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炸响,雨点狂砸玻璃。
我跪在地上,红姐的尖笑刺破耳膜:
选吧,康子,当狗还是割腰子
办公桌下,半截黑紫舌头像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戴上狗链,满足她的变态游戏。
只为活命。
1
我家有片沼泽地,这天清晨的阳光洒在那片地上,亮得刺眼。
什么砖石、檩子和碎瓦七糊八搭地堆着,像是个垃圾堆。
我家老头的遗体埋在里面估计还是热乎的,但没人愿意帮忙清理——原来沼泽沦陷的不是房子,而是我老头的贪心。
老李头走了过来,声音低沉说:
伢咧,想开点。你爹这一辈子苦够了,也该歇哈子。
我信聊你滴邪,歇个鬼啊歇!
王婆子突然一嗓子岔进来,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两只手叉着腰,眉毛挑得老高:
他老头搭那个野鸡棚子(违建)的时候,我就喊过——迟早要倒霉!这下好嘞,他活该!
我的手捏成个铁坨子,指甲都扣进巴掌心里,喉咙管(嗓子)压得低低的,跟闷雷样滚出来:闭——你——那——臭——嘴!
一个巴掌过来,抽得我五迷三道。
邪了,你反了天,对长辈不敬。
王婆子儿子华子怒吼到。
我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烟雾:
你等着!
等着,等着,等着……
华子又抽了我六个巴掌。
你老头确实是贪心……
该受的委屈还是要受……
嘴干嘛那么犟咧……
以后啊老实点……
一旁的村民都帮着腔。
为了拆迁能多分点钱,我老头把房子盖在了这沼泽地了,结果墙倒了,他被埋了。
面对这些人的风凉话,我是又火又羞愧,嘴巴像被浆糊糊住了,一句都吭不出来。
但那些话跟锥子样往耳朵里钻,扎得人出气都不顺溜。
我一个人清理到了半夜,寒风呜呜地刮。
我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不管怎样,等拆迁了,生活也就好了!
我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2
第二天。
日头毒得跟下火样,村里头静得连狗都懒得汪一声。
砰!
我刚从厨房端出一碗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看见堂哥憨子带着几个村溜子闯了进来。
叔死了,以后我当家。康子你带着婶娘去村头茅厕旁的祖宅去住。
憨子双手叉腰,声音尖锐刺耳,像刀子刮过铁皮一样让人难受。
给我滚,我老头人都还没过头七,你就过来抢地
我握紧手中的碗直接砸了过去。
怎么做梦呢!这块地是咱们爷留下来的,我是你哥我说了算。
憨子迈着步子走到我面前,低头俯视我,鼻孔几乎要喷出火。
你……你还是个人吗给我滚!
母亲气得浑身颤抖,孝衣抖得像深秋的落叶,枯瘦的手指头几乎要抠进土墙里。
人是什么东西我爽就是人,不爽你们都做不了人。
憨子哈哈大笑,转身朝那几个村溜子使了个眼色:
没看见我婶子病了吗过来一起帮忙搬家。
我老头的灵牌被扔到大门口,被子衣服一股脑的直接都给扔了出去。
狗日的,老子今天非活剐了你不可!
我抄起柴刀就往前冲,刀刃刚抡起来,就被人一把夺了去。
干啥呢你
我瞪着眼珠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啊——!
一声杀猪似的嚎叫,村头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已经躺在地上打滚,血滋得憨子满脸都是。
要偿命的事儿,娘来。
母亲攥着刀把子,眼珠子瞪得通红,活像庙里的阎王像。
婶子,这、这闹大发了……
憨子话还没说完,就见母亲反手一刀,直接捅进了自己心窝子。
儿啊……记着……把咱家的地……抢回来……
母亲死死攥着我的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眼里的血丝像蛛网似的炸开。
母亲没了。
那天之后,我总觉得天塌了半边。
夜里一闭眼,就是母亲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跟钩子似的,勾得我心口生疼。
抢地说得轻巧!我一个没爹没娘的穷小子,拿啥跟憨子斗
3
我还是被赶到了老宅,憨子摆上了酒席。
哎呦喂!憨子哥,您这可是咱村头一份儿的地界儿啊!
华子撅着屁股往前凑,酒盅子都快举到天上去了,脸上褶子堆得能夹死苍蝇。
旁边二狗子也不甘示弱,一个箭步窜上来:
要不说咱憨子哥是能人呢!这眼光,这气派!
说着还往地上啐了口吐沫,拿鞋底子使劲蹭了蹭,活像要给财神爷清道似的。
一屋子人跟唱大戏似的,这个喊
憨子哥,
那个叫
财神爷。
华子最会来事儿,倒上酒,弓着腰递到憨子跟前:
憨子哥,您以后就是我大哥!
憨子眯缝着眼,嘴角叼着根草棍儿,也不接酒,就由着这帮人跟跳大神似的围着他转悠。
华子见势赶紧把自个儿的破棉袄脱下来垫在板凳上:
憨子哥坐您坐,可别硌着!
