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魏池带着余迢迢凯旋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退亲。
我顶着皇都贵女的名号等了魏池三年,却等来一纸退婚书。
吵过,闹过,我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
最终换来的却是锒铛入狱,家破人亡。
重生回来,我马上同意改嫁他哥,成了他的长嫂。
1
魏池来府上退婚的时候,我已恭候多时。
他和前世一样,还是带着余迢迢来的,看见余迢迢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遮掩了眼中的恨意,我将一纸婚书递过去,喏,既然来了顺便将这婚书带回去吧,你我之间,已无婚约。
那是我改嫁魏弈的婚书。
昨日醒来,发现自己重生回魏池凯旋归来的当日,我停住赶去城门口迎接魏池的脚步,第一时间召集宗亲,签下改嫁婚书。
那改嫁婚书是魏府一年前送来的,说是魏池戍守边关,不知何日归来,为了维护魏夏两家交情,也为了我不再苦等,要我改嫁魏池的哥哥,魏弈。
前世那份改嫁书一直被我压着,重来一次,我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份逆转局面的改嫁婚书。
魏池接过婚书看了看,你要改嫁我大哥
是,我现在已经是你的未来长嫂了。
魏池本是有备而来,如今只能满头雾水地离开。
他走后,我立马拜托父母亲去商量成亲事宜。
昨日魏池凯旋归来,必定已经跟皇上讨了赐婚圣旨,我不能在余迢迢之后入府,不然掌家之权怕是要和前世一样落入她手里。
前世我不同意退婚,不仅在家中闹,还去宫中贵妃姐姐那闹,还去皇上面前闹,最终闹得一个和余迢迢一起嫁给魏池,余迢迢为平妻的结果。
代价却是夏家的名誉扫地,姐姐失了皇上恩宠,在宫中举步维艰。
入府后魏池宠爱余迢迢,管家之权自然也是给了她。
这一次,我不能失了主动权。
最终两家商量下来,把魏弈和魏池的成婚之日安排到了一起。
成婚那日我都有些恍然,和前世一样和余迢迢进了魏府,所幸,还是和前世大不一样。
长乐
是谁叫我名字我疑惑地抬头,却因为头上的红盖头什么都没看到。
是我,魏弈。
先吃点东西垫垫吧,估计还要一会儿才结束。
一盘糕点端到我面前,我从红盖头下面看见那红色的衣摆和那双白净纤细的手。
多谢。
我捏起一块糕点慢慢吃着,心里满是不自在。
前世魏池新婚夜当然去了余迢迢院里,我顶着红盖头等到半夜他都没来。
我气的砸了房里的所有东西,成了下人嘴里不受宠的妒妇。
如今不仅魏弈在,还贴心地怕我饿着。
魏府二子,长子从文,次子从武,魏池出兵三年,府中都是魏弈掌权。
前世我只顾着和余迢迢斗,对于这名义上的大哥,只草草见过几面,只记得他好像一直未娶妻。
现在看上去,倒是个儒雅的文人。
新婚之夜顺利度过,一夜无梦,好眠。
2
早晨给魏老爷子敬茶时,我无意瞥到魏池腰间的一块儿玉佩,白玉所雕,角落处刻着一个池字。
那是我许久之前寄去边关的一块玉佩!那个字也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块在我手上,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乐。
既对我无情,又为何要佩戴我送的玉佩
二弟这玉佩瞧着很是别致,不知哪买的回头我也送夫君一块。
回长嫂,不是买的,这是我与迢迢的定情信物。
弟妹真是好眼光!
