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那个男人又准确无误的出现在了我的房间。
哪怕我早已将房门锁了四道锁。
而我早就怀疑,这个陪伴了我三年的男人,很有可能不是人。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环顾四周,我非常确认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
顾沉
我试探性的发出一道呢喃,旋即立即再次环顾四周。
又做噩梦了吗
一道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传来。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窗口处忽然间出现了一道修长的男人的身影。
他微微侧过头来,月光的照射下,他狭长的睫毛和扬起的嘴角清晰可见。
他缓缓的走到床边,将我揽入怀中。
粗狂的大手恰到好处的力度,略带烟味的体温都是那么的真实。
微光之下,他脖子处的一小片胎记是那么的熟悉。
一股强大的安全感袭来,我伏在他的怀中安然入睡。
哪怕我知道,顾沉,他可能根本不是个人。
【1】
沈小姐,这是您的药,背面有用法用量,请您按时服用……
心理诊所的店员小心翼翼的将药物递给我,声音都是有些颤抖。
就在刚刚,我当着她的面冲着一旁的空气说了一句：顾沉,帮我把药装起来吧。
这是你第三次不小心说出顾沉这个名字了。
这一次还不打算告诉我他是谁吗
这个时候,我的主治医生程越走过来轻声问道。
这个……很重要吗
我说话有些不自然。
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顾沉的存在。
这其中也包括我的主治医生程越。
当然,你患的是妄想症障碍,并且已经出现了严重幻觉。
你需要告诉我你的一切,我才能更好的治疗你的病情。
程越和往常一样耐心的说道。
他始终都是那么阳光,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似乎除了微笑就不会有其他表情。
顾沉……他对我来说很真实……
他每天早上会给我热牛奶,虽然……我没记得我买过……
他会帮我打车回家,虽然……邻居们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
我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说道。
沈小姐,你还记得你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吗
这个时候,程越忽然间低声问道。
刷……
我猛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一直温柔的程越此刻眼神之中此刻竟是带着几分严肃。
我的脑海之中忽然间浮现出了无数的记忆碎片。
刺耳的尖叫声,摇晃的车灯,扭曲的车窗外的景色,以及母亲临终前那张慌张的脸指着手机想要告诉我什么……
这……和顾沉有关系吗
片刻之后,我气喘吁吁的问道。
纵然我一直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身上的衣服却是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湿透了。
这是人在经历过重大创伤之后,大脑启动的应急创伤管理。
也就是说,顾沉,是你想象出来的,他实际上并不存在。
而他的出现,只是大脑为了保护人体的一种机制。
程医生从一旁的纸抽中抽出几张纸递给我解释道。
……
离开诊所之后,我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坐在大街长椅上的顾沉。
他身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衣领敞开漏出一小块结实的胸膛。
他看见我之后,冲着我微微一笑,旋即一路小跑过来。
今天医生怎么说
顾沉和往常一样揽住我的肩膀,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无法相信,这样真实的触感,棱角分明的脸庞,略带磁性的声音以及我熟悉的种种……
他怎么可能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男人
等一下……
我突然间在顾沉的身上问道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是一种存在于程医生身上特有的男士香水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脏瞬间狂跳,呼吸也是急促了起来。
【2】
又是一个凌晨三点,我是被闹钟吵醒来的。
程医生的医嘱是让我早上服用,但是我想知道,最坏的结果会是怎样。
药片顺着喉咙划过的瞬间,厨房内也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我的心猛然狠狠一揪,是顾沉,他又出现了……
顾沉
我慌忙穿上拖鞋冲入厨房。
此刻的顾沉正背对着我,身上的黑色衬衫上多了一件围裙,脚上还穿着我们的情侣拖鞋。
醒啦
今天的早餐是你最喜欢的荷包蛋,开不开心
顾沉回头来,端着一盘火候恰到好处的荷包蛋朝着我走来。
谢谢,我很喜欢……
这温暖的一刻让我忘记了我的计划。
顾沉温柔似水的声音和笑容让我的内心此刻除了他什么也无法想起。
可是当我的手去接荷包蛋的时候,我的手指却是穿过了盘子。
而顾沉整个人也开始变的透明了起来。
药效开始发作了……
顾沉……
我看着顾沉,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念夏,你怎么了
顾沉那张好看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惊愕之色,但是声音却是伴随着空灵,渐行渐远,越来越弱。
顾沉……
我尖叫着朝着顾沉扑了过去,结果却是扑了一团空气,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我重回现实,我猛然回头望去。
整个厨房空空如也,未开火的煤气灶,以及根本不存在的顾沉和那一盘做好的荷包蛋。
……
接下来的今天时间,我再也没有见到顾沉。
失去了顾沉的我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周围的环境和声音只在耳边嗡嗡作响,宛若做梦一般。
我只依稀记得程医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至于我回答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直到……程医生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如同顾沉突然出现那般突兀。
【3】
程医生
你怎么进来的
我望着眼前的程医生,内心无比的惊愕。
最近我根本没有出门,而大门我上了足足四道锁,还加了一道防盗链。
看样子,病情又加重了……
是你帮我打开的房门,你三天没来复诊了,我有点担心,过来看看你。
程医生一边将早餐放在桌子上,一边叹息一口气说道。
是这样吗……
我揪起来的心逐渐的再次平静了下来。
来,说说吧,最近情况怎么
那个顾沉还来过吗
程医生十分专业的从包内掏出一个病历本,右手拿着笔看着我问道。
他……他走了……
我缓缓低下头,声音都是有些哽咽。
沈念夏,这是好事,你在康复,知道吗
程医生声音很温柔,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
也正是他的这一个举动让我突然间闻到了一股独特的男士香水味道。
这种味道,和顾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非常肯定。
程医生,你认识顾沉吗
我猛地抓住程医生的手问道。
沈小姐,请你配合治疗。
我想知道,你和顾沉是怎么认识的
程医生拿开我的手,脸上是罕见的严肃。
那天,我参加完爸爸妈妈的葬礼之后天上下雨。
我没有带伞,是他举着雨伞把我送回家的。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他就在楼下不远处……
