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开始下了。
不大,淅淅沥沥的,像老天爷没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敲在老旧出租屋的玻璃窗上,也敲在我的心尖上。
我叫顾念,一个名字听起来挺文艺,现实却活得像段子集合的普通青年。此刻,我正瘫坐在窗边唯一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上,看着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发呆。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微信界面上,房东太太那红色的感叹号格外刺眼,催租的消息言简意赅,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失业,第三个月了。
女朋友,上个月走的,走之前留下一句顾念,我累了,看不到未来。
家里老妈又病了,电话里声音虚弱,却还强撑着问我过得好不好。
我感觉自己就像陷进了一片沼泽,四周是冰冷黏腻的泥浆,越挣扎陷得越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出租屋里挥之不去的霉味和窗外雨水的湿冷,沉甸甸地坠在肺里,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木然地滑动着手机屏幕,那些关于躺平、内卷、打工人现状的帖子和段子一条条刷过去,偶尔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一种灭顶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了我。）
就在这时,指尖无意间点进了一个平时很少去的论坛角落,一个专门讨论都市传说和超自然事件的版块。一个加粗的帖子标题跳进了我的视线：
《还在为情绪困扰试试这个,保证你耳目一新！独家渠道,过期不候！》
下面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十分可疑的加密链接。
（呵,情绪困扰我现在简直是情绪黑洞本洞了好吗）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或者说是病态的好奇心,我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去。
反正……还能更糟吗
01
链接跳转的速度意外地快,几乎是瞬间,一个极其简陋的网页弹了出来。
风格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上世纪末网吧刚普及那会儿的水平,背景是纯黑的,字体是亮瞎眼的荧光绿,连个像样的图片都没有。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审美做网页是行为艺术还是真·上古遗迹）
我皱着眉头,差点以为是病毒链接,准备关掉。
但目光扫过网页内容时,我的动作顿住了。
网页顶端用同样荧光绿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记忆交易所》。
下面则是一排排商品列表,格式简单粗暴：
【商品名称】：悲伤的碎片（编号：S-001）
【来源描述】：失恋后第一个雨夜的产物,轻度,包含但不限于怅然若失、自我怀疑。
【标价】：10元
【商品名称】：微弱的喜悦（编号：J-003）
【来源描述】：加班后发现楼下还有最后一班公交车,短暂,转瞬即逝的小确幸。
【标价】：5元
【商品名称】：交通拥堵的愤怒（编号：A-007）
【来源描述】：早高峰被堵在立交桥上一小时,包含烦躁、焦躁、想骂人（已做脱敏处理）。
【标价】：8元
……
我一开始以为是某种新奇的心理测试或者行为艺术网站,直到我看到标价和那个小小的购买按钮。
（卖记忆还他妈是情绪记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这玩意儿比我在论坛里看过的任何都市传说都离谱。知识、技能的记忆还能理解,情绪这玩意儿也能像商品一样买卖悲伤的碎片微弱的喜悦听起来就像劣质香水的名字。
我往下滑了滑,商品种类还挺多,从几块钱的考试前的紧张到几十块的项目成功后的成就感,甚至还有标价几百上千,描述语焉不详的。
（这网站的运营者,脑子还好吗还是说,我的脑子先不好了）
就在我准备将这玩意儿当成一个恶劣玩笑关掉时,房东太太的头像又在微信列表里跳动了一下,提醒我她依然在线,并且耐心有限。
低头看了看手机钱包里仅剩的两位数余额,再看看窗外那没完没了的雨,一种混杂着自嘲和绝望的情绪涌了上来。
（反正都这样了,试试呗还能被骗走不成我这几十块钱,大概也就够骗子喝杯奶茶）
我选中了那个标价最低,描述也最贴近我日常状态的——交通拥堵的愤怒（编号：A-007）。
烦躁、焦躁、想骂人。
（这不就是我每天挤地铁上班（失业前）和现在看着房东催租消息的心情写照吗简直量身定做。）
我点了购买按钮,用仅剩的八块钱完成了支付。
几乎在支付成功的瞬间,手机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不是那种程序卡顿的闪烁,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仿佛屏幕本身变成了一块半透明的琉璃。
紧接着,一个全新的界面,像一层极薄的虚拟投影,叠加在了原本的网页之上,悬浮在屏幕边缘。这个界面简洁得过分,只有一个方形的框,框底下写着两个字：合成。
最诡异的是,这个半透明的界面似乎只有我能看到。我尝试着转动手机角度,或者让光线从不同方向照射,它都稳定地悬浮在那里,只有我的视线能捕捉到。
（幻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指,点中了刚才购买的那个愤怒的碎片（A-007）条目——它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跳动着的红色图标。
然后,我像玩游戏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红色图标拖拽到了那个半透明的合成框里。
就在图标落入框中的刹那——
轰！
一股完全不属于我的、极其强烈的烦躁和怒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手机屏幕里喷涌而出,毫无阻碍地冲进了我的大脑！
那感觉……难以形容。
不是简单的心情不好,而是一种纯粹的、凝练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催化过的暴戾情绪。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仿佛瞬间被加热,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胸腔里那股沉重的郁结感被这股外来的怒火瞬间点燃,像一个积压了太久的火药桶,轰然炸开！
（这……这是……）
我甚至能闻到一股汽油味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息,能听到尖锐的鸣笛声和模糊的咒骂,仿佛自己真的置身于那个水泄不通的早高峰立交桥上。