外头看热闹的婆娘们扒着窗户纸嘀咕:
瞧华子那德行,活像见了亲爹似的!
呸!他亲爹死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孝顺!
憨子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一个鼓鼓的钱包。
啥叫发财不忘乡亲们我今天请全村吃席,就是让大家沾沾喜气!
他说着,把钱包往桌上一拍,声音大得震得碗筷都颤了两下。
哎哟,憨子哥果然大气!
华子赶紧凑过来,一边给憨子倒酒,一边讨好地说:
以后我就是您小弟,随叫随到!
喝!都给老子喝!
憨子一脚踩在条凳上,仰脖子灌下一碗烧刀子,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把新买的衣服浸得油亮。
角落里,小翠攥着衣角不吭声。
她想起去年收麦子时,憨子红着脸给她送野果子,她当着一群姐妹的面把果子扔进了粪坑。
现在瞅着憨子鼓鼓的钱包,她肠子都悔青了。
翠儿妹子,咋不喝啊
憨子突然歪着脖子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刺。
小翠慌得差点打翻茶碗,强挤出个笑:
我、我不会喝……
不会喝
憨子一把拍在桌上,震得盘子碗叮当响:
当年你说老子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现在配吗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华子眼珠子一转,赶紧打圆场:
憨子哥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滚一边去!
憨子一脚踹翻条凳,酒劲混着这些年受的窝囊气直往脑门冲。
他晃晃悠悠走到小翠跟前,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就扔地上:
捡啊!你不是稀罕这个吗
钱在地上乱飘,小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屋外看热闹的婆娘们挤在窗户根下窃窃私语:
该!让她当初狗眼看人低!
憨子哥,我……我错了!
小翠突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在黄土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她死死揪着被扯破的衣角,指甲都掐进了掌心肉里。
满院子看热闹的顿时炸了锅。王婆子踮着小脚往前挤:
哎呦喂!这唱的是哪出啊
李二婶磕着瓜子冷笑:
早干啥去了现在知道认错了
憨子酒醒了大半,眯着眼打量跪在地上的小翠。
她头发散了,脸上还挂着泪道子,活像只淋了雨的鹌鹑。
翠儿妹子,我不怪你了!喝!
憨子踉踉跄跄地往前扑,酒气混着汗臭味直往人脸上喷。
他那双蒲扇似的大手在空中乱抓,指甲缝里还沾着晌午吃猪头肉留下的油渍。
小翠后背咚地撞在门框上,辫梢挂住了门钉。
她急得直跺脚:
憨子哥你醒醒酒!我、我真不会喝!
屋里看热闹的闲汉们开始起哄:
摸一下咋啦又不会少块肉!
就是!人家憨子现在可是财神爷!
憨子一听更来劲了,借着酒劲一把攥住小翠的花布衫袖口。
只听刺啦一声,袖口的补丁线绷开了线。他眯着醉眼嘟囔:
装啥清高过来……
放,放手!
小翠羞红了脸,抄起灶台上的擀面杖就往憨子手上敲。
这一下敲得实在,憨子嗷地缩回手,酒醒了大半。
憨子揉着手背,盯着小翠跑远的背影,突然呸地吐了口痰:
给脸不要脸!今儿就给你办了!
说着狠狠踹翻了院里的鸡食盆,惊得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墙头。
外面风呼呼地刮着。
小翠拼命跑向村口的麦田,脚下的泥地让她几次差点摔倒。
憨子在后面紧追不舍,脚步沉重却速度快得惊人。
小翠儿!跑啥跑今儿个哥非要了你不可!
憨子咧着满嘴黄牙,踉踉跄跄往前扑,裤子皮带都跑散了半截。
他那双沾着猪油的手眼瞅着就要够着小翠的辫梢——
畜生!老子剁了你的狗爪子!
炸雷般的吼声吓得憨子一哆嗦。
只见老李头抡着掏粪的枣木棍,像头发疯的老黄牛似的冲过来。
那棍子还滴滴答答往下淌粪汤子,在日头底下泛着绿光。
叔、叔您听我解释……
憨子酒全醒了,裤裆一凉,扭头就跑。
解释你祖宗!
老李头一棍子抡空,砸在路边的泔水桶上,顿时臭气熏天。
两人一个在前头屁滚尿流地跑,一个在后头骂骂咧咧地追,惊得满村的狗都跟着狂吠。
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
王婆子嗑着瓜子直乐:
哟,这不比过年唱大戏热闹
张麻子蹲在墙根下起哄:
老李头!左边包抄!踹他腚沟子!
小翠站在原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
她瞥见憨子跑丢的皮鞋——那可是城里的高级货,值好几千呢。
再瞅瞅自家老头带着泥的军绿色挽腿裤,心里突然像打翻了灶台的难受。
爹!别追了……
小翠喊得百转千回,可惜老李头追红了眼,愣是撵着憨子绕了村口的老槐树整整八圈。
最后憨子实在跑不动了,噗通跪在粪堆旁直喘粗气:
叔……我错了……我,我下次不敢了……
老李头这才拄着棍子直起腰,扭头却见自家闺女正偷偷往憨子那边瞟。
老头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眼神不对啊!