我开始喋喋不休的述说着和顾沉的点点滴滴。
嗯,感谢沈小姐今天的配合。
我回去之后会好好研究,尽快治疗你的病情。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医生站起身来,收拾完东西离开了。
而就在程医生离开之后,我忽然间再次听见厨房内发出了一串嘈杂声。
我急忙跑了进去,却是发现餐桌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以及一张纸条。
好好接受治疗,沈念夏。
这杯牛奶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我分明记得程医生带来的早餐中,并没有牛奶……
【4】
教授,沈念夏描述的幻想人物特征和我非常相似。
所以……
今天是我和程医生相约好复诊的时间,我提前帮小时到达了诊所。
但是却没想到不小心听见了程医生和他的老师的谈话。
而谈话内容,就是我的病情。
这是非常典型的移情现象,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把你当成了顾沉的替代品了。
看样子,该给她换换新药了。
老教授叹息一口气说道。
可是,那新药的副作用不是……
闭嘴,程越,你也知道,沈念夏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否则的话,她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想让她活还是想让她往后余生都变成一个疯子遭人异样的目光
程医生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老教授一声爆喝制止住了。
就这样,我走了,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老教授起身朝着我走了过来。
程医生,我来复诊。
我装作刚到的样子冲着程医生微笑道。
老教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程医生一眼,流露出浓郁的复杂情绪。
跟我进来吧。
程医生又换上了一副平日里温和的笑容。
我被程医生安排在了一面大镜子前。
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照镜子了。
我几乎不敢认定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憔悴的面容,深陷下去的黑眼圈几乎和僵尸没什么区别。
凌乱的头发像一个疯子一样随意散落着。
程医生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东拉西扯着。
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突然,程医生指着我对面的镜子问道。
我看到了一个疯子……像是拾荒的无家可归的女疯子……
我笑了,从来没想过,我现在竟然会是这么狼狈。
不,你是个幸运儿……
突然间,温和的程医生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程医生……
我被吓到了,我从来没见过程医生这么失态过。
慌乱之中,我感觉我的手挂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我顺势看过去,顿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那是一条心形项链,和我最喜欢的项链几乎一模一样。
而我的那一条,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
程医生有些慌乱的冲过来将项链从我的手中夺走。
你到底是谁
你和顾沉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条项链,是顾沉送给我最喜欢的礼物。
程医生的种种不正常让我原本平静的心情变的不平静。
我用力拉着他的手,不断地冲着他发出疑问。
他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够真正接触到顾沉的希望。
对不起沈小姐,今天我的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下次复诊同一时间,你请回吧。
程医生努力的冲着我挤出一个微笑说道。
但是我分明听到了他声音之中带着的颤抖和他极力掩饰着的情绪仿佛在下一秒钟就会喷涌而出。
这一刻,我越发的确定,程医生和顾沉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5】
回到家之后,我再次将房门反锁,将所有能上锁的门锁全部锁的严严实实。
再三检查完毕之后才返回卧室用被子把整个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三年来,除了顾沉在我身边,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安全感。
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那串心形项链,以及程医生今天不自然的神情。
他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紧张
他究竟和顾沉有什么关系
那串项链究竟是不是我的
如果是,为什么会在他的手上
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会有一条女款项链
叮铃铃……
就在我的思绪再次接近崩溃的时候,床头边的手机忽然间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
喂……
我慌慌张张的拿起手机,等待了半天才接起来。
我的声音有些有些颤抖,这三年来,我非常惧怕和外界交流。
念夏吗我是林妍呀。
今天同学聚会哦,你可不能和前两次扫大家兴哦。
……
当对方报出名字的时候,我有些意外。
林妍是我的好闺蜜,从大学时期开始我们两个就好的像是伙穿一条裤子。
同学聚会几乎是每年一次,但是前两年因为情绪问题,我都拒绝了。
今年的同学聚会……
我再三考虑,还是选择去参加一次。
这三年我失去了太多的记忆。
或许在同学聚会上,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6】
同学聚会的地址选定在一处西餐厅。
由于程医生给我看过了我现在的模样,为了不让自己太狼狈。
三年来,我头一次精心打扮了一下。
然后毫不意外的迟到了。
哎呀,我的大美女,你怎么才来呀
我都准备调查你家的地址去你家找你了。
林妍和以前一样,像个假小子没心没肺的拉扯着我十分亲昵的坐在她的身边。
而我的目光却是一直都放在一个空旷的座位上。
虽然不知道那是给谁留的,但是在我的记忆中,那是顾沉的座位。
他似乎在曾经的同学聚会上都会坐在那里。
帮我挡酒,帮我夹我喜欢吃的菜,然后在同学聚会之后带我回家。
可是……我现在不敢确定顾沉是否存在。
念夏,听说你在写小说呀
真厉害,以后要做个大作家吗
这个时候,一道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一张陌生面孔,自从我患病以来,许多人的面孔和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
而他们也不知道我现如今的具体情况。
哇,你还写小说了呢
我怎么不知道
林妍扭头惊讶的看着我。
哦,只是偶尔写一写,写着玩儿的……呵呵……
我表面强颜欢笑着,但是心中却是仿佛被一记重锤敲打过一般。
我在写小说是从患病三年才开始的,除了顾沉,谁都不知道。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他怎么知道的
写小说是顾沉鼓励我发展业余爱好我才会去写的。
这期间,顾沉陪着我去图书馆进行学习,还会给我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帮我提神。
可现在,我对于顾沉是否真实存在,已经是非常的疑惑了。
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男男女女们开始回忆读书时期的趣事。