就在这股陌生的愤怒达到顶峰,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想砸点什么的时候——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门外一个尖酸刻薄、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顾念！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又没交物业费是不是你当这里是收容所啊赶紧给我滚出来！
是住我对门的那个邻居,一个退休了没事干,就喜欢对别人生活指手画脚的老太太。她尤其看不起我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轻人,平时没少给我白眼和冷嘲热讽。
搁在平时,我大概率会选择装死,或者唯唯诺诺地出去挨顿骂。
但现在……
那股合成的愤怒像兴奋剂一样注入了我的神经。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平时的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无法遏制的冲动充斥着我的身体,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热,视线边缘隐隐泛起一层猩红的光芒。
（去他妈的忍耐！去他妈的唯唯诺诺！）
我大步流星地冲到门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股纯粹的、暴烈的愤怒在燃烧。
没有丝毫犹豫,我抬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那股不属于我却被我掌控的交通拥堵的愤怒,狠狠地砸向了门框！
【动作指令】拳头砸向门框。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
木屑四溅！
那老旧的木质门框上,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拳印！连带着周围的墙皮都震落了一片！
门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我能听到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以及随后慌乱的脚步声。
我猛地拉开门,猩红的视线扫过去。
老太太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尤其是看到我眼中那瞬间闪过、尚未完全褪去的红光,以及我身上那股暴戾的气势时,她吓得脸都白了,像见了鬼一样,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神经病、疯子,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家,哐当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体内的那股愤怒感,像潮水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迅速地消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虚脱感,以及……手掌上传来的阵阵麻痛。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皮肤有些红肿,但并没有破损。
（刚才那一拳……）
我回想起刚才的力量,那绝对不是我一个长期缺乏锻炼、标准亚健康体质的失业青年能打出来的力量。那门框虽然老旧,但也是实木的,我居然……一拳打出了一个印子
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恐惧、兴奋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我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
那个半透明的合成界面依然悬浮在那里。
合成框里,代表愤怒的碎片（A-007）的红色图标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模糊、颜色也暗淡了许多的红色图标,旁边标注着已消耗。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门框上的拳印,感受着手掌残留的痛感和力量的余韵,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个诡异的界面。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好像……偶然间……触碰到了一扇不得了的大门。）
这扇门背后,连接着的,是一个颠覆常识、无法理解,却又可能蕴藏着无穷力量的……秘密世界。
02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轨迹彻底偏离了预设的失败者剧本。
那个名为《记忆交易所》的诡异网站,以及那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合成界面,成了我最大的秘密,也是唯一的救赎。
我开始沉迷于这种奇特的体验。
就像一个刚发现新玩具的孩子,或者更准确地说,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看起来如此诡异且充满未知。
我小心翼翼地动用了那笔本该用来交房租,现在却显得微不足道的钱——反正已经被邻居老太太举报了,房东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我开始购买各种价格低廉的情绪记忆碎片。
考试前的焦虑（轻度）：合成后,大脑像是被注入了冷却剂,运转速度明显加快,平时需要半小时才能理清的思路,现在几分钟就能抓住重点。虽然伴随着轻微的心慌手抖,但效果显著。
深夜独行者的警惕（微弱）：合成后,我的听觉和视觉变得异常敏锐,楼道里轻微的脚步声、远处街道传来的汽车引擎声,甚至隔壁房间细微的交谈,都清晰可辨。走在路上,背后几十米外有人跟着,我都能下意识地察觉。
微小的成就感（短暂）：合成后,一股暖流会从心底升起,驱散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阴霾和自我否定。虽然效果只有短短几分钟,但那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足以支撑我再熬过一个难眠的夜。
每一次点击合成,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涌入身体,短暂地改变我的精神状态,甚至……影响我的身体机能。
这种掌控感,哪怕只是暂时的、虚假的,也像最烈的酒,最甜的蜜糖,迅速让我上瘾。
