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
村里人都说我是刘大强的妻子。
人人羡慕我有个身强体壮还事事以我为先的丈夫
村长媳妇更是在来看我的时候指着我鼻子痛骂。
骂我不知足,有这么好的丈夫却一味想着逃跑。
我撸起袖子,给她看身上青青紫紫的淤青伤口。
她却反驳说如果我不是一味逃跑根本不会挨打。
好好跟大强过日子,他是个好男人。
我也只能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成为村里平凡的农织妇女。
可有天,我撞见丈夫和小叔子从后山禁地里抱出来一件泛着白光的衣服。
第二天小叔子就多了个美貌乖巧的媳妇。
这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整个村里透露着的怪异感。
1
我瘫在床上依旧虚弱的无法起身。
村长媳妇又来了。
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劝我。
大强媳妇,你得赶紧振作起来！瞧瞧你现在啥事也干不了,你家那个憨厚的男人都被你小叔子欺负成啥样了！
我挽起袖子说：我疼,起不来。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
也就是你家大强对你好,换别家媳妇受了这么轻的磕碰早就被拉起来干活了。
我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村里的人都这样。
我也应该是这样的。
我又歇了几天就开始和村里的女人一起劳作。
想象中和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因为劳作的那些人里没有我们的丈夫。
听大树媳妇说男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大树嫂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面前面黄肌瘦的女人思索一阵。
叫什么名字大家不都叫我大树嫂子吗我们还需要别的名字吗
那要不我们自己编一个吧！
好呀。
劳作回家,我就被丈夫打了。
他说我自己不安于室,还要带坏别人。
我愤愤开口：那为什么你们有名字我们没有！
他打我打得更狠了。
一棍棍铁棒重重砸在身上。
打到最后我的意识已经涣散,我那所谓对我好的丈夫才停了手,然后给我嘴里灌了一碗凉水。
2
我身上疼得厉害。
丈夫说我因为他和村里的女人说话就和那人发生口角,最后动了手。
原来是这样啊。
可他告诉我那个人是对我最好的大树嫂子。
我却有点不相信了。
大叔嫂子对我特别好,连我劳作不小心擦伤了手她都要心疼半天。
可当晚,大树嫂子就被他丈夫绑成蚕蛹似的压着过来给我道歉。
我告诉你,必须好好给大强媳妇道歉,要是下次再犯你知道什么后果。
男人凶恶的声音带着举起的手。
我看到大树嫂子整个身子都抖成筛子。
原来她也被丈夫打了啊。
我为什么要说也
我也不知道。
男人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们两人。
我看着她半晌,突然不受控地蹦出一声云姐姐
大树嫂子眼睛咻的一下亮了。
你还记得
真奇怪,她在说什么记得什么
大树嫂子脸上刚泛起的激动,在触及到我茫然的眼神后瞬间消失。
我看着她就蹭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的朝我吼道：好你个大强媳妇！我好心跑来安慰你！你倒好,连我是谁都认不清！
我是你大树嫂子,听到了没！记清楚了没！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时候还踹了一脚敞开的大门。
远远的我听见丈夫大强的声音,紧接着是大树嫂子大声怒骂的声音。
还有她丈夫扯着嗓子喊叫的声音。
都说了要和大强媳妇道歉,你又和她吵起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道歉,她现在那个脑子连我是谁都认不清,我说了半天她还以为我是来安慰她的。
你可别碰我,村外王员外家可要了几匹布,除了我没人能织出来。
门外大树嫂子的声音彻底停歇了,似乎已经回家去了。
没一会我的丈夫回来了,不过后面怎么跟着一串的人呢。
我又揉揉眼睛再次确认,不,她们没有实体。
甚至面容恐怖可憎,眼睛和嘴角都被黑线粗暴的缝合在一起。
袒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红色的斑斑点点。
她们看见我了,靠近伸手,却直直的穿过我的身体。
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我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颤抖的看着丈夫径直走向餐桌。
见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转身看我眼里更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脑子不好还有脸死赖着不干活滚下去做饭。