房间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可……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我。
热闹的氛围只会让我感到头晕目眩,浑身难受。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厢。
走到走廊打开窗户,一股微风吹进来,我才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沈小姐
突然间,一道让我无比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7】
我猛地回头,程越就站在距离我不足三米的地方。
他嘴角噙着微笑,和往常一样温文尔雅。
和我去做复查时那个情绪突然激动的状态判若两人。
是,你怎么在这里
我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问道。
我来参加个同学聚会。
人太多了,有点吵出来透透气,看见你在这里,担心你有什么问题。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过来询问一下。
程越的声音十分的轻柔,就如同在他诊所内进行心理咨询一样。
同学聚会
他也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
我的心跳频率瞬间是提升了起来。
顾沉和程越的身上有着同样的味道。
而今天又是同样的同学聚会。
我不喜欢吵闹的氛围,他也不喜欢。
又在这里偶遇……怎么会这么巧合……
顾沉和程越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程医生,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我拼命的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眼睛直视着程越的双眸。
我要将在诊所内没有问完的问题问完。
程越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似乎已经是猜到了我要询问什么。
哎呀,念夏,你怎么在这里啊
快回来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这个时候,林妍忽然间从包厢内找了过来。
旋即拉着我不由分说的拉回了包厢内。
我离开的时候,分明是看见程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在如负释重
为什么
包房内,大家正在观看着毕业合照,在上面指指点点诉说着每一个熟悉面孔的趣事。
念夏来了啊
哎,念夏旁边怎么空出来一个位置啊
我记得当时这里应该有人的吧现在怎么空了
一个同学无比奇怪的指着毕业照上面我旁边的位置说道。
我看着毕业照上面的照片,呼吸都仿佛快要停止了一般。
我十分肯定,我很清晰的记得那里曾经有一个人。
他就是顾沉……
【8】
又是一个凌晨三点半,我和往常一样惊醒。
后背已经是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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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又是那样一个场景。
汽车在山崖上不断地翻滚,里面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慌张的脸颊。
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个人——程越。
他站在山崖上,冲着我伸出手掌,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看病时用的白大褂,只不过此刻的白大褂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血迹斑斑。
为什么
程越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我的梦中
他和我父母的车祸有什么关系
我双手抓着头发,脑袋发出阵阵剧痛。
……
第二天一大早,我出发去了市医院档案室。
一个小时之后,我拿到了程越的个人资料。
资料上面显示,他是三年前回国的,而在回国之前,他一直都在国外进行学习。
而这一片的资料信息是一片空白。
程医生可是重度精神创伤的天才。
您家里如果有人有这方面的精神类病找他肯定没错。
帮我拿档案的小姑娘忍不住称赞道。
是吗
我礼貌性的微笑着回复着,眼睛不断地在程越的个人资料上扫视着,企图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当然了,他研发出来的药物可以消除病人特定时间的记忆。
只不过……唉……
小姑娘突如其来的一声叹息瞬间让我好奇心大作。
只不过什么
我急忙问道。
没……没什么……
程医生的档案都在这里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小姑娘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慌里慌张的离开了。
看着小姑娘慌张的背影,我越发的对程越的个人信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尤其是他在国外的这段时间。
今年是我得病的第三年,而他却是三年前回国的。
也就是处于同一时间。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重度创伤心理治疗。
而我刚好又是重度心理创伤。
无论是时间上还是他的专业性,都透漏着浓浓的不合理。
他的出现,仿佛就是因为我。
尤其是……我在程越的个人资料信息中发现了他的脖子上戴着那条心形的女士项链……
【9】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
自从得病之后,我的记忆总是会若有似无得出现断层。
刚走到门口,我就看见门把手上面挂着一个塑料袋。
打开塑料袋,里面存放着的是一些治疗我精神病的资料。
其中一张纸张写着让我十分熟悉的字迹。
那是程越的字迹。
希望这些东西能对你有帮助。
我边翻看资料边打开房门,当我翻到一页病历的时候,我突然间呆滞住了。
上面的日期是我父母出车祸前一周,而上面的主治医师的名字赫然是程越。
但是,和其他病历不同的是,这个签名非常的新鲜,字迹的笔墨还未完全渗透进病历本里面。
一瞬间,我的头再次疼了起来。
程越和顾沉身上一样的香水味,突然间情绪即将崩溃的程越,还有程越脖子上面的项链,以及现在我手中这一份日子仿佛被篡改了的病历本。
它们似乎都在将所有矛头都指向程越。
只要程越开口,就等于解开了所有谜团。
恍惚间,我看见了顾沉的房子,那里居然亮起了灯光。
三年间,我从来没有去过顾沉家,一直都是他主动来我家照顾我。
而每次看向顾沉的家时,那里永远都不会亮灯。
这是三年以来的第一次。
一个疯狂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要去顾沉家找顾沉……
或许,打开房门之后,顾沉就站在那里等待着我。
我披上外套,慌里慌张的朝着那套房子冲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当我站在房门外面的时候,我却是突然犹豫了起来。
我很清楚自己患上了神经类的创伤,在别人看来也就是个精神病。
而顾沉也是我幻想出来的,敲响房门出来的人不是顾沉的几率非常的高。
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我不弄清楚这里居住的人究竟是不是顾沉。
它下一次开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叮咚……
终于,迫切得到答案的我还是强忍着一切按下了门铃。
卡擦……
房门打开了,里面传出来一道让我无比熟悉的香味。
我心跳顿时加速了起来。
是顾沉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香水味。