它冲淡了现实生活带来的无力感,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改变点什么。
（原来,情绪真的可以成为力量。）
我开始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识地运用这些借来的力量。
失业几个月,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以前面试,我总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说话磕磕巴巴。现在,我在面试前五分钟,躲进写字楼的卫生间,合成了一份标价十五块的谈判桌上的自信（模拟）。
走进面试间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腰杆都挺直了。面对HR和部门主管审视的目光,我不再闪躲,反而能镇定自若地侃侃而谈,清晰地阐述自己的优势和规划,甚至还能适时地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猜怎么着
那家我原本以为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公司,当天下午就给我发了Offer！虽然只是个基础岗位,工资也一般,但对我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我终于,又找到工作了！
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省吃俭用,而是去家附近新开的健身房办了张卡。
在健身房里,我尝试合成运动员的专注（体验版）。效果拔群！平时跑十分钟就气喘吁吁的我,那天居然在跑步机上坚持了半小时,而且感觉精力充沛。进行力量训练时,注意力高度集中,教练指导的动作要领很快就能掌握。
短短几周,我的身体素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镜子里那个脸色蜡黄、眼神躲闪的青年,逐渐被一个虽然依旧普通,但眼神明亮、身形挺拔的形象所取代。
生活,似乎真的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甚至有一次,我加班晚归,在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子里,遇到了两个试图抢劫的混混。
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就想到了那个合成界面。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合成了手头刚好有的突遇危险的恐惧（应激）。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但伴随而来的不是瘫软,而是一种身体机能被激发到极致的轻盈和敏捷！我像一只受惊的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闪开了对方抓来的手。
紧接着,在那短暂的恐惧效果消失前,我又迅速合成了另一份之前为了提神买的短暂爆发的冲动（提神醒脑用）。
一股热流瞬间取代了冰冷,身体里仿佛有电流窜过。我几乎是凭借本能,在那两个混混再次扑上来之前,猛地一个前冲,用肩膀狠狠撞在其中一人的胸口,同时一脚踹向另一个人的膝盖。
【动作指令】撞击并踹击。
那两人估计也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小白领反应这么快,力气还这么大,被我这一下打了个措手不及,惨叫着摔倒在地。
我没有恋战,趁着他们懵逼的当口,拔腿就跑,一口气冲出了巷子,跑到了人多的大街上才停下来,心脏砰砰直跳。
（我……我居然把抢劫的打跑了）
回想起刚才那兔起鹘落般的动作,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个神秘的《记忆交易所》。
它像一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名为希望的精灵,但也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因为,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低等级的情绪记忆,效果虽然立竿见影,但强度有限,持续时间也太短了。就像给手机充电只充了1%的电量,刚看到屏幕亮起,下一秒就又自动关机了。
面试的自信只持续了半小时,健身的专注最多一个小时,打跑混混的恐惧和冲动更是只有短短十几秒。
这种电量不足的感觉,让我越来越不满足。
我对力量的渴望,如同雨后的野草,疯狂地滋生蔓延。
我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投向交易所里那些标价更高、描述更强烈的记忆。
这些记忆的名称和描述,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来自高楼坠落前的最后一秒的绝望（编号：D-021）
【来源描述】：失重、恐惧、以及对地面无限接近的认知扭曲。慎用。
【标价】：800元
被遗弃者在雨夜的孤独（编号：L-015）
【来源描述】：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人,雨水冰冷刺骨,深入骨髓的寒冷与被抛弃感。可能引发抑郁倾向。
【标价】：650元
目睹至亲惨死瞬间的痛苦（编号：P-009）
【来源描述】：极度的悲伤、愤怒、无助与撕心裂肺。警告：可能导致精神创伤后遗症。
【标价】：1200元
它们就像一个个贴着骷髅标签的毒药瓶,散发着致命而又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犹豫了很久,手指在那个P-009的购买按钮上悬停了无数次。
（这……真的只是记忆吗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真的不会把人逼疯吗）
但对力量的渴望,以及一丝隐秘的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我咬了咬牙,用刚发下来的大部分工资,买下了那份极度的痛苦（编号：P-009）。
点击合成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冰窟。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钻心剜骨般的痛苦瞬间攫住了我！
眼前闪过无数不属于我的画面碎片——冰冷的地面,扭曲狰狞的面孔,救护车刺耳的鸣笛,还有一声声临死前绝望的尖叫……
那种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在我的灵魂深处反复切割。
我浑身冷汗直流,蜷缩在椅子上,牙齿都在打颤,几乎要昏厥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那股恐怖的痛苦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我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但是……