第二天夜里。
救……命……咕嘟……村东头老粪坑里冒出几个气泡,声音比秋后的蚊子叫还细。
起夜的张麻子叼着烟路过,耸了耸鼻子骂道:
哪个缺德鬼半夜倒泔水
粪坑表面浮着层白沫,隐约有东西在底下扑腾。
清晨。
死人啦——!
早起拉粪的大爷一嗓子惊飞满树麻雀。
憨子脸朝下漂在粪汤里,崭新的皮鞋还反着光。
县里来的警察捏着鼻子做笔录。
老李头蹲在墙角吧嗒旱烟:
该!报应!
小翠却哭晕过去三回,醒来就念叨:
都怪我……
案件直到多年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憨子家就他一个人,我成了唯一继承人。
消息像窜稀似的传遍全村那天,我家门槛差点被踏平。
王婆子拎着两瓶兑水的散白上门,笑得满脸褶子能夹死苍蝇:
康子哟,打小我就说你是个有出息的!她撅着腚往炕沿蹭: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要娶媳妇……
说着呢,华子更绝,扑通就跪在当院,把去年抢我秋收的镰刀双手奉上:
哥!以后我给您当狗使唤!
他那脑袋磕得砰砰响,震得院里的老母鸡都扑棱翅膀。
最绝的是村长带着乌泱泱二十多号人堵门那晚。
老东西腆着啤酒肚,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要讲团结!共同富裕懂不懂
话没说完,后头几个后生已经把我家腌菜的缸都扛走了。
我吼道:
别抢了,你们谁去我父母坟头磕头,磕一个我给100,磕十个我给一千。
我不屑地嗤笑。
我蹲在爹娘坟前抽完第三支烟时,华子已经磕得额头渗血。后头排队的人急得直跺脚,王婆子为抢位置差点挠花李寡妇的脸。
一张张百元大钞在墓碑前像撒纸钱似的飘,我忽然想起爹临终的话,
儿啊,人心……比粪坑还脏……
4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我盯着手机银行里那一串零,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
老李头叼着他那杆老旱烟,慢悠悠地晃过来:
康子啊,这拆迁款……
他吐了个烟圈:
可别学隔壁村二狗子,三天就造没了,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老李头,您就甭操这份闲心啦!
我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五沓红票子,硬塞进他手里:
这些年就数您实在。这钱……就当谢您当年帮我爹娘料理后事。
老头子手一抖,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嘿!你小子……
他抹了把脸,把钱往怀里一揣:
得,老汉我先替你存着。
去城里住了。
我猛踩油门时,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串人影——华子领着七八个后生,追着车屁股狂奔,活像群饿急眼的野狗。华子边跑边喊:
康子哥!带上兄弟发财啊!
他那双破胶鞋都跑飞了一只,露出黑乎乎的脚底板。
车刚拐上县道,突然哐当一声。
下车一看,好家伙!王婆子不知啥时候趴车底下了,正死死抱着轮胎不撒手:
要走也得先把我家彩礼钱结了!
她门牙缺了半颗,说话漏风还喷唾沫星子。
我忽然笑出声来,从后备箱拎出早就准备好的麻袋——哗啦倒出满地钢镚。
那群人顿时像抢食的鸡仔似的扑上去,连王婆子都松开了轮胎。
趁这功夫,我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后头传来老李头的吆喝:
康子!钱老汉给你存信用社了啊!
后视镜里,他正抡着烟袋锅子赶那群抢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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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载音响里我放起《好日子》,前头高速口的霓虹灯亮得晃眼,像是另一个世界在招手。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8层,我抻了抻阿玛尼西装领口——这玩意儿勒得我脖子生疼。
指纹锁咔哒弹开的瞬间,屋里智能管家突然出声:
欢迎主人回家。
吓得我差点把怀里的红酒摔了,这酒死贵,瓶身上还缠着金线,跟拴驴的缰绳似的。
电梯直达顶层,新买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嗒作响。
推开入户门,整座城市的灯火哗的一下扑进眼里——那些曾经让我仰断脖子的高楼,现在都乖乖趴在我脚下。
第二天逛商场,我指着橱窗里的鳄鱼皮带问价,那售货小姐捂着嘴笑:
先生,这是爱马仕……
我直接掏出一沓现金拍在柜台上:
管它啥马,能拴住裤腰就行!
结果那丫头片子脸都绿了,后来才知道这破皮带够买老家十亩水田。
最绝的是在米其林餐厅,我看着菜单上法式鹅肝直咽口水。
服务员刚端上来,我抄起筷子就喊:
老板!这鸭血糕咋是凉的
满餐厅的西装革履都憋着笑,有个穿貂的大姨眼泪都笑出来了。
夜里回家,月光下,我手腕上明晃晃的大金表突然卡扣松了,啪嗒掉进红酒杯里。
就像当年在老家,我失手掉进粪坑的那把镰刀。
5
第三天,麻烦找上门了。
大清早门铃就催命似的响,我趿拉着限量版AJ去开门——好家伙!
