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夜市诡影 > 第一章

第1章 夜市惊魂
夜市的灯串在头顶晃,陈夜翻着烤架上的肉串,油星子滋啦溅在褪色的棒球帽上。
二子,啤酒再拿两箱!他扯着嗓子喊,腰间祖传的铜铃跟着晃,丁零当啷。
王二从后边探出头,脸上沾着炭灰:催命呢?刚搬完三箱!话音没落,人已经猫腰钻进仓库。
陈夜乐了,抄起刷子往肉串上刷酱:你小子,娶媳妇都没这么利索。
时间走得慢,烤架上的肉香混着人声,闹哄哄的。
陈夜数着签子,发现王二去了十分钟还没回来。
二子?他喊了一嗓子,没应声。
又等五分钟,后颈突然冒凉气——王二最烦偷懒,就算撒尿都得喊他搭把手。
陈夜扯下手套,棒球帽压了压,往仓库走。
门半开着,里面黑黢黢的,只有墙角一盏昏黄的灯。
他摸墙找开关,指尖刚碰到,就听见咚一声。
是王二的声音?
陈夜冲进去,脚踢到个铁桶,哐当响。
借着微光,他看见王二趴在地上,后颈青紫,右手攥着半瓶啤酒。
陈夜蹲下去推他肩膀,凉的,硬的。
二子?他喉咙发紧,手摸到王二手腕,没脉。
仓库的灯突然闪了闪,陈夜这才注意到地面——王二脚边有串脚印,从墙根延伸过来,脚尖朝后,像有人倒着走,鞋印里沾着湿泥,在水泥地上格外清晰。
手机在兜里震,陈夜抖着手按了110。
警车到的时候,夜市已经散了大半。
林雪蹲在王二身边,红蓝铅笔在笔记本上划拉。
她穿白大褂,袖口沾着淡褐色的血渍,是上午解剖的尸体留下的。
死亡时间两小时内。她抬头,后颈有淤痕,初步看是机械性窒息,但具体得剖了才知道。
陈夜蹲在旁边,棒球帽压得低,声音发哑:他不会自己摔死吧?
摔死的话,淤痕方向不对。林雪翻王二的眼皮,瞳孔散大,舌骨没断,可能不是掐的。她顿了顿,仓库监控呢?
坏了半个月了。陈夜摸出烟,点了两次才着,夜市老板说没钱修。
林雪的铅笔尖在监控缺失下面画了道红线。
她站起来,白大褂蹭到仓库的墙,沾了块灰。
陈夜这才发现她个子不高,发尾翘着,像刚从实验室跑出来。
我送你回局里?陈夜掐了烟,路上说点别的?
不用。林雪收拾工具包,解剖报告明天给你。她转身要走,余光扫过地面——那串逆向的脚印,刚才还在王二脚边,现在延伸到了门口,最后一个鞋印就在她脚边,湿泥里混着点暗红,像血。
仓库的灯又闪了,滋啦响。
林雪后颈发紧,幽闭恐惧症犯了似的,攥着包带的手直抖。
陈夜注意到她的异样,伸手碰了碰她胳膊:怎么了?
没事。林雪低头,铅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脚印位移,疑似人为或……她没写完,把本子合上了。
两人走出仓库,夜市的风卷着烤肠味扑过来。
陈夜摸了摸腰间的铜铃,平时走一步响一声,现在哑了。
他皱皱眉,抬头看林雪——她正盯着仓库的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门缝里渗出点光,像有人在里面点灯。
那门……刚才开着的?陈夜问。
林雪没说话,笔记本在手里攥得发白。
远处警笛又响,是痕检科的人到了。
陈夜掏出手机拍了张门的照片,铜铃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惊得他手一抖。
明天上午九点,局里见。林雪转身往警车走,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扑棱的鸟。
陈夜站在原地,盯着仓库的门。
风穿过灯串,发出尖啸,像有人在耳边说什么。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个胎记,从小到大,每次遇到邪乎事就发烫——现在烫得厉害。
王二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车灯扫过地面,那串逆向的脚印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潮湿的痕迹,像被水冲过。
陈夜蹲下去摸了把,指尖沾着泥,混着点腥甜——是血。
他抬头,看见林雪上了警车,车窗里映出她的脸,正翻着笔记本。
风把一页纸吹起来,陈夜瞥见上面写着:1999年7月15日,临江纺织厂火灾,死者七人,现场脚印逆向……
警车开走了,尾灯消失在巷口。
陈夜把泥装进塑料袋,塞进裤兜。
祖传的铜铃又响了,丁零当啷,比平时都响。
他戴上棒球帽,往家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后面跟着个人。
前面路口的路灯突然灭了,陈夜脚步顿住。
黑暗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逆向的,很慢,很慢。
第2章 符咒疑云
陈夜盯着警车尾灯消失在巷口,后颈胎记烫得发麻。
他捏了捏裤兜里的泥袋,祖传铜铃突然剧烈晃动,丁零声撞得耳膜生疼。
邪门。他扯了扯褪色棒球帽,转身往夜市深处走。
王二是他烤串摊隔壁的炒粉师傅,三天前还笑着给他送卤蛋,现在却成了担架上盖白布的尸体。
仓库那串逆向脚印,还有泥里混的腥甜血味,像根刺扎在他喉咙里。
夜市灯串熄了大半,老周的保洁车停在烤冷面摊旁。
老头蹲在地上,用破布反复擦拭扫帚柄,动作像在给什么上供。
扫帚木柄泛着青,凑近看能瞧见密密麻麻的刻痕,像字又像符。
周叔。陈夜鞋跟磕在青石板上。
老周手一抖,扫帚当地砸在地上。
他抬头时,皱纹里全是汗,小陈?这么晚还没走?
王二的事,您听说了吧?陈夜弯腰捡扫帚,指腹擦过刻痕,凹凸感硌得生疼。
老周抢过扫帚搂在怀里,听说了,可怜……那娃昨天还帮我搬过纸箱。
周叔,仓库那脚印您见着没?陈夜盯着老头发颤的手腕,倒着走的,王二脚边那串。
老周喉结动了动,没,没见着。这大半夜的,谁没事往仓库跑?
陈夜掏出装泥的塑料袋晃了晃,我摸了那泥,带血。您扫帚上这些道道,辟邪的?
老周瞳孔骤缩,盯着塑料袋像见了鬼。
他猛地站起来,扫帚柄撞得保洁车哐当响,小娃娃别乱问!这夜市比你想的脏!