我寄给魏池的东西,成了他俩的定情信物
前世敬茶的时候我只顾着生气,完全没留意到这玉佩,也就没察觉到不对劲。
魏池戍守边关三年,我等了他三年,信件和赠礼雪花般地从夏府飞到边关,最终却成就了他和余迢迢。
我没想通其中关窍,只和魏弈起身告退。
你很喜欢那玉佩
什么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哦,曾经很喜欢,如今看一眼都嫌多。
我好像说的不是玉佩,不过都一样了。
还说你要是喜欢,我那里有很多可以都送给你。
多谢,不过真的不用了。
魏弈笑了笑,好吧。
原来魏弈是这样和善的一个人。
不过重生一世,什么情爱我都已不在意,魏弈对我不错,那我便做好一位妻子该做的就好。
如今我是长嫂,余迢迢不敢轻易出手,府里日子清静不少。
回门之日,前世是我自己一人回家,如今倒是有魏弈陪我。
看着真心想念我、担忧我的父母亲,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前世余迢迢陷害夏府通敌叛国,父亲母亲受不住牢中刑罚逼问,双双惨死,我隔着牢门眼睁睁看着父母血淋淋的尸首从我面前抬走,看着罪魁祸首魏池和余迢迢就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却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怎么能不恨他们。
我甚至憎恨我自己!
哎哟,怎么还哭了。
母亲捏着手帕给我擦泪,自己还红着眼眶,今日可不兴哭啊,长乐,不哭。
旁边的父亲也赶忙解释,贤婿莫怪啊,长乐就是突然离开父母亲,一时不习惯……
小婿省得,日后我多陪她来看望二老便是。
诶,好好好。
我整理好情绪,好好地吃完了这顿饭。
和魏弈在府中闲逛的时候,他盯着一座假山出了神。
我伸手在他面前晃晃,看见什么了
没,他转头朝我笑笑,幼时曾来夏府见过这假山,小时候觉得这山真高,如今看到原来这么矮。
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啊。
是啊,你也长大了。
我心中疑惑不解,跟着他的脚步往前去。
提到这假山也让我想起,我和魏池就是在这相识的。
夏府乔迁宴邀请了许多客人,我那时还小,嘴馋偷了许多桂花糕躲在假山后面悄悄吃。
突然一个男孩窜了出来,自称是魏家的,要我分他一点。
我怕他去跟家里人告状,就分了他桂花糕,他一边吃一边玩我的辫子。
后来我越吃身上越痒,手上还渐渐爬满了红点子,我吓得要往外跑,眼前却一阵阵发黑,晕倒在地。
等我再次清醒,已经躺在床上喝了药了,只听见周围人说是我吃错了东西,是魏家小子救了我。
我下意识以为是问我讨要桂花糕那个魏家小子。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魏池,从此我的心中,再没住进任何人。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我我跟在魏弈身后急切地问。
见过。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背上,你吃桂花糕吃得腮帮子圆圆,那娇憨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心中大惊,不禁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偷吃桂花糕难道小时候救我的那个人……不是魏池,而是,你
魏弈转身,轻拥我入怀,是我,你一直以为是魏池
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喜欢他这么多年
儿时与家人来你府上赴宴,父亲叮嘱我跟着二弟,别让他闯祸,我便一直跟着他,看他抢你的桂花糕吃,你晕倒之后他吓得跑了出去,我看那假山处甚为隐蔽,便急忙背着你去了开阔的地方叫人。
听到这番真相,我脑中一片空白,在魏弈怀里一动不动。
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下。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芳心错付。
3
宫中举办宴会的消息,我是府里第一个知道的。
和前世一样,邀请我和余迢迢赴宴。
宫宴还是那样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这位便是魏家二夫人
是呀,你看二夫人这容貌,这气质,怪不得那二公子愿意放弃别的赏赐,只要赐婚旨意呢!