这里面的人,真的是顾沉
伴随着门越开越大,我也逐渐看清了里面的人的那张熟悉的脸……
【10】
是你
当我看见那人的面孔的时候,瞬间是惊呼出声。
出来的人不是顾沉,而是程越。
他……竟然住在了顾沉的家
惊喜吗
进来吧。
程越微笑着对我说道。
他对于我的到来好像没有一点的奇怪
此刻的他脱去了身上的白大褂,身穿一身居家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邻家大男孩儿一样。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是简洁的风格,空气之中充满了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却是没有丝毫的糟烂味道。
茶几和沙发旁边摆放着大量的书籍,都是有关于心理学的内容。
我喜欢简约风格,家里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喝杯咖啡吧。
程越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手捧着咖啡盯着程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怎么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程越被我看的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你好像对我的到来没有一点疑惑的意思
我直接问道。
是的。
程越点点头,旋即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的说道：我是在你父母发生车祸后的第二个星期住进来的……
吧嗒……
我手中的咖啡杯摔落在地。
父母,车祸,这些字眼儿对我来说就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我的头开始剧痛,我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了记忆碎片。
翻滚的车,父亲的吼声,母亲惊慌的表情,还有车窗外不断变化扭曲的景象。
这一切对于我来说,简直就如同重新走了一趟人间炼狱。
念夏,你还记得在雪上上那个和你一起看日出的人吗
程越破天荒的没有安抚我的情绪。
他冲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一双眼睛无比神情的望着我。
我甚至看见了他眼眶中逐流婉转的泪花。
不要再说了……
我的神经仿佛正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可记忆碎片却是在不断地拼凑着。
剧烈的疼痛宛若蜘蛛网一般在我头顶轰然炸开。
我的视线开始发生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变成了空灵声。
恍惚之间,我感到口中被人强行塞进来一颗药。
再然后……我的视线便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11】
当我再次醒来,引入眼帘的是一瓶标记着CY-218的药瓶。
地面上还散落着白色的药片。
而这些药片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醒了,好点了吗
对不起,是我有点激动了。
这个时候,一旁传来了程越的问候声,声音再次轻柔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顾沉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不是我的幻想对吗你一直都知道对吗
我的情绪又一次激动了起来。
三年前,我在雪山上遇见了一个女孩。
她说她是个作家,她总喜欢在笔记本上写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原本我以为那只是一次擦肩而过,她却出现在了一场车祸中……
再后来,我就搬到了这里,每天隔着窗户看着那个姑娘。
程越轻柔的说道,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故事。
而这个时候,我也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程越的身上有着顾沉的香味,为什么他会有我丢失的项链,为什么他会成为我的主治医生,为什么时间上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这三年时间来,他一直在这里。
住在这里的不是顾沉,而是他程越。
然后隔着窗户看着我和一个并不存在的他的替身谈恋爱。
可……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嗓子也有些哽咽。
顾沉,我找到了。
但是,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现在可以肯定,顾沉他是存在的,但是却是个替代品。
因为这三年来看着你对着窗户微笑,我越发的分辨不出来。
被你创造出来的,究竟是我,还是顾沉……
程越伸出他修长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略带温度的大手依然散发着顾沉独有的香水味道。
而他的这个动作也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因为这是三年来顾沉最喜欢安抚我的动作……
【12】
程越带着我打开了他的卧室门,一股让我无比熟悉的香水味道传了出来。
走进卧室,我整个人都是愣住了。
二十平方的卧室内摆满了各式各样尺寸的照片。
就连墙壁上都贴着密密麻麻的照片。
而每张照片上,全都是我的身影。
侧面,背面,唯独没有正面。
公园,咖啡厅,大街上,各种场景。
而每张照片上面都详细的记录着时间点。
【3月12日,她今天又对着空椅子说话了,看样子,病情又加重了。】
【4月23日,她今天又忘记吃药了,估计晚上又会从噩梦中惊醒。】
【5月1日,她在家里对着空气大笑,看样子,她又看见那个幻想中的人了。】
【6月……】
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我每一个阶段的情况。
而最早的时间,就是在三年前。
这些……
我回过头来,指着照片有些说不出话来。
整整三年时间,程越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我
而我的世界里,全都是顾沉。
这些都是你这三年来的病情转化。
而这瓶CY-218,是一种可以治愈你幻觉的药物。
它可以让你的幻觉,也就是你口中的顾沉消失。
只不过,天不从人愿。
你的大脑改变了药性,将我复刻成了顾沉,将顾沉打造成了一个完美情人。
程越叹息一口气无奈的笑道。
我一时间愣住了,我万万没想到,故事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子的。
顾沉是存在的,但是却是以程越为原型。
哗啦……
程越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枚戒指。
灯光之下,他将戒指的背面展现给我看。
里面印着我和他名字的缩写字母。
在雪山之上,我们相互交换了戒指,我们还相互约定过……
程越看着戒指漏出幸福的笑容讲述着我们的曾经。
仿佛这一枚戒指让他看到了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
我看着戒指,一股庞大的记忆也瞬间宛若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13】
风景秀丽的雪山之上,我和一个男人相互依偎着,幸福着。
再紧跟着……是那场惨无人道的车祸。
是父亲的咆哮和母亲绝望的喊叫声。
一张张惊恐万分的面孔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程越紧紧握着我的手掌,浑身沾满了不知道来自哪里的鲜血。
无数救援人员拼命的大声呼喊着,救援着……
再后来,画面变成了父母的葬礼。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人安排在固定的位置。