我慢慢直起身子,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好像……没那么疼了）
我试着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痛感依然存在,但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难以忍受了。
我的痛觉阈值,好像真的……提高了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这种副作用,或者说效果,让我感到极度的不安。
这已经超出了单纯体验情绪的范畴,它在实实在在地改变我！
但与此同时,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神的韧性似乎也随之增强了。如果说之前的我是块脆弱的玻璃,现在则更像是……一块被捶打过的金属
力量提升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就在我对这些高价值记忆又爱又怕的时候,我在那个隐藏的论坛深处,偶尔会看到一些帖子,标题更加耸人听闻：
警告！远离编号XXX的记忆！那是禁忌采集！
有没有人知道‘活体记忆’是怎么回事我朋友用了之后人就不对了！
救命！我感觉自己正在被‘情绪收割’！
但这些帖子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点涟漪后,很快就会被删除,或者被大量无关信息淹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些反常识的现象,如同警钟在我心头敲响。
（禁忌采集活体记忆情绪收割）
这些词汇让我脊背发凉。
我猛然意识到,那些高纯度、高强度的情绪记忆,尤其是那些极端负面的情绪,可能……并非自然产生。
它们更像是……被某种手段,从活生生的人身上,强行提取出来的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开始重新审视那些高价值记忆的编号和描述,特别是那份在交易所里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能带来短暂无敌爆发状态的——
极致狂喜（编号：K-017）
【来源描述】：（数据缺失）超越生理极限的巅峰体验。警告：极度成瘾性,副作用未知。
【标价】：（当前不可购买）
这个K-017,描述极其模糊,价格更是离谱地显示为问号和不可购买。
（极致狂喜……会是什么样的体验又是谁,经历了如此极端的狂喜,才会被记录下来）
我决定,不再仅仅满足于使用这些力量。
我要追查下去。
我要知道,这个K-017,这个传说中的极致狂喜,究竟来自哪里。
我要知道,这《记忆交易所》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恐怖的秘密。
03
追查K-017的线索,比我想象的要困难。
《记忆交易所》的界面简陋,但其背后的技术显然不简单。关于K-017的信息被严格保密,除了那个语焉不详的描述和传说,几乎找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我合成了好几次考试前的焦虑和一份新买的侦探的专注（入门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个真正的侦探一样,开始抽丝剥茧。
我仔细研究交易所网页的源代码,虽然大部分都被加密了,但总有一些边边角角的注释或者残留的数字代码,像是开发者忘记清理的垃圾。
我又潜伏在那个隐秘论坛里,翻遍了所有可能与K-017相关的帖子,哪怕是那些被删除帖子的缓存快照,或者其他用户讨论中的只言片语,都不放过。
（线索太少了,就像在大海里捞一根针。）
几天下来,进展甚微。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极其冷门的、讨论早期网络技术的子版块里,我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帖子。发帖人似乎是交易所的早期用户,他在帖子里抱怨过一次交易错误,提到了一串奇怪的数字序列,并且无意中附带了一张交易记录的截图,虽然关键信息打了码,但截图的角落里,残留着一个模糊的IP地址段。
这个IP地址段非常特殊,指向的不是常见的商业或住宅网络,而是……城市郊区,一片早已废弃多年的大型工业区。
（废弃工厂区极致狂喜的来源会在这种地方）
我的第一反应是荒谬。我本以为K-017的提供者,要么是中了巨额彩票,要么是经历了什么人生巅峰时刻,再不济也该是个嗑药嗨翻了的瘾君子。怎么会跟一个阴森破败的废弃工厂扯上关系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直觉告诉我,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夜幕降临,我再次打开了《记忆交易所》。
这次,我购买了深夜独行者的警惕（强化版）和一份之前用过,效果不错的短暂爆发的冲动（持续型）。
合成！
冰冷的警惕感瞬间包裹全身,我的感官变得如同雷达般敏锐,黑暗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我的感知。而那股冲动则像潜伏的火山,随时准备爆发提供力量。
我换上一身深色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出租屋,搭乘最后一班公交车,来到了城市边缘那片死寂的废弃工厂区。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月光惨白,将残垣断壁投射出狰狞的影子。
我深吸一口气,合成了潜行者的恐惧（体验版）。
身体仿佛变得更轻,动作也更加悄无声息,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悠长。我像一道影子,融入了黑暗。
工厂区范围很大,里面地形复杂。我依靠着合成的警惕感,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个看似废弃却依然在运作的监控摄像头,以及……两队穿着黑色制服、行动间带着军人气息的巡逻守卫。
（这里果然有人！而且守备森严！）
我的心沉了下去,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根据IP地址段的最后定位,我摸索到了一座看起来最不起眼,但外围却有高耸围墙和带电铁丝网的厂房前。
厂房大门紧锁,但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虚掩着。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胃部一阵翻腾。
我轻轻推开铁门,闪身进入。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冰冷的金属走廊,墙壁和地面都是光滑的合金材质,头顶是惨白的荧光灯,将一切都照得毫无生气。
空气中的那股怪味更浓了。
我沿着走廊往里走,脚步轻得像猫。
