状元。
状元马等候在外,恭迎状元郎上马游街。
正值晌午,两个青菜,一碗粥,还有呆若木鸡的我和张砚之。
太监弯腰,侍从跪地,马儿垂首,围观人群目光如炬。
张砚之披状元袍,戴官帽,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锣鼓齐鸣,鞭炮火光飞溅。
空气里是热烈喜庆的烟火味儿。
新科状元策马游街,官兵开道,两旁百姓投花相送。
我从下而上仰望马背上的状元郎。
他身姿挺拔,沐光而行,通身有一股张扬的少年气,眉眼间却似一汪平静的湖水。
鞭炮锣鼓声,人群的喝彩声,少女们的惊呼声加在一起也掩盖不了我加速跳动地心跳声。
【咚,咚,咚】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一个人的所有物。
我忍不住窃喜,嘴角疯狂上扬。
路过风雅楼,一年轻贵女端坐顶楼靠窗赏风景。
她身段窈窕,肌肤瓷白,头戴翡翠,身旁候着4名侍女。
张砚之忽然抬头朝楼上看去,目光所到之处,侍女们纷纷羞涩低头。
而贵女含笑回视。
今年的新科状元怎么称呼贵女问旁边的侍女。
小姐,他是张砚之,出身寒门。一名侍女行礼禀告。
他们四目相对之际,那汪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
那女子笑出了声,张砚之眼里的湖水掀起风浪。
湖水下面,是潜藏的野心和欲望。
贵女从桌面上的花壶抽取一株鲜嫩的桃花砸向张砚之。
张研之停下马接住了这株桃花。
他轻嗅,挑眉看向贵女,把那桃花别在腰间。
贵女惊得一颤,蓦然红了耳根。
我的脸色骤然变了。
心如同被嫉妒的牙齿一口口咬噬,周围的景色在我内心的火焰中扭曲。
我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刺入我的掌心,却无法缓解我内心的痛苦。
2
京城三年,我和张砚之依靠贩卖绣品维持生活。
我做饭洗衣刺绣照顾张砚之生活起居,他只管安心备考。
我到裁缝铺交付绣活。
五副绣品一共80文。掌柜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
之前说好的一百文呢。我朝掌柜谄媚的笑。
80文爱卖不卖。掌柜转身欲走。
我弯腰讨好掌柜,恭敬的接过80文,小心的放进胸口的袋子里。
一匹制衣料子抓住了我的目光,我强迫自己移开,留着钱给张砚之买了一双新靴子。
生活总是这样,不能既要又要。
我的旧衣服虽然有补丁,忍忍还能穿。
张砚之即将任官,要是穿破旧鞋子去上任肯定遭人背后耻笑。
拿着新靴子回家,张砚之不在。
有不认识的仆人等候,给我递上一份拜贴。
丞相府千金赵纭礼邀请我去相府做衣裳。
我与这位小姐从未见过,她怎么会知道我
信上写着缝制一套衣裳工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可以买两只烧鸡,十斤大米,二十斤木炭!
在金钱的诱惑下,我决定走这一趟。
来到相府,亭台楼阁,雕廊画栋,无一处不精美绝伦,就连花园灯笼也用金线装饰!
高墙之外无数平民百姓居无定所,吃不饱饭,世家贵族竟如此豪奢!
花园深处,有一道声音很熟悉,我停下脚步朝那边瞧。
赵小姐真是才貌双全,聪慧过人。
张砚之低眉看向赵纭礼,俯首称臣。
我的诗作比不得新科状元的大作。赵纭礼害羞的说。
张公子可定了婚事一小姐试探问询。
未曾。
可你家中有一女子和你同住,她是何人
此人说话间小心观察赵纭礼的脸色。
那是我的义妹,父母双亡,收留在我家中。张砚之避重就轻回答。
那她……
那女子还要继续追问,赵纭礼突然出声打断,朝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听说你那妹妹制衣手艺了得,我递了拜贴邀请她来府里缝制衣裳
她已经到了。
张砚之看到我神色微变,我被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顿时周围的公子小姐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忍不住嗤笑。
她穿的什么啊衣服四处都是补丁像个乞丐。
皮肤黑得像个柴火棍,双手粗糙不像一个女人。
不像家中妹妹,像家中的仆妇。
我惨败着脸色,紧咬着下唇,屈辱感在脑子里番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仿佛当众被扒光了衣服,接受他人的指指点点。
我的眼睛被强迫直视轻蔑与不屑的目光,脸颊因羞耻而滚烫。
放榜前一天晚上,我抱住张砚之,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心只想嫁给他。
他眼神躲闪,说等他高中再说,男人应该以前途为重。
我满心欢喜期待他高中迎娶我为妻。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托词,他只把我当作他的义妹,压根就不想娶我。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是个自作多情的傻瓜!
