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春的沈府后园,那九曲回廊上的朱漆,已然褪去了往昔的鲜艳,变得有些斑驳陆离,恰似时光留下的浅浅印记。太湖石的缝隙间,忍冬藤蜿蜒而出,它像是一位热情的拥抱者,紧紧缠住那汉白玉栏杆,阳光倾洒下来,透过忍冬藤的枝叶间隙,被筛成一片片碎金,如同星子洒落,正巧落在顾清霜那月白缎面的绣鞋之上。她望着莲池对岸的听雨轩,沈玉姝茜色裙裾在琉璃屏风后若隐若现,鬓边累丝金凤钗的流苏随着穿堂风轻晃。
清霜姐姐!沈玉姝从缠枝牡丹槅扇后面探出脑袋来,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不小心撞在黄杨木窗框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越的声响。随后,她提着裙裾轻快地跑过石桥,那鹅黄的披帛拂过之处,几瓣垂丝海棠被扫落下来,清霜姐姐,快看我新得到的西洋绣谱,这上面的光影渲染之法可真是奇妙呢……
顾清霜伸手接过册子,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书页边缘那粗糙的毛刺,她心中瞬间明了,这册子分明就是新近仿制出来的赝品。就在这时,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朝着款步走来的女子望去。只见那女子身着京城当下最为时兴的缕金挑线纱裙,那海棠红的裙裾随风轻轻摇曳,而裙裾之下,竟然露出了未着绫袜的雪白足踝,那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又有些许不羁。来人名叫苏明月,是沈家远房亲戚,今年初因家道中落后投奔沈家,她来京中不久,就引得巨大轰动,据说她极为聪慧,总有很多巧思,近期发明一种糕点,引得姝姐姐疯狂赞赏......
玉姝妹妹,来尝尝这蛋糕。苏明月把描金漆盘推到石桌中央,刹那间,杏仁的香气和牛奶的奶香混合着一种陌生的焦甜气息,缓缓弥散开来。顾清霜眼尖,瞥见糕体孔隙之间隐隐暗藏着褐色,她心中一惊,赶忙按住正欲拿起银匙的沈玉姝的手,说道:《救荒本草》里记载过,木薯得在活水里浸泡三日才能去除毒性呢。
苏明月耳垂上的明月珰冷光一闪,她说道:姐姐真是多虑了,这个已经泡过水了,我做的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说罢,她青葱般的手指捏起一块,送进沈玉姝嘴里,那嫣红的唇脂在瓷碟边缘印下了一道新月般的痕迹......
......
三更天,顾清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惊醒。紧接着,沈玉姝的贴身丫鬟春杏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门,小丫鬟背着的织锦包袱一下子散落开来,半截已经断裂的翡翠镯子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踏旁边。姑娘……我家小姐……她……她去了……春杏的喉咙里发出悲痛欲绝的嘶鸣声划破夜幕......
第二章
几日后,沈府灵堂之中,沈玉姝的棺椁静静停放着。顾清霜正跪在蒲团之上,她的目光落在铜盆里,只见盆中焚化的往生纸钱,被那穿堂而过的风轻轻卷起,随后,那纸钱的灰烬便粘在了周砚之玄色锦袍的蟒纹补子上。周砚之,这位身为沈玉姝未婚夫的男子,是大夏朝的七皇子,正扶棺而立,他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轻轻叩在棺椁的边缘,与诵经声混作一团。
顾姑娘。周砚之转身时,腰间白玉玉佩的穗子拂过供案听闻你昨日擅闯沈家后厨他拇指摩挲着扳指。
顾清霜的目光停留在他袖口那金线绣成的云纹之上,刹那间,思绪就飘回到了昨日。昨日里,偏院厢房传来药罐沸腾时那噗噗的声响和争吵声,顾清霜便借口更衣,绕到了厢房旁边。
房间里,苏明月的声音传出:砚之哥哥,你别生气!那木薯粉本来是没有毒的,我也不知道不能和杏仁茶一齐食用啊!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抓去坐牢玉姝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你怎么做事如此莽撞还好沈家没有怀疑,只认为是突发恶疾......