王二是我兄弟。陈夜压着声音,他死得邪乎,我得弄明白。
老周张了张嘴,扫了眼四周。
路灯在头顶忽明忽暗,远处传来收摊的铁棚碰撞声。
他压低嗓子:这扫帚上的符,是二十年前……
陈夜!
林雪的声音从身后劈开夜色。
陈夜回头,见她抱着笔记本小跑过来,发梢沾着夜露,红蓝铅笔别在耳后。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
林雪喘着气,翻开笔记本:解剖室初步报告。王二体表没外伤,但内脏……她顿了顿,全烂成浆糊了,像被什么腐蚀的。
老周突然踉跄一步,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林雪身后的巷子,瞳孔缩成针尖,走!快他妈走!
陈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巷子里只有风卷着废纸乱飞,什么都没有。
周叔?他伸手去扶,被老周一把推开。
老头捡起扫帚转身就跑,保洁车被撞得原地转圈,烂菜叶撒了一地。
他疯了?林雪皱眉。
陈夜弯腰捡起老周掉落的扫帚,刻痕在掌心硌出红印。
林雪凑过来看,掏出铅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勾画,这是镇阴符的变体。她指尖点着纸上的图案,正规镇阴符镇的是亡魂,这符缺了锁魂角,倒像……
像什么?
像引魂阵的一部分。林雪合上笔记本,用来引某种东西出来,不是镇住。
陈夜后颈的胎记又烫了几分。
他摸出裤兜里的泥袋,和王二的死有关?
可能和1999年的纺织厂火灾有关。林雪翻开笔记本另一页,我查了旧档案,火灾死了七个人,现场脚印全是逆向的。当时有个保洁员失踪,后来……
后来怎么了?
林雪抬头看他,眼神沉得像解剖室的福尔马林。
跟我去市局。她把笔记本塞进帆布包,解剖室还有王二的样本,我需要你帮忙确认些东西。
陈夜摸了摸棒球帽檐,铜铃在他胸口轻响。
他把扫帚往怀里一揣,走。
两人往路口走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很慢,很慢,像有人倒着走,鞋跟碾过老周撒落的烂菜叶。
陈夜脚步顿住。
他回头,巷口路灯突然熄灭。
黑暗里,有东西在蠕动,带着潮湿的腥甜气——和泥袋里的血味一模一样。
快走。林雪拽他胳膊。
他没动。
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铜铃突然爆响,像有人攥住绳子拼命摇晃。
黑暗里的脚步声停了。
陈夜咽了口唾沫,跟着林雪加快脚步。
路灯重新亮起时,他瞥见脚边有个泥印——脚尖朝后,和仓库那串脚印一模一样。
到市局再说。林雪低声道,解剖室……可能有答案。
陈夜把扫帚攥得更紧了。
他望着林雪的背影,突然想起她笔记本上的字:1999年7月15日,临江纺织厂火灾,死者七人,现场脚印逆向……
而今天,是7月14日。
第3章 解剖台上的秘密
陈夜跟着林雪跨进解剖室时,后颈的胎记还在发烫。
消毒水味刺得他皱了下鼻子,目光直接钉在解剖台上——王二的尸体盖着白布,脚腕处渗出的血把台面染成暗褐。
李老师。林雪摘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红蓝铅笔在指间转了半圈,死者王二,夜市卤味摊摊主,凌晨三点被发现死在仓库泥袋堆里。
李法医推了推眼镜,镊子尖挑起白布角:尸斑集中在背部,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他切开死者手腕,皮下有片状出血,生前被人抓过。
陈夜攥着扫帚的手紧了紧。
三天前王二还给他递过卤鸭翅,说最近总梦见穿反鞋的老头。
看这里。林雪的镊子突然顿住。
她凑近王二右手,指甲缝里卡着点暗黄碎屑,铜锈。
陈夜喉结动了动。
他胸口的铜铃突然轻晃,那是他蹲烧烤摊时总摸的祖传老物件,铜面磨得发亮,此刻却泛着冷意。
提取样本。李法医递过载玻片,死者指甲里有金属摩擦痕迹,推测生前挣扎时抓过某种铜器。
铜器......陈夜摸了摸铜铃,我家这铃铛是清末传下来的,会不会......
不。林雪用铅笔敲了敲显微镜,你那是红铜,这锈色偏绿,含铅量高。她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1999年纺织厂火灾的照片——火场里七具焦尸,其中一具的指甲缝里也有类似绿锈。
解剖室突然咔嗒一声。
陈夜猛地转头。
刚才还敞开的门不知何时合上了,金属门把缓缓转了半圈,像被无形的手攥过。
顶灯开始闪烁,冷白的光忽明忽暗,照得王二的尸体影子在墙上扭曲。
林雪的呼吸声重了。
陈夜瞥见她攥着笔记本的指节泛白——这是她幽闭恐惧症发作的征兆。
上周在停尸房,也是这种密闭空间突然断电,她差点撞翻验尸台。
电路问题?李法医走到配电箱前,刚要拉开,灯滋啦一声灭了。
黑暗里有潮湿的腥甜气涌上来。
和仓库泥袋的血味一模一样。
陈夜后颈的胎记烫得要烧穿皮肤,他下意识去摸铜铃,手刚碰到绳子,铃铛突然爆响,在寂静的解剖室里炸出脆响。
啪!
灯重新亮了。
门好好立在那儿,门把上挂着的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警示牌微微晃动。
王二的尸体仍躺着,指甲缝里的铜锈却不见了,像被什么东西舔干净了。
林雪的铅笔掉在地上,滚到陈夜脚边。
他弯腰捡,指尖碰到一片冰凉——不是铅笔,是块指甲盖大的铜片,边缘有烧熔的痕迹,背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字:临纺。
1999年......临江纺织厂。陈夜捏着铜片抬头,正撞进林雪发白的脸。
她盯着解剖台,喉结动了动:王二的右手......刚才是不是......