三个西装革履的杵在门口,领带勒得跟要上吊似的。打头的瘦高个笑得像朵蔫巴菊花:
康总,给您送财运来了!
康总好!领头的瘦高个笑得像朵菊花,双手递上烫金名片:
我们是金鼎投资的,专门为您这样的成功人士服务。
那小子嘴皮子利索得跟机关枪似的,什么区块链虚拟货币往外蹦。
我盯着他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突然想起老家那头爱蹭树油的驴。
您这项目……我慢悠悠往真皮沙发上一靠:
比我家老母猪下崽还快啊
瘦高个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抄起茶几上的镀金招财猫:
认识这玩意儿不昨儿刚买的!
说着哐当砸他脚边:
滚蛋!再让老子看见——
我扯开睡衣露出纹身:
把你们公司纹我二大爷坟头上!
屋里顿时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声。
瘦高个脸色跟变戏法似的,从红变白再变青。
门关上的瞬间,我腿一软瘫在沙发上。
手心里全是汗——得亏昨天在业主群看到有人曝光这帮骗子。
会所遇熟人。
金丝雀会所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我刚摸出会员卡,就听见个公鸭嗓子在背后怪叫:
哎呦喂!这不高中的穷酸康吗
赵胖子挺着啤酒肚凑过来,纪梵希衬衫绷得跟灌肠似的:
这儿一杯酒够你搬半年砖,要不要哥赏你口剩的
他怀里那女人更绝,直接拿香奈儿包包砸我胸口:
保安!把这乡巴佬……
话没说完,我抄起冰桶泼了她满脸。
赵胖子抡着拳头冲上来,被我一个过肩摔撂倒在香槟塔里。
经理带着保安冲过来时,我慢悠悠掏出支票本。先撕一张拍赵胖子脸上:
医药费。
又撕一张甩给经理:
精神损失费。
最后掏出一沓现金天女散花:
在场各位的封口费。
保安捡钱的速度比我家的狗还快。
康,康子哥!我错了!
赵胖子捂着脸在地上蛄蛹,活像只被踩扁的蟑螂,
康子哥,是我嘴贱……
我揪着他爱马仕皮带把他提溜起来:
现在知道叫哥了
反手又是三个耳光,打得他金丝眼镜都飞了出去。
深夜的总经理办公室,赵胖子跪在地上自扇耳光:
老板我错了!我真不知道那穷……那位爷是您的目标啊!
沾着红酒渍的名片上,金鼎投资赵奎几个烫金字,正巧倒映在碎了一半的香槟杯里。
回到家中,我摸着泛红的指关节哼了哼小曲。
原来人一旦撕掉那层叫善良的皮,连野狗见了都会自动让道。
想想赵胖子一瘸一拐的背影,活像条被揍怕的丧家犬。
6
酒吧奇遇。
小区左边就是酒吧,推开那扇鎏金玻璃门时,我被扑面而来的声浪撞了个趔趄。
炫目的镭射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飘着酒精和香水混杂的甜腻味道。
我攥紧了新买的奢侈品皮带,手心全是汗。
哎呦喂!这不是康子哥嘛!
那声音甜得发腻,我扭头一看——好家伙!超短裙短得快要看见裤衩边,两条大白腿晃得人眼晕。
等对上那双画着烟熏妆的眼睛,我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了:
翠……翠丫头!
记忆里那个辫子扎红头绳的姑娘,现在嘴唇抹得跟西游记的妖精似的。
她叼着细烟凑过来,胸前那对饱满挤在我胳膊上,香水味熏得我直哆嗦。
咋的不认识啦
小翠红指甲在我胸口画圈圈,突然噗嗤乐了,
哥你这衬衫领子还带着吊牌呢!
我老脸一红,慌忙去扯标签。
她翘着二郎腿点酒,黑丝袜勒出肉痕的样子,让我突然想起她爹抡着粪叉追打憨子的场景。
现在这丫头片子手腕上戴着卡地亚,脚上踩着Jimmy
Choo,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蹲在田埂上,给她编蚂蚱的傻小子。
康子哥~她突然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喷得我耳朵发痒:
你现在……还喜欢我不
我一口威士忌全喷在了她新做的水晶甲上。
翠啊……我嗓子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上的水珠:
老李头知道你现在……
嘘——
她突然用食指按住我的嘴唇:
别提那个老顽固。
说着从包里甩出张黑卡拍在桌上:
今晚这轮我请,康子哥想喝多少都成。
三杯龙舌兰下肚,小翠突然凑过来:
康子哥,我想跟一个人表白……你教教我呗。
她身上香水味熏得我晕晕乎乎。
直接说呗!
我大着舌头挥手,手机屏保还是老家那亩玉米地。
我喜欢你!小翠突然喊出声。
对,就这个气势……
我话没说完,嘴就被两片温软堵住了。
后腰撞上吧台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声比DJ打的碟还响。
等回过神来,小翠的黑丝袜已经被我糙手勾得抽了丝。
明儿赔你十双!