你夫妇可真是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一群妇人都忙着巴结余迢迢,全然不在意我这个曾经的二公子原配还在一旁。
我安静地喝着杯中的茶。
前世余迢迢可没有这样的待遇,我仗着与这些贵女相熟多年,宫宴上拉着她们不准搭理余迢迢,让余迢迢在宫宴上受尽冷漠,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她反将一军。
不晓得这一次,她又会有什么动作。
我放下茶杯,挪步去园中赏花,半路一位宫女来报,说余迢迢找我。
心中咯噔一下,前世她并没有找我。
我不想去,但又想看看余迢迢耍什么花样儿,便谨慎地跟着宫女走去。
远远地看见余迢迢站在荷塘边,我心中了然。
我转头吩咐宫女,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同二夫人说完话后你帮我带个路。
是。
前世余迢迢被我排挤后,莫名其妙落了水,回府后魏池直接将此事怪到我头上,还说余迢迢有了身孕,是我要谋杀他俩的孩儿。
我看了看余迢迢的肚子,这次怕是故技重施。
我在离她两臂距离的地方停住脚步。
二夫人找我何事
长嫂,刚才她们说那些你莫要生气。
我一脸疑惑盯着她看。
我知道长嫂先前一直钟意夫君,可……可我与夫君情投意合,余迢迢伸手抚了抚肚子,如今我腹中还有了夫君的骨肉,望长嫂成全我们……
看着余迢迢委屈的双眼,我只觉得好笑,成婚不到一个月,这就有了骨肉,还假模假样地要我成全,要换作是前世未经世事的我,怕是已经气疯了中了她的计。
你唤我什么
长……长嫂。
是了,我是你们长嫂,你们夫妻之事与我何干既有了身孕,便好生歇着去,恕长嫂不奉陪了。
我转身就要离开,那宫女还在不远处等我。
啊!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我转头一看,余迢迢自己跳入了水中!
真是为了陷害我无所不用其极!
我不打算救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二夫人落水了!快来人!
不一会儿,余迢迢就被救了上来,一群人直勾勾的看着我。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前世也是这些人,余迢迢落水之后,她们空口白牙就说是我背地里干的,回府之后魏池就将我关进屋中,说余迢迢一日未好起来,就一日不给我喝水吃饭,一连三天,我差点被饿死!
大夫人,你为什么要害二夫人啊
咳!咳咳咳!不是长嫂,是我自己踩滑了……
那群人看向我的眼神恶意更盛了几分。
幸亏我留了个心眼,让宫女站在不远处等我,想必刚刚什么情形,她全部都看到了。
我将那宫女唤来,你说说看,你都听到了、看到了什么
奴婢离得远,并未听到什么,只看见大夫人似乎与二夫人起了冲突……
我震惊地看着那宫女,转头看向余迢迢,她背着人向我嘲弄一笑。
余迢迢有这样的能耐连宫中的宫女都能成为她的棋子。
我和她站这么远,怎么和她起冲突
众人仍是不信。
我脑中一乱,难道重来一世还要中计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光瞥见地上的泥土,往脚下一看,我松了一口气。
你们自己看,我从花园过来,脚上满是园中养花的黑色肥土,你们看脚印的位置就知道我站哪,能不能推倒二夫人了。
这回她们才算信了。
我、我说了是我踩滑了……
我看着宫女扶着余迢迢离开,众人散去,这次余迢迢可算亏大了,不仅没诬陷到我,反而自己丢尽了脸面。
回府的时候魏池已经得知了消息,第一个迎了上来。
我撩起车帘看着满脸担忧和疑虑的魏池,笑着说,二弟来得这样快,弟妹落水受了惊,记得要好好看顾。
不劳长嫂挂心。
我下了马车回府,魏池等不得冲上马车去看余迢迢。
我转头说,哦对了,二弟。
魏池站在马车上皱着眉回头看着我。
恭喜二弟,要当爹了,不过弟妹日后还是要小心,别又像今日一样脚滑,害了腹中胎儿。
说罢没等他回复,我抬脚进了府,发现魏弈正站在路口等我。
他从容地牵过我的手,有点凉,发生什么事了
我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回门那日之后我面对魏弈多了一丝尴尬,不过他待我仍是用心,在府中从没让我受过委屈。
下次我尽量陪着你出门,我不能去的话你离余迢迢远一点,实在不行发生什么事我也会给你做主。