李法医的镊子当啷掉在托盘上。
王二原本摊开的右手,此刻竟蜷成了拳头,指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不锈钢台面上晕开,像朵扭曲的花。
陈夜摸了摸胸口的铜铃。这次,铃铛没响。
第4章 张铁山的异常
解剖室的灯重新亮起时,陈夜的掌心全是汗。
他捏着那片刻着临纺的铜片,指节发白。
林雪弯腰捡铅笔的动作僵在半路,目光死死黏着王二蜷起的右手——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解剖台边缘滴落,在瓷砖上砸出细小的红点。
李法医,能借一步说话吗?林雪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她抓起笔记本的手在抖,红蓝铅笔被攥得变形。
陈夜知道她在掩饰什么——刚才灯灭的瞬间,解剖室的门是自己关上的,没有风,没有脚步声,金属门闩咔嗒一声扣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上。
李法医擦了擦额头的汗,镊子还捏在手里:小王这案子...我建议你们先查监控。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十七分,夜市仓库的监控归保安室管,张队长那有备份。
陈夜摸了摸胸口的铜铃。
刚才铃铛炸响时,后颈的胎记烫得像块炭,现在总算凉了些。
他把铜片塞进裤兜,冲林雪点头:走。
保安室在夜市西头,离仓库不过五十米。
陈夜记得王二生前总说,张铁山的保安室比他的烧烤摊还热——空调永远卡在28度,窗户糊着发黄的报纸,进门就能闻到馊泡面混着烟草的味道。
推开门时,张铁山正坐在转椅上啃卤蛋。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保安制服,肩章油光发亮,见是陈夜,抬了抬下巴:小陈?
大半夜不在摊儿上守着,跑这儿干啥?
查王二的监控。陈夜直截了当。
他注意到张铁山的眼神闪了闪——那是种被戳破心事的慌乱,很快又被笑纹盖住。
小吴,调仓库那晚的监控。张铁山把卤蛋壳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小王的事儿我也难受,能帮的肯定帮。
小吴是新来的保安,二十出头,操作监控电脑时手指直抖。
陈夜凑过去,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时间跳到三天前,王二死亡那晚的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仓库后巷的监控画面里,出现了张铁山的影子。
他没穿保安服,套着件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低低的。
左手揣在兜里,右手时不时抬起来,像是在比划什么。
陈夜数着秒,从一点四十五到两点十分,张铁山在巷子里来回走了七趟。
两点零三分时,他停在王二的摊位前,弯腰摸了摸烤炉,又直起身子往巷口张望。
张队长,您这巡逻路线挺特别啊?陈夜敲了敲屏幕,大半夜不穿制服,在死者摊位前摸来摸去?
张铁山的喉结动了动。
他扯松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我那是...便衣巡逻。
最近夜市总丢东西,穿制服容易打草惊蛇。
丢东西?林雪突然插话。
她的红蓝铅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划动,王二死的前三天,水产摊丢了半箱基围虾;死的前一天,水果摊少了两筐车厘子——都是您报的案?
张铁山的脸色变了。
他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一口,杯沿沾着褐色茶渍:小同志,查案归查案,别乱扣帽子。
叮——
监控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小吴手忙脚乱按键盘,屏幕雪花乱闪,像被人撒了把盐。
陈夜凑近看,雪花里隐约闪过个黑影——不是人,更像团扭曲的雾,裹着暗红的光。
操,死机了?小吴额头冒汗,猛拍主机箱。
再开机时,王二死亡当晚的监控记录全没了。
时间轴上干干净净,连段空白都没剩。
邪门儿了。小吴翻着监控日志,系统显示...显示被手动删除了?
陈夜的后颈又开始发烫。
他摸到裤兜里的铜片,临纺两个字硌着大腿。
张铁山站起来,阴影罩住整面监控墙:小陈,小林,不是我说话难听——有些事儿,查太清楚对谁都不好。他指了指陈夜胸口的铜铃,你那祖传的玩意儿,该响的时候不响,不该响的时候乱响,没琢磨过为啥?
林雪的铅笔尖啪地折断。
她盯着张铁山锁骨的疤痕,突然想起解剖室里王二指缝的铜锈——和张铁山制服纽扣上的铜绿,颜色一模一样。
走。陈夜拽了拽林雪的袖子。
他能感觉到张铁山的目光像根针,扎在后背上。
出保安室时,他回头看了眼——张铁山正对着监控墙抽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照出他嘴角的冷笑。
1999年临纺厂。林雪摸出断成两截的铅笔,在笔记本上重重写下这几个字,王二指甲缝的铜锈,张铁山的疤痕,被删的监控...都和这五个字有关。
陈夜捏紧裤兜里的铜片。
夜风卷着夜市的腥气扑过来,他听见远处传来铃铛声——不是他的铜铃,更像某种古老的、生锈的东西,在黑暗里摇晃。
监控记录消失的那晚,临江市下了入秋以来第一场雨。
陈夜蹲在烧烤摊前擦烤炉,雨水顺着褪色的棒球帽檐滴在铜铃上。
他想起张铁山说的有些事儿查太清楚不好,想起王二蜷起的右手,想起解剖室门自己关上时,门缝里飘进来的那股腥甜气——和二十年前临纺厂火灾现场的焦糊味,一模一样。
监控记录的消失像道铁闸,把陈夜和林雪的调查卡在了半路上。 但那片刻着临纺的铜片,正躺在陈夜的裤兜里,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第5章 铜铃共鸣
陈夜把电动车停在大学物理楼门口时,后颈还在冒冷汗。
刘教授实验室在三楼最东边。林雪翻着手机备忘录,红蓝铅笔在指尖转了两圈,他去年在《材料科学》发过铜合金氧化层的论文。
陈夜摸了摸裤兜里的铜铃。
从夜市到这里的三公里路,铜铃一直硌着大腿,像块烧红的炭。
物理楼走廊飘着消毒水和金属冷却的气味。
林雪敲了三下门,门里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
林助理!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探出头,白大褂口袋插着三支原子笔,上次你说解剖室通风管异响,我让学生测了共振频率——
刘教授。林雪打断他,举了举手里的密封袋,这次需要更关键的检测。
实验室里摆着扫描电镜和光谱分析仪。
陈夜把铜铃放在操作台上时,刘教授的指尖顿了顿:老物件?
祖传的。陈夜压了压帽檐,但王二指甲缝里的铜锈......
和这个有关?林雪接过话,把密封袋推过去,市局提取的样本,成分报告显示含微量锡和铅。
刘教授戴上橡胶手套,用镊子夹起铜锈样本。
扫描电镜的蓝光映在他镜片上:氧化层结构确实像老铜器。他转向陈夜的铜铃,能借我用超声波清洗仪?