若是她的技艺得了府中母亲的认可,我可为她引荐一位如意郎君。
赵纭礼瞧见我的真容,放下戒备,真心实意的说。
张砚之代义妹谢过赵小姐。不等我说话,张砚之一口答应。
听到张砚之的回答,赵纭礼满意的笑了。
我内心的愤怒熊熊燃烧,为了讨好丞相千金,他甚至还要把我嫁给别人!
状元郎应该配的是高门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想娶一个黑火柴土妞
张砚之看着我,眼里满是警告和晦涩不明的浑浊。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解释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屈辱感像一把利刃,深深刺进我的心里。
我就是他脚下的旧靴子,陪伴他淌过千山万水,破了旧了,应该退场了。
我跌跌撞撞朝门口走去,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3
回家后,我拿起包袱,又放下包袱。
那彷徨无助没有着落的心,依旧还是放不下他。
爹娘和弟弟都已经离世,张砚之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他。
小时候,家里重男轻女,爹娘只疼爱弟弟,对我不闻不问。
我从小就要帮家里干各种农活,风吹日晒,又黑又瘦,像根火柴。
弟弟5岁时,爹娘把过年杀的猪肉全都送给村里唯一的秀才张砚之,请他给弟弟上课启蒙。
弟弟调皮捣蛋,逃学不完成课业,他无奈之下叫住我,让我代替弟弟上学。
他不嫌弃我头发上身上烧饭喂猪下地干活的泥土和汗臭味,手把手教我写字。
在他的课堂,我第一次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闻着他衣服上的油墨香,内心偷偷的喜欢他。
当我得知他撒谎欺骗我,我心里甚至生不出埋怨,只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为了留在他的身边,我不愿意揭穿他的骗局。
万一,万一他最终选择的是我呢
我爱了他7年,这分感情已经融入我的骨血。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愿意放手。
晚上,张砚之回家,我像往常一样做好了饭等他。
他抱住我说辛苦了。
我贪恋这温暖,贪心的希望这瞬间就是永恒。
他发现我双眼红肿,血丝密布。
他让我坐下,水煮鸡蛋,给我揉眼睛。
他的双手在我的眼睛旁抚摸按揉,小心翼翼,呵护满满。
在这样的疼宠里,我分不清真心和假意,我鼓起勇气再问他一次。
张砚之,你什么时候娶我。
再等等。
他拿出带给我的礼物,问我喜欢吗
那是一件云锦制成的衣裳,精致秀美,很适合我这个年纪的少女。
我很惊喜,舍不得买的衣裳,张砚之送给我一件更好的。
这衣裳你从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我心疼他浪费钱。
今日参加丞相府诗会,我赢了,挑了这件礼物送你。
他疼宠的捏了捏我的脸,我低头,笑容僵在了嘴角。
丞相府诗会赢得的礼物,对于如今的我,是莫大的讽刺。
它提醒我的出身,照见了我的自卑。
我趁张砚之睡着,偷偷换上这件裙子来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我还是那么黑。
粗糙的皮肤,干枯没有营养的头发,长期做绣活近视凸起的双眼。
和赵纭礼比起来,她是那画中的仙女,而我更像是厨房的柴火棍。
更何况,张砚之在京城没有背景人脉,要想在朝堂站稳脚跟何其困难。
若是能成为丞相女婿,有人帮扶相助,想必前程一片光明。
在滔天权势富贵的诱惑下,在赵纭礼的美色勾引下,他难以招架,缴械投降。
他今日的温柔即使是假的,我也不愿意在美梦中醒来。
镜子里的女人消瘦干瘪,眉宇间有化不开的烦恼和忧愁。
即使穿上了最好的衣裳,也像个小丑。
4
自从参加丞相府诗会以后,张砚之天天外出,很晚才回来。
他和我沟通互动越来越少,眼睛里多了复杂和欲望。
我积郁成疾,发起了高烧。
张砚之请假一天照顾我,他买了草药包对家里里外外做了清洁消毒。
守着我给我冰镇降温。
我迷迷糊糊间回忆起小时候。
我每天傍晚做完全家的晚饭后,就去张砚之家读书。
我天资聪颖,三个月学会三千字,两年,看完他的藏书。
大旱年,父母为了灌溉水源急得嘴角起泡,家里的余粮也渐渐告急。
我研读天工开物和农桑种植的书籍,写了一篇治水灌溉的文章。