嗯。
4
余迢迢这次足足病了七日。
我想起前世不过病了三日,这次怎么这么久若是前世也病七日,我怕早被魏池饿死了。
看到魏弈进门我才想起来,似乎前世听到丫鬟提过,魏弈去了魏池院中,给余迢迢送了药。
难不成是因为魏弈送的药他为什么要给余迢迢送药总不会,是为了救我吧
在想什么
魏弈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我看着这个食盒皱了皱眉。
我记得这个食盒,牡丹花纹,前世下人就是拿来这样一个食盒,说是魏池送的,我吃了里面的点心,就病倒了,症状和小时候吃了桂花糕一模一样。
魏弈拿出了食盘,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疑惑地端起食盘闻了闻,突然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本来高兴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
他装回食盘盖好盖子,拉着我去了魏池院子。
砰的一声,魏弈将食盒用力扔到桌上。
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站在一旁看着魏弈朝着魏池发火,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发火,原来这样慑人。
你说亲手做了点心为宫宴之事给你长嫂道歉,你自己看看,这是害人还是道歉!
魏池被凶得不敢说话。
连忙上前翻看食盒里的点心,这,这确实是迢迢亲手做的……
声音戛然而止。
魏池也发现了,点心里夹着的糖馅儿里掺了桂花。
魏家两兄弟从小就知道,我是吃不得桂花的。
不,肯定是意外,迢迢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这么做……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余迢迢从里屋走了出来,声音里还满是病后的虚弱。
我看了余迢迢一眼,对魏池说,如果二弟确定没跟弟妹说过我食不得桂花,那我们便相信这是意外。
魏池陷入久久的沉默。
我嗤笑一声,伸手准备拉着魏弈离开。
魏弈反握住我的手,当着余迢迢的面,二弟,若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她,你知道我的脾气。
说罢便拉着我离开,直接出了府,去点心铺给我买爱吃的点心。
想起前世,我被余迢迢设计病倒后,魏池还以为是我装病,骂我手段卑劣。
我一直不知道余迢迢是怎么得知我不能吃桂花的事,如今才确信,魏池对余迢迢可真是一点都不隐瞒。
若是以前得知此事,怕是我又要伤心了,可如今,我感受着魏弈掌心的温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看清。
5
余迢迢来院中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整理我从家中带来的东西。
我自己总爱看些杂书,倒是魏池去戍守边关之后,我看了不少兵书和边境相关的地质杂谈。
这些我看过的书,如同前世,全都带来了魏府。
长嫂,迢迢来给您赔罪了。
我继续翻看我的书,没搭理她。
长嫂,夫君确是给我讲过你不能食用桂花,是我备馅儿时忘记提醒下人了。
都是迢迢的错,长嫂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迢迢吧……
这是拿应付男人那套来应付我了,我捏了捏眉,怎么魏池一个骁勇的将军就吃余迢迢这套呢
我还要忙,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长嫂是要整理书籍吗迢迢来帮你吧!
余迢迢走上前来就要碰我的书。
住手!别碰我的书!
我连忙喝止。
余迢迢马上流下几滴泪,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长嫂还是在怪我吗怪我抢了长嫂的婚事,怪我抢了魏池……
我觉得余迢迢莫名其妙,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魏池的声音。
长嫂好大的威风!
