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波西米亚狂想曲 > 波西米亚狂想曲2
5.
大年初二,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去了外婆家。
因为车里还是塞得满满的,载不了我这个多余的人。
无所谓,我压根也不想去。
去年,陆程程还没成为我嫂子。
舅舅舅妈听说我哥找了个条件极好的对象,眼热的不行。
但又不敢揶揄他,只好冲着我耍厉害:「徐进这个对象,真是不错,不在乎他有个妹妹。」
那时候我还激动地说她上学的时候是如何欺负我,强烈反对我哥和她继续交往。
平日里并不怎么团结的一家人,这时候倒和谐一致纷纷指责肯定我也有错。
「一个巴掌拍不响。」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两句话似乎成了大人敷衍受欺负孩子的至理名言,百说不厌。
最后的日子里,不想再让这些人恶心到我。
我收拾好行李,回了自己的公寓。
打开电脑,登上问答网站,匿名给陆时屿提了个问题:
「喜欢的人得绝症了,你会怎么办?」
他回的很快。
「陪她走完最后的时间。如果她不同意,我就自杀,追到地狱去。
你问我为什么不是追到天堂,这个坏种,快死了还玩弄我,就该下地狱。
扯远了,我会陪她到生命的尽头。然后更努力的活着,毕竟以后要替她也活一份了呢。」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他家门口。
6.
门一开,肉球就窜了出来,对着我喵喵直叫。
被他养的很好呢。
肉球本来是我养的猫,刚养没多久,我晒猫的朋友圈被陆程程看见了,她跟徐进说,自己猫毛过敏。
我偶尔回家,身上可能会粘几根毛,她就浮夸地又是打喷嚏,又是抓痒。
然后委屈巴巴地问我,能不能处理掉那只小猫。
我说OK,以后这家我不回就是。
我妈听言气到眼珠都快蹬出来:「猫比家人重要是吧!」
第二天,她和我哥就趁我不在家,要去偷偷丢猫。
辛亏我早就改了门锁密码。
结果他们等到我下班回家,要当面看着我送走猫。
我不想争执,只好先送给了陆时屿。
我在这个家,就是这么不受待见,我的猫都跟着连坐。
陆时屿一把将它捞回去,靠在门框上慵懒地盯着我:
「哼,是不是过年太热闹,你才发现自己心里是那么孤单,想我想得要死,就来找我了。」
「阿屿,咱俩私奔吧?」
他原本还吊儿郎当地,这会儿忽然严肃起来,直直地盯着我:
「果然,你也是爱我的。」
说罢,他丢下肉球,把我拖进了屋里。
「怎么说?什么流程?下午去你家提亲?咱都这么熟了,可以跳过谈恋爱的流程了吧!我爸那你放心,我来搞定。」
「我就说不用在乎陆程程和你哥啊,她又不是我亲妹!」
我的眼一热,把他身子掰正,轻轻地拥上去。
「我是真的要死了,肝癌晚期。」
他身子一僵,把我推开:「刚才那个问题你问的?你有病啊你!给我删了!」
「我是有病。」
我苦笑着看他。
当天下午,我们就踏上了去西藏的旅程。
7.
那是我最后的天堂。
医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看懂了。
所有的治疗手段只能续命,但无法保证存活质量和身为人的尊严。
那还有什么意义。
陆时屿一边哭一边开车:「是不是误诊啊,怎么可能啊糊涂涂。」
「第二天我就换另一家医院复查了。你能别哭了好好开车吗,我不想还没到西藏,就直接出车祸挂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确诊后,我自己还没这么哭过呢,这会儿还得安慰他。
生病也不全都是坏处,至少,它让我选择正视自己的心。
陆时屿给我告白过几回了?
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每次我都狠心拒绝。
因为他太好了,好到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只敢一次次把他往外推。
他是天上的月亮,我是阴沟里的臭泥,天壤之别。
可现在我都要死了,糟蹋他一下,也没什么吧。
不,不是。
是我要死了,最后的愿望就是和他一起度过短暂的余生。
当生命变得非常有限的时候,人真的可以思考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才匿名提问,如果他的答案是其他,我一定只字不提,自己躲去深山老林孤独等死。
可他那样答了,我想他也不愿留下遗憾。
8.