穿过几道需要密码或者身份识别才能打开的厚重金属门——我用合成的技术员的专注（破解版）侥幸绕过了一个简单的电子锁——眼前豁然开朗。
但随之而来的景象,让我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僵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巨大的、仓库般的空间里,整齐地排列着数不清的金属装置。
那些装置……像是某种结合了手术台和刑具的怪异造物。
而每一个装置上,都束缚着一个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像失去灵魂的木偶,被各种冰冷的管线和闪烁着微光的电极连接着。
一些穿着白色防护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推着仪器车在装置间穿梭。
冰冷的机械臂在那些被束缚者身上精准地操作着,时而注射不明液体,时而施加电击,时而用探针刺入他们的太阳穴……
而伴随着这些操作的,是此起彼伏的……
凄厉的惨叫！
压抑的低声哀嚎！
还有……断断续续,扭曲癫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的耳膜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紧紧攫住了我！
（情绪农场……）
这个词,如同魔咒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论坛里那些被删除的帖子,那些关于禁忌采集、活体记忆、情绪收割的警告……原来都是真的！
这里,就是制造和收割人类情绪的地狱！
他们通过这些非人道的、残酷的手段,制造极端的情境,强行从这些可怜的受害者身上,榨取和收割各种情绪！那些我在交易所里购买的悲伤、愤怒、喜悦……甚至痛苦,都他妈的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摔得粉碎。
就在我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几乎无法动弹时,我的目光扫过一排装置。
每个装置上都有一个电子铭牌,显示着编号和状态。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编号——K-017。
那个传说中的极致狂喜的编号！
我的视线僵硬地转向那个编号对应的装置。
被束缚在上面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的脸庞因为长期的折磨而显得苍白消瘦,但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清秀轮廓。
此刻,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井,看不到一丝光彩。身体因为被反复刺激提取那种所谓的狂喜情绪,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她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挂着一种……麻木的、僵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快乐,只有无尽的空洞和被彻底摧毁后的残骸。
林婉……
我认出了她。
不是现实中认识,而是在追踪线索时,从一个被黑掉的社交媒体缓存里,看到过她几张生活照。照片上的她,笑得阳光灿烂,喜欢旅行,喜欢小动物,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而现在……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一直以来,我赖以生存、甚至引以为傲的力量,那些让我找到工作、变得强壮、甚至打跑劫匪的情绪,竟然……竟然是建立在眼前这些无数人的痛苦和绝望之上！
我获得的每一个爽点,每一次能力的提升,都对应着一个像林婉这样,被困在这个人间炼狱里,承受着无尽折磨的灵魂的痛点！
我的价值观,我的是非观,我对自己存在的认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巨大的愤怒、无边的愧疚、以及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如同火山爆发般涌上心头！
（不能这样……绝不能让这种地方继续存在！）
我不再犹豫,也不再恐惧。
我要摧毁这里！
我要救出林婉！救出所有被困在这里的受害者！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哪怕会死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残存的能量,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合成界面。
合成愤怒（强化版）——增强力量！
合成恐惧（潜行版）——进行隐匿！
合成专注（破解版）——尝试破坏！
我开始行动,不再是潜入,而是破坏！我砸碎了手边最近的一个监控探头,然后一脚踹开了一个锁着的工具箱,抓起里面的扳手和撬棍。
刺耳的警报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彻了整个设施！
我知道,我暴露了。
守卫很快就会赶来。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也不想再退了！
04
警报声如同尖锐的蜂鸣,瞬间撕裂了情绪农场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惨白的合金墙壁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金属摩擦和武器上膛的咔嚓声。
全副武装的守卫出现了！
他们穿着和我之前在外面看到的巡逻队一样的黑色制服,但装备更加精良,头戴全覆盖式面罩,手持着某种看起来像是能量武器的枪械,行动间充满了高效、冷酷的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来得真快！）
我心中一凛,立刻合成了恐惧（强化潜行版）。
身体再次变得轻盈无比,反应速度也提升到了极限。我像一道幽灵,在那些巨大的金属装置和狭窄的走廊之间飞速穿梭,险之又险地躲避着守卫们射出的能量束——那玩意儿打在合金墙壁上,能留下灼热的焦痕！
同时,我毫不犹豫地合成了愤怒（狂暴冲击型）！
一股远超之前交通拥堵级别的暴戾力量瞬间充斥全身！肌肉贲张,血管贲张,我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一名守卫试图从侧面包抄我,我甚至来不及细想,转身就是一拳！
【动作指令】挥拳击打守卫。
嘭！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守卫的胸甲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那个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壮汉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装置上,火花四溅,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不再动弹。