说着就用力把我拽起,扔下床。
我想像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影子一样,抓他,打他。
可男人女人的力气始终相差甚远。
吃白饭的晦气玩意儿,都不知道当初咋挑上你了。
男人气的将我直接拖到牛棚里。
臭气扑面而来,丈夫万分嫌弃地捂着鼻子。
什么时候能干活,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3
在牛棚里足足待了一天一夜,我饿得不行砸了铁线才跑出来。
然后唯唯诺诺地给回来的丈夫做了一顿饭。
才换来可以在屋子里活动的资格。
但必须每天跟着村里的妇人们起早贪黑的外出干活。
从那天起,我发现村里每个男人的身后都跟着几道影子。
影子们似乎恨极了男人。
每次见到她们时,总能看到她们在张牙舞爪地撕咬着捶打着前面的男人。
当然了,她们所做的一切只是无济于事,因为男人们根本没有任何损伤。
这天,我被丈夫暴躁地赶去河边洗衣服。
没吃饱饭的我手脚不太利索,等其他女人都洗完我还有一大半盆,她们也就没等我各自回去给家里等着的男人做饭。
我洗好后,天已经灰蒙蒙的一片。
本就不太熟悉路线的我,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村里的禁地。
那座没有人愿意去的,被黑雾笼罩着的山。
我本想掉头就走,但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叫我进去。
等我意识回笼时,已经走进雾中很久了。
而眼前,原本荒芜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一处湖。
湖里熙熙攘攘的站了好多女子在嬉戏打闹。
我揉了揉眼睛,那确实是人,比那些跟在男人身后的影子更像人。
因为眼前的女子们都有实体。
我悄然走到她们身后。
湖的边缘整齐排列着她们的衣服。
那花样和款式是我从未见过的精致。
出神间不小心弄出响动,她们听到后立即四处散开。
只有一个人不退反进,很是激动的朝我跑来。
她眼中满是惊喜,张牙舞爪地和我说着什么。
瞧我一脸呆滞,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不死心,拿起一旁的衣服比划着什么。
可没等我看懂,树林里突然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惊慌躲藏之际,湖里的景象又开始变换。
我看到那些让我吓跑的女人又回来了。
她们蜂拥而上,想要将摆在岸边的衣服拿回来。
而人群中突然多了两个疯狂的熟脸。
我的丈夫和小叔子就像大树嫂子家饿了好几天的狗似的,一下子冲到岸边想要争抢女人们的衣服。
尽管女人们反应很快了,可还是落下了一件。
我那丈夫慢了一步,纱衣让小叔子抢到了。
那个向来在弟弟面前温顺的男人疯了一样的撕扯着衣服。
小强让给哥哥吧,家里那个喝神水喝傻了,什么都干不了,下个下一个再给你！
刘大强一边说,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而我看向了湖里那无色的水。
他们说的水,是刚刚那群女人的沐浴水
这边的刘大强和刘小强还在争吵。
刘小强霸道惯了,直接呸了一声。
你家都换多少个婆娘了,我不管,这次必须给我！
刘大强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愤愤不平的开口：还不如没有！要么好吃懒做,要么呆板无趣,这次更是傻了还不安分,迟早让她和后山那几个婆娘团聚。
说着看了眼一直牢牢抓住女人衣服的弟弟,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这次就让给你了,反正这个地方多的是,我下次再挑个好的。
刘小强立马紧紧将纱衣抱在怀里,对哥哥的脸色也好了些。
我下次一定帮哥哥你抓个好的回去。
不过这几年来,能挑的越来越少,万一之后彻底没有了怎么办
刘大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弟弟。
怎么可能有这仙山神水在,不愁她们不来。
好了,拿上衣服,咱们赶紧回家给你娶媳妇做准备。
他们理所当然的谈论着女人的归宿。
就好像在讨论一个生活附属品而已。
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那些被他们夺走衣服失去自由的女人们呢
她们又是否真愿意被这么对待呢
看着两兄弟离去的背影,我心中隐隐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这些罪恶并不存在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我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一跳。
那可是我的丈夫,
可……
想他们消失也是真的。
4
村里最幸福的女人换人了。
换成了小叔子即将过门的妻子。
小叔子这几天就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忙上忙下,生怕自己的新婚妻子在自己家里吃不好睡不好。