魏池和魏弈两弟兄一起走进屋来。
我才反应过来余迢迢那番话藏了那样歹毒的心思,同时膈应了魏家两兄弟。
看着魏池担心地去照看余迢迢,还轻轻为她拂去眼泪,我顾不得去看魏弈的反应,我威风大也抵不过有人心眼子多。
手上一暖,是魏弈,他拉着我的手将我抱在怀里,丝毫没有因为余迢迢的话怀疑我。
倒是魏池,向我投过来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仿佛我真的是因为还在意他才为难余迢迢。
二弟,你长嫂向来最宝贝她的书,从不让外人碰。
大哥你……迢迢不是外人。
魏池转头看了眼我还没收拾好的书,正是等魏池的时候我看的那些兵书和边境杂谈。
魏池皱了皱眉。
长嫂喜欢看这种书
少不更事的时候喜欢,如今不爱看了。
长嫂如今不喜欢看,那能不能借我看看
我没想到余迢迢还有脸插嘴。
前世就是她一句话,就差点毁了这些书。
她让魏池来讨要我的书,说反正我都看过了,借她看看又如何,我当然是不愿意给的,闹到最后差点一把火全烧掉。
不借。
我挑出那些年为了魏池看的书,来人,把这些书拿出去烧了!
前世舍不得烧的,如今再烧也不迟。
魏弈没再给他们夫妇说话的机会,将两人遣了回去。
长乐,上次你让我调查的宫女,有结果了。
如何
上次留了那个宫女帮我作证,没想到关键时刻被反咬一口。
回来之后我就拜托魏弈去调查那宫女,看看余迢迢一个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孤女,是如何与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的。
她俩并没有直接联系,不过我查到,她们都去过南苑茶馆。
南苑茶馆
前世魏池和余迢迢最喜欢去的茶馆。
我多次撞见他俩一起去南苑茶馆相会,就连最后夏家出事,我也是在南苑茶馆找到的魏池,我跪着求他帮帮夏家,我愿意领休书再不打扰他们,他却只和余迢迢坐着品茶,眼睁睁看着我被官府的人带走。
曾经心爱之人,却视我如蛇蝎,狠心践踏我一颗真心。
看来这南苑茶馆确实有问题了。
改日亲自去看看。
6
我和魏弈来到南苑茶馆,随便要了一间包房。
在房中吃喝、观察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倒是隔壁传来了耳熟的说话声。
迢迢,怎么又来这里了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这里。
我觉得这里安静舒适,挺好的呀!都说了夫君你那是错觉,哪有人偷听偷看呀
是魏池和余迢迢,果然,他俩还是很喜欢在这相会。
没兴趣听他俩打情骂俏,我拉着魏弈起身离开。
走吧。
走到门口,我注意到茶馆里的小二,腰间都别着一个奇特的香包,愣了愣神。
怎么了魏弈担心地问了句。
没事,先回家吧!
回到家中,我马上去翻我看书的时候整理的手札。
夫君!你来看!
我指着手札上一段文字给他看,《南国志》中有载,古时南国多毒虫,国人皆腰上佩戴草药包以驱毒虫,传承至今,人人仍佩戴香包,取其驱邪保平安之意。
旁边我还随手画了一个香包例图,与那茶馆小二所佩戴的香包大体相同。
你是怀疑那茶馆和南国有关
对,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你查宫女查到南苑茶馆,我又发现他们小二带着南国习俗中的香包,我低头思索着,并且魏池言语中,也是觉得那茶馆不对劲!
好,我马上派人往南国方向查。
魏弈拿起我的手札翻看,我没阻止。
长乐,你怎么看了这么多南国相关的书
当然是为了魏池。
从他离开皇都,去边境驻守,我便开始了解边境的地理人文,了解南国。
送去边境的信里,全是我对他的思念,还有我从书里看到的觉得可能有助于他的边关之事。
那些承载着我的少年情意的书信,是没送到吗还是看过之后就当废纸烧掉了呢
曾经,曾经为了魏池看的,如今那些书都烧掉了,这个手札……
魏弈笑着打断了我,好,我明白的,既然你已经放下,我也相信你,别怕。
我捏了捏他的手,没有说话。
没等我们查清楚余迢迢和南苑茶馆,魏池突然自己一个人来找我。
长嫂。
我坐在主位看着他这副恭敬模样,何事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府中惯例要每个人写好自己的生辰八字,到时候月下祈福,我来取长嫂的……
这事儿你大哥怎么没跟我说
这……可能是公事繁忙,大哥忘记了。
不过是生辰八字,我倒是不怕他们拿这个咒我,随手写下便给了他。
等魏池出门,我才想起来大事不妙!