（这力量……）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的力量范畴了！
我不再是那个在出租屋里唉声叹气、任人欺凌的顾念了。
现在的我,是挥舞着他人情绪力量,被逼上绝路的……战士！
我利用合成的力量和敏捷,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试图靠近那些被束缚的受害者,想要解救他们。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比和守卫战斗还要困难。
那些束缚装置异常复杂,上面布满了各种我看不懂的接口和锁扣,根本不是用蛮力就能轻易破坏的。而且,许多受害者在长期的折磨下,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我尝试着靠近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他被固定在一个不断播放着恐怖画面的屏幕前,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当我试图解开他手腕上的束缚时,他非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尖叫,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恐惧,仿佛我也是折磨他的一部分。
我又找到了林婉。
她依然被固定在那个提取狂喜的装置上,嘴角挂着那诡异的笑容。
我尝试着呼唤她的名字,尝试着告诉她我是来救她的。
但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我,瞳孔没有任何焦距,嘴里发出着无意义的、破碎的呢喃,身体依旧在习惯性地、轻微地颤抖着。
（不行……救不了……至少现在不行……）
我心如刀绞,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我意识到,仅仅解除物理上的束缚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被摧毁的精神,被掠夺的情感,不是我靠着合成几份记忆就能修复的。
（必须先摧毁这个地方！彻底摧毁！）
我放弃了立刻营救的想法,将目标转向了更深处。
我需要找到这个设施的核心控制系统,彻底瘫痪它,才能阻止这一切！
合成专注（超级分析版）！
大脑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我开始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惨叫和战斗,分析墙壁上偶尔出现的简易布局图,感受空气中能量流动的方向。
设施的核心区域,能量波动最强的区域,应该在更深处,地下！
我朝着那个方向冲去,沿途的抵抗越来越强。守卫的数量更多,配合更默契,甚至出现了一些手持能量盾牌和重型武器的精英守卫。
我不得不更加频繁地合成各种情绪记忆来应对。
愤怒用来爆发力量,恐惧用来闪避,警惕用来感知危险,痛苦用来硬抗伤害（虽然很不想用）,甚至还合成了几次微弱的喜悦来强行抵消负面情绪带来的精神冲击。
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在承受着巨大的负荷。每一次合成,都像是在透支着什么。
就在我突破最后一层防御,即将接近一个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巨大金属门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那是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像个学者,或者医生。
但他的眼神,却像最精密的仪器一样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我在记忆交易所那个隐秘论坛的某个角落里,见过他的照片！虽然照片很模糊,但我认得出来！他就是那个被极少数核心用户提及的,神秘的……导师！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愤怒,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饶有兴致的目光。
仿佛我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顾念。
他微笑着开口,声音充满磁性,却带着一种让人从心底发寒的冰冷。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点到达这里。不过……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惨白灯光。
你以为,你能逃出这个‘农场’吗或者,你天真地以为,那个《记忆交易所》,是什么法外之地,是你这种底层蝼蚁逆天改命的奇遇
他顿了顿,看着我因为震惊和愤怒而瞪大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出惊人：
太天真了,顾念。
《记忆交易所》,从一开始,就是我们‘深渊炼金会’布下的一个筛子,一个用来从亿万凡人中,找出像你这样……能够承受、驾驭、甚至渴望极端情绪力量的人的工具。
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筛选出——‘合格的炼金术师’。
而你……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我。
你能合成高阶情绪而不崩溃,能找到这里,甚至能爆发出远超普通合成者的力量……
这一切都证明了,你,顾念……
就是我们苦苦寻找了近百年,那个最完美的……
《种子》。
轰！！！
导师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我一直依赖的救命稻草,那个让我摆脱泥沼、获得力量的《记忆交易所》,竟然……竟然从头到尾,都是敌人精心设下的陷阱！
我不是什么幸运儿,我只是……一个恰好掉进了陷阱,并且符合了某种标准的……实验品！
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愤怒,攫住了我的心脏。
05
看着我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恐惧,导师似乎非常满意。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袖口,继续用那种平稳到令人发指的语调说道：
你以为你的出现是偶然不,顾念,你并非偶然成为了‘合格者’。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皮肉,直视我的灵魂深处。
你拥有亿万人中也未必能出现一个的特殊体质——我们称之为《情绪亲和》。
