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异瞳
林陌数到第三十七下时,电风扇的叶片上突然垂下两条腿。
那是双穿着校服的腿,蓝白相间的裤管空荡荡的,露出青白色的脚踝。一只磨损严重的运动鞋要掉不掉地挂在脚尖,随着风扇转动轻轻摇晃。林陌的呼吸停滞了,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校服上衣、扭曲的脖颈、暴突的眼球,最后是绕在扇叶轴承上的跳绳。
啪嗒。
一滴混着脑浆的血水砸在林陌的课桌上。
啊——！
尖叫声撕裂了教室的寂静。林陌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全班同学齐刷刷回头,四十多双眼睛里映出他惨白的脸。
林陌！班主任王老师拍案而起,你又发什么疯?
林陌的嘴唇颤抖着。他指向头顶的电风扇：那、那里有个人......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前排的张野笑得最夸张,他拍着桌子直不起腰：哈哈哈疯子又开始了！这次是电风扇上吊着鬼吗?
安静！王老师用教案重重拍打讲台,转头看向林陌时眼神已经带上厌烦,要不要去医务室?
林陌死死盯着电风扇。那具尸体还在那里,舌头吐得老长,充血的眼球正缓缓转向他。但其他人显然看不见——物理课代表甚至站起来检查了电风扇,向大家证明上面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我......林陌的喉咙发紧,我去趟厕所。
走廊上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林陌靠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镜中的少年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和干裂的嘴唇,校服领口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不是幻觉......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这次真的不是......
水龙头突然自动打开,水流哗啦啦地冲在瓷盆里。林陌僵住了,镜面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浮现出来：
【他们叫我疯子 你也是吗?】
砰！
林陌一拳砸在镜子上。裂纹蛛网般蔓延,割裂了那些字迹,也割裂了他惊恐的脸。
林陌！你在里面干什么?王老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校长要见你,现在！
校长办公室里弥漫着普洱茶和陈年文件的气味。秃顶的校长推了推眼镜,面前摊开的是林陌的档案,上面密密麻麻贴着精神评估心理干预之类的标签。
这已经是本学期第三次了。校长叹气,上次你在食堂说汤里漂着手指,上上次在操场声称看见地缝里爬出头发......
那些都是真的！林陌攥紧拳头,食堂用的骨头汤里确实有——
够了！校长打断他,你母亲是神经科学教授,应该很清楚你的情况。校医怀疑是颞叶癫痫导致的幻觉。他推过一份文件,签个字,先回家休息两周。
林陌盯着那份停课通知,纸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是那个吊死的男生,他正从纸张里向外爬,青紫的嘴唇蠕动着：
【告诉他们......我在仓库......】
啪！
林陌猛地合上文件夹。校长被吓了一跳,皱眉拨通了电话：陈教授吗?您儿子又出现幻觉了......
母亲的车里永远有一股消毒水味。陈雯教授从后视镜里观察儿子,林陌正把额头贴在车窗上,目光涣散地看向窗外。
李医生约了明天上午。陈雯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这次做全套脑部扫描。
林陌没有回答。人行道上,一个没有下半身的女人正拖着肠子爬过斑马线,路过的小女孩毫无察觉地踩过那些血淋淋的内脏。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了十年,从小学四年级那个暴雨天开始——当时他指着空荡荡的操场尖叫,说有个浑身是水的男孩在向他招手。
妈。林陌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能看见鬼呢?
车子急刹在红灯前。陈雯转过头,林陌第一次发现母亲眼角的皱纹这么深。
听着,她压低声音,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只有还没被科学解释的神经现象。你外公就是因为坚信自己能通灵,最后......她的声音哽住了,明天做完检查,我们去看看新开的心理诊所。
回到家后,林陌径直钻进卧室。书桌上摊开的物理作业本上写满了救救我,笔迹和他自己的如出一辙。他麻木地撕掉那几页,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盒——里面装着这些年他记录的所有异常事件：2018年5月3日,食堂阿姨背后趴着穿寿衣的老太太；2020年11月11日,游泳池底沉着三个绑着石块的小孩......
窗外,夕阳把云层染成血色。林陌突然注意到操场边缘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那是他最早看见的几个存在之一。十年来,她总是安静地站在远处,从不靠近也不说话。但此刻,女孩第一次抬起了头,黑洞洞的眼睛直视着他。
林陌浑身发冷。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向窗口走去,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操场边缘,和红裙女孩面对面。
你......林陌的牙齿打颤,你想干什么?