前世魏池也曾经亲自来我房中,说我写字好看,让我写一篇诗给他瞧瞧,我那时被余迢迢整的大病初愈,还以为魏池终于回心转意心里有我了,没想到那张我亲手抄写的诗,成了我夏家的一道催命符。
要生辰八字是假,要我字迹才是真!
不过那件事发生在冬日,怎么这次突然提前了这么久
我心中疑惑,怕是魏弈在南苑茶馆查到了什么,余迢迢按捺不住了。
等晚上魏弈回府,我询问了此事。
今日二弟来院中,要我写下生辰八字用于中秋月下祈福。
府中确是有这个惯例,不过往年都是管家负责,怎么二弟会亲自找你讨要
这么说,那魏池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我也不知……
敷衍了魏弈之后,我陷入回忆。
前世魏池拿着我抄写的诗,当作证据上交公堂,和余迢迢假造的书信做了字迹比对,坐实了我通敌叛国之罪。
又因为信件伪造的时间在出嫁之前,所以未牵连魏府,只有夏家入狱,父母亲死于酷刑逼问,宫中的贵妃姐姐被赐毒酒,全家六十二口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这一次,我绝不让悲剧重演。
后来的几日,我一直在想,魏池再无情,他也使不出用伪证陷害的手段,除非,余迢迢手里的证据真实度很高!
但是我一个闺阁女子,远在皇都,余迢迢是怎么假造一封没有字迹之差的书信的
找人模仿笔迹临摹还是……
我突然想起那些送往边关的书信。
是了,只有这样,余迢迢才有可能造出没有字迹差别的伪证!
至于余迢迢如何拿到那些书信,与魏池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如今我丝毫不在乎了。
我只在乎,想到了这点,日后便容易对付了。
7
不出我所料,大理寺的人来得很快。
魏大夫人,有人举报你通敌叛国!大理寺奉旨查案,和我们走一趟吧。
我和官差来到大理寺,魏池和余迢迢也在,寺卿大人手中正拿着一张书信和一条红纸细细查看。
红纸是我写给魏池的那条生辰八字,书信大概就是余迢迢做的伪证了。
臣妇拜见寺卿大人。
魏大夫人到了,有人告你通敌叛国,这封书信夫人可见过
官差亲手拿着那书信递到我眼前,信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但我从未写过这样的内容!
臣妇从未见过此书信!我从小生在皇都,从未去过其他地方,如何勾结外人通敌叛国
寺卿又将那红纸递上前来,可是夫人这字迹,与这信件中的字迹别无二致啊。
大人明鉴!伪造信件的方法诸多,臣妇出自夏家,从小就知忠君爱国,怎可凭借一封书信就污蔑臣妇通敌!
我站在堂中据理力争,前世稀里糊涂就被安了罪名,这次定不让余迢迢如愿。
将其他证物呈上来。
我转头看去,心中一惊。
官差呈上来的盘子里,放着一些小物件,男子用的银钗,平安符,手帕……
我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看夫人这反应,应当是认识了。
怎么会不认识呢这些,全都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那些送去边关,送给魏池的礼物。
这些……怎么会在这儿
我抬头看向魏池,他只被我突然看过去的眼神吓了一跳,眼里满是疑惑,倒是他旁边的余迢迢,低下头掩嘴轻笑了一下。
是你……我喃喃自语。
前几日魏将军在魏府附近擒到一名贼人,这些物件和信,都是从那贼人身上收缴而来。
不等我说什么,寺卿继续追问。
你可知那贼人身份
臣妇不知。
那贼人便是南国贼子!他已招供,这些物件都是夫人多年前赠予!夫人还是快些招了吧,免得受苦。
啪!