他看了我写的文章,说我有举人之才,若为男子,必定有一番作为。
可是我是女子,出身卑贱,莫说有所作为,生存都异常艰难。
张砚之听了我的话,女子又如何女子也可凭技艺才学立身。
他摸摸我的头,又奖励我一块白馒头。
我狼吞虎咽吃完,张砚之洗干净帕子给我擦手擦嘴角。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我想沉浸在回忆里不愿意醒来。
可是张砚之灌药,我的身体还是渐渐好转。
等我苏醒,他眼里有着不耐烦。
我每日处理公务很是繁忙,特意请假一天照顾你,你要尽快好起来。
他压下怒气,耐着性子哄我。
可是,我好不起来了,我的心破了一块洞,填不满。
我意志消沉。
婉清,我将要迎娶丞相千金赵纭礼。他好像是下定了决心,站起来背对我说。
悬着的刀终于落下来,我冷笑。
我想请你为赵纭礼绣嫁衣,以打消赵纭礼对我们关系的猜忌。张研之看着我。
我难以置信,痛斥他:你曾答应过娶我!
那是年少的戏言,做不得数。张砚之冷漠的说。
我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所以放弃了你,婉清,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要非要嫁我,也只能做妾,从偏门进。
正妻的位置只能属于赵纭礼。
他斜着眼睛看我,观察我的反应。
看来,他也不是真心爱赵纭礼,他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
我心如死灰,不再多说。
我下定决心,离开张砚之,靠自己独立谋生。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第二日,张砚之去上任,他将我送到丞相府,让我给赵纭礼量嫁衣尺寸。
我深知这是龙潭虎穴,不想进,张砚之容不得我拒绝。
我见到赵纭礼,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仇恨给她量尺。
她身姿绰约,体型匀称,尺码很标准,靠近闻有一股高雅的香气。
婉清妹妹,按理说,你这么大了,应该找一门好亲事了。
我既与你哥哥即将成婚,就是你嫂子,你的事我理应关心一二。
量尺结束后,赵纭礼把我拉到正厅,一个男子正在等候。
此人是侍卫李明。
李明肃着一张脸,眉宇间有股邪气。
李明,这是张砚之的妹妹张婉清。
赵纭礼给李明使了个颜色,今天就由你护送婉清妹妹回家。
我心知这恐怕会出什么幺蛾子,想找个借口开溜。
李明像是看出来我的想法,按住我的肩膀,我不能动弹。
回家路上,他把我拉到一个小巷子里。
你这么黑瘦,我都不想碰你。
我是奉赵小姐之命,警告一下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李明把我的衣服拉下来,然后又放回去,像是走了个形式。
我有点傻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回家以后,洗了好几遍澡,才把那份恶心和屈辱给稍稍洗干净。
那年,我父母和弟弟死于一场疫病,只有我一个人熬过来。
家里已经没有余粮,我万分饥饿,精神恍惚。
一个人独活太艰难,我熬不住了。
一个午后,我朝着河中央走去,想和父母弟弟团聚。
突然,张砚之拉住我,把我带回家,煮了一碗粥,让我吃下去。
我不愿意,他扇了我一巴掌,强迫我喝。
喝完粥以后,我不想死了,饱腹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
我从不认命,以后你就改姓张,张婉清。
你跟我赴京赶考,我定能闯出一个锦绣前程。
张砚之看着我,眼里有着逆天改命的坚定。
我相信了他说的,他会有一个锦绣前程。
只是我没想到,张砚之踩着我的尊严和脊骨踏上那锦绣前程。
6
我点灯,按照赵纭礼的身形尺寸制作嫁衣,熬红了双眼。
我爱上的人充满野心和欲望。
他会呆在朝堂和大臣共商大事,意气风发。
他来往都是名人志士,附庸风雅。
他府中会有如花美眷,陪他共赏春花秋月。
他会成为一个大人物,而我只是一个小配角
他的妻子会穿上我亲手缝制的嫁衣,和他拜堂成亲。
这一晚,蜡烛一直在跳动,丝线不停的在我手间穿过。
天色泛白,门嘎吱一声从外面推开。
张砚之回来,脖子上被人刻意留下了吻痕。
他不敢看我,回来换身衣服,就去处理事务。
他脱下的衣服,有赵纭礼身上的香薰味。
我闻着作呕。
嫁衣制好,金丝红布,鸾凤和鸣。