因为带着肉球,加上我身子虚,我们没有急着赶路,而是走走歇歇。
到拉萨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
刚收拾好提前定好的公寓,我就开始了高原反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几个瞬间,我怀疑自己等不到半年后了。
辛亏有陆时屿,他去租来了氧气,又跑到诊所开药。
在他寸步不离的照顾之下,那种呼吸苦难、头痛欲裂的感觉终于缓解了。
我歉疚地问他:「我是不是很任性?」
他满眼心疼:「糊涂涂,你随便任性,还可以更任性。」
真好,长这么大,没人这么跟我说过。
「你妈和你哥同意你就这么跑出来吗?」
他一脸担忧。
我笑笑,翻出他们发的信息给他看。
大年初二那天。
妈妈:「程程想吃榴莲了,冰箱里有,你拿出来常温放一下,不然太冰了她吃了对胃不好。我们一会儿回去。」
我:「我不在家。」
妈妈:「你又去哪了?这个家既然这么不爱待,以后就别回来!」
我:「好的。」
哥哥:「徐图,你有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吗?每次要你做点什么,你就找一堆理由推辞!」
我:「我就快做贡献了。」
我死掉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
陆时屿又往前翻了翻,全是诸如此类的对话。
他气地摔了我的手机,眼睛变得猩红,是生气也是因为努力憋着眼泪的原因。
「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轻轻揽住我,不断摩挲着我的后背。
我摇摇头,勾住他的肩,喃喃道:「陆时屿,现在有你就够了。」
你是我的及时雨。
9.
在拉萨躺了一个多周,我们终于适应了这里稀薄的氧气。
可以自如地行动了。
我们去了八廓街,学着那些游客喝藏式奶茶,拍藏族情侣写真。
去了布达拉宫,看那些虔诚的人们一桶一桶地往宫墙上泼着牛奶。
可惜我的身体,还是比预想中变差的快。
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很多时候,都要陆时屿背着我。
我伏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问:「你后悔了吗?」
他气呼呼地说:「后悔,早知道你这么憋屈,该去把你家砸个稀巴烂再出发的。」
我以为他们不会找我。
那天,我和陆时屿盘坐在色拉寺的辩经场,听僧人们辩经。
我看的投入,压根没听到电话响。
陆时屿背着我走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我哥跟我妈打来的。
我心里一紧,难道家里出事了?
正犹豫要不要回过去的时候。
我妈的电话又来了:「你死哪去了?!」
我把电话拿远,好久耳朵才不再鸣叫。
「和你没关系。」
「徐图!你真是翅膀硬了!你...」
她还没骂完,我哥在一旁低声喝止:「妈,说正事。」
「哦,对。」她的声音瞬间放缓。
「你嫂子需要去医院建档产检,你不是有个朋友家里有妇产科医生吗,你给联系一下。」
她说的其实就是陆时屿的妈妈,陆文政当年出轨陆程程的妈,她果断离婚。
和陆时屿之外的陆家人自然也断了联络。
可她是烟城妇产科的顶级专家,没有孕妇不想在她的照料之下顺利产子。
他们可真拉的下脸,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帮第三者的女儿接生。
「帮不了。」
我直接挂了电话。
涩意也在这时涌上心头。
无论我怎么控制,豆大的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打湿了陆时屿的脖颈。
藏区风大干燥,加上体弱疏于保养,我的脸生了皴。
眼泪淌过,刺痛的要命。
这让我哭地更凶了。
陆时屿轻轻叹着气,把我放在路边的长椅上。
「图图,不准再哭了。至少,不准为他们再哭,不值得。」
我点点头,把自己埋进他的外套里。
他们的确不值得,打着家人的旗号,给我最沉重的伤害。
人只会被在乎的人伤到,我不在乎他们了,也就不会被伤到。
10.