惊堂木一拍,我回了神。
端正大方地站着看向寺卿,大人明鉴,我从不认识什么南国贼人。
这些物件,臣妇确实见过,乃是多年前,臣妇寄去边关送给未婚夫魏池的礼物。
魏池猛地抬头朝我看过来。
我不掺杂一丝情绪地继续说,三年前我与魏池订下婚约后,他奉旨前往边境驻守,三年间,我送往边境的书信礼物不断,寺卿可找驿站查证。这些东西早已送去边境,我再没见过。
而这书信,里面的每个字确是臣妇所写,但是臣妇并没有写过这样一封信,想必是寄往边境的那些书信落入他手,被动了手脚,大人可以比对每个字之间的大小、墨迹干涸程度找出蛛丝马迹。
我这一番话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连魏池都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我。
寺卿大人细看那书信片刻,确实发现了不对劲。
夫人所说有待查证,暂时要委屈夫人在牢中待几日了。
来人,将魏大夫人押入牢中,隔日再审!
我松了一口气,还没定罪,还有希望。
8
住手!
我正要被押走时,魏弈从堂外走进来。
寺卿大人,此案魏某已查清。
魏弈让人呈上了证物。
魏府所擒贼人是南苑茶馆的小二,这是他的身契,寺卿大人可以检查那贼人的左臂,看是否有一狐尾刻纹,那是南国暗卫特有的纹身。
南苑茶馆是南国在皇都的据点,里面都是南国细作,如今已被皇城卫查抄。
今日之事,南国细作已经招供,是有一南国女子带了信件和物什,要他们带着前往魏府,污蔑魏大夫人,陷害夏家,逐步击溃皇都世家,让皇都内乱,这些供词都可找皇城卫查证。
是以我夫人是冤枉的。
虽然我能发现这件事的不对,但是等大理寺查清楚还是要一段时间,没想到魏弈和皇城卫联手查清了南苑茶馆,直接证明了我的清白。
魏大人,那南国女子可查到了如你所说那女子应当是此案重要嫌疑人。
我和魏弈不约而同地看向低着头躲在魏池身后的余迢迢。
魏池被我俩的眼神惊得愣了神。
据南国细作供述,那女子便是魏二夫人,余迢迢。
余迢迢第一时间抓住魏池的手臂,不……夫君,不是我,不是我!
是夏长乐!她嫉妒我抢了你!是她蓄意报复,故意污蔑我!夫君你要相信我啊……
魏池还护着身后的余迢迢,大哥,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魏弈拉着我的手站在我身旁,余迢迢的左臂,有狐尾纹吗
魏池沉默了。
魏弈继续开口,有没有误会寺卿大人会查清楚,你也可以去皇城卫问问。
寺卿大人下令,来人,将魏二夫人押入大牢。
不……夫君!魏池!救救我!