我红着脸嚷嚷,却看见她眼眶突然红了。
以前你要敢这么硬气……
小翠把后半句话就着酒咽了下去,只剩霓虹灯在我们之间明明灭灭。
第二天,我又去找小翠,但没有看到她。
吧台前,酒保冲我微微一笑,递过来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
康子哥,这个是小翠给您点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熟悉。
我接过酒杯,发现底下垫着一条被划烂的黑丝,还有一张小纸条:
康子哥,我们改天约。
华子……我抬头的那一刻才发现这个老熟人。
康子哥,我在这工作呢,您需要什么直接找我就行。
华子勾着腰谄媚地笑着。
可以抽吗
我举起了右手。
兄弟啊,我自从开始抽了后,就上瘾了;一天不抽就难受。我知道对身体危害大,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我无奈地望着。
你想过戒掉吗
华子问。
想过,但戒了几次都戒不掉。
我浑身抽搐。
康子哥,有些东西不能碰,你这是又上瘾了。
华子十分焦急。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望着华子满是绝望。
啪!啪!啪……
一段连续的巴掌响起。
你干嘛打人啊
一旁的人都围了过来。
康子哥,你……
华子满是疑问地望着我。
我爱抽华子,上瘾了!
我狠狠地瞪着华子那被我抽烂的脸。
话音刚落,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撞到了我的桌子,酒杯差点摔碎。
他瞪了我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我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华子:
你朋友
华子连忙解释:
别生气,康子哥,我去去就来。
哼,我冷哼一声。
几分钟后,那个醉汉竟然又折返回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他妈谁啊刚才瞪我是不是
瞪你怎么了
我猛地站起来,冷冷盯着他:
你他妈撞了我的桌子,连句道歉都没有,现在还有脸回来找事
哟呵,
醉汉咧嘴一笑:
看来你是新来的吧不知道我是谁

我嘲讽地勾起嘴角:
我儿子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我们。
醉汉脸色铁青,怒吼一声:
你找死!
说着便伸手朝我抓来。
啪!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将他按在桌子上。
他疼得哇哇大叫,挣扎着想要反击,却被我一脚踹倒在地。
废物!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的本事
草泥马!
他爬起来,招呼几个手下围了上来:
兄弟们,给我废了他!
眼看对方人数占优,我握紧拳头准备拼死一搏,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够了!
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人款款走来。
她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心尖上。
她走到醉汉面前,冷冷说道:
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明天你的场子就别想开了。
醉汉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问:
红姐……您怎么来了
哼……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老板,挺有种嘛。不过下次,记得先搞清楚局势再动手。
红姐……
我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微:
多谢解围。
不必谢。
她摆摆手:
只是看不惯某些人仗势欺人罢了。不过,你要感谢华子,是他给我报的信。
华子
我满是疑问。
华子,谢了……
我不解地道谢。
女人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们真有意思,你打了他他还救你,改天有机会见面。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满场寂静。
我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华子凑过来低声说道:
康子哥,红姐可是这儿的幕后老板,谁都惹不起。

我眯起眼睛。转头看向华子,心里有些许羞愧:
华子,我以前……对不起。
7
这事之后,华子和我如兄弟,他也帮我与小翠制造机会。
一天,红姐带着小翠和我约饭。
康子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该怎么报答你
小翠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娇羞。
我摆摆手,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报答什么啊,喜欢就拿着,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红姐突然插嘴,用她那毒舌腔调喊了一句:
简单,腿张开!
噗——我差点把刚喝的饮料喷出来。
小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边瞪她红姐,一边低声骂:
红姐!你能不能正经点!
红姐耸耸肩,一脸无辜:
咋啦都是成年人嘛,这种时候不都这样吗
别说了!
小翠气得直跺脚,但眼神还是忍不住瞟向我。那一瞬间,我心里一阵暗爽,表面却装作淡定:
行了,你们俩够了啊,再闹下去天都亮了。
送走小翠后,我刚进家门,手机铃声就响了。
一看,是华子打来的。
喂,康子哥,出事了!
他的声音急促得像踩了刹车。
啥事
我心里一紧,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华子急促地说:
红姐被抓了!她刚回酒吧,结果警察来了,现在关在局子里。
什么!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人僵住了:
为什么抓红姐!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听说有人举报她参与非法活动。
华子顿了顿,压低声音:
哥,这次咱们必须帮忙。红姐她可是帮过你。
操!这事儿一定是栽赃!
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思考着怎么救红姐。
第二天,一早红姐打电话来:
没事儿,警察抓错人了,我回来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8
我也没有把这事儿放心上,总之人放出来就好。我和小翠的约会也越发频繁,一天小翠电话:
康子哥,我家水管坏了。
小翠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和一点刻意的撒娇。
我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哥成水管师傅了呗
康师傅我可以泡你不!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语气里藏着狡黠。
我愣了一下,随即接上:
泡我啊需要用开水哦,就看你烧不烧了。
烧!我烧。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却透着一股甜腻。
康师傅马上到。
挂掉电话后,我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
今晚,我要将你拿下。
不久小翠就怀了,日子赶得紧,我跟小翠的婚事办得那叫一个快马加鞭。
那天我给华子打电话:
兄弟,哥要办事了,那天拾搞精神点!