（情绪亲和）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我一阵茫然。
你的身体,你的精神,天生就对外部的情绪能量具有极高的亲和力与耐受性。就像一块完美的海绵,能够吸收、容纳、甚至整合远超常人极限的情绪冲击,而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轻易被其吞噬,导致精神崩溃或者肉体死亡。
他向前走了一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狂热。
普通人接触高浓度情绪记忆,就像用纸杯去装硫酸,很快就会被腐蚀殆尽。而你不同,你是一个完美的‘情绪容器’！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你能将那些最狂暴、最原始、最不稳定的情绪能量,在我们技术的辅助下,进行初步的吸收和‘驯服’,使其变得相对可控,为我们后续的‘提纯’和‘应用’打下基础。
所以,你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使用者,顾念。
你是一个天生的……
《催化剂》。
导师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能洞穿我所有的秘密。
你仔细回想一下,在你接触《记忆交易所》之前,你的人生是不是充满了……压抑挫败那些被你深埋在心底,不愿触及的强烈情感失业的焦虑,被抛弃的痛苦,对现实的无力与愤怒……
他每说一句,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很可能,正是这些属于你《自身》的、足够强大的负面情绪积累,如同钥匙一般,在某个临界点,意外地激活了你沉睡的《情绪亲和》体质。
你以为是你在主动寻找并使用力量不,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体质在被动地吸引、容纳那些逸散的情绪能量,而我们的《记忆交易所》,只是恰好为你提供了一个更高效、更直接的‘进食’渠道罢了。
你的体质,被我们利用了。
你本该按部就班,在我们的引导下,一步步沉沦,最终成为我们‘深渊炼金会’手中最强大、最完美的‘活体炼金炉’,为我们源源不断地处理和转化最高等级的情绪原料。
导师的脸上露出一丝惋惜,或者说,是对一件完美工具出现瑕疵的惋惜。
可惜啊……太可惜了……你比我们预想的要聪明,或者说,更好奇。你居然发现了这里的真相。
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
我以为我靠着奇遇,挣脱了命运的泥沼,爬出了绝望的深渊。
结果到头来,我才发现,我本身就是那个更大、更黑暗的深渊里,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我不是掌控者,我只是一个稍微特殊一点的……工具一个被精心设计好的容器
这比单纯的死亡更让我感到恐惧和恶心。
然而,导师并没有立刻对我动手。
他脸上的惋惜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具有诱惑力的表情。
他甚至……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但是,顾念,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加入我们。
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拥有我们梦寐以求的完美体质,而我们‘深渊炼金会’,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尖端的情绪操控技术,和最丰富的情绪资源库。
想象一下,顾念。我们可以一起,掌控这股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建立一个真正由理性（或者说,被我们掌控的情绪）主宰的新秩序！没有无谓的内耗,没有失控的混乱,只有绝对的效率和力量！
我可以帮你‘处理’掉那些附着在记忆碎片上的、令人不快的痛苦闪回和副作用,让你成为一个纯粹的、完美的、高高在上的力量掌控者！你将彻底超脱于凡人那些可悲的喜怒哀乐之上,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众生！
他描绘的未来,是如此的光明,如此的充满力量,如此的……诱人。
那几乎就是我最初接触《记忆交易所》时,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摆脱无力,掌控力量,主宰自己的人生,甚至……主宰他人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内心深处,仿佛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交战。
一个声音在嘶吼：答应他！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力量！地位！摆脱过去的痛苦！
另一个声音却在哭泣：看看他们！看看林婉！看看那些在装置里哀嚎的人！你难道要变成和制造这一切的恶魔一样吗你难道要用他们的痛苦来铸就你的王座吗
我看着导师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到近乎傲慢的微笑。
我又想起了设施深处,那些断断续续传来的、绝望的哀嚎。
我想起了林婉那双空洞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和她嘴角那抹诡异麻木的笑容。
我感受着自己体内,那些曾经合成过的、来自无数陌生受害者的痛苦、恐惧、绝望、愤怒……它们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我的良知。
这些情绪,此刻不再是单纯的力量来源,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在我体内奔涌、冲撞,提醒着我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活生生的苦难。
（不……我不能……）
我渴望力量,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摆脱过去的自己。
但我不能接受,这力量来自于如此肮脏、如此血腥、如此践踏人性的源头！
我更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这个罪恶体系的一部分,成为帮凶,成为另一个导师！
内心深处,那些被我一直压抑着的、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情感——
最初的无力感,此刻转化为了对这种被操控命运的《抗争》意志！
对那些受害者的同情与愧疚,此刻转化为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决心！
对自由和真正《掌控》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
我猛地抬起头,迎向导师那冰冷的目光。