女孩的嘴唇没有动,但一个声音直接钻进了林陌的脑海：【音乐教室......钢琴下面......】
她的身影突然消散在暮色中。林陌腿一软跪在地上,掌心被碎石磨出了血。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十年前那个暴雨天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空荡荡的操场上,浑身是水的男孩对他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音乐教室......
第二天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林陌麻木地接受各种仪器检查,荧光屏上他的脑部影像像一团扭曲的星云。李医生指着颞叶区域的一处阴影对陈雯解释着什么,关键词断断续续飘进林陌耳朵：......异常放电............典型症状............药物治疗......
不是病。林陌突然说。
诊室里安静下来。李医生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很多患者都这么说。
上周死在仓库的那个男生,林陌直视医生的眼睛,他是用跳绳上吊的,对吧?
李医生的笑容僵住了。陈雯猛地抓住儿子的肩膀：你怎么知道这事?学校应该封锁了消息！
我看见他了。林陌轻声说,就在教室的电风扇上。
回家路上母子俩都没说话。经过学校时,林陌突然要求下车：我去图书馆还书。
陈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六点前回来吃药。
市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林陌在心理学区漫无目的地游荡,手指划过《幻觉与大脑》《异常心理学》的书脊。这些书他看了太多,每一本都在试图证明他是个病人。
那些理论解释不了你的情况。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陌转身,看见一位白发老人站在书架间,穿着老式中山装,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不像老人。
您......林陌迟疑道,您能看见我?
老人笑了：不仅看得见,我还知道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指了指林陌身后,比如那个穿红裙子的姑娘。
林陌的血液瞬间凝固。红裙女孩就站在三米外的书架间,这次她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乐谱。
您是......
沈默。老人递出一张泛黄的名片,上面印着民俗学教授的字样,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聊聊'阴阳眼'的事。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沈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翻开时掉出几张老照片。林陌捡起其中一张,上面是年轻时的沈默站在一所老校舍前,背景里隐约有个红裙女孩的身影。
这是......
1999年拍的。沈默的声音突然低沉,那孩子叫苏媛,死在音乐教室的钢琴下。
林陌的手开始发抖。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真相不在眼睛看见的地方】。
您认识她?她为什么找我?
沈默正要回答,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闭馆通知。老人迅速收起资料：明天下午三点,旧校区的音乐教室见。他顿了顿,对了,别告诉你母亲。
林陌想问为什么,抬头却看见沈默正穿过图书馆的玻璃门——直接从闭合的玻璃中穿了过去。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照在沈默刚才坐过的位置。林陌这才发现,老人没有在地上留下影子。
第二章：残魂
1. 旧报纸上的亡者
林陌站在废弃音乐教室的门口,铁门上的锁早已锈蚀,轻轻一推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灰尘在光束中浮动,像无数细小的幽灵。教室中央摆着一架老式钢琴,琴键泛黄,有几个已经塌陷。
红裙女孩站在钢琴旁,这次她没有消失,而是抬起苍白的手指,指向钢琴下方。
……下面……有东西……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扭曲的回音。
林陌咽了口唾沫,蹲下身,伸手摸索钢琴底部。他的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木板,用力一推——
啪嗒。
一个铁盒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1999年XX中学女生跳楼自杀案调查》
报纸上的照片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倒在血泊中,周围是尖叫的学生和匆忙赶来的老师。标题下方有一行小字：
校方称,死者苏媛（16岁）因偷窃班费被同学孤立,最终选择轻生。
林陌的手指微微发抖。
他们……说谎……
红裙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站在林陌身后,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后颈。
不是我偷的……
林陌猛地回头,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只剩下钢琴上的一滴暗红色液体,缓缓渗入木纹。
2. 沈默教授的真相
第二天下午,林陌在图书馆再次见到沈默。
老人坐在角落的桌前,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古籍,封面上烫金的字已经剥落,只能勉强辨认出《灵视考》三个字。
你去了音乐教室。沈默头也不抬地说道。
林陌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默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因为苏媛也来找过你。
林陌的心脏猛地一跳：你认识她?