铜铃放进仪器时,陈夜听见细微的嗡鸣。
频率432赫兹。刘教授盯着频谱分析仪,和王二手机里的未接来电铃声一致。
林雪的铅笔尖咔地断了。
王二死亡当晚,手机里有三个未接来电。她翻出笔记本,通话记录显示号码是空号,但技术科恢复了铃声文件——频率432Hz。
陈夜想起王二蜷起的右手。
那晚他蹲在烧烤摊前,看见王二的手机屏幕在血泊里亮着,铃声被夜市的喧闹盖住了,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
共振。刘教授调出两组波形图,铜铃固有频率432Hz,铃声频率完全匹配。
如果同时响起......他敲了敲桌面,会产生强共振。
所以王二的指甲缝会有铜锈?陈夜捏紧铜铃,他当时在抓什么?
可能是在抓空气。刘教授推了推眼镜,共振会引发局部空间的分子剧烈震动。
如果铜铃就在附近......他指了指陈夜的裤兜,王二可能无意识去抓那股震动源。
实验室突然暗了一瞬。
陈夜抬头,顶灯闪了两下又亮起来。
林雪的笔记本被风掀开,纸页哗啦啦翻到1999临纺厂那页。
还有更怪的。刘教授点开另一个文件,铜铃的成分检测——他顿住,锡铅比例和临江市博物馆馆藏的1990年代纺织厂工牌完全一致。
陈夜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他想起张铁山手臂上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王二死前三天曾说要弄点老物件换钱,而张铁山的保安室里,总飘着股烧纸混着机油的怪味。
临纺厂1999年大火。林雪的声音发紧,烧毁了整个仓库,包括所有工人档案和工牌。
刘教授刚要说话,窗户砰地被撞开。
陈夜冲过去关窗时,瞥见楼下灌木从里有个黑影闪过。
等他转回身,操作台上的文件被吹得满地都是。
林雪蹲在地上捡纸,突然僵住:检测数据呢?
陈夜弯腰帮忙,只捡到几张空白A4纸。
刘教授翻遍垃圾桶和仪器抽屉,额角渗出细汗:所有共振波形图、成分分析表......全没了。
实验室的顶灯又闪了。
陈夜摸向裤兜,铜铃烫得惊人。
他想起前晚夜市的风里,那阵生锈的铃铛声。
此刻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混着刘教授急促的呼吸,林雪铅笔在笔记本上划出的刺啦声。
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林雪把空白纸拍在桌上,红蓝铅笔断成三截,但反而说明......
我们快摸到真相了。陈夜把铜铃塞进裤兜,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吓人,明早去档案馆查临纺厂的旧档案。
刘教授扯了扯松掉的领带:我让学生调物理楼的监控——
别。林雪按住他的手,张铁山能删夜市监控,就能删这里的。
陈夜已经走到门口。
风从走廊灌进来,掀起他褪色的帽檐,露出后颈一道淡白的疤——和张铁山手臂上的疤痕,形状一模一样。
走。他回头对林雪笑,得让那些脏东西知道,我们偏要查个清楚。
实验室的顶灯第三次熄灭时,窗外的铃铛声突然清晰起来。
是陈夜的铜铃在震。
也是另一串,更沉、更哑的铃铛,正从物理楼后的林荫道上,缓缓往这边靠近。
第6章 二十年前的新闻
陈夜把警局档案室的门摔得哐当响。
检测数据全删了,连备份都没留。他扯了扯褪色帽檐,烟蒂在指缝里烧得只剩半截,你笔记本上的记录呢?
林雪捏着断成三截的红蓝铅笔,白大褂口袋空得像被洗劫过。今早放在实验室抽屉,现在......她喉结动了动,不见了。
风卷着落叶扑过两人脚面。
陈夜突然笑了,露出后槽牙:张铁山那老东西,怕咱们顺藤摸瓜。他踢开脚边的易拉罐,既然现在的线索断了,就去挖旧的。
王二死得蹊跷,总得和二十年前那档子事勾着。
旧书店老胡。林雪突然开口,他收了三十年旧报纸,临江市八九十年代的社会新闻,他仓库里全有。
老胡的旧书店在巷子尽头,木门上古籍旧刊的红漆掉了大半。
陈夜刚跨进去,老头就从柜台后抬起头,镜片反着光:查案的?
上个月刚有俩警察来问过。
不是查案。陈夜摸出张百元钞拍在柜台,找二十年前夜市失踪案的报纸。
老胡的手指在钞票上敲了两下,突然眯起眼:那案子邪性。
去年有个小年轻来翻,回去就撞了车——腿折了,嘴里直喊'脚印'。他推回钞票,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林雪摘下白大褂,露出别在领口的工作证:市局法医科。她声音像冰碴子,您要是怕,我们现在就调警力封店,一张张报纸搬去局里查。
老胡的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从柜台下摸出串钥匙,金属碰撞声很响:跟我来。
仓库在书店后院,霉味裹着纸页陈香扑脸。
三面墙全是报纸堆,从地面码到天花板,最上面落着层薄灰。
老胡划亮手电筒,光束扫过1999年3月的标签:失踪案就发生在那年夏天,自己找。
陈夜挽起袖子,扯下最上面一叠报纸。
林雪蹲在旁边,把翻出的报纸按日期排开,红蓝铅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划着:5月17日,菜摊老板娘失踪;6月2日,修鞋匠;6月19日,卖花姑娘......她突然顿住,铅笔尖戳破了纸页。
陈夜凑过去。
泛黄的报纸上,标题用红油墨加粗:夜市连环失踪谜案:五人深夜消失,现场仅留诡异脚印。
照片里的案发现场被打了码,但边角处有张模糊的工牌——王二两个字被水渍晕开,却依然清晰。
找到了。陈夜的声音发紧。
他抬头想叫林雪,却发现老胡正盯着仓库门,额头全是汗。
走。老胡突然抓起手电筒,光束乱晃,现在就走。
急什么?陈夜扯住他胳膊,我们还没——
砰!
仓库门被撞得震天响。
陈夜的手悬在半空,后颈的疤突然发烫。
他摸向裤兜,铜铃烫得惊人,铃舌在里面哐当哐当撞。
他们来了。老胡的声音在抖,二十年了,他们还在找......
第二声撞击比第一声更重。
林雪冲过去推门,纹丝不动。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全是叉。
别费劲。老胡缩进报纸堆里,这门从外面反锁了。
撞击声变成拖沓的脚步声,像鞋底沾了湿泥,正沿着仓库外墙慢慢移动。
陈夜贴着门听,心跳声盖过了一切——直到那串铃铛声响起。
更沉,更哑,和他裤兜里的铜铃一个调子。
脚步声停在门前。铃铛声戛然而止。
陈夜握紧发烫的铜铃,铃舌撞得掌心发红。
门外传来指甲刮门的声响,一下,两下,像在数里面有几个人。
老胡突然哭了,声音闷在报纸堆里:我就不该......不该留这些报纸......