就连那常年脏兮兮的炕台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村里的女人聚在一起给自家男人做入秋新衣时,正好遇上新媳妇坐在小木轿子上被抬进村里,朝刘小强家走去。
村长媳妇或许是心里有些不平衡,丧着脸用手肘推了我一下。
看吧,但凡你上点心,现在坐着小轿子的人不就是你了嘛。
我没说话,手指慢慢隔着衣袖身上都是新旧交替的伤痕。
视线看向渐行渐远的轿子。
或者说是在看轿子上的女人。
那天在后山眉飞色舞和我打手语的人就是她。
可如今,她却似乎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路过时看向我的目光也是陌生和冰冷的。
怎么回事呢
耳边一直传来村里女人的闲谈。
左右都是在说自家的男人。
可话语间都是对男人的崇拜和顺从。
哪怕头天晚上刚被醉酒的丈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牙嫂子也依旧觉得丈夫是对的。
是自己没有及时给准备好洗脚水。
眼前的女人们似乎都觉得白天任劳任怨下地干活,晚上做饭暖床是应该的。
我的视线再次看向远处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小木轿子。
那她呢也会变成乖巧顺从的妇女吗
我瞥了一眼外面都是血红色的村落。
彻底陷入沉默,低头死死抠着手里粗糙的布料。
夜幕降临,我带着织到一半的衣服回到家。
而那原本该躺在炕上等着我把饭碗端过去喂到嘴边的男人却不在。
我绕遍了面积不大的茅草屋也没见到人影。
转身关门前,我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深色木箱。
木箱有些老旧,但依稀能看到上面印刻的纹路。
和那次在后山撞见的女人们华丽精致的衣服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我慢慢靠近,将压在木箱上的柴火和灰尘扫去。
刘大强可能压根没想到我会注意到这个木箱,锁上的钥匙都懒得拔。
我用力一推,里面发出微弱光亮的衣服彻底暴露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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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自从刘小强说要娶媳妇后,刘大强好几宿都没有回来。
村里的男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不着家。
这一天,女人们集体罢工,因为自家丈夫不回家的这事都跑到村长家,让村长媳妇给一个说法。
村长媳妇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睨了我们每人一眼,然后将视线彻底定格到我身上。
我的心底突然没来由的惊慌,死死将指甲压进肉里,以此来缓解面上的不自然。
夫人,大强也是好几天没回家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突然一群人不知怎的开始放声大笑。
离我最近的大湖娘子笑得最欢。
她明明是第一时间召集全部人来村长家闹事的人。
此时却也带头嘲笑我的愚昧。
村长媳妇看我们眼神温和像是在看一群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
等到大湖娘子笑够之后,村长媳妇才悠悠开口。
村中已经许久不办喜事了,也难怪你不知道。
你家弟弟小强娶媳妇,按照村里的规矩男人们都去帮忙了。
你自然也就见不到了。
村长媳妇虽然在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像在监视。
那也不能几天都不回家吧,家里没个男人,我这心里总是拔凉拔凉的。
这样顶嘴的话自然也是出自我口。
大湖娘子刚止住的笑意又涌了上来,这次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立即反驳。
却也清楚地看到当我说出这话以后,村长媳妇眼中的审判消失了。
她对我的这个回答很满意。
我心跳如鼓,终于我逃过一劫。
大湖娘子瞥了我一眼,再次开口。
你不怕你家男人从后山带回来个新欢
村长媳妇顿时眉头一紧。
住嘴！大湖家的又说胡话了,赶紧给她喝点神水。
围绕在旁边的几人立即从木桶里打了一瓢水,直接往大湖娘子嘴里灌。
边灌边说：大湖嫂子,你怎么为了试探大强家媳妇什么话都说出来,你难道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吗
我后背突然发凉,如坐针毡。
怪不得自从进了这屋子,我就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我凭什么不能说,要不是为了那所谓虚无缥缈的爱情,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织布劳作,可到头来,我们又得到什么了