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开古籍的某一页,指着一张手绘的插图——那是一个人的大脑剖面图,松果体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
灵视者,松果体异于常人,可视阴阳两界。

这不是病,林陌。沈默的声音低沉,而是一种天赋。
那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
因为大多数人选择看不见。沈默合上书,亡魂、怨灵、地缚灵……它们一直存在,只是普通人会本能地忽略它们,就像你忽略空气中的尘埃。
林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您呢?您为什么能看见?
沈默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
因为我死过一次。
林陌的呼吸停滞了。
沈默缓缓站起身,阳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影子。
我是1999年调查苏媛案的记者。他的声音变得飘渺,后来,我在学校仓库里发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的身影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小心张野。沈默最后说道,他的父亲……知道太多。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本《灵视考》静静躺在桌上。
3. 被锁在音乐教室
放学后,林陌被张野和他的跟班堵在了走廊拐角。
听说你最近很爱去音乐教室?张野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怎么,疯子也懂音乐?
林陌没说话,转身想走,却被张野一把拽住衣领。
我爸说,让你少管闲事。张野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属于高中生的阴冷,否则,你会和苏媛一样……消失。
林陌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知道苏媛?
张野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冷笑：疯子就是疯子,整天胡言乱语。
他一挥手,两个跟班架住林陌,拖着他向废弃的音乐教室走去。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今晚就好好待着吧！
砰！
铁门被重重关上,门外传来张野的笑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林陌用力拍打铁门,但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钢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只匍匐的怪物。
突然,钢琴的琴键自己动了一下。
咚。
一个低沉的音符在寂静中回荡。
林陌的寒毛倒竖。
咚……咚……
琴键继续下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弹奏。渐渐地,音符连成一段旋律——那是一首林陌从未听过的曲子,忧伤而扭曲,像是亡者的哭泣。
钢琴凳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穿红裙的身影。
苏媛的亡魂坐在那里,手指按在琴键上,头却180度扭转过来,黑洞洞的眼睛直视林陌。
你……想……知道真相吗?
她的嘴没有动,声音却直接钻进了林陌的大脑。
林陌的喉咙发紧：……想。
苏媛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不属于人类的笑容。
那就……看看地下……
她的手指向地板。
林陌低头,发现地板的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渐渐汇聚成几个字：
他们……埋了我们……
就在这时,音乐教室的门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开,张野的尖叫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有鬼啊——！！
林陌冲出门,只看到张野跌跌撞撞逃跑的背影,而苏媛的亡魂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地板上那行血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4. 地下的秘密
林陌没有回家,而是溜进了学校的档案室。
他翻出学校的历史记录,发现这所高中的前身确实是日军战时医院,1945年日军撤退后,这里被改建为学校,但地下仓库从未彻底清理。
档案里夹着一张模糊的蓝图,显示音乐教室正下方有一个被封死的地下室。
他们……埋了我们……
苏媛的话在林陌脑海中回荡。
他想起沈默的警告：小心张野的父亲。
张野的父亲是学校的副校长。
如果苏媛的死不是自杀……
如果地下真的埋着什么……
林陌合上档案,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张野的父亲,是不是在掩盖什么?
第三章：溯光
1. 亡者的记忆
凌晨三点,林陌的卧室温度骤降。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红裙女孩苏媛站在床边,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看……
一瞬间,林陌的视野被撕裂,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1999年,XX中学音乐教室。
苏媛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优美的旋律。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女生冷笑着走进来。
班费是你偷的吧?为首的女生甩出一叠钞票,我们在你书包里找到了！
苏媛脸色煞白：不可能！我根本没碰过班费！
还狡辩?女生猛地掀翻琴凳,会长都看见了！
画面切换。
苏媛被堵在厕所隔间,冷水从头顶浇下,校服被涂满红墨水,像血。
小偷！骗子！
去死吧！
最后一段记忆——
深夜的音乐教室。苏媛被反锁在里面,拼命拍打门板。
放我出去！我没有偷钱！
门外,一个模糊的男声冷笑：谁会信疯子的话?
记忆戛然而止。
林陌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发现枕头上沾着血迹——他的鼻子在幻象中流血了。
苏媛的亡魂站在月光下,裙摆无风自动。
他们……说谎……
林陌擦去鼻血,低声问道：是谁诬陷你的?