华子在电话那头直乐:
哥,您就不怕我把您比下去
呵呵!
我压着嗓子笑:
你以为哥这么急着娶媳妇是为小翠肚子实话告诉你——是为着你!
为我
华子那头都结巴了。
可不!哥寻思着你也不小了,特意给你备了三十个水灵灵的伴娘……
我故意顿了顿:
伴郎嘛,可就你一个。
电话里静了三秒,突然炸开华子那破锣嗓子:
康子哥!您是我亲哥!哈哈哈……
那笑声,震得我耳朵直嗡嗡。
洞房花烛夜,小翠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坐在床边,头发随意挽起,脸颊微红:
你真好看。
我走过去,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她低头浅笑,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未来,关于我们即将迎来的小生命,
希望孩子长大以后能像你一样聪明。
她靠在我怀里说道。
我摸着她的肚子,觉得这一刻就是幸福本身。
可谁能想到,这样的幸福竟如此短暂!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阳光刺醒的。睁开眼时,发现身边的人姿势怪异,整个人僵硬地侧卧着,一动不动。
我伸手去推她,却发现她的身体冰冷,触感黏稠湿滑。
掀开被子的一瞬间,我彻底呆住了——满床都是血!
小翠!我大喊,但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来,我颤抖着伸出手试探她的鼻息,结果却是空无一物。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机械般的动作。
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够意识到的是:我居然和一具尸体躺了一整夜。
我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我喃喃自语,脑海中一片混乱。冷静下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报警,可是还没拨通号码,我就停住了。
如果警察来了,他们会查什么
现场、证据、目击者……而所有这些指向的嫌疑人,只会是我自己!
毕竟,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她活着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跟她共处一室的人。
不,不能报警!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可能暴露问题的东西。
小翠的手机、我们的聊天记录、昨晚喝剩的酒瓶……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留下。
慌乱中,我抓起行李箱,把一些关键物品塞进去。
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华子,帮我个忙,我现在需要你。
半小时后,华子赶到了我家。他是个老江湖,平时混迹于各种灰色地带,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他皱了皱眉:
哥,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小翠死了。
我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什么
华子瞪大眼睛,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我发现她躺在血泊里……
我简短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必须离开这里,否则等警察来了,我肯定脱不了干系。
华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行吧,我帮你安排。不过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会直接送命。
他的语气严肃而冷酷,让我感到一丝寒意。
但此刻,我已经别无选择,脑子也像宕了机。
按照华子的计划,我连夜逃到了版纳。
然而,当我躲进一间偏僻的旅馆时,电视新闻上赫然出现了我的照片——通缉令!
画面切换到记者的报道:
新婚丈夫涉嫌杀害妻子,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我猛地站起来,努力回想,
昨天我让小翠削个苹果,然后……头痛喝太多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脑袋心想:
可能我真失手了!
9
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兄弟亲手推进地狱。
康子哥,你信我吗
华子站在版纳边境的小路上,眼神闪烁却带着蛊惑。
废话,不信你信谁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我咬着牙,手心攥紧了背包带。身后是国内追捕的压力,面前是未知的缅北丛林。
那好,跟我走。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到了我们重新开始!
于是,我跟着他钻进了密林深处,蛇头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背脊。
那一刻,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已经没有退路。
我们走了许久的山路,转运了两趟车,终于到了园区。华子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红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
猩红的指甲一下下敲着檀木桌面,那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哟,康子可算来了。
她吐着烟圈,旗袍开衩处露出雪白的大腿:
姐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
我后脖颈一凉。
红姐这笑里藏刀的架势,准没好事。
红姐,我……
甭废话!
她突然打断,手里的翡翠烟杆啪地砸在桌上:
缅北的生意缺笔启动资金,这一千多个就当你的投名状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马仔已经按住了我的肩膀。
华子那孙子站在旁边,眼神躲躲闪闪。
华子!这他妈什么意思
我挣着脖子吼道。
华子搓着手,笑得比哭还难看:
康子哥,红姐都发话了,您就……
去你妈的!我一口唾沫啐他脸上:
当初是谁跪着给我爹妈坟前磕头说以后跟着我是谁……
就是因为磕过头了!
华子突然狰狞起来,从后腰掏出家伙顶住我太阳穴:
知道老子跪得多憋屈吗就等你这条大鱼呢!
华子!我多问一句,小翠的死……
我冷冷地望着华子的眼睛。
我干的!也没办法……谁叫她听到了赵奎在办公室里和红姐的对话。
华子不屑地笑。
红姐的红指甲轻轻划过我的脸,像毒蛇吐信:
康子啊,你以为小翠真看上你了她肚子里揣的可是别人的种。
我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吱响:
放屁!你他妈骗我!