每天面对做不完的田间活计,还要承受着早晚会被丈夫抛弃的后怕和惊慌。
大湖娘子像是疯了一样控诉着。
给我堵上她的嘴。
村长媳妇看我们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和蔼。
可还是晚了。
因为大湖娘子的话开始发疯的女人一个接一个。
她们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道：是真的吗我辛苦为这个家到头来也一定会被抛弃
都给我闭嘴！
一个苍老的声音洪亮地终止了乱糟糟的场面。
我循声看去,从内屋里走出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妪。
她眼神无光,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可她的表情却是高高在上,蔑视着眼前发疯的大湖娘子。
只可惜常年的劳作已经将她的脊背压弯。
做出来的动作也是那样不伦不类。
你这个没有爱的女人,我们都是因为爱才来到这里,我们丈夫深深爱着我们,可你却一点都不体谅丈夫,早晚会失去给你爱的男人,失去拥有的一切。
老妪的话让全场陷入一片寂静,周围发疯的女人们也慢慢坐在椅子上,表情乖巧温顺。
我有样学样地低着头,却用余光看见,那高傲的老妪得意地对着村长媳妇邀功：姐姐,怎么样给你镇场子。
姐姐我有些想笑,差着辈分呢,怎么可能以姐妹相称。
6
村长媳妇告诉我,今晚刘大强就会回家。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刘小强今晚娶媳妇。
村长媳妇说,按照村里的规矩新过门的新媳妇需要先独自一人在夫家待够三天,等待从后山打猎回来的丈夫亲手喂下一杯新人酒,才算礼成。
在被众人围绕着的中心,我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
可此时的她低眉顺眼,眉眼弯弯的看着刘小强,眼里满是深情。
明明是一样的容貌,但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她。
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偶。
深夜刘大强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还罕见的对我露出笑意。
他指着我说：我还挺庆幸你只是傻,万一像大湖媳妇那样,我还又得花功夫重新找新人。
说着就抬起手想摸我。
我急忙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他,他也放下手,朝我冷哼一声：瞧瞧还记仇了。
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床炕走去。
小弟媳妇倒是个痴情安分的,以后我们也好好过日子,人换多了搞得我半夜惊醒都会有种不是自己家的感觉。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将手一摊。
看着干嘛赶紧过来给我脱衣服呀。
我沉默着上前,然后低眉顺眼的搞砸了一切。
只是这一次,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他只是捏着我的下巴,有些惆怅说：果然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什么都不会做,不过没关系,你只要好好和我过日子,之后这些活就都留给小弟媳妇吧。
我有些吃惊,摇摇头。
这样不好吧而且小弟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放心,弟媳孝顺哥哥是应该的,也就是让你跟着沾了光。
7
村子里到底是出事了。
刘小强娶亲当晚有两个男人投井了。
本来也不算大事。
可偏偏他们死之前在井边留了书信。
说因为没能和刘小强一样娶到乖巧的媳妇,自己长得丑活该死之类的话。
顿时将众人的记忆拉回刘小强娶亲当晚,他借着美貌的妻子嘲笑村里长相丑陋的人时,嚣张高傲的模样。
一下子将小叔子推到风口浪尖。
最后是村长出面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的。
可刘小强被自家哥哥惯坏了,丝毫不知道收敛。
起初还只是到家里跟他哥和我炫耀,说他新娶的妻子多么温顺能干,不仅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劳作,现在甚至还要给他生孩子。
刘小强眼睛亮亮的。
已然一副陷入情海的呆头小子。
要不是我能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影子,我差点就信了。
这一次我彻底看清了那些影子的模样。
从眼角到嘴角全遍布着被针线缝合的痕迹。
粗鲁且残暴。
她们眼不能看,口不能言,甚至其中一个已经缺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一看就是生前遭受到惨无人道的迫害。