我带上灰布包袱走出了张砚之的世界。
7
我用全部的积蓄在京郊租了个破旧的柴房。
这就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我将在这里开始新的人生。
六个月后,我逐渐适应了独居生活,存了一点积蓄。
利用我的积蓄,我在城西角落租了一间不大的小摊位贩卖绣品。
通过来往客人闲聊,我听到有关于张砚之的八卦。
听说皇上给新科状元和丞相千金指婚了,三个月后大婚。
是啊,这张砚之真是幸运,寒门出身,被丞相府榜下捉婿,自此鲤鱼跃龙门。
是啊,往年的新科状元可没这待遇,我看主要是他模样俊。
寒门女婿,丞相可不一定看得上他。
圣上都下旨赐婚了,那丞相想必也是妥协了吧。
短短六个月,婚事就被定下了。
看来一切都在张砚之的掌握之中。
我的离开,对张砚之而言,是一件好事!
7
一天傍晚,我路过风雅楼,看见醉醺醺的张砚之被下人搀扶和一众高门公子小姐告别。
看来,他已经很好的融进了世族的圈子。
我躲在一边,想要避开。
一瞬间,张研之好像看到了我,朝我这边走来。
下人拉住他,他愤怒甩开他们。
甩开了侍从,自己也摔倒在地,我心里一紧。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嘴里念叨着: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他看向我这个方向,双目赤红,迟迟不肯离去。
我始终不曾出现。
他已经选择了权势名利,舍弃了我,那我将与他不复相见。
三个月后,他将和相府千金大婚,他的妻子会扶持他走向更高的位置。
一个月后,我在门口发现有人送了东西给我,那是一处宅院的地契。
看来,张砚之最终还是找到了我,送我一座宅院作为补偿。
我还是住在我的小柴房,并没有搬到这座宅院。
接下来,我开始闭关制作云锦。
这云锦由桑蚕丝制成,要经过十八道工序,工艺复杂。
云锦也是京城制衣最高级的料子,一尺布料价值一两黄金。
8
在张砚之和赵纭礼大婚的这一天,我终于织出了云锦。
我走出家门,来到中央大街,目送迎亲队伍游街。
张砚之穿着喜服,骑着马,缓缓向前。
两旁数十名侍女挥洒花瓣,最中间的喜轿里坐着他的新娘。
十里红妆,满目繁华。
这般热闹喜庆的画面,吸引众多百姓围观。
我混在人群里,没有人发现我。
我目送着自己最爱的人迎娶别人。
从今往后,张砚之,只是赵纭礼的夫君,和我再无瓜葛。
我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9
我开始在小店里售卖云锦。
一开始,大商家来人问,指着说这云锦是假的。
因为云锦的制作工艺都是保密的,被掌握在少数大商家手里。
我一个新开的小店售卖云锦,没人买。
一天,一个穿绿色襦裙的小姐路过我的铺子,她仔细打量我售卖的云锦
你这云锦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制成的。
如何制成
桑蚕丝制成,经过十八道工艺,不染色不掉色,而且柔软舒适。
她吃惊的看着我,没想到我居然真的知道如何制作云锦。
而且我独创了一种纺织工艺,这针织工艺花纹和别家不同,独一无二。
我笑着向小姐解释。
我买了,看看是真是假。
半个月后,又有几家小姐派人来采购,一个月后,接到了一笔大订单。
云锦上市短短六个月,我已经赚了100两黄金。
赚到钱的第一件事,我改名为李沐婉,买下城东一家空置的店铺。
一年后,李氏裁缝铺开张。
三年后,皇后生日,皇后母族秦氏下单让我独创一种定制云锦送进宫给皇后贺寿。
皇后对这份礼物非常喜欢,连连夸赞料子别致精美。
自此,我的店铺彻底打响名号,日进斗金。
离开张砚之,我并未穷困潦倒,孤苦无依。
反而靠着自己的制衣技艺在京城立足。
我在店铺旁边买下一座大宅院,比张砚之送给我的更大更豪华。
原来,靠自己的努力,也能踏上锦绣前程。
10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张砚之的消息。
最近皇宫出了一个很大的贪污案。
扬州水利堤坝溃于蚁穴,经过彻查,发现是基座木材为劣质木材。
有人贪污徇私,把上等良木换成了下等劣木,导致木头被蚁穴腐蚀。
工部主管工程建造,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等人被监察司一一问话。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在这个关头,我见到了赵纭礼。