林雪扯过陈夜的袖子,指腹抵在他后颈的疤上。
那道淡白的痕迹,此刻正随着门外的动静,一下下跳着疼。
第三下刮门声响起时,仓库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陈夜望着被反锁的门,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呼吸声,突然笑了。
来啊。他对着门喊,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吓人,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脏。
门外的呼吸声顿了顿。
紧接着,是指甲划过门缝的刺啦声,像有人正把脸贴在门板上,慢慢往下蹭。
老胡的啜泣变成了尖叫。
林雪的红蓝铅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深深的痕,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旧报纸显示,王二是1999年夜市失踪案最后一名记录在案的幸存者——但所有档案里,他的存活证明,都是张铁山签的字。
门外的铃铛声又响了。
这一次,离门更近了。
第7章 地下交易
陈夜的铜铃在掌心烫得发疼。
门外指甲刮门的动静停了,换作某种黏腻的摩擦声,像有人正用舌头舔门板。
老胡缩在报纸堆里抽噎,鼻涕泡砸在泛黄的《临江晚报》上,把1999年7月夜市连环失踪案的标题洇出个皱巴巴的窟窿。
王二的存活证明是张铁山签的。林雪突然开口,红蓝铅笔尖戳在笔记本上,二十年前他才二十出头,怎么当上保安队长的?
陈夜扯下帽檐压了压眼睛。
他记得三天前王二被发现死在烧烤摊后巷,喉咙里塞着半块冥币,脚边那串诡异的梅花状脚印——和二十年前失踪案卷宗里的现场照片一模一样。
找线索。他蹲下身,手指扫过满地报纸,老胡留这些不是为怀旧。
林雪的鞋跟磕到铁架。当心。她拉住陈夜胳膊,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霉斑覆盖的砖墙有块颜色发浅,缝隙里卡着半截生锈的门闩。
老胡突然号起来:别碰!
那是......那是当年失踪案受害者家属锁的!
说要把脏东西关在下面......
陈夜没理他。
他摸出铜铃晃了晃,金属震颤声撞在墙上,砖缝里簌簌掉灰。
门闩咔地落进他掌心,他用力一推,整面墙发出闷响,露出向下的水泥台阶。
跟上。他率先往下走,铜铃在裤袋里撞出轻响。
林雪攥紧笔记本,幽闭恐惧症让她太阳穴突突跳,但手电筒光扫过台阶时,她还是看清了——每级台阶边缘都有半枚梅花印,和王二死时的脚印严丝合缝。
储物间的门在他们身后砰地关上。
霉味混着浓烈的艾草味涌上来,林雪捂住口鼻,光束扫过堆到天花板的纸箱:最上面的掀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叠好的黄纸冥币;旁边塑料筐里堆着红绳、香灰、指甲盖大小的铜铃——和陈夜的祖传铜铃长得像,但颜色发乌。
地下招魂。林雪蹲下身,用铅笔挑起一根红绳,末端系着撮头发,头发上有尸斑,至少死了半个月。
陈夜踢开脚边的破麻袋。
里面滚出个褪色的工作牌,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夜市保安制服,工号003——张铁山现在的工号是001。
王二死那天,张铁山说他在门岗查监控。陈夜捏紧工作牌,但监控记录显示,他在后巷消失了四十分钟。
储物间深处传来响动。
两人同时抬头。
手电筒光扫过门口,照出个黑影——中等身材,戴黑色毛线帽,下巴有道刀疤,正抬手往嘴里塞什么。
林雪瞳孔一缩:那是半块冥币,和王二喉咙里的一模一样。
走。陈夜拽住林雪往旁边闪,黑影已经扑过来。
他挥拳打向对方胸口,却像打在棉花上,黑影闷哼一声,反手掐住他手腕,指甲尖扎进肉里——不是人指甲,是某种动物爪子,带着腐肉味。
林雪抄起脚边的铜铃砸过去。
黑影偏头躲开,撞翻了装红绳的塑料筐。
红绳哗啦散了一地,系着的头发团滚得到处都是。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储物间的灯泡滋啦爆了,黑暗里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陈夜摸出铜铃猛晃。
清脆的铃声里,他看见黑影背后浮起个模糊的影子——穿着1999年款的夜市工服,脖子上有道青紫色勒痕,正慢慢抬起手,指向黑影后颈。
黑影突然僵住。
他松开陈夜的手腕,缓缓转头,喉间发出咯咯的响声。
林雪的手电筒重新亮起时,正照进黑影惊恐的眼睛里——他在看自己背后,看那个越来越清晰的模糊身影。
救......黑影的话没说完。
模糊身影的手已经掐住他后颈,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出焦糊的臭味。
陈夜拽着林雪往门口跑。
背后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混着越来越多的呜咽。
他回头的瞬间,看见模糊身影转过脸来——那是张二十年前的脸,和老胡报纸上1999年失踪案受害者的照片,一模一样。
储物间的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陈夜听见门内传来指甲刮门的动静,一下,两下,和仓库外的声响重叠在一起。
林雪的笔记本掉在地上,被风吹开的那页,张铁山的签名在手电筒光里泛着冷光。
是他们。林雪的声音在抖,二十年前没走的......
陈夜握紧发烫的铜铃。
远处传来夜市的喧闹声,可他们脚下的地面,正在微微震动,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台阶,慢慢爬上来。
第8章 幽闭恐惧
储物间的门被撞得哐当作响。
陈夜后背抵着货架,左手死死攥住林雪手腕。
她的皮肤烫得吓人,指尖在他掌心痉挛般抽搐。
林医生?他侧头喊,手电筒光扫过她泛白的脸。
林雪咬着唇,睫毛剧烈颤动,瞳孔缩成针尖——那是她幽闭症发作的前兆。
门外传来指甲刮金属的声响,一下,两下。
和储物间角落的呜咽重叠成刺耳鸣响。
陈夜余光瞥见阴影里的模糊身影又近了半尺,二十年前的脸在黑暗中浮着,嘴角咧到耳根。
神秘人突然从货架后冲出来。
他手里攥着半块砖,脸上有道新鲜血痕,正是刚才被模糊身影抓的。
你们跑啊!他吼,等那东西啃完老子,下一个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
模糊身影的手穿透他胸口。
神秘人瞪大眼睛,胸口渗出黑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陈夜拽着林雪往反方向跑,经过货架时撞翻个青铜灯盏。
当啷——
灯盏落地的瞬间,模糊身影突然暴起。
它松开神秘人,指甲刮过金属货架,火星四溅。
神秘人瘫在地上抽搐,发出类似生锈齿轮的呻吟。
陈夜盯着灯盏。
灯身刻着歪扭符文,和老胡报纸里1999年失踪案现场照片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他心跳漏了一拍——这东西能引那玩意儿?