华子在一旁冷笑:
康子,还记得老李头为啥追着憨子打吗憨子尸体从粪坑里打捞出来的时候,裤腰带都没系好呢。
是憨子
我满眼惊讶。
红姐把玩着翡翠烟嘴,漫不经心补刀:
那丫头精着呢,找你不过是想给孩子找个现成的爹。
我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那丫头也算孝顺!她爸一直想让你做女婿,就顺着随了她爸的愿。
红姐嗤笑摇头。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都觉得可笑。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就是噩梦。
他们给我培训各种骗术,让我每天不停打电话,给我制定任务。
我稍有一点不满,等我的就是一顿毒打。
这天,我没有完成指标,他们把我关进了一间地下室,里面一半都是水,哦不,是各种屎尿。我就这样泡在屎尿里待了两个晚上……
咣当……
门被打开了。
康子你运气了,有人救你!
华子嗤笑。
我被安排洗了个澡,说实话,这是我近一个月来洗的第一次澡,我不想出去,这一平米的淋浴间感觉就像天堂在地狱的驿站。
每分每秒我都格外珍惜。
我被带到了红姐办公室。
红姐的办公室飘着檀香味,混着血腥气。我站在那儿,浑身还带着淋浴间的热气,可骨头里却冷得发颤。
做宠物,还是当骗子
红姐的细高跟哒地踩在那男人的背上,铁链哗啦一响。
那人像狗一样蜷着,背上新伤叠着旧伤,可眼睛却死盯着我——那眼神我认得,是看同类时的绝望。
我……
喉咙里像塞了团沾血的棉花。
淋浴间的水珠还挂在我睫毛上,此刻滴下来,像哭了一样。
华子突然踹了我膝窝一脚:
红姐赏脸,别不识抬举!
我跪下的瞬间,瞥见办公桌底下扔着个东西——半截咬烂的舌头,黑紫黑紫的。
红姐的右手擦过我脸颊:
选吧,康子。她指甲刮着我腰间,
或者割个腰子
窗外突然炸响个闷雷,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我盯着雨水里扭曲的霓虹灯影,想起老家屋檐下总漏雨的那角。我想家了!
为了活命,我带上了狗链子,每天除了满足红姐那变态的欲望,就是趴在办公桌下面发呆。
一次红姐是吃了药找我发泄,我很好奇,就在她整理衣服时我偷偷看了一眼:
格列卫!你病了
是白血病!我需要怀个孩子,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
红姐显得很平静。
她需要骨髓,但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几乎把园区的男人睡了个遍,她也没怀上。
而我每天除了像种猪一样不停地劳作,就是被红姐当狗一样拴着。
一旁看门狗推,因为太丑被红姐嫌弃,所以一有机会就往我裤裆泼冰水:
降温!别把种猪热坏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当狗,毕竟有吃的。
但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当狗的时间不长,我就因为配型成功还是没了腰子。
后来我被红姐嫌弃,关到了地窖,黑暗里有老鼠在我头上乱窜,睡觉在这就是奢侈。
一天深夜,负责看守我的人喝醉了酒,躺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铁门吱呀响,月光漏进来照见个熟悉的影子。
正当我疑惑时,突然听到一个低沉而模糊的声音:
快走……
可能因为他舌头断了一节,所以听得十分怪异。
回头一看,竟是那个之前被狗链锁住的男人。
他披着破旧的毯子,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
为什么帮我
我愣住了。
因为……我们……一样。
难辨的声音压不住他眼中对生的渴望。
可当我们离园区大门只有3米距离时,他被子弹爆头的脑浆甩了我一脸。
我绝望了……
10
就在这时砰!砰……!
子弹擦过耳边,华子倒下了。
你为什么为我挡枪
我看着华子的血在水泥地上漫成一个扭曲的问号。
华子的眼珠在凝固的血泊里转了一下。
我盯着这个快断气的男人,他的喉结正在微弱颤动。
小翠……昨晚托梦……
他喉管里挤出的气音带着血泡破裂声:
她说冷……
突然暴起青筋的手抓住我脚踝,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色的碎肉。
闭嘴!是你杀了小翠!
我踹向他肋骨的力道震得自己脚踝发麻。他忽然抽搐着抓住我裤管。
红姐……用我老娘……
他眼球凸起的样子让我想起被渔线缠住的海龟:
红姐逼我……小翠……
华子死了。
我盯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嘴里喃喃自语。他的尸体就躺在我面前,像个破烂的布娃娃,满身弹孔往外冒血。
可他那双眼睛还没闭上,直勾勾地瞪着我,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乞求原谅的笑容。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和尖叫声。
园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警察的围剿行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而我,站在华子的尸体旁,脑子一片空白。
如果当初我没有羞辱他,他可能就不会去酒吧上班……也就不会遇到红姐……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我咬紧牙关,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我毕竟还有嫌疑,现在自首也说不清楚,
逃吧,只能逃!