说多了就算宠爱他的哥哥也懒得搭理他,我就更不用说,见他一来就直接抬着木盆出去洗衣服。
本想着他应该就安分了,结果他却直接跑出去跟村里其他人面前炫耀。
所有人都远离他。
因为每次和他说完话之后,一些男人就开始自暴自弃,更有甚者又像之前那两人一样投井。
只有刘大强还是会带着我上门打秋风。
他们俩都喝的半醉时,刘小强突然有些讨好似的看着刘大强。
哥,我这妻子事事温顺,以我为先,也不像一个不安分的。
要不就让她见一下村长他们吧,让她和嫂子一起成为我们真正的村里人。
刘大强当即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截了当的拒绝。
刘小强瞬间不乐意了。
凭什么呀你家的不安分就不让我家的成为村里人了
我要带我家的去见村长！
我不管！
刘大强脸色难看地指着我说：这就是个例子,当初她没傻的时候,不也是事事以我为先最后呢差点将咱们村给毁了。
刘小强立即反驳：这次这个和她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
说完就恶狠狠的瞪着我走来,抬起手臂想要打我。
但是走到半路就彻底醉瘫在地上。
受到惊吓的我,抄起一旁的菜刀慢慢靠近眼前彻底没意识的哥俩。
头疼得好像要爆炸一样,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相信当初的自己也是一个木偶,对男人言听计从。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在尖锐的刀刃即将落在刘大强头上时,一道声音突然传进我的脑中。
冷静！
他们都不是人,是鬼,是地狱的恶鬼。
你不能和他们硬刚！
8
大湖媳妇突发恶疾死了。
还在河边洗衣服的我心中大惊,怎么可能！
前天我们还在一起聊天,她说她要好好活着,因为儿子很快就要娶媳妇了。
我笑着打趣她：你才多大这就开始操心孩子们的事了。
这才两晚上！
怎么可能！
奇怪的是,村里没有一个人为她的死而感到难过。
甚至包括她的丈夫和亲生儿子。
父子俩甚至火速将大湖娘子的尸体丢到后山,然后第二天就领着一个貌美少女进门。
少女和小强媳妇一样乖巧听话,对小湖情根深种。
一村人浩浩荡荡的去村长家。
村长和村长媳妇看着年轻的两人忍不住连连夸赞。
一屋子里其乐融融。
突然有人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可惜大湖嫂子,没福气看见到这一幕。
一时间鸦雀无声。
我顺着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大树嫂子。
她不想活了吗
大树嫂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一直站在小强身边低眉顺眼的少女却突然冷哼一声。
一个妄想动摇我奔向爱情的女人有什么必要怀念感伤！
见众人全然不相信的模样。
看我做什么,是真的！她还怂恿我一起逃跑,我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她就是我们村子里的害群之马。
就算活着也只会祸害我们村子的。
说罢,泪眼涟涟的看向我。
你说对吧嫂子
我听到她叫我,脸色瞬间就变了：啊你说什么
小强媳妇勾勾嘴角看着我,轻声说：
离开这里。
你真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说着还慢慢向我走来,凑到我的耳边。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拿着菜刀想......
她话没说完就被我推开了。
我说小强媳妇,你是不是脑子也不好了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在这里挺好的,我虽然脑子不怎么灵光,但大强并没嫌弃我,一直和我好好过日子。
说着我还将刘大强给我那个银镯子拿出来给大家看。
看,这是大强给我的,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我为什么要离开。
小强媳妇还要说什么,可声音却被屋里满是众人打趣的声音给掩盖。
记忆中在后山花草温泉之中活泼欢乐的少女,此刻的脸已经被劳作留下了痕迹。
她灰溜溜地走到自己丈夫身后,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大强兄弟俩非要在小湖娶亲这天叫上众人来村长家的原因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测试。
这里的女人或许不了解别人,但一定了解自己。
了解那个曾经疯了一般想要逃出去的自己。
这不仅仅是小强媳妇和新媳妇的测试,更是对我的测试。
但凡当时我说错一个字,就会立即被隐藏在暗处的鬼彻底分食。
9
那天之后,村里隐隐掀起了不小波澜。
他们说刘小强媳妇爱惨了小强。
更是因为娶了她,才将我这个傻子给影响成一个百依百顺的媳妇。
刘小强每每听到此类的话都十分得意。
甚至打破了村子里男人不下地的先例,天天陪着自己媳妇劳作。
在村中起了不少带头作用。
至此之后,村里的男人们也被迫劳作。
一时间村里怨声四起。