苏媛的嘴角扭曲,似乎想说什么,但突然——她的头猛地转向窗户。
林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对面的教学楼顶,站着一个黑影,正冷冷地注视着这里。
2. 母亲的跟踪
你最近总是半夜出门。
早餐桌上,陈雯放下咖啡杯,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
林陌捏着勺子的手指一紧：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去废弃的音乐教室?陈雯的声音很轻,却让林陌如坠冰窟,还是去会那个所谓的'沈教授'?
林陌猛地抬头：你跟踪我?
我是你母亲。陈雯推开椅子站起来,李医生说你的颞叶癫痫可能伴随妄想症,但我不信。她走近,突然抓住林陌的手腕,告诉我实话——你真的看见'东西'了,对吗?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林陌的肉里,眼神狂热得可怕。
林陌挣脱开来：你不是一直说那是病吗?
因为……陈雯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你外公也说过同样的话。
林陌愣住。
陈雯转身从书柜深处抽出一本发黄的相册,翻到某一页——照片上是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站在学校门口,背后隐约有个模糊的红影。
你外公是这所学校的第一任校长。陈雯的手指抚过照片,1952年,他在仓库里上吊自杀,遗书上写……'他们回来了'。
林陌的血液凝固了。
所以……他艰难地开口,你一直知道这所学校有问题?
陈雯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离沈默远点。他二十年前就死了。
3. 沈默的密室
放学后,林陌按照沈默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城郊的一栋老宅。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屋内堆满古籍和发黄的报纸,墙上钉着一张巨大的学校平面图,红线标注出几个关键点——音乐教室、仓库、操场边缘。
书桌上摊开一本笔记,最新一页写着：
松果体异常活跃者,可视灵体。苏媛案关键——班费实为张振国（现任副校长）挪用,栽赃于她。
林陌倒吸一口冷气。
张振国——正是张野的父亲。
他继续翻阅,发现一沓老照片,其中一张是年轻时的沈默站在仓库门口,手里举着相机。照片背面写着：
1999.10.3,拍到张振国埋东西。
突然,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林陌猛地回头。
沈默的亡魂站在阴影里,脸色比之前更加透明。
你来了。他的声音像隔着水传来,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
我的灵魂……快散了。沈默指向墙上的地图,苏媛的尸体不在当年发现的位置。张振国把她埋在了操场边缘,就在那棵老槐树下。
林陌的喉咙发紧：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沈默的身影开始闪烁：因为……你母亲没说错。我确实死了。他的声音渐渐飘远,但杀死我的不是张振国……而是……
话未说完,他的影像突然扭曲,如同信号中断的电视,彻底消失了。
书桌上的笔记无风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小心陈雯。她知道真相。
4. 染血的校徽
深夜的操场空无一人。
林陌蹲在老槐树下,用铁锹挖开松软的泥土。挖到约半米深时,铁锹撞到了什么硬物。
是一个生锈的铁盒。
盒子里是一枚染血的校徽,背面刻着苏媛二字,还有一张被撕成两半的合照——
一半是苏媛站在钢琴旁微笑,另一半被撕掉了,但残留的袖扣显示那是教师制服。
林陌的手指发抖。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张野站在月光下,手里握着一把美工刀,脸上带着扭曲的笑。
我爸说,当年沈默也是这么好奇,结果……他慢慢逼近,你猜他怎么死的?
林陌后退一步,脚后跟碰到了什么——
红裙女孩苏媛的亡魂从地下缓缓升起,惨白的手搭在了张野肩上。
啊——！！
张野的尖叫划破夜空,美工刀当啷落地。他疯了一样拍打自己的肩膀,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林陌低头看向铁盒,发现底部还有一张纸条,字迹被血迹晕染：
班费是张振国拿的,他怕我说出去——
后半截被血彻底糊住,无法辨认。
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林陌匆忙埋好土,攥着校徽和照片逃离现场。
他没注意到,教学楼的某个窗口,一个黑影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5. 母亲的秘密
林陌回到家,发现陈雯的卧室亮着灯。
他悄悄靠近,从门缝中看到母亲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份标着绝密的档案：
《松果体异常者观察记录——林陌,17岁》
档案下方有一行小字：
实验组03号,灵视能力稳定,可进行下一阶段刺激。
林陌的血液瞬间冻结。
就在这时,陈雯突然转头看向门口——
林陌迅速闪进阴影里,听到母亲拿起电话,压低声音说：
是的,他找到铁盒了……不,不能让他知道真相……沈默已经干扰太多……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男声,陈雯的脸色变得阴沉。
实在不行……只能像处理我父亲一样处理他。
第四章：共业
1. 校刊里的秘密
凌晨四点,林陌撬开了学校档案室的门锁。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监狱的铁栏。他打开手机照明,快速翻找1999年的校刊合订本。
哗啦——
一叠旧报纸散落在地,其中一张头版赫然印着：
《我校女生苏媛跳楼自杀,疑似因偷窃班费羞愧轻生》
配图是苏媛生前的照片,她站在音乐教室的钢琴旁,笑容腼腆。但林陌注意到,照片边缘有一只男人的手搭在钢琴上——袖口处有一枚独特的银色袖扣。
这是……
他猛地想起铁盒里那张被撕毁的合照。
翻到校刊最后一页,在班费失窃案通报的名单里,一个名字被钢笔反复圈画过：
调查组组长：张振国（时任学生会指导老师）。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林陌屏住呼吸,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挪进来——是学校的清洁工王阿姨。
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查这个。王阿姨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她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林陌看清她左眼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您……认识苏媛?