我心里默念着,转身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深山老林里。
这里远离园区,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声音:
风穿过树林的呜咽,树枝断裂的咔嚓声,还有隐约传来的野兽低吼。
第一天晚上,我蜷缩在一棵大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疲惫和恐惧还是渐渐占据了上风,当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瞬间将我惊醒。
熊!
一只硕大的黑熊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瞪着猩红色的眼睛盯着我,鼻孔喷出的热气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几分。
艹!今天老子要是死在这儿,那可真是大冤种!
我抄起旁边的石头朝它扔过去,然后撒腿就跑。
幸运的是,那只熊并没有追上来。
但它留下的阴影却始终笼罩在我的心头,让我整晚都睡不着觉,只能靠抽烟勉强压住内心的恐慌。
第二天早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我的脸上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更糟糕。
毒虫叮咬导致全身上下布满了红肿的包,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脚底磨破的水泡化脓后黏在鞋子里,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最可怕的是,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喝的干净水源,只能用手接雨水解渴。
饥饿感像潮水一般一波波袭来,把我折磨得几近崩溃。
我尝试过抓老鼠充饥。
有一次,我甚至差点被它们反咬一口,吓得赶紧丢掉。
妈的,连老鼠都敢欺负老子了!
我对着天大喊:
有种给老子整死!
然而,这些苦难与夜晚的孤独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每当黑暗降临,森林便会显现出另一种模样:诡异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偶尔还能听到狼嚎或猫头鹰的尖叫。
每一次闭眼,我都害怕睁开眼时会看到什么东西站在面前。
七天过去了,我终于走到了边境。身体早已虚弱到极限,脚步虚浮,视线模糊,甚至连站稳都需要扶着树干。
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我继续往前挪动,因为我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希望。
就在即将跨过边界线的那一刻,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丛林。
这片吞噬了无数人性命的土地,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国内的警察,只知道这里太恐怖了。
不管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但至少此刻,我是自由的。
还没等我晃过神,就被一群警察包围,但我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释然的轻松。
我配合警方调查,终于洗脱了小翠被杀的嫌疑。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康子,你和金鼎投资的赵奎是同学
警察盯着我问。
果然赵奎赵胖子是金鼎的。
我冷笑一声,
你们也查查,金鼎投资可能涉及诈骗。
知道,赵奎认罪了。
警察语气冷淡。
我们金鼎还抓到了红姐……她想见你。
红姐……金鼎
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好。
康子。
我猛地看去,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居然还敢回来
我冷冷开口。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以为警方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别得意,赵胖子已经把你供出来了!
我试图诈她。
哦,是吗
她嗤笑一声:
那他怎么还自首呢康子,你太天真了。
金鼎过来骗我,是你安排的吧
我怒吼道。
想什么呢我只是一个保洁,哈哈哈……哈哈……
红姐放肆地笑着。
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我的眼睛:
我怀了你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什么!
我瞬间炸毛,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她嘲讽地挑眉,
我们可是夜夜笙歌啊,难道不记得了
胡说八道!
我怒吼:
你个贱人,怎么可能怀我的孩子!
信不信由你。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转身离开。
第三天,我对着警察怒吼:
她才是大头目!
我把红姐的事情全盘托出。
然而,几天后,律师团队的强大操作让所有人傻眼——红姐无罪释放了。
康子,你输了。
她在电话里冷冷说道。
11
我暗中收集证据,希望审判这个魔鬼,但给我结果的却是他。
那天,红姐去医院做最后一次产检。
挺着大肚子,脸上堆满了即将当妈的笑容。我站在医院门口抽烟,看着她慢慢往里走,心里莫名觉得不对劲。
果然,几分钟后,一个男人冲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刀,直接把她的头砍了下来,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没跑,也没躲,就这么提着刀走进了警察局自首。
那张脸,像极了缅北地牢喝醉酒打呼噜的看守。
你输了。
我蹲在垃圾桶旁边,低声对她说。
红姐瞪着眼睛躺在那里,嘴巴微微张开,充满不甘。
可惜,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不过讽刺的是,她拼命想要保护的孩子真的保住了。
两个小家伙被抱出来的时候哇哇大哭,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是龙凤胎。
我把孩子带回了老宅。
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爬过院墙,我抱着两个襁褓坐在磨盘上。
村里人探头探脑地张望,像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
康子,这俩娃……
村长捻着旱烟袋欲言又止。
我的。
我把奶瓶塞进哭闹的娃娃嘴里。
康子,回来啦。
他说,声音低沉沙哑,像久未转动的齿轮突然发出的咯吱声。
嗯,回来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
老李头蹲在门槛上削竹篾,突然递来个豁口的搪瓷缸:
井水,甜的。
缸底沉着几枚锈红的枸杞。他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忽然说:
小翠的坟头……我每月都去薅草。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能盖住整个打谷场。
怀里的大娃突然咯咯笑起来,露出粉嫩的牙床。远处谁家在烧麦秸,炊烟袅袅地往天上爬,像要够着那轮将落未落的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