他们不找刘小强,却一窝蜂来踏我家的门槛。
原本还在做饭的我被黑压压的男人们吓得躲在内屋不敢出来。
只听见外面的声音持续传来：
都怪你家小强,害得我们变成这样！
我警告你刘大强,别仗着辈分大就倚老卖老,如果管不好你家小强,我们不介意将你们全部赶出村子。
好奇的我悄悄推了一点门缝。
只见刘大强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变得极其难看。
你们敢！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都敢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那些男人们满不在乎的切了几声。
都差了十几辈了,现在除了村长,我们谁都不怕！
如果你家再搞出幺蛾子,你看我们敢不敢。
说完为首的男人还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你们家,都是些不安分的东西。
那些人走后,刘大强就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坐在凳子上再也不动了。
呆坐到半夜,我困得不行靠在炕头睡着了。
刘大强却突然起身,步履匆匆的跑向后山。
他走后,我睁开了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悄悄的跟了上去。
来到之前误打误撞来过一次的禁地前。
刘小强一脸怨气地等在那里,衣肩似乎有些湿,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家那个还在等着我回去生孩子呢。
刘大强见状声音也软了下来。
儿啊,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你对你家的女人好过头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村里其他男人都会深受影响,最主要的是为父心疼你啊,你看你都瘦了。
刘小强听后冷笑着切了一声。
装什么心疼我还不是害怕自己被赶出去,少拿我当幌子。
说完转身就走,可走到半路又折回来。
这次这个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你就算告到老祖宗那边我也不管！
10
我赶紧转身往家跑。
等刘大强回来时,我已经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他悄悄躺下来,没一会就传出震天的呼噜声。
而我这一夜脑子里却一直都在循环他们的对话。
大强和小强是父子
不是兄弟。
刘小强果然没有听从大强的告诫。
依旧我行我素。
村里的其他女人感受到了不同,去村长家哭诉。
但没有结果。
她们又开始罢工,不织布也不劳作。
后来她们都消失了。
听村长媳妇说她们因为心中不平投井了。
我悄悄从刘大强身后抬头。
看着她们双眼双耳连嘴巴都被缝住,飘在各自的丈夫身后。
面目可憎。
当晚,我就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小强媳妇。
哦不对,正确的来说应该是曾经我在后山禁地遇到的女人。
她和记忆中一样,一见到我就跑过来叽叽喳喳的和我说着什么。
这一次,我却听懂了。
我和她一起来到后山禁地。
可这次却不像上次一样仙气飘飘的泉水。
只有几个散发着阵阵黑气的实体女人。
她们身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干净纯粹。
甚至连空气中微微吹拂的晚风都不曾从她们的方向吹过。
我当场愣在原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她们这是
她们都是助纣为虐的人,她们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成亲生子,为了自己孩子哄骗其他仙人下来,把她们的纱衣藏起来给她们灌露水,让她们做个听话的木偶彻底留在凡间。
就这样不断重复,一世又一世。
我转头看去,黑气中一个身影慢慢抬头,朝我的方向看来。
她的眼神,让我愈发确定这人是大湖嫂子。
原来村子里的女人都是从天上来的。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仙女凡人终成眷属的真实内幕。
那我呢
你也是,不过你原本是想彻底摧毁这个地方,最后却还是被村里的伥鬼骗了。
原来是真的。
刘大强曾经说过的,我差点毁了这个村子。
女人继续从周围传来：
仙人的羽衣是不可能被销毁的,一定在村里的某个地方。
只要找到并穿上,就可以回去。
这才是我选择跟着刘小强的原因,我想帮你,帮所有村子里被毒害的姐妹。
可惜我在结婚那天被喝多的刘小强强灌了好几杯神水,现在都忘了羽衣在哪了。
我低着头紧紧捏了捏掌心。
我知道,就在刘大强日日夜夜栖息的炕头旁的木箱里,放着我的羽衣。
而在此前不久,那个箱子里又多添了一件新衣。
我当即拉着女人的手转身返回。
我知道你的羽衣在哪,你赶紧回去穿上,离开这里。