王阿姨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她是我侄女。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她死前塞给我的。
纸上是一行歪扭的血字：
班费是张老师拿的,他怕我说出去——
后半截被血迹模糊,但足以让林陌浑身发冷。
当年苏媛在音乐教室练琴到很晚,王阿姨的指甲掐进掌心,看见张振国撬开了班费柜。第二天班费失踪,张振国却指认是她偷的。
为什么不揭发他?
谁说没有?王阿姨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的一道勒痕,这就是代价。他们说我疯了,把我关进精神病院三年……
她的独眼看向林陌身后的空气,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踉跄着后退：她、她又来了！
林陌回头——
红裙女孩苏媛的亡魂站在档案柜旁,裙摆滴着血,手指缓缓指向校刊上的照片。
他……杀了我……
2. 沈默的遗言
废弃音乐教室里,沈默的亡魂比上次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张振国不只是挪用班费。他的声音带着电子干扰般的杂音,当年学校扩建,在地下仓库发现了日军遗留的黄金,他和几个校领导私分了。
林陌想起操场下那个铁盒：苏媛发现了这个?
不止。沈默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她拍到了证据,底片藏在这架钢琴里。
林陌立刻掀开琴盖,在击弦机深处摸到一个胶卷盒。
我因为调查这个被灭口。沈默的影像开始扭曲,他们把我伪装成心脏病发作,但实际上是……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刺耳的电流声,影像剧烈抖动。林陌惊恐地看到沈默的脖子上凭空出现一道勒痕,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拖向空中。
小心……你母亲……
话音未落,沈默的亡魂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消失了。
钢琴上的胶卷盒突然变得滚烫,林陌下意识松手,它掉在地上自动展开——
显影出的照片上,张振国正把几个金条塞进公文包,背景是学校仓库的日军标志。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1999.10.2。
苏媛死亡前一天。
3. 张野的崩溃
清晨的教室里,张野的状态明显不对。
他眼窝深陷,校服皱巴巴的,右手不停抓挠左臂,在上面留下道道血痕。林陌注意到他桌上摊开的作业本上写满了不是我。
看什么看！张野突然暴起,揪住林陌的衣领,是不是你搞的鬼?昨晚那些……那些东西！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带着腐臭味。林陌突然看见——张野背上趴着一个模糊的人形,正用腐烂的手抚摸他的后颈。
你……背上……
闭嘴！张野猛地松开他,疯狂拍打自己的后背,滚开！滚开啊！
全班寂静。
班主任冲进来时,张野已经蜷缩在墙角,把铅笔盒里的刀片往手臂上划：她说是我爸害死她的……可我才三岁啊！关我什么事！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林陌看见红裙女孩站在走廊尽头,对张野露出诡异的微笑。
4. 母亲的实验档案
趁陈雯去大学授课,林陌潜入了她的书房。
保险柜密码是他生日——这个发现让林陌心脏刺痛。柜子里除了外公的遗物,还有一份标着灵视者研究的文件夹。
《松果体刺激实验记录》
- 1989年：陈教授（林陌外公）确认具有灵视能力,因精神崩溃自杀。
- 2005年：选定03号实验对象（林陌）,孕期进行特定频率声波刺激。
- 2012年：确认03号对象显现灵视能力,开始记录异常事件。
最后一页是陈雯的笔记：
陌陌的能力超出预期,已能稳定接收亡灵信息。但张振国集团察觉到调查,沈默已被处理。必须加快进度——
林陌的手剧烈发抖。
窗玻璃突然映出母亲的身影,她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电击器的金属光泽。
你不该看这些的。她的声音温柔得可怕。
5. 地下仓库
林陌在千钧一发之际翻窗逃走。
现在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学校仓库——照片上那个藏着日军黄金的地点。
生锈的铁门被锁链缠着,但锁已经被人破坏。林陌推开门,霉味混着某种腐臭扑面而来。
手电光照亮墙上的日军标志,下方是几个被撬开的保险箱。但最让林陌毛骨悚然的是——
仓库正中央摆着一架钢琴,和苏媛死亡现场那架一模一样。
琴盖上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陈雯和张振国站在一起,手里各拿着一块金条。
照片背面写着：
处理掉目击者,包括那个多管闲事的记者。