夜哥……林雪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
她靠在货架上,右手死死抠住木板,指节泛青,喘不上气……
陈夜转身。
她额角全是汗,衬衫后背洇湿一大片。
储物间本就只有两米见方,此刻四面墙仿佛都在往中间挤。
他摸出铜铃晃了晃,清脆响声混着门外撞击声,反而让林雪抖得更厉害。
别看墙。他扯下自己的棒球帽扣在她头上,看我,就看我。
神秘人突然挣扎着爬起来。
他脸上溃烂的皮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别信那破铜铃!张队说过——
闭嘴!陈夜抄起货架上的褪色黄符砸过去。
黄符擦着神秘人耳朵飞过,正落在模糊身影脚边。
那东西猛地顿住,喉间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神秘人脸色骤变。
他连滚带爬往后退,撞翻了一排香灰罐。
陈夜眼睛亮了——这孙子怕的不是那玩意儿,是这些招魂工具!
林医生,抓稳我。他拽起林雪往货架尽头跑,跟着我数步数,一,二——
三!林雪突然呛咳,指甲掐进他手背,夜哥,天花板在压下来……
陈夜心一沉。
储物间尽头有道半人高的铁门,门缝里渗出霉味。
他踹了铁门一脚,锈渣簌簌掉地——门没锁。
下去。他半抱半推把林雪塞进去,我随后就到。
石阶陡得离谱。
林雪扶着墙往下挪,手电筒光晃得厉害。
陈夜转身时正看见神秘人踉跄着扑过来,怀里抱着个红布包裹的木盒。
你们死定了!他嘶喊,张队养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个——
模糊身影的指甲穿透他后颈。
神秘人瞬间没了声息,像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
陈夜趁机冲下石阶,反手拽上门。
铁门发出闷响,把外面的呜咽声截断了一半。
地下室比储物间还小。
头顶管道滴着黑水,地面铺着青苔,转身都能碰到墙。
林雪缩在角落,膝盖抵着胸口,棒球帽掉在脚边。
她的呼吸声粗重得像风箱,每吸一口气都要停顿两秒,仿佛下一秒就会断在喉咙里。
林医生,陈夜蹲下来,把铜铃塞进她手里,攥紧这个。我数三二一,跟着我呼吸,好不好?一——
别数了。林雪突然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夜哥,我听见有人在笑。
陈夜竖起耳朵。
铁门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沙哑的笑声,像砂纸擦过铁皮。
张铁山?他低声骂,踢了铁门一脚,有本事进来!
笑声更响了。
陈夜摸到门闩——是从外面插上的。
他抬头看地下室天花板,只有巴掌大的气窗,爬满蛛网。
夜哥……林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额头抵着他肩膀,滚烫的眼泪渗进他衣领,我好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了。
陈夜浑身一僵。
他想起林雪提过的童年阴影——七岁那年被锁在阁楼三天,直到邻居听见哭声报警。
他轻轻拍她后背,指甲在墙上抠出月牙印:那是假的,是幽闭症在捣鬼。我们马上就能出去,我保证。
但他没说出口的是,地下室角落堆着半人高的编织袋。
其中一个袋子裂开条缝,露出截染着暗红的碎布——和老胡报纸里1999年失踪案受害者穿的红棉袄,颜色一模一样。
林雪突然抓住他的手往袋子方向拽。
她的瞳孔散得厉害,仿佛看见什么只有她能看见的东西:夜哥,那孩子在哭……她要我帮忙……
陈夜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火苗映亮袋子上的霉斑。
暗红碎布上沾着白色粉末,凑近闻有股松香味——是香灰。
铁门被拍得咚咚响。
张铁山的声音混着模糊身影的呜咽传进来:小丫头片子,怕黑就对了。等你怕到极点……他顿了顿,笑声里裹着寒意,那东西自然会来收你。
林雪突然剧烈颤抖。
她松开陈夜的手,捂住耳朵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别说话……别说话……
陈夜把她捞进怀里。
她的心跳快得离谱,撞得他肋骨生疼。
他望着地下室唯一的气窗,月光从蛛网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模糊身影的手。
没事的。他重复着,声音却比自己想象中虚,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但他知道,在林雪看不见的地方,那个裂开的编织袋里,有双沾着香灰的脚,正慢慢从碎布里伸出来。
第9章 终极对决
陈夜的指甲掐进掌心。
林雪的额头烫得惊人,他能感觉到她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自己手背往下淌。
那串铜铃在裤袋里硌得生疼。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这铃能镇阴邪,不到生死关头别碰。
生死关头?
陈夜低头看林雪蜷缩成虾米的身子。
墙上影子正往她脚边爬,像团被揉皱的黑布。
他摸出铜铃,青铜纹路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第一声铃响震得耳膜发疼。
地下室的风突然转了向,原本往林雪身上钻的阴寒嗖地退开。
编织袋里的动静弱了,碎布上的香灰簌簌往下掉。
林雪的手指松开耳朵。
她睫毛颤了颤,抬头时瞳孔还散着,但终于能聚焦在他脸上:夜哥?
我在。陈夜又摇了两下,铃声像根细针,把裹着他们的黑雾扎出几个窟窿。
他瞥见墙角霉斑下有道暗纹——是用红漆画的歪扭符号,三个圆圈叠着三角,像某种标记。
林雪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她摸出红蓝铅笔在笔记本上画,手还抖着,但下笔稳:类似《楚地巫志》里的镇灵符。她声音发哑,我见过...在二十年前旧案卷宗里。
铁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张铁山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戴鸭舌帽的瘦子。
他手里举着防风灯,暖黄光晕里,脸上刀疤像条活过来的蜈蚣:小两口挺会玩啊?他晃了晃灯,知道这地下室关过谁吗?
二十年前那丫头,被你们嘴里的'脏东西'拖走前,就蜷在你们现在坐的位置。
陈夜把林雪往身后推了半步。
铜铃在掌心攥出汗:王二也是你杀的?