就连最后怎么回的家都是忘记了。
你父母的葬礼之后,我重新出现过,但是那个时候,你已经忘了我了。
在你的记忆之中,大脑为了应急心理创伤,给你复刻了一个完美的顾沉陪着你。
没有血腥,没有生死离别,只有美好。
程越的声音越来越轻,看向我的眼神之中满是宠溺。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彻底的忘记顾沉吗
我望着他的脸颊问道。
要不要忘记顾沉,取决于你的选择。
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守护着你。
程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眼神之中我分明看到了渴望,甚至是祈求。
我非常确定,他不希望顾沉再次出现。
或者说,他不希望他只是顾沉的替代品。
望着程越那张熟悉且认真的脸庞,我突然间一下子想通了。
顾沉和程越一直都是一个人。
只不过,他们一个生活在我的理想之中。
而另一个,却是生活在鲜血淋漓的现实中。
而此刻,我就处于他们两个的正中间。
与其说让我选择程越还是顾沉。
倒不如说是让我选择继续痛苦下去还是忘记过去迎接新的开始。
我缓缓的将药物放入口中。
苦涩的口感逐渐蔓延至整个口腔。
伴随着药物的作用挥发,我的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昏睡了过去……
【14】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了。
在我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药,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记得吃药,早餐在冰箱里面。
我起身朝着餐桌走去,那里果然放着早餐。
两个荷包蛋,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一瞬间让我恍惚的感觉到顾沉又回来了。
因为顾沉这样给我准备早餐准备了三年了。
我迷迷糊糊的坐在餐桌前,开始吃着眼前程越给我准备好的早餐。
荷包蛋上撒了淡淡的调料,牛奶之中也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味。
昨天晚上将一切真相都了解后,我今天忽然惊喜的发觉到味觉和嗅觉也增强了不少。
我似乎距离正常人的生活不远了。
哗啦……
就在我正在勾勒往后的美好生活时,一张陈旧的照片顺着餐桌飘了下来。
我缓缓拿起那张照片,上面是我爸妈的合照。
但是在我爸妈的身后却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而这个身影……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冥思苦想,突然间想起一个人,和照片中模糊的身影几乎如出一辙。
上一次在程越诊所见到的那个老教授……
我急忙放下早餐,换好衣服夺门而出。
这个老教授为什么会在我爸妈的身后
程越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那里和我相遇
程越是因为我而留在这座城市,那这个老教授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程越的心理诊所
他们口中的药物副作用又是怎么回事
程越昨天和我说的话,究竟是否全部都是真实的
最要紧的是,在车祸发生的时候,我记得印象之中迷迷糊糊的见过这个老教授。
只不过,他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很模糊了。
我要去找程越问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15】
一个小时之后,我出现在程越诊所的门口。
一项大门敞开的诊所今天却是破天荒的上了锁。
门口看大门的大爷告诉我,程越出去开会去了,具体去哪里,他不知道。
我在休息区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然后开始拿着手机查询那一年雪山上的车祸。
很快的,手机上面便是显示出了当年的状况。
三年前,雪山上的确是发生了一起车祸。
而且,其中也的确是有医生参加了车祸的抢救工作。
并且成功的从车内抢救出了一名女子。
可那名医生抢救出那名女子之后便是不知所踪。
而新闻记者也没能够获得那名男子的真实姓名和年龄。
甚至是连一张背影的照片都是不曾拍摄到。
我不死心的又查找了程越的名字。
在我多番的查找之下,一个不知名的网站出现了程越的照片和个人简介。
而这个时候,他的身份竟然不是一名医生,而是一名战场军人。
照片中的他意气风发,手持一把冲锋枪。
一米八零的身高搭配着迷彩色的防弹衣将他的身姿衬托的更加的魁梧。
他就像是一个英雄一般对着镜头漏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而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脖子上面竟然挂着那一条心形项链。
我看了一眼帖子发布的时间,距离我爸妈出车祸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条项链在我爸妈出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他的身上了。
而后,这条项链又是跑到了我的手上,成为了我最心爱的东西。
但是现在为什么又一次的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条项链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为什么要得到它
我从后门闯入程越的办公室内,打开抽屉之后,果然是找到了那一条心形项链。
我拿起那条项链,这才是发现,在它的下面,还压着一叠文件。
文件的名字被命名为：新型药物试验者名单。
我刚刚打开第一页,上面的名字赫然是—沈念夏。
一瞬间,我的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一般头晕转向。
难道说,昨天程越和我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他的新药试验品
那一切,都是他为了欺骗我成为试验品而编造的谎言
【16】
念夏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记得我的门锁住了啊,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时候,身后面突然间传出程越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双眸通红的盯着程越。
而当程越看见我手中的项链和文件时,那张向来温文尔雅的面庞顿时是慌张了起来。
你慌什么
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晃了晃手中的项链和文件,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问道。
念夏,你听我解释……
程越瞬间是慌了神了,慌的不像他自己,而像另外一个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昨天,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编故事,都是在欺骗我。
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了搭配你给我的药物编造故事让我的大脑重新洗牌对吗
我歇斯底里的将手中的文件狠狠的甩到他的脸上。
不是这样的,念夏,你听我说。
那个药物的确是新型药物,但是并不是拿你做试验品。
我只是……我只是需要确定一下,你对顾沉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程越的脸被文件划伤了一个小口子,但是他此刻根本顾不上,急忙解释道。
骗子,不确定的药物,还不是试验品吗