林陌突然明白沈默临消失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红裙女孩的亡魂从钢琴里缓缓升起,这次她的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歪折着,嘴角却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现在……你知道了……
仓库的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第五章：渡亡
1. 仓库对峙
仓库的铁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林陌闻到了煤油味。
张振国站在阴影里,手里举着一个银质打火机,火苗在他阴鸷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身边是两名保安,手里握着铁棍。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儿。张振国的声音像钝刀磨过骨头,和你妈一样聪明,可惜……
打火机咔嗒一声合上,仓库陷入黑暗。
林陌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钢琴。红裙女孩苏媛的亡魂站在琴边,裙摆无风自动,腐烂的手指缓缓指向张振国的方向。
他……说谎……
二十年前,张振国在黑暗中开口,我和几个老师在地下仓库发现了日军留下的黄金。本来打算上交,但陈教授——你外公——说这批黄金沾了太多人命,应该直接销毁。
皮鞋声慢慢逼近。
可那是价值上亿的黄金啊！张振国的声音突然扭曲,所以我们决定……让他永远闭嘴。
林陌的血液结冰。
你外公是第一个,沈默是第二个,苏媛是第三个。打火机再次亮起,照出张振国狰狞的笑,现在轮到你了。
保安的铁棍呼啸而来,林陌下意识抬手格挡——
砰！
枪声震碎了仓库的寂静。
保安惨叫着捂住流血的手腕,铁棍当啷落地。林陌转头,看见陈雯站在门口,手中的手枪冒着青烟。
妈……?
陈雯的脸色苍白如鬼,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录音中。
张振国,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你刚才的供词已经同步到云端。市局的警车就在校门口。
张振国的表情凝固了。
2. 母亲的真相
警笛声由远及近。
在等待警察的间隙,陈雯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塞给林陌：这里面有沈默死前留下的全部证据,包括黄金的去向和张振国谋杀你外公的录音。
林陌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我花了二十年卧底。陈雯撕碎那份《灵视者研究》档案,所谓的实验记录是给张振国看的假资料,真正的目的是让他相信我在帮他研究超自然能力。
她突然抓住林陌的手,力道大得生疼：但我没想到会遗传给你……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林陌看向仓库角落——苏媛的亡魂静静站着,脸上的血迹正在消退。
那沈默教授……
他是你外公的学生。陈雯轻声说,当年我们三人一起调查黄金案,只有我活了下来。
警车刺眼的蓝光透过仓库窗户,张振国被押走时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那些黄金的买家可不会放过——
他的话被警车门截断。
3. 全校大会
三天后的礼堂座无虚席。
林陌站在讲台上,背后投影着沈默留下的证据照片。台下第一排坐着瑟瑟发抖的张野,他的手臂缠着绷带,眼神涣散。
1999年10月3日,林陌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有些失真,苏媛同学在音乐教室被活活饿死,尸体被伪装成跳楼自杀。
他按下播放键,一段模糊的录音响起：
处理干净,像处理陈校长那样。——是张振国的声音。
礼堂一片哗然。
投影切换到苏媛生前最后一张照片——她蜷缩在钢琴下的缝隙里,手腕有捆绑痕迹,嘴角带着干涸的血沫。
而这一切,林陌看向角落里的红裙女孩,只是因为苏媛拍到了这个——
最后一张照片是年轻的张振国往公文包里塞金条,背景是醒目的日军标志。
台下爆发尖叫——张振国突然口吐白沫倒地,四肢抽搐得像被无形的绳索拉扯。医护人员冲上来时,他翻着白眼嘶吼：别过来！她掐着我脖子！
林陌知道,苏媛的亡魂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4. 月下招魂
午夜的音乐教室。
林陌按照沈默笔记里的方法,在钢琴周围摆好七根白蜡烛。苏媛的亡魂站在烛光中,第一次显得如此平静。
这是你生前写的曲子吧?林陌翻开从铁盒里找到的乐谱,《月光下的安魂曲》。
琴键按下第一个音符时,蜡烛的火焰同时变成幽蓝色。
苏媛的亡魂开始旋转,红裙子像绽放的花,腐烂的皮肤逐渐恢复成生前白皙的模样。随着旋律推进,她的身影越来越淡。
弹到尾声时,林陌听见耳边一声轻轻的谢谢。
烛光恢复正常,钢琴前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的一滩水渍,在月光下很快蒸发了。
5. 沈默的礼物
黎明前的图书馆顶楼,沈默的亡魂几乎透明。
我的时间到了。他微笑着递过一个檀木匣子,这是你外公留下的,关于'灵视者'的真正研究。