病痛的折磨时常让我情绪失控,总要靠他的安慰平复下来。
我总以为,陆时屿很坚强。
可那天,我半夜醒来,却听见他在阳台小声地啜泣,他自言自语道:
「肉球,为什么偏偏是她。怎么才能让她活下去,朝拜完西藏所有的寺庙会有用吗?这里这么多神明,就没有可以保佑她的吗?」
「喵。」
黑暗里,猩红的小点一闪一闪,我偏头看了快一个小时,那红点灭了又亮起,就没断过。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
我躺在床上,眼泪浸湿了枕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推门进来。
去洗手间收拾半天,大概是在清理身上的烟味。
「阿屿。」
「嗯?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了吗?」他闻声连忙过来,伏在床边。
我轻轻捉起他的手。
衣衫已被我褪去。
「徐图。」他惊地缩回了手。
「别闹。」
「阿屿,我怕我再也没有勇气在你面前脱去衣服。」
我的腹部,开始积液。
肚子一点点鼓胀,四肢却越来越消瘦,再这样下去,我自己都不敢直视这副身体。
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用什么去表达我的爱。
只有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越粗暴便越纯粹。
他妥协了。
真的不想死,好不甘心。
11.
陆时屿还是知道了我和陆程程之前的恩怨。
那天,他触到了我身上的疤。
我像讲述平常旧事一样,说出她是如何把我的作业撕碎,害我被老师痛骂半天。
又是如何把我的手机号挂在成人网站上,害我被变态骚扰到不得不换了手机号。
甚至她会用圆规在我身上戳下一个又一个的洞,拿火机一遍一遍燎那些露不出来的皮肤。
陆时屿听完,去阳台打了好久的电话。
12.
来西藏,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去珠峰。
登上8848米的高度是不可能了,能去珠峰大本营看一眼日照金山的美景也是好的。
只是,现在温度还太低,去珠峰的路很颠簸崎岖,海拔还高,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等到春天吧。
我可不想死在去朝圣的路上。
13.
他们找不到我,竟然联系上了陆时屿。
没开外放我都听的到我妈在电话里咄咄逼人。
「小兔崽子,你把徐图拐哪去了?!是不是以为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告诉你,该少的一样不能少!当我们徐家没有人了是不是!」
这时候,她倒摆出一副要为我撑腰的架势了。
「妈。」我接过了电话。
她大概没想到会是我,明显一愣。
「徐图!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知道现在生孩子找个好医生有多难?你人都跟那小子跑了,却不肯给你嫂子帮忙!」
「你也会这样为我找医生吗?妈。」
「啊?你说什么?」
「你会吗?」
「你在哪儿?你出什么事了?」
终于察觉到了啊,只是太迟了。
我挂上电话,不想再听她那尖锐的声音。
攀上陆程程,把我妈和我哥骨子里,最低劣的人性都激出来了。
只要能哄她开心,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说曹操,曹操到。
我妈联系上陆时屿没几天,陆程程也打来了电话。
她在电话那段歇斯底里,大骂我不要脸:
「徐图,你以为勾引陆时屿就能打倒我吗?做梦!」
我这才知道,陆时屿让他爸收回了陆程程手里的股份。
她骂个没完,完全忘记伪装。
陆时屿抽走了我的手机,按下关机键。
「老陆本来就不想把家产分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只不过碍于这些年她叫了他那么多声爸,他巴不得我愿意背锅。」
14.
这期间,我和陆时屿都没开机。
每天就是带着现金出去吃点藏餐,剩的时间就是窝在家里逗弄肉球。
几天后,因为需要预约去大昭寺的门票,才不得不开机。
徐进的短信接连涌入,差点把手机弄死机。
无一例外,全是在指责我没人性,不愿意帮陆程程。
说走就走,任性自私巴拉巴拉。
我回:「她生的孩子跟你姓吗?」
倒插门的女婿,也不知道在积极什么。
他回:「徐图!你妈的!」
「那你也是你妈。」
这嘴炮打的有多爽,心里就多冷。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我的亲哥变傻×。
其实我们都很小的时候,徐进对我还挺好的。
天天妹妹长妹妹短,我妈怎么拦着他不准他跟我太亲近,他都不听。
有一回,班里有讨厌的男孩欺负我,我回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听说了,立马去学校堵着那坏小子,警告他离我远点。
「再敢欺负我妹,牙给你掰干净!」
那会儿我觉得没人比我哥更伟岸高大。
可现在,他怎么就迷了眼,开始背刺我了呢。
因为陆程程可以给他投钱做生意?让他提前过回富足的日子?