我笑了,笑的很凄惨。
三年以来,除了顾沉,我还是头一次相信一个男人。
仅仅只是因为程越的一番瞎话,我竟然是放弃了对顾沉的执念。
我愧疚,为我感到不值,更加的为顾沉感到不值当。
念夏……
先生,程越的快递,你们谁是程越
程越还想说些什么,门外面忽然间走进来一个快递员。
当看见屋子里面凌乱的场面和怒拔剑张的两个人,快递员也是明显的愣住了。
我是……
程越转身在快递上面签字。
趁着这个机会,我转身就走。
临走前,我不小心扫到了那快递上面的名字。
林正儒
我的瞳孔猛然放大。
这个名字我不陌生,我的好闺蜜林妍的父亲名字就叫林正儒。
而他的职业也正是心理疾病研究中心的。
结合程越拿我做新药的实验对象,我的心中顿时是升腾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17】
咖啡厅内,我搅拌着碗中的咖啡等待着。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趣找我喝咖啡了啊
林妍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爸最近和程越之间的合作怎么样了
我低着头,佯装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人有合作
林妍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是凝固了,一脸呆滞的望着我。
都是做心理学的……看样子,我猜对了对吗
我抬起头来,望着林妍挤出一个笑容。
那个……你还在程越那里治疗吗
林妍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
果然,林妍是知道我的情况的。
她不光是知道我生了病,甚至是知道我在程越那里接受治疗。
我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念夏,你听我说,别在他那里治疗了,换个医生吧。
他之前治疗的三个病人,都死了……
林妍凑到我的面前,小声的说道,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哦
这个回答倒是让我感觉到有些意外。
第一个,自杀了,第二个失踪了,第三个……
车祸,听说死的老惨了……
林妍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尤其是第三个车祸。
我对于车祸太敏感了,难道说,我的爸妈曾经也是程越的病人
否则的话,他们怎么会一起爬上雪山
又或者说,程越接近我,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否则的话,雪山的旅客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在那里找到了我
而后,我的爸妈又为什么在那一次车祸之中丧生
爸……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林妍忽然间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我回过头去,只见距离我不足五米的地方,那天程越诊所的那个老教授手提着公文包站在那里。
他竟然就是林妍的父亲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脸不知所措的程越,正满脸吃惊的盯着我。
而老教授在看见我之后,脸上的肌肉明显狠狠的抽搐了几下,旋即扭头就走。
哗啦……
由于动作太过仓促,他手中的公文包不小心撞在了桌面上,文件从里面散落了出来。
我清晰的看见最上面的文件印着我的名字,还有我的照片。
那……是我的治疗档案。
以及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实验对象。
【18】
我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念夏,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程越还想拦住我说些什么,我反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想解释什么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理由解释
我冷笑着说道,旋即扬长而去。
临出门的时候我还听见林正儒正在训斥林妍：你坏了大事儿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会和她在这里
……
坐在出租车上,程越打了几个电话,我全都没接。
他发来一条短信：明天能来诊所吗我们聊聊你的病情。
我依旧没有搭理。
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后面紧随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我认得出来,那是程越的车。
师傅,我给你加一百块,甩掉后面的那辆车。
我从钱包掏出一百甩给出租车司机。
司机一脚油门,在红绿灯的最后几秒钟冲了过去。
程越的车被稳稳地挡在了车流之中。
……
一个小时之后,我转够了,让出租车司机把我送了回去。
刚到楼下,我便是看见程越从他的车内跑了出来,一路朝着我狂奔了过来。
念夏,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急促,满脸都是慌张之色。
这和曾经那个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病人都镇定自若的程医生完全判若两人。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谈你的那三个没了命的病人
还是谈我这个不知道第几个实验的小白鼠
程越,你让我恶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去你的诊所治疗了。
我冷冷的拒绝道。
三个病人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程越面色大惊。
你不用管,滚开,我要回家睡觉了。
我冷冷的说道。
念夏,这个项链,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程越从口袋掏出那一条心形项链。
但是此刻我正气头上,一把打开他的手,旋即冲进电梯,按下了关门键。
门外面的程越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此刻我已经是听不见了。
【19】
回了家之后,我一边大哭着,一边将所有药物都丢进了马桶中冲掉。
现在,在我的眼中,但凡是和程越有关系的东西,我都觉得很恶心,很肮脏,和他拿我当小白鼠的举动一样肮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哭累了,发泄够了,哭着哭着睡着了。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雷声将我吵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三点半,又是凌晨三点半。
这个几乎让我崩溃的时间,它已经掌控了我三年有余了。
叮咚……
这个时候,刺耳的门铃声忽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程越。
他浑身湿透了,身上的衬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雨水正顺着他额头的头发向下滴落着。
叮咚……
叮咚……
……
一遍,两遍,三遍……
程越在门外不厌其烦的按着门铃,仿佛我不开门他就誓不罢休。
念夏,我知道你能听见。
我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把你当成小白鼠的意思。
我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这关系到你的父母车祸死亡的真相……