顾清霜紧紧攥着袖子,《食疗本草》有记载木薯毒存于皮,杏仁遇之成砒霜,思及此处,她惊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
谁周砚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跨过房门查看。而这个时候,顾清霜已经转身到厢房旁边的厨房里去了……
顾清霜收回思绪,缓缓地开了口,语调中带着一丝怅惘:当时只是觉得腹中饥饿,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竟错以为姝姐姐还在身边。我还跑去后厨寻找她呢,姝姐姐在的时候呀,总是会到后厨去给我做美味的点心……说完便直直地跪在蒲团之上,耳中传来周砚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袖口下的双拳紧紧地攥着,指节泛白——姝姐姐啊,你可知,害死你的,正是那个你一直赞不绝口的苏明月啊!而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周砚之,却和她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两人狼狈为奸,实在可恨……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
第三章
暮春时节,如丝的细雨缠绵地绕着那淡雅的杏花香,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画笔,轻轻勾勒出一幅诗意的画卷。在这充满生机与韵味的季节里,长公主府的玉簪花宴一直以来都是京城里备受瞩目的盛事。
长公主府的花园里,苏明月身姿婀娜,一袭淡粉色的罗裙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曼妙。她面容白皙如雪,眉如远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灵动与聪慧,琼鼻挺直,樱桃小口不点而朱。那葱白般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新挂上去的琉璃灯,琉璃灯在雨丝的映衬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勾勒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弧度,仿佛整个玉簪花宴都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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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铜丝再缠密些。苏明月抬起手指向廊柱,声音清脆而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要让灯火映着铜丝流光,这才算得上现代装饰艺术。苏明月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在雨雾中轻轻晃动,那步摇上的金饰与翠羽相互辉映,晃出细碎的金光。那金光在雨雾中闪烁跳跃,倒比那正在缠绕的铜丝还要亮上三分,仿佛是她身份与骄傲的象征。
苏明月静静地立在九曲回廊之下,她乌发如云,用一根羊脂玉簪简单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娇柔,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锦缎长裙,外罩一件浅青色的薄纱衣,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她静静地看着仆妇们将铜线小心翼翼地绕上那棵百年紫藤老树。那紫藤老树犹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见证了无数的岁月变迁,如今似乎又要被赋予不同的色彩。
清霜姑娘怎的独自在此工部尚书嫡女李文鸢执伞而来。李文鸢生得眉清目秀,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绸缎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卉图案,走起路来,裙裾如同一片轻柔的云彩,缓缓扫过青砖上零落的紫藤花瓣。李文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好奇,听闻长公主对苏姑娘极为喜爱,连玉簪花宴都要交予她办理,这分明是把她当未来七皇子妃来培养,不过是姝姐姐家的远房亲戚,就凭她也配吗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嫉妒与不屑,在她眼中,苏明月或许只是凭借着一些机缘才得到长公主的青睐,而并非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顾清霜将袖中暖炉往她手里一塞,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告诫。她指着廊下忙碌的仆妇,轻声笑道:姐姐小点声,莫被人听了去。她说要办什么‘现代琉璃宴’,倒比往年的宴会新奇许多。顾清霜似乎对苏明月的创意有着一定的欣赏,她明白在这传统的京中宴会中,能够有创新的想法是多么难得。