她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两个想靠着依附别人存活的人,真能把别人踩在脚下吗?
15.
第二天,我俩如愿去了大昭寺。
赶过来的路程让我有些乏力,我们坐在门口歇息。
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朝圣者,虔诚地朝拜。
其中一个妇女,在举行完自己的仪式后,也走过来坐在我们身边。
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念了一句:「扎西德勒。」
然后自顾自地坐下开始喝水。
陆时屿忍不住和她攀谈起来,这些朝圣者,多是从很远的地方跪拜过来的。
一路上不知道要受多少伤,走坏多少双鞋子。
他们心里,一定有一个执念。
她操着西北口音,朴实地笑着说:「娃娃病了,我来拜拜,祈求她快点好起来。」
闻言,我和陆时屿沉默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我拉他起来:「该进去了。」
他却看着比我还情绪低落。
「糊涂涂,我要是一路跪过来,你会不会...」
真是个傻瓜。
16.
距离我们出来,竟有5个月了,已然初夏。
终于到了,可以去珠峰的季节。
我们定了两大罐氧气,又包了车,在悬崖峭壁间飞驰。
这是一场胆小鬼的冒险,如果不是司机经验丰富,稍一不留意,就会滚下去,摔地粉身碎骨。
到了中转站换成摆渡车,再停下,就是目的地了。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日照金山。
我们俩把行李卸在帐篷里,缓缓地走到垭口边。
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仰望着圣洁的雪山,等待落日余晖燃遍那片洁白。
我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这来自天地的力量,让人震撼。
这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这一刻与你相见。
刹那即永恒,我想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看过了落日,我们回到了帐篷里。
体力早已耗尽,我抱着氧气瓶贪婪地吸着。
等到凌晨,还要去看星空。
藏区昼夜温差大,晚上冷的不行。
唯一的取暖工具就是一个烧的不怎么旺的炉子,夜深了帐篷老板进来灭了火,防止我们睡着了一氧化碳中毒。
我和陆时屿只能紧紧地抱在一起取暖。
我把耳朵露出来,贴在他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
忽然,一阵手机振动声在我们中间响起来。
真是难为我妈了,这里信号这么差,她都打的进来。
「阿姨。」
她打的陆时屿的电话。
「叫徐图接电话。」
「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妈急躁地打断。
「快点!要出人命了!!」
我只好接过来。
「嗯。」
我有些不情不愿。
「图图!好孩子,你在哪儿?你来医院好不好?程程早产了,大出血。医院血库的血包不够,你和她血型一样,你快来救救她。」
那谁来救救我呢。
一个癌症病人的血,她敢用吗?
「妈,我在西藏。」
「徐图?!都这时候了,你还耍小性子是嘛?」
她还在骂,陆时屿赶忙捂住我的耳朵,一把夺过手机挂掉,把我重新拥进怀里。
只是到底人命关天,陆时屿打给妈妈,让她帮忙从其他医院调了血包。
我们挤在一起看星空的时候,他妈妈发来信息:「母子平安。」
我和陆时屿相视一笑,一起把脑袋抬地高高的。
真美啊,漆黑的天空里,星星不停闪烁。
手机拍不出来它的美,我们很用力地用眼睛记住。
17.
再回到拉萨的时候,我的病情急剧恶化。
肚子鼓的不像话,一点力气都没有,时不时地还会咳血。
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我把遗书给了陆时屿,我怕哪天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看完,红着眼质问道:「你要我快意余生?」
「不是你说要努力活嘛,加上我那份。」
我讨好地牵着他的手,用力地挤出一个笑。
他无奈地回握,手上的皮肤因为照顾我,而变得粗糙。
我心痛地摩挲着,暗暗祈祷,以后他一定要遇到很好的人,过很幸福的生活。
18.