王二?张铁山笑出了声,那老东西当年蹲墙角抽旱烟,看着那丫头被拖进黑巷子。他抬脚碾过地上的碎砖,我在局子里蹲了十年,出来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些'目击者',都活得滋滋润润。
鸭舌帽瘦子突然动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解开时飘出股腥气——是半块带毛的人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和墙上一样的符号。
林雪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那人皮,喉结动了动:这是...献祭阵。
聪明。张铁山摸出打火机,今晚暴雨冲了地脉,正是阴门开的时候。
等那东西吃饱...他点燃人皮,火星子溅在符号上,我要让当年那些缩头乌龟,一个一个去陪那丫头。
陈夜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看见瘦子往墙角油桶走,桶上贴着工业酒精的标签。
地下室通风口突然灌进风,吹得铜铃轻响,那人皮烧到一半的火苗竟晃了晃,灭了。
怎么回事?张铁山皱眉。
陈夜捏紧铜铃。
他想起爷爷说过,铜铃震的是阴魂的气。
刚才那下,怕是惊着他们养的东西了。
林雪突然蹲下。
她的指尖沿着墙上符号游走,在第三个圆圈处重重一按。咔的轻响,墙缝里弹出块砖,露出后面的铁盒。
林!陈夜喊她,可她已经掀开盒盖——里面是半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写着1998年7月15日 晴。
张铁山的刀疤绷直了。他抄起脚边的铁棍:把本子放下!
瘦子已经摸到油桶的盖子。
陈夜冲过去,抄起地上的碎砖砸向瘦子手腕。
碎砖擦着瘦子手背飞出去,撞在油桶上,当的一声。
林雪翻日记本的手顿住。
她抬头时眼里有光:张铁山,你根本不是幸存者。她举起本子,这是当年保安室的值班记录。
1998年7月15日,值班人...是你。
张铁山的铁棍砸在地上。
他盯着日记本,喉结滚了两滚:你懂什么?
那丫头是我侄女!
所以你把她推进了阴门?林雪的声音冷得像冰锥,记录里说,当晚你提前锁了所有安全出口。她翻到最后一页,你在日记里写'阿月别怕,叔给你找了个伴'——那伴,就是你养的脏东西吧?
张铁山的脸扭曲了。
他挥着铁棍冲过来,瘦子也从后腰摸出把刀。
陈夜把林雪拽到身后,铜铃在两人中间摇晃,铃声混着铁棍破空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去你妈的!陈夜抬脚踹向张铁山膝盖。
张铁山踉跄两步,铁棍砸在墙上,崩出火星。
瘦子的刀划开陈夜胳膊,血珠溅在铜铃上,把青铜染得发红。
林雪突然喊:夜哥!
符号的顺序!她指着墙,刚才按的是生门,后面还有...
闭嘴!张铁山抹了把脸上的汗,先解决这俩!
瘦子的刀又刺过来。
陈夜侧身躲,撞翻了墙角的油桶。
工业酒精顺着地面淌开,混着血珠,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张铁山的铁棍扫向陈夜脑袋。
陈夜矮身躲过,顺手把铜铃甩向张铁山面门。
铜铃砸在他鼻梁上,血立刻流了下来。
操!张铁山捂着鼻子,弄死他们!
瘦子的刀离陈夜脖子只剩半寸。
林雪突然扑过来,用笔记本挡住刀刃。
纸页被划破,露出里面夹着的旧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张铁山有七分像。
张铁山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照片,铁棍当啷落地。
瘦子的刀也慢了半拍。
陈夜抓住机会,抄起地上的油桶砸向瘦子。
油桶撞在瘦子肚子上,他蜷成虾米,刀当地掉在酒精里。
林雪捡起刀,反手架在张铁山脖子上。
她呼吸急促,但声音稳得像钉子:说,献祭阵怎么破?
张铁山盯着刀刃,突然笑了。
他的笑混着血沫,染脏了下巴:破?
等雨停了,阴门合上,你们连渣都剩不下。
窗外的雷声炸响。
陈夜看见雨水顺着气窗淌进来,在地面积成小水洼。
水洼里倒映着天花板——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影子,像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歪着头看他们。
瘦子突然尖叫。他指着陈夜身后:那东西...那东西出来了!
陈夜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能感觉到有凉气正顺着后脊梁往上爬,比地下室里所有的阴寒都冷。
张铁山的笑更响了。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沾在墙上的符号上:晚了。
林雪的刀在颤抖。
她盯着陈夜身后,瞳孔又散了:夜哥...那孩子在哭...
陈夜转身。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编织袋上。
碎布里的脚已经完全伸出来了——那是双很小的脚,脚踝上系着褪色的红绳,和照片里小女孩的一模一样。
张铁山的声音混着雷声炸响:阿月,开饭了。
陈夜把林雪护在身后。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酒精。
蓝色火焰腾地窜起来,映得墙上影子扭曲成怪物。
铜铃在他手里震得发麻,他能听见爷爷的声音在耳边:铃响魂散,铃碎人亡。
瘦子连滚带爬往门口跑。
张铁山却站在原地,盯着火里的影子,眼泪混着血往下淌:阿月,这次...叔陪你。
火焰里的影子突然动了。它伸出手,朝张铁山的方向抓去。
陈夜的铜铃突然炸响。
这一次,铃声不再清脆,像块破铜在敲。
他能感觉到掌心被震得发麻,指缝里渗出血,滴在铜铃上,把青铜染得通红。
影子的动作顿了顿。
它转向陈夜,小脸上的笑容慢慢咧开,露出满嘴尖牙。
林雪突然抓住陈夜的手。
她的手指还在抖,但力气大得惊人:跑!她指着墙缝里的铁盒,里面有钥匙!
陈夜低头。
铁盒最底层躺着把生了锈的钥匙,正对着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7月16日 雨 我锁了地下室门,钥匙藏在老地方。
张铁山的尖叫刺穿耳膜。
影子已经缠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脚慢慢离地,脸上的血色被抽得干干净净。
陈夜拽着林雪往门口跑。
瘦子已经不见了,铁门大敞着,外面暴雨倾盆。
他回头看了眼——火焰里,张铁山的身影正在变透明,和影子融为一体。
钥匙!林雪喊。
陈夜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不动。他用力一拧,锁芯咔地断了。
走!他拽着林雪冲进雨里。
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地下室的气窗炸了,碎玻璃混着黑灰溅在他们后背上。
雨幕里,陈夜听见铃铛声。
不是他的铜铃,是很轻、很细的,像风里的碎银。
他回头,看见地下室窗口飘出个影子,扎着羊角辫,正歪头看他们。
林雪突然停住。
她望着影子,慢慢举起手。
影子也举起手,冲她挥了挥。
她...她在说谢谢。林雪说。
陈夜的铜铃在兜里发烫。
他摸出来,发现表面裂了道细纹。
爷爷说的铃碎人亡,原来不是指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
陈夜猛地转身。
巷口的路灯下,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瘦子。
他脸上挂着笑,手里举着把刀,刀尖滴着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张铁山的。
暴雨砸在刀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瘦子的声音混着雷声传来:两位,跑哪儿去啊?