匣子里是一本清代手稿,扉页写着：
灵视非病,乃通幽之匙。然阴阳有序,强开黄泉者,必遭其噬。
沈默的身影开始消散：记住,能力越大,看到的黑暗就越多。但有些光,只有穿透黑暗才能看见。
最后一缕晨光穿透他的身体时,林陌分明看见——沈默的脖子上那道勒痕消失了。
6. 新的开始
三个月后,大学录取通知书和精神病院的出院单同时送到林家。
张野在法庭作证后就被送进了疗养院,他父亲被判无期。陈雯辞去教职,专心整理外公和沈默的研究成果。
林陌坐在新家的阳台上,翻看那本清代手稿。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陈雯、沈默和外公站在学校门口,背后阳光灿烂。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灵视者的使命,是让沉默的真相发声。
窗外,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跑过草坪,欢笑声随风飘来。林陌下意识看向她的裙摆——
有影子。
他笑了,轻轻合上手稿。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阳光正好。
最终章：明晦
1. 平静的表象
三个月后,林陌站在大学宿舍的阳台上,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操场。
高考结束,张振国被判无期,张野被送进精神病院,母亲陈雯辞去教职,专心整理外公留下的研究资料。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他低头翻开那本清代手稿,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上面记载着历代灵视者的见闻。最后一页,有人用朱砂写下一行小字：
灵视非福,乃窥天之罚。
林陌合上书,将它锁进抽屉。
2. 新的开始
大学校园比高中自由得多。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没人叫他疯子。他选修了心理学,偶尔会在论坛匿名回答一些关于超自然现象的问题,但从不深谈。
直到开学第二周,他在图书馆遇见了那个女生。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红裙上,像一层薄薄的血色。林陌的呼吸一滞——那颜色太像苏媛的裙子了。
女生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林陌下意识看向她的脚下——
有影子。
他松了口气,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女生缓缓合上手中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
《松果体异常激活实验记录》
3. 母亲的秘密
当晚,林陌接到陈雯的电话。
陌陌,你最近……有没有再看到什么?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没有。林陌撒谎了。自从苏媛安息后,那些亡魂确实很少出现,但偶尔,他仍会在深夜听见钢琴声从远处飘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好。陈雯轻声说,对了,你外公的笔记……还在你那里吧?
在。
别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
电话突然断线。
林陌再打过去,只剩忙音。
4. 深夜的访客
凌晨两点,林陌被敲门声惊醒。
他揉着眼睛打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陈雯站在学校仓库前,身旁是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两人手里各拿着一块金条。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你以为她站在你这边?
林陌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猛地抬头,走廊尽头,一个穿红裙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次,她没有影子。
5. 最后的警告
林陌冲回房间,反锁上门,颤抖着拨通沈默生前用的号码——尽管他知道对方早已不在人世。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陌……
是沈默。
但下一秒,信号突然扭曲,变成刺耳的尖啸,仿佛无数亡魂在同时惨叫。
通话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未知号码
内容：他们找到你了。快逃。
窗外,月光被乌云遮蔽,整栋宿舍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
黑暗中,钢琴声从远处幽幽传来。
是《月光下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