这天我睡的迷糊,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大概是陆时屿忘记拿钥匙了。
我挣扎着下床去开门,门打开那一刻,我僵在原地。
我妈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徐图!你?你怀孕了!?真是能耐啊你!」
她挥起手来想要拧我耳朵,我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
「你干嘛?!我可没碰着你啊。」
她有些慌乱,连连后退。
陆时屿从外面冲进来,撞开她,把我扶到了床上。
「我出去买吃的了,不是我让她来的。」他低声说。
「怎么,你俩当我是死的?未婚先孕?小侄子满月也不出现是吧?!」
我妈站在门口趾高气昂。
「够了!」
陆时屿抄起床边的摆件丢了出去。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是怀孕吗?她瘦成什么样了?!她的脸色这么差!!她快死了!」
我妈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下一秒,她却不屑地笑了。
「所以你让这个臭小子欺负程程?这都是你的报应徐图!你没有良心!」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以为她会心疼,会后悔。
「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我颤抖着质问她。
你怀胎十月生下我,养大我。可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爱我。
「我才要问你有拿我当过你亲妈吗?你有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吗?替你哥哥嫂嫂考虑过吗?」
「我付出的还不够吗?陆程程当年在学校把我当牲口一样对待,你们不管,后来竟然还让我哥娶了她!我忍了!现在我要死了,我也没有麻烦你们,自己偷偷跑出来等死!这样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许是太激动,我一口血喷了出去。
她见状跌倒在床边,捂着脸嚎啕起来:「你到死都不肯放过你妈啊!该死的是我啊!」。
陆时屿赶忙过来给我擦干净嘴角,又拽起我妈把她推了出去。
19.
她消停了几天。
但这份清净没持续太久,因为我联系了律师安排了遗嘱。
我死之后,我爸留给我的遗产都捐给一个流浪动物救助组织。
「徐图你是不是疯了?!你宁愿把钱给那些畜生,也不留给你的家人?真是白眼狼!」
「难怪你得绝症,都是你老天爷给你得报应!」
她特意换了个手机号骂我。
我回:「妈,以后别联系我。我要死了,要死的人犯罪不怕惩罚。如果不想下去陪我,就别再激怒我了。」
她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却开始止不住的吐血。
水怎么也冲不干净盆里的红色。
那一刻,我做了个决定。
我选择不了哪天出生,但可以选择哪天死亡。
我跟陆时屿撒娇,说想吃山南的那家藏面。
他立刻出发要去买给我。
来回要五个小时,时间够了。
我服了很多的药,好支撑着自己能独立行动。
走去阳台抱起肉球,最后和它贴贴亲亲。
「好肉球,你可不要像我一样短寿哦,要活的久一点,好好陪着他,知道吗?」
「喵。」
肉球在我怀里舒服地咕噜起来。
我有些不舍的放下它,然后叫了一辆车,去往最近的雪山。
司机问我要不要预约回程,我笑笑拒绝。
不必了,我不回去了。
我在这里待到天黑,等到游客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脱掉外套,找了一处凹陷的地方,躺了进去。
寒意很快将我包围。
起先意识还是清晰的,我一点点回忆所有的片断。
再后来,实在太冷了,我有些混沌了。
开始出现幻觉,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陆时屿都在我身边。
我们其乐融融地吃饭、聊天。
每一个家人都好爱我,妈妈疼哥哥宠。
我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想到这儿,我笑出了声,把空中喷出星点热气。
好冷。
妈妈啊,我杀了个人。
那个人,是我自己。
-番外陆时屿篇-
陆时屿车开出去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徐图从来不会让他离开太久。
更不会任性地想要吃那么远的吃的。
他一个急刹调头,加速往回赶。
然而还是太迟了,出租屋里空空荡荡,只有离了人的肉球急地喵喵叫。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却怎么也找不见徐图。
她虚弱成那样了,还能去哪儿呢。
第二天,在警察的帮助下,他终于见到了她。
她已结了冻,冰霜挂了她满头满脸,脸上却带着微笑。
法医说人在冻死前全身麻痹,体温调节中枢会发出错误的信号,会让人产生朦胧的温暖感,所以她才面容安详,带着微笑。
陆时屿摇摇头,这是她决定好的赴死。
她解脱了,所以才幸福地笑了。
按照徐图的遗愿,她的骨灰被撒在了西藏。
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处理好她的后事,陆时屿带着肉球,开车回家。
这一路上,见到的依旧是来时的风景,因为天气的变暖,反而更加花繁叶茂。
却也更孤独。
很多个瞬间,他都想猛打方向,跌进两边见不到底的山谷。
可他答应过她,要替她好好活着,要「快意余生」。
那么徐图,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