我本不打算开门,但是程越的最后一句话触碰到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爸妈的车祸真相,一直以来都是让我无法释怀的真正原因。
卡擦……
我把房门打开,程越从门外走了进来,满脸紧张的看着我。
念夏,这件事情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因为我害怕刺激到你。
但是,我现在不得不告诉你了。
三年前你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程越十分认真的说道。
人为的
凶手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害死我父母
我的情绪立即是激动了起来。
你还记得你说的那三个病人吗
第一个病人是她自己放弃了治疗,自杀了。
第二个病人他转院了,并没有失踪。
至于第三个,那根本就是他们杜撰出来的,第三个病人的车祸,就是你父母的车祸。
而你的父母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病人,因为他们也是新型药物的研发者之一。
只不过,他们发现了药物的副作用太大而拒绝上市。
那场车祸,也是幕后真正黑手想要威胁你父母而特意制造的,他们的本意也不是要杀死你的父母,没想到却是真的出了人命……
程越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我愣了半晌之后,死死的盯着程越的眼睛问道。
【20】
他们就是……
程越正要说出那一个名字的时候,门后的门铃忽然间再次响起。
念夏,你在里面吗我是林妍啊……
门外面忽然间响起了林妍的声音。
林妍林正儒的女儿
你约了她到这里来
程越忽然间变的紧张了起来。
我没有。
林妍是我最好的闺蜜,她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情的。
我摇了摇头就要上前开门。
慢着……
害死你父母的人,就是林妍的父亲,林正儒。
而这一切,林妍一直都心知肚明。
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这个时候才来。
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越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道。
这……
我顿时是愣住了。
我最好的闺蜜的父亲,竟然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此刻凌晨三点半,门外面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林妍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来找我。
最要紧的是,我突然想起来我根本没有给过林妍我的家庭住址。
她从哪里知道这里是我家的
难道说,她想对我杀人灭口不成
回到卧室去,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程越的话音刚落,房门便是传来一阵声音,紧跟着,门开了……
林妍从门外走了进来,浑身同样被雨水浇透了。
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壮硕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手中还拿着两根铁丝。
今天由于程越的关系,我的房门并没有上四道锁。
所以,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念夏,你在家啊,你怎么不给我开门呢
咦……程医生也在这里啊
当林妍看见程越的时候,神色顿时是变的不自然了起来。
这么晚了,你来找沈念夏做什么
还有,你身后的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程越将我拉到身后,眼神警惕十足的盯着林妍和那两名陌生男子。
程医生,我听我爸说,你调取了新型药物的原始档案
你想干什么
林妍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表情有些阴冷。
没什么,我身为心理医生,调取档案是为了更好的为病人服务。
程越冷冷的回答道。
哦是吗
那你去见张护士又是为了什么
张护士可是新型药物试验组唯一幸存的人……
林妍的这一句话明显的让程越紧张了起来。
他壮硕的身体猛然颤抖一下,抓着我的手的手掌都是不自觉的用上了力气。
而此刻,我的脑海中忽然间浮现出了妈妈在最后时刻喊出来的那句话。
去找张护士,她会帮你……
【21】
程越,林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说的张护士,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说的药物,又和我父母的车祸有什么关系
我紧盯着两个人问道。
此刻,我感觉全世界都在欺骗我,明明真相就在我的脑海中,但是我却是没有办法想起来。
没……没什么……
程越此刻的声音已经是颤抖了起来。
他仿佛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
程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呢
趁着念夏现在神志还算清醒,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其实就是第一个顾沉呢
林妍这个时候冷笑着说道。
什么……第一个顾沉
顾沉……不是我从程越身上分离出来想象出来的一个人虚幻的人吗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人敲击了一般。
难道事实并非程越所说的那样
你给我闭嘴……
程越怒了,他变的不像程越了,反而更像是另一个人。
此刻他的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林妍。
他双拳紧握,浑身遏制不住的颤抖着。
这一刻,程越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气息,甚至是带着几分浓郁的杀戮之意。
我忽然间想起来程越曾经当过兵,眼前的他不像是一个医生,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见过尸骨如山的士兵那般强势。
程越,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沉……真实存在吗
我望着接近暴怒的程越,轻声问道。
没……没有……
程越用力的摇着头,他的表情十分的痛苦。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应该有所隐瞒了。
念夏,三年前,程越并非在国外就读心理医学,而是在战场上。
那个时候,他患上了严重的战场创伤后遗症,就参与了你父母私底下进行的心理治疗实验。
顾沉,是他的第二人格,而能够让程越真正安心下来的解药,就是你,沈念夏。
林妍最后一句话是大声嘶吼出来的。
轰隆隆……
此刻,窗户外面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惊雷。
雷电照射在每个人的脸上。
林妍那一张满脸奸计得逞的阴沉笑意。
程越那张脸煞白如纸。
以及那两个不知名的陌生男子宛若死神的随从。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22】
念夏,其实,我很感谢你的父母。
就在我等待着程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时候,他却是忽然间换了一副面容。
他十分自然的轻抚着我的脸颊,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也变的无比的温柔。
我的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瞳孔也瞬间放大了数倍之多。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
是顾沉,一定是顾沉。