魏池眼看着余迢迢被拉走。
事情告一段落,我和魏弈也起身离开。
马车启程回府的时候,突然被魏池拦了下来。
坐我身旁的魏弈起身撩开门帘看着他。
大哥,我和长嫂说两句话可以吗
魏弈放下门帘坐了回去没回答。
这是同意了。
魏池绕到窗户旁,我没撩帘子,只在车里默默听着他说。
长嫂,迢迢她……
魏池,之前你来找我拿我亲手写的生辰八字,是谁让你来拿的
魏池没说话,我能猜到,八成都是余迢迢喊他这样做的。
那……你说的那些信……
你去余迢迢房里看看就知道了。
突然沉默了下来。
走吧。我直接开口催车夫启程,魏池没有再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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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二天一大早,魏池抱着一匣子信等在我屋外。
我一开门就看见他充满血丝的双眼,衣服还是昨天那身,皱皱巴巴的,满是尘土,看起来一夜没睡。
长嫂……
怎么了
他的声音发着抖。
这些信,都是曾经寄给我的
我低下眼看着匣子里厚厚一沓信,每一张都写着魏池亲启,我没有说话。
我……我一封都没有收到过……
全被余迢迢截了下来,原来她跟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都是你信中想说的……
我还以为她才是我命定的人,是我要一辈子守护的人,原来是你,原来全是你……
我听他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心中却毫无波动。
以为余迢迢只是截下了我的信,却没想到还拿去哄骗了魏池。
魏池崩溃地抓着信大吼,夏长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说你等了我三年!给我写了三年的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心中有我……
怎么没说呢
前世我说等了魏池三年,他却只听余迢迢的挑拨离间,以为我是图谋他的功名。
我进屋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魏池看。
是那块留在我手中的白色玉佩,角落里刻着乐字。
魏池,你知道吗你和余迢迢的定情信物,是我亲手刻的。
我拽下他腰间佩戴着的另一块。
这两块玉佩本是一对,可如今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两块玉佩。
我将手中两块玉佩用力地往地上一扔,碎成渣,不复存在了。
我心中觉得好笑。
没想到魏池爱上余迢迢,竟是因为那些我写的信。
那前世我遭的罪,岂不是一个笑话!
你怪我,怪余迢迢,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觉得不对劲。
魏池,从你带着余迢迢回来找我退婚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往后注意你的称呼,你应当唤我,长、嫂。
说罢没理睬看着满地碎块的魏池,我直接离开。
下午便听见魏弈派人来传话,魏池拿着那匣子信去了大理寺,查明了那封通敌信所作的手脚,证明了我的清白。
原来余迢迢是从我寄给魏池不同的信中裁下几字,拼凑成一封内容通敌的信。
以此来构陷我。
几天之后,大理寺顺着余迢迢和南苑茶馆,拔除了皇都中的南国细作,包括宫中不少宫女太监。
而余迢迢自己,是南国安插到军营的奸细。
没想到她能误打误撞攀上魏池,被带回皇都之后,她的任务便是一步步搅乱皇都这潭水,让皇都自顾不暇,无力对抗南国。
怪不得重生一世,与余迢迢没了关系,她还死死揪着我不放,原来她始终,都想从我下手。
10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去监牢中看了余迢迢。
她浑身是血地趴在光秃秃的地上。
让我想起前世的自己,如今倒是角色互换了。
余迢迢
她没搭理我。
距离宫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余迢迢的肚子还是平平的。
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拿出来作假陷害人,所以就连魏池,她也没真心对待过。
我来救你出去。
余迢迢这才有了些动静,她慢慢抬起头。
你……能有这么好心
当然,我直接一个说话大喘气,没有。
我一直不愿意回想前世我的死因。
我没有死在牢中,也没有被流放。
余迢迢就像今天的我一样,来到牢中,将我救了出去。
她把我送上了潭王的床。
皇都有名的异姓王,妻妾成群,床事上有特殊癖好,每个月从府里抬出的小妾尸体养活了三家棺材铺。
死了不要紧,再娶便是。
前世夏家判罪之后,余迢迢从牢中赎下了我,将我送给了潭王。
我不愿意回想那段恶梦般的经历,只记得余迢迢让潭王玩的尽兴,我在潭王府,甚至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之前你送我这么多礼,我不得礼尚往来一下
我也将余迢迢赎出,送给了潭王。
魏家两兄弟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没有一个人拦着我。
半个月之后,南国又在边境蠢蠢欲动。
魏池向皇上请旨再守边关,当天便领了旨意出城。
魏弈自己去送了行,我在家中看书。
他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爱吃的点心。
长乐,明日去拜访一下岳父岳母好久没回家了。
好。
往后余生,我再没见过魏池。
他一直在那边境,再没回皇都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