话音未落,苏明月已提着裙裾快步走来。她的步伐轻盈而迅速,仿佛带着一阵风。她耳垂上的明月珰随着她的动作撞得叮当响,像是在奏响一曲欢快的乐章。李姐姐来得正好,这铜丝传火最快,夜里点上灯才叫惊艳呢,还有这琉璃灯是我根据古籍亲自改良过的,现在的更加透亮。苏明月的脸上洋溢着得意,她满心期待地想要与李文鸢分享自己的创意成果。然而,她却不知道李文鸢心中早已对她存有偏见。
李文鸢用帕子掩住唇角笑意,那笑意中带着一丝嘲讽:妹妹说的不对,《考工记》有载,银丝传热较铜更速。前岁宫中修缮暖阁,用的可都是西域进贡的银丝。家父在工部当差,这些工匠常识倒是听得耳熟。李文鸢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苏明月的热情。
苏明月的脸色霎时雪白,就像那被冬日寒霜覆盖的花朵。她的指尖死死掐住手中的琉璃灯柄,仿佛那琉璃灯柄是她最后的支撑。她没有想到自己满心欢喜的创意,却被愚昧的老古董如此轻易地反驳,而且还拿出了如此确凿的证据。
突然,惊雷乍起,那雷声如同战鼓轰鸣,打破了原本看似平静的氛围。豆大的雨点像是从天而降的炮弹,狠狠地砸在琉璃灯上。苏明月顿时慌了神,慌忙指挥仆妇取来桐油布遮盖。那桐油布紧紧地裹在琉璃灯上,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琉璃灯在骤冷骤热间发出了咔的脆响。
小心!顾清霜反应迅速,她一把拽着李文鸢急退三步。就在她们刚刚退开的瞬间,琉璃灯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刀锋,划破雨幕,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一位着绯色襦裙的贵女尖叫着捂住脸颊,那贵女眼中满是惊恐。指缝间渗出殷红血珠,那血珠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混乱之中,顾清霜瞥见周砚之玄色衣角闪过月洞门。周砚之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锦袍更显他的冷峻。快传太医!他的厉喝穿透雨幕,那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焦急。
雨幕深处,又有惊雷碾过天际,仿佛是上天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的怒吼,整个公主府陷入了一片紧张与慌乱之中。
第四章
我的脸!我的脸啊!秦昭华瘫跪于花厅的地上,满面惊惶。这位兵部尚书的嫡女,向来以美貌自矜,此时那猩红的血水混着泪水,从她的指缝间缓缓流下,在月白色的襦裙上洇出朵朵红梅般的血渍。屋外,暴雨如注,肆意冲刷着琉璃碎片上的血迹。苏明月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来,身体瑟瑟发抖。长公主的翡翠护甲重重地磕在紫檀凭几之上,那九枝缠花金钗的流苏也跟着簌簌晃动。
来人!把这个——长公主怒喝。
姑母且慢。周砚之出声打断,明月姑娘协理宫宴,一直未曾出错,这琉璃灯的制作方法是她根据亲自试验过的,绝无问题。如今发生此事,定有缘由,还需仔细查问一番。
启禀长公主殿下、七皇子殿下!侍卫猛地拖出一个浑身湿透的老工匠,这奴才偷换了铜丝,以次充好!老工匠的额角还流着被琉璃划破的血,喉结上下滚动,似有话要说,却被周砚之的亲卫一脚踹在腰眼,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是匠人失职……长公主的护甲轻轻敲击着案几,那就立即杖杀。
多谢殿下还明月清白。苏明月朝着长公主恭敬行礼。随后,她将目光投向秦昭华,泪痕尚未干涸的脸上已绽出笑容,耳垂上的明月珰摇晃着,刺得秦昭华眼角阵阵发疼。
明日必定备好西域雪莲膏给秦姐姐赔罪……
啪!秦昭华手边的茶盏猛地磕在桌上。满园的贵女们噤若寒蝉,唯有屋外雨打残灯的声响啪啪作响。
宴席散后的第三天,顾清霜来到了兵部尚书府,她见到了包着纱布的秦昭华,不过只过了几天,她整个人已瘦了一圈,眼神变得疯狂而愤怒,再也不是那个高傲自矜的贵女。
顾清霜将将偷偷从公主府拿走的琉璃碎片放在桌上:秦姐姐,我这几天一直在查阅古籍,也寻访了会制作琉璃灯的匠人。她展开手中的《天工开物》,指尖点在铅粉不过三成的字样上,制作琉璃灯只需要三成铅粉,但苏姑娘制的琉璃——她为了增加透亮,铅粉逾七成。铅重则脆,所以琉璃灯才会这么容易的碎裂......
妆台菱花镜被秦昭华猛地扫落,碎镜片中千百个溃烂的面容在尖叫......
大结局
霜降之日,太和殿的蟠龙柱上结着一层薄冰。兵部尚书秦邺双手高高举起染血的琉璃碎片,那碎片在殿中透着一丝森冷,他悲愤地高呼:七皇子周砚之庇佑妖女苏明月,任由她用铅毒残害小女容颜,恳请陛下为老臣讨回公道!
在后面跪着的老工匠哆哆嗦嗦地举起琉璃残片,声音带着惊恐:陛下啊,这……这铅粉含量竟然多达七成。那日七殿下亲自来到匠作监,吩咐我们依照苏姑娘给出的西洋方子调配!可实际上铅粉最多只能加三成啊,要是再多的话就极易破碎。
户部尚书也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此女竟让小女同时食用木薯粉和杏仁茶,致使小女毒发身亡。事后七皇子还威胁老臣,说小女只是突发恶疾……求陛下为老臣伸张正义啊!
太医院正颤颤巍巍地站着,声音虽有些微弱却又十分笃定:启禀陛下,《食疗本草》中早有记载,杏仁与木薯相遇便成鸠毒,古方已有明确的例证。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听到这些陈述,脸色愈发阴沉,突然抬手一挥,龙袍的衣袖扫落了案几上的茶盏,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响,皇帝怒声道:将那妖女打入死牢。至于你……皇帝冷冷地看向七皇子,竟敢欺君罔上,已不配做朕的儿子,即刻撤去黄带子,贬为庶人!......