这种感觉跟随了我三年之久,我永远不会忘记。
当时我无法接受战争所带来的创伤,是你的父母研发了药物才治疗了我。
但是代价就是创造替代记忆,从而衍生出了顾沉,也就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
再后来,林正儒在新型药物里面做了手脚被你的父母发现了,这和新型药物完全背道而驰了。
于是,你的父母收集林正儒的罪证告发他,但是却是被林正儒先发制人,先他们一步策划了那起车祸。
对不起,念夏,我没有保护好你爸妈。
程越,不,顾沉把我蓝入怀中,动作轻缓,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而这一刻,我的记忆碎片也在脑海中迅速拼接成功。
滚落中的汽车,父亲的吼叫和母亲的惊慌失措,我都历历在目。
其中也包括那一张丑陋的脸庞——林妍的父亲林正儒。
你……你是顾沉
你不是治好了吗
这个时候,林妍忽然间展现的有些紧张了起来,瞪着眼睛直视着程越。
我是治好了,但是,我很感谢你再次唤醒了我第一层人格。
念夏,你不是想知道这条项链的事情吗
这里面存放的就是林正儒的罪证,是我花费了三年时间收集起来的。
你去用你的电脑把它拷贝下来,它该是时候公布于众了。
程越将手中的项链交给我,旋即直接挡在了林妍面前。
程越,不,顾沉,你真的要和我们林家鱼死网破吗
林妍这个时候彻底的放开了,她愤恨的盯着程越,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鱼死网破吗
如果我不鱼死网破,念夏就不会有事了吗
你们今天来这里就已经表明了你们的态度。
程越那一层人格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对付你们这帮财狼虎豹,还得是让我这个上过战场的刽子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很感谢你林妍。
是你又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给了我一次保护念夏的机会。
鱼死网破,来吧……
程越冲着林妍几个人勾了勾手指头,眼神之中都是透漏着浓郁的杀意……
【23】
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程越独自一个人面对两名彪形壮汉,愣是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冲进来。
我跑到卧室,打开项链,里面是一张记忆卡。
我将它插在电脑上面,开始读取里面的内容信息。
快……快点啊……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面的进度条,心脏都是快要从嗓子眼儿里面蹦出来了。
请输入密码……
密码
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输入密码
我怎么会知道密码是什么
我把顾沉的生日输入了进去。
【第一次密码输入错误,您还有两次输入机会】
我咬咬牙,又把自己的生日输入了进去。
【第二次密码输入错误,您还有一次输入机会】
该死的……
我整个人快要抓狂了,身体遏制不住的颤抖着。
最后一次,我不知道第三次输入错误会有什么样的情况。
可这些程越拼上了性命才换来的证据,绝对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啪……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间一只手拍了上来。
我猛地回头,却见程越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已经是受了伤,鲜血还在流淌着。
傻丫头,密码是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呀……
程越抚摸着我的头,然后快速的输入了密码。
里面的文件立即是展现了出来。
视频文件和文字文件,以及大量的照片。
其中有林正儒开会时的录音,他们不仅是要大批量的生产这种不合格的药物,甚至还和其他国家串通好了要进行大量的售卖。
目的就是为了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战争机器,永远不会有恐惧的人形木偶。
同时也有大量的实验室的照片和文字记录。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父母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林正儒一直都在用活人做实验,我是试验品,你也是试验品……
程越解释道。
撕拉……
这个时候,门外面忽然间响起了阵阵急刹车的声音。
林正儒的人来了,你带着笔记本快走。
程越急忙大声说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用力的摇着头看着程越。
这一刻,无论他是程越还是顾沉,他都是我这一辈子无法离开的人。
傻丫头,我帮你断后啊。
放心,战场上的顾沉,所向披靡。
带着电脑去找张护士,不要再犹豫了,否则的话,这些证据一旦落入了林正儒的手中。
我这三年以来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程越宠溺的抚摸着我的头发,递给我一个地址。
那我在张护士那里等着你,你一定要来。
情急之下,我最后看了一眼程越,旋即扭头就跑。
我会的……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
程越望着我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而此刻,楼下的众人也冲了上来,直指我的家……
【24】
三个月后,国外心理创伤研究院内。
【据相关报道,我国破获了一起重大药物研究犯罪,其主谋林正儒被判监禁二十年,其余人员共计三百二十人……】
我坐在研究院的走廊内,看着手机上国内的新闻。
林正儒,林妍都被穿上了罪犯服站在法庭之上接受审判。
念夏……
走廊走来一个中年妇女,身后还紧跟着一个身着病号服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正是程越。
张护士。
见到女人,我立马站起身来打招呼。
今天程越的状态越来越好了。
相信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张护士对我说道。
谢谢你了,张护士,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扳倒林正儒。
能不能让程越重获新生。
我由衷的向张护士鞠了个躬。
客气了,念夏,这是我的职责。
不过,程越就算是康复了,也离不开你的陪伴。
心理问题,药物只是辅助,而程越最佳的良药,就是你。
张护士说罢,便是转身离开了。
你来了
程越冲着我打招呼。
嗯,张护士说你快康复了,康复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拉着程越坐在椅子上问道。
这段时间的治疗,程越基本上已经是忘记了顾沉这个人格和名字。
他只是程越,不再是任何人。
我想……我更适合做一名心理医生。
程越想了想之后回答道。
心理医生
你一个心理病人,想做心理医生
我有些惊愕。
人无论怎么变,最终都是无法逃脱最初的自己吗
对啊,我觉得,做一个心理医生挺好的。
收入高,还不用到处跑,救死扶伤还能顺便八卦一下。
程越笑的有些没心没肺。
好嘛……原来他做心理医生的原因是这样子的啊
这个家伙。
念夏,这个送给你……
突然间,程越抬起手掌,一条心形项链出现在他的手中。
谢谢……
看着那个心形项链,我愣了愣。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把这条项链藏起来的
来,我给你戴上。
程越抬起手来,将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阳光忽然间有些刺眼起来,程越看着我脖子上的心形项链,嘴角扬起一个阳光的弧度。
那不是在药物的克制下,或者是其他人格的干预之下的产物,那是一种,只属于程越一个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