陈夜把林雪往身后拉了拉。
他的铜铃还在发烫,裂口里渗出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
巷口的路灯突然灭了。
第10章 破碎真相
陈夜的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
雨水顺着帽檐砸进后颈,他盯着巷口那点模糊的刀光,喉咙发紧。
铜铃在掌心灼得生疼,裂口里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指缝间串成红线。
张队长这手下,刀功不咋地。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比雨声还轻。
余光瞥见林雪的手指正沿着墙面凸起的砖缝摸索——她怀里还抱着那本被雨水泡软的笔记本,红蓝铅笔咬在齿间。
瘦子的刀晃了晃:嘴硬。他抬脚碾过地上的水洼,溅起的水花里,陈夜看见张铁山的影子从巷子另一头漫过来。
保安队长的制服贴在身上,脸上的疤被雨水泡得发红:小同志,别挣扎了。
二十年前那些人,哪个不是这么......
二十年前的事,你比谁都清楚。陈夜打断他,拇指蹭过铜铃裂纹。
墙根的水已经漫到脚面,他能听见砖块间细不可闻的滋滋声——暴雨冲松了墙皮,地下水正顺着裂缝往地下室灌。
林雪突然扯他衣角。
她的指尖沾着墙灰,在笔记本上快速划拉:符号是摩斯电码。铅笔尖戳在某块砖上,这里,按下去。
陈夜的注意力在张铁山和瘦子之间来回跳。
瘦子的刀离他们只剩三步,张铁山的手揣在裤袋里——那里应该藏着什么邪乎东西,可能是符纸,可能是骨片。
他摸出裤兜里的烧烤签,金属签子还带着白天烤串的余温。
听说您最近爱倒腾些'老物件'?他故意提高声音,王二的死,是不是也跟您收的那些'货'有关?
张铁山的眼皮跳了跳。
瘦子的刀顿住半秒——够了。
陈夜把烧烤签抵在铜铃上,裂口里渗出的血瞬间裹住两根金属。
铜铃突然发出蜂鸣,不是清脆的响,是闷在喉咙里的震颤,震得他虎口发麻。
林雪的手指猛地按下砖块。
墙里传来咔嗒一声,雨水突然顺着某个缺口狂涌进来。
陈夜看见张铁山裤袋里飘出张黄纸,刚展开就被铜铃的声波撕成碎片。
瘦子的刀当啷落地,他抱着头蹲下,嘴里发出非人的呜咽。
走!陈夜拽着林雪往墙缝里钻。
那面墙竟真的裂开条一人宽的缝,露出后面逼仄的通道。
林雪的呼吸突然急促——幽闭恐惧症犯了,但她咬着铅笔梗直往前挪,笔记本压在胸口。
身后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
陈夜回头,张铁山正扒着墙缝往外爬,半边脸被铜铃震得青肿:你们走不出去!
那丫头的魂还在——
闭嘴!陈夜摇响铜铃。
这次震颤更剧烈,墙皮扑簌簌往下掉。
张铁山的手松开,整个人摔回积水中。
瘦子已经晕过去,刀上的血被雨水冲成淡红的线,顺着下水道流走。
通道尽头是道铁栅栏。
林雪的铅笔在栅栏锁眼上敲了敲:十字锁,我包里有工具。她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个小铁盒,手指稳得不像刚从幽闭空间里钻出来的人。
陈夜背对着她,盯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张铁山没放弃。
开了。锁扣弹开的瞬间,陈夜听见警笛。
红光从栅栏外透进来,几个穿制服的身影跑过来,手电筒光柱扫过他们沾血的脸。
陈夜?
林雪?带头的警察举着伞,是之前配合调查的李队,老胡报的警,说你们被困仓库。他看向陈夜身后,张铁山呢?
在后面。陈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怀里的铜铃突然不烫了。
他摊开手,裂纹里的血已经凝固,像道暗红的疤。
张铁山被押上警车时,突然笑了:那丫头的魂,早跟着你们了。他盯着林雪,你举着的那本本子,最后一页是不是多了行字?
林雪猛地翻开笔记本。
最后一页空白处,真的多出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谢谢姐姐,我要走了。红蓝铅笔的字迹还没干,混着雨水晕成淡紫的花。
李队的笔录做了三个小时。
陈夜说清了张铁山如何利用地下灵异交易,用二十年前凶案死者的遗物引目标入局,再用邪术取命。
王二是因为收了个带血的铜碗,那碗正是二十年前死者的遗物。
铜铃的事......陈夜摸着裂了缝的祖传物件,我爷爷说过,铃碎镇邪。
看来它替我挡了那丫头的怨气。
林雪的笔记本摊在桌上。
她翻到记录幽闭恐惧症的那页,用红笔在好转两个字下画了粗线:在地下室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怎么破解机关,反而没那么怕黑了。她顿了顿,可能......当你专注找出口时,黑暗就没那么可怕。
凌晨三点,陈夜蹲在夜市门口抽烟。
雨停了,摊位上的彩灯重新亮起来。
王二的烧烤车还停在老位置,车把上挂着串纸折的千纸鹤——是他昨晚偷偷折的,说要等案子破了挂给王二看。
铜铃在口袋里轻轻响了一声。
陈夜摸出来,裂纹里渗出点金光,像道细小的银河。
他笑了笑,把铜铃重新挂回脖子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
林雪抱着笔记本走过来,发梢还滴着水:李队说张铁山的手下招了,二十年前的案子,他是帮凶。她停在陈夜面前,要去吃烤串吗?
我请。
陈夜起身拍了拍裤腿:得加两串脆骨,我那烧烤签可立了大功。他晃了晃手里的铜铃,金光照亮两人脚下的水洼,走,让王二看看,他兄弟没给他丢脸。
水洼里,两个影子叠在一起。
风掠过夜市,吹起张铁山落在这里的工牌,上面的照片被雨水泡得模糊,像团化不开的黑雾。
但更远的地方,天已经开始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