苏明月被斩首的那天,她挣动枷锁,染着丹蔻的指甲直指监斩的官员:你们这些迂腐的古人!没有抽水马桶和显微镜的朝代…...她喉头突然爆出古怪的笑声,腕间铁链撞得哗哗作响,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铁链声和笑声消失在天地间……
顾清霜正在府中种下新的忍冬藤,她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噙着泪,泪眼朦胧之中,忽然瞧见沈玉姝手持罗扇,笑得明媚灿烂:好妹妹,你看今日阳光多好。
一年后的某天正午,顾清霜在街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裹着粗布麻衣,正跪在角门外乞讨残羹,白玉扳指换作豁口的陶碗。
姑娘行行好......嘶哑嗓音惊飞了檐下麻雀。顾清霜望着那双曾执笔批阅奏折的手,此刻正抓着半块发霉的胡饼往嘴里塞。她摸出枚金瓜子掷在雪地里,看那人疯抢时露出颈后黥刑的庶字,忽然想起那年春深,沈玉姝隔着屏风偷看周砚之练剑,茜色裙裾扫落的海棠花瓣,正如今日碎雪般簌簌落在乞丐肩头。
番外
元宵节的雪粒子纷纷扬扬地扑落在琉璃瓦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顾清霜轻轻踮起脚尖,把最后一盏兔儿灯小心翼翼地挂在忍冬藤架之下。那新糊上的桑皮纸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映照得藤蔓间尚未消融的残雪仿佛被撒上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
清霜姐姐,快看呀!一个身着桃红夹袄的小丫头,手里举着糖葫芦欢快地跑了过来,手腕上的银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小丫头是沈家旁支过继来的幺女玉棠,她的模样与玉姝竟有七分相似。此刻,她的鼻尖沾着糖霜,像个小财迷似的,满心欢喜地举起手中的竹篮说道:秦家姐姐教我做的杏仁酪呢!
暖阁之中弥漫着桂花蜜那甜丝丝的香气。秦昭华正在青瓷碗里撒着糖渍花瓣,她左颊上那淡淡的疤痕,被烛光映照成琥珀色,这模样反倒像是贴上了半片精致的花钿。昭华现在可真是厉害极了。顾清霜笑着把铜手炉塞到秦昭华的手里,前天济慈堂还送来了匾额,说是你研制的玉容膏治好了三百个农妇的冻疮呢。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炸开了漫天绚丽的烟花,那声响惊得玉棠一下子钻进了顾清霜的怀里。菱花窗纸上,七彩的光如同河流般流淌而过,映照得廊下那一排琉璃风铃光彩夺目。这些风铃是用当年公主府的碎琉璃重新铸造而成的,铅粉换作了南海水晶,叮咚声比春雨更清透。
猜猜我带什么东西来了朱漆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李文鸢抱着鎏金暖笼敏捷地闪身进来。暖笼之中卧着一只像雪团一样的奶猫,它的颈间还系着一个红绸铃铛。李文鸢笑着说道:这是在路边捡到的呢。
在这满室的暖香氛围里,顾清霜把杏仁酪盛进描金盏中。忽然,玉棠指着西窗,满脸惊讶地大声呼喊:花!花开了!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株已经干枯了三年的西府海棠,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了点点红萼,在琉璃灯的映照下,颤巍巍地舒展着花瓣,宛如故人轻扬的茜色衣袖。檐角铜铃恰在此刻作响,恍若多年前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乘着元宵灯火,轻轻落在每个人湿润的眼角......
朱雀大街的灯火,悠悠地漫过层层重檐。顾清霜手提着琉璃灯,缓缓走过长公主府。只见那朱漆大门之上,封条赫然在目。曾经缠绕着铜丝的紫藤老树,如今已干枯得只剩下焦黑的虬枝,在夜色中透着无尽的萧索。她静静地在那里驻足了一会儿,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清越的声响——
清霜姐姐!
顾清霜回头,玉棠举着糖葫芦追来,她腕上的翡翠镯子映着万千灯火。小丫鬟发间别着新摘的花朵,娇嫩花苞在她跑动时,簌簌落在雪地上,恰似那年沈玉姝鬓边摇曳的累丝金凤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