女人惊讶地看着我,随即摇摇头,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你的羽衣呢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坚定地看着女人的眼睛。
我要留下,彻底毁了这个村子。
你放心,我比他们想得更加了解他们。
你留下也帮我不了我什么。
我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在了女人的心上。
那要是失败了呢
她弱弱的开口。
如果失败了,你千万别回来,好好活下去,！
替我好好活下去。
或许是看到了我不容拒绝的坚定,女人没再说话。
我带着她站在了后山的山顶。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村落。
不知何时,原本美好宁静的村庄早已被黑色雾霾所笼罩。
白色的女人虚影几乎遍布视线所到的每个角落。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旁边的女人已经哭的一抽一抽的。
回望来时的路,空无一人,再也没有一群风风火火吵着要暖暖身子的姑娘了。
我轻轻的抚摸着女人的头。
别怕很快我们都会自由了。
11
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眼前围绕着很多人。
他们吵吵嚷嚷说了很多,我愣是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本是小强媳妇不见了。
小强发了疯似的把整个村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不只是她。
好几个新媳妇都不见了。
也难怪大家会心慌。
我顿时坐起身,想出去看看情况。
刚和众人走出房门,我家牛棚的方向就传来一阵骚动。
胆小的妇女竟直接吓晕过去。
等我被大树嫂子扶着过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自家小叔子,不对,是丈夫的儿子刘小强竟然在自家养的牛肚子里。
脸上身上被啃得面目全非。
眼珠更是被公牛嚼吧嚼吧,然后嫌弃地吐在一旁的臭水里。
胆子大点的男人从他紧紧握着的手心里找到一团纸。
上面说他太思念自家娘子,现在她不在了自己也要随她而去。
得知此事的刘大强跌跌撞撞从村长家跑出来。
双手颤抖,面色苍白。
不!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不只是他,村里其他男人都说这事过于荒谬,不可能发生。
但后来的几天里,那些妻子无故消失的家里,开始接二连三死人。
死状和刘小强如出一辙,惨不忍睹。
刘大强自从刘小强死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白天又跑到各家院子里死死抓着那家男人的手。
嘴里一直嘟囔着：藏好了,一定要把衣服藏好了。
绝对不能被她们拿到,不然我们会死的！村子会被她们毁了的。
起初还是有人相信他的,立即起身去找衣服。
当黯淡无光的羽衣被拿出来时,刘大强却发了疯似的要去抢。
给我！给我！
羽衣只有放在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快给我！
来不及了。
他的行为却让其他人觉得他是个疯子,因为自己弟弟死了变成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所以他就被无情的赶了出去。
12
作为深爱着他的妻子,我很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所以叫着村长一家帮我去劝劝癫狂的丈夫。
可等我费尽周章叫来了村长,却发现此时的丈夫正坐在村长家的牛棚里。
听到动静的他,双眼赤红满嘴鲜血的抬头看向我们。
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块血肉模糊的生牛肉。
看到这一幕的我当场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即瘫软在地。
村长原本淡定自若的神情也是瞬间大变。
握着拐杖的手止不住得颤抖。
完了,全完了！
村长媳妇一脸懵地看着自家丈夫,伸手想去扶,却被无情的推开。
不对还有转机！
说完他立即转身看到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众人。
大家现在立刻去家里把自家的羽衣全拿出来,拿到我这里。
村里人都知道羽衣关系到什么,一脸质疑地看向老祖宗。
气得村长重重敲了一下拐杖,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众人这才急匆匆地准备回去,可他们抬脚的步伐却因为一道声音而终止。
羽衣在我这里。
一道女声。
惊得大家纷纷将目光顺着声源处投过来。
直到村长看到出声人后,瞪大着双眼惊呼：
是你
对没错,就是我。
借着刘大强发疯找村里人查羽衣时,记住了每个藏放点。
顶着众人的目光,我缓缓站起身来。
将一直背在身上的布袋解开。
村长整个人顿时形同疯狗,丢掉拐杖就往我这边跑。
不！不要！