她神色郁郁,疲态尽显,并没有婚姻幸福被滋养的状态。
反而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她仍旧坐在风雅楼的三楼,居高临下的欣赏的京城的风景,观看众生相。
只是她并不快乐,仿佛融入了这红尘俗世,倍受煎熬。
一个月后,我才知晓,张砚之担任工部侍郎牵涉了贪污案。
丞相府为保住他的性命,上下疏通打点关系,还花费了上万两黄金充实国库。
张砚之被废除官身,贬为庶人。
丞相逼迫爱女和张砚之和离。
短短几年,那风光无限的大婚以和离收场。
11
再见到张砚之,是在街上一个面馆。
他胡子拉杂,眉宇间尽是风霜失意。
他的脊背弯得很低,不想被人认出来。
我路过,没说话。
他突然停下来,抬头看着我。
我们两四目相对,眼里都是错愕震惊。
我衣着华贵,神色安然,面色红润。
而他落魄潦倒,寒酸卑微。
他的窘迫尴尬无法隐藏,我淡定坐下。
也叫了碗面,还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
张砚之,我现在叫李沐婉。
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开了一家裁缝店,买了一个大宅子。
我的锦绣前程少不了你的帮助,这顿饭,我请你。
张砚之眼睛红了,看着我许久,说了声多谢。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个宅子被我保管着,我一直在等着还给你。
他叹口气,自嘲的笑笑。
吃完了饭,我带他来到他买的宅子里。
这个院落并不大,以他半年的俸禄就能买得起。
这也算是他奋斗半生,留给他的东西。
他坐在客厅,拉住我的衣袖,
对不起,婉儿,对不起。
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被权势财富所诱惑,背叛我们的感情,走上了不归路。
婉儿,你消失的那一天,我一宿都没睡,整个京城都被我找了个遍。
我担心你是不是有危险,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的眼眶也红了,要说我没有一点动容,那也是假话。
可要我再回头踏入同一条河流,那也是不可能的。
12
我扯开我的袖子,坐下来问他。
你为何贪污
官场复杂,工部尚书要我递投名状,整个工部都有一条利益链条。
我若不站队,就会被顶头上司排挤。
张砚之无奈的说。
政治斗争本就复杂,我愿赌服输。
我一心往上爬,抛弃最爱我的人,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是我活该。
张砚之经历这一遭,像是通透了许多。
我冷笑,凝望深渊的人,也在被深渊凝望。
我不再多说,想要离开。
张砚之抱住我。
婉儿,我真的很想你。
我现在才明白,我早就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你的爱。
那些财富权势都比不上你真挚而无私的爱!
你自己选择不要了,现在已经晚了。
我深爱的是那个闪闪发光,一身正气的少年。
你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我尽全力挣脱这个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怀抱。
13
我准备离开京城,背上行囊走在大街上。
我发现张砚之在后面偷偷跟着我。
我又想起当初我们俩第一次来京城。
京城富贵繁华,让我们这两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大开眼界。
那个时候为了省钱,两个人吃一个包子,张砚之总把肉给我。
没有找到合适落脚的地方,两个人在废弃的破庙睡觉。
张砚之为我守夜,我每晚都要握着他的手才能睡着。
找到了落脚的地方,经常有老鼠昆虫,他也害怕虫子,一边哇哇大叫为我驱赶虫子。
我思念死去的父母和弟弟,他为我找来纸钱蜡烛,陪我一起缅怀他们。
我张砚之发誓,一定会保护婉清,让她幸福快乐!
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最怕婉儿哭了,哈哈哈,你可是最重要的人。
婉儿,你真美。
我一步一步朝前走,张砚之在后面一步一步跟着。
我朝后面挥了挥手,不要再送,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