可惜,他已经老了。
反应再迅速也快不过我的动作。
一件件黯淡无光的羽衣被抛到半空。
羽衣一接触到空气,就立马到处乱飞,直到找到自己的主人才彻底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奇怪的是,有的羽衣金光四射,连带着触碰到的主人也褪去平庸变得贵气逼人。
而个别几件羽衣却如黑洞一般,大肆吸掠着黑气。
尤其是站在角落里的村长媳妇。
和站在她跟前的老妪。
羽衣在接触到她们身体的一瞬间,立即扩散出令人窒息的黑气。
村长吓得瘫软倒地,挣扎着想要起身逃离,却被黑气无情的吞噬。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看着平时无比熟悉的一张张人脸从震惊变得恐惧。
我不由得彻底笑出了声。
好好享受这场令人快乐的盛宴吧！
呆坐在牛棚里的刘大强癫狂地大叫着。
是你！我就知道你不安分。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做的小强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你为什么非要毁了我们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羽衣带着我慢慢上升,听到声音后我冷笑转身。
是！这一切都是我！
从村子最开始死的那两个男人起,我的计划就开始了。
你怎么配说毁这个字真要说毁,难道不该是你们这个贪婪自私的村子毁了我们吗
我们本可以无忧无虑,却被你们哄骗毁了一辈子。
羽衣一直扯着我往天上飞,而我却用尽全身力气飘到刘大强跟前。
你那儿子呀,被我一针接着一针的生生缝住了嘴巴,再让饿了好几天的发情公牛一遍遍凌辱他,最后将他当成食物吃进肚子里。
他甚至死之前都在一遍遍叫着你的名字,让你去救他,可惜呀那时候的你却在给我这个凶手做晚饭呢。
刘大强面目狰狞地想要将我撕碎,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我飘远。
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云间。
13
很多年以后,一个母亲正在给临睡前的孩子讲故事。
相传有一个村子,里面的男人因为贪婪自私做下无法原谅的错事,最后遭到天上神仙的惩罚。
白天,他们的五官完全被针缝住,稍微一有动作就会被针线扯得血肉模糊。
到了晚上,他们的手和脚就跟断了一样,只能蠕动着往前走,针线会扯得他们痛苦万分。
母亲,他们既然那么疼了,为什么不躺着休息呢
他们不能停,因为一旦停下,附近就会出现牛群,把他们当做食物吞入腹中。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们的贪婪,所以强行将女子拐到村子里,他们现在所受的这些,全都是当初那些女子所遭受过的。
躺在温暖被窝里的小孩云里雾里的睁着大大的眼睛。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自我了结呢
母亲一时语塞,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贪生怕死啊,
还做着想到从头再来的美梦呢。
温柔的小姨出现床头边,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
困得眼泪汪汪的小孩还是抵不住好奇心：
可他们都这样了,再也不能有什么机会了呀。
是啊,所以等他们赎完罪,就会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
14番外
因为受到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启发,一个仙女和凡人相爱了。
有着先例的仙界并没有为难他们。
允许仙女脱去仙骨就可以自行下凡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没过几天,其他仙女就收到凡间姐妹怀孕生子的消息。
大家纷纷带上礼物前去祝贺。
却不想一去不复返。
原来是已经褪去仙骨的仙女不甘心要慢慢失去美丽的容颜,生老病死,而自己的姐妹们却依旧年轻貌美。
嫉妒以及丈夫的日渐冷淡来回交织,最终她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联合丈夫乘机偷走了仙女们的羽衣。
没了羽衣的仙女就如同一个凡人一般,任由他们宰割,灌下神水彻底成为他们的生娃奴隶。
慢慢的村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贪心。
他们不再尊重仙女,也不再下地劳作。
偶尔有恢复记忆的仙女想要反抗抢回羽衣,可惜手无缚鸡力又怎么可能打过这群贪婪的人呢。
他们将恢复意识的仙女硬生生缝住眼睛嘴巴,残忍杀害。
这样的情节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
直到有一天,这个村子被最后剩下来的仙女彻底毁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