我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恐惧、绝望或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却又无比决绝的光芒。
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正在发生着剧烈的、不受控制的变化。
那些被我吸收的、来自不同源头的情绪能量,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而是开始……沸腾、交织、碰撞、融合！
我的瞳孔,开始闪烁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光芒,不再是合成单一情绪时呈现的某种特定颜色,而是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般,呈现出多种色彩混杂、交替闪烁的诡异景象！
我看着导师,一字一句,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力量：
你们想要容器
没错,我就是容器。
但现在……
我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决绝意味的笑容。
这个容器里装的,是你们亲手制造的恐惧……
以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炼金术师’……
《永远无法理解的力量！》
我拒绝了导师的邀请。
在深渊炼金会的心脏地带,我,顾念,一个曾经的种子,一个被选中的容器,正式向这个制造痛苦、玩弄人心的黑暗组织……
宣战！
06
导师脸上那温文尔雅的学者面具,瞬间碎裂了。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被蝼蚁忤逆后的、彻骨的冰冷与暴怒！
愚蠢！！！
他厉声嘶吼,声音不再温和,变得尖锐而刺耳。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力！你根本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容器！一个承载力量的……器皿而已！
他不再试图劝诱,也不再有任何伪装。
杀意,如同实质般的寒流,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猛地一挥手！
【动作指令】导师操控设施攻击。
霎时间,整个核心控制室仿佛活了过来！
周围那些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突然伸出无数机械臂,如同毒蛇般向我袭来！地面裂开,升起合金的尖刺！天花板上的能量管道发出过载的嗡鸣,凝聚出危险的光束！
就连那些原本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守卫,也像提线木偶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次举起了武器！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我的意识！
那是纯粹的、原始的、经过千锤百炼提纯后的……《恐惧》！
导师试图用他最擅长的武器,直接从精神层面压垮我,摧毁我的抵抗意志！
（恐惧……又是恐惧……）
但这一次,我没有被这股熟悉的、曾经给予我力量又带来痛苦的情绪所吞噬。
我闭上了眼睛。
任由那股庞大的恐惧能量冲击着我的精神壁垒。
但我不再是被动承受。
我感受着体内那些正在疯狂涌动、碰撞、交织的,来自无数源头的情绪能量——痛苦、愤怒、绝望、悲伤、警惕、专注,甚至还有林婉那被扭曲的、空洞的狂喜……
这些能量,混乱、驳杂、充满了负面的力量。
按照《记忆交易所》或者说深渊炼金会的理论,如此庞杂混乱的情绪能量混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瞬间精神分裂,变成彻底的疯子。
但我的《情绪亲和》体质,在这一刻,似乎展现出了它真正的、连导师都未曾完全了解的一面。
它不仅仅是被动地吸收和容纳。
它更像是一个……熔炉！一个可以以我《自身》的意志为核心,将所有投入其中的情绪燃料,进行强制融合、重塑的……熔炉！
而此刻,我内心最深处、最强烈的意志,就是——
《抗拒》！
抗拒被操控的命运！
抗拒这非人的罪恶！
以及,对《自由》最原始、最本能的渴望！
以这股意志为核心,我不再试图去分辨、去控制那些混乱的情绪能量,而是主动地引导它们,让它们以最狂暴、最原始的方式,互相碰撞、湮灭、然后……融合！
啊啊啊啊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
我的瞳孔中,那混乱的、交织的七彩光芒,骤然爆发！亮如星辰！
一股无形的、却拥有着恐怖力量的能量场,以我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不是任何一种单一情绪所能带来的力量。
它混乱、狂暴、充满了矛盾与不确定性。
它混合了绝望的冰冷、愤怒的炽热、恐惧的尖锐、抗争的坚韧、以及对生命最深切的渴望……
我将其命名为——
《情绪风暴》！
轰隆！！！
情绪风暴所过之处,那些袭来的机械臂瞬间被扭曲、撕裂！地面升起的尖刺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天花板射下的能量光束被强行偏转、溃散！就连那些被操控的守卫,也在这股混乱能量的冲击下,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身上的能量武器发出噼里啪啦的短路声！
导师释放出的那股强大的精神压迫,在这股更加混乱、更加无法预测、更加不讲道理的情绪风暴面前,如同撞上了礁石的海浪,瞬间被抵消、冲垮！
这……这不可能！
导师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之色！
这种混乱的力量……你怎么可能驾驭！这不符合逻辑！不符合炼金会的理论！
他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超出了他基于单一情绪提纯与控制的认知范畴的力量。
但我没有时间跟他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我知道,这种情绪风暴虽然威力巨大,但对我自身的负荷也极其恐怖,我不可能长时间维持。
必须速战速决！
要彻底摧毁深渊炼金会这个节点,摧毁这个情绪农场,光靠打败导师和守卫是不够的。
必须切断他们的根基！
那个连接着所有情绪农场、支撑着《记忆交易所》运作的……核心网络！
我的目光锁定了控制室中央那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着幽蓝色光芒的核心处理器。
（就是它了！）
我强忍着体内能量反噬带来的剧痛,将体内汇聚的、尚未平息的情绪风暴能量,不再试图去控制或者提纯,而是以其最原始、最混乱、最具感染力的状态,如同注入病毒一般,强行通过我的《情绪亲和》体质作为接口和引信,狠狠地冲击向那个核心网络！
【动作指令】将情绪风暴注入核心网络。
想象一下,将无数未经处理的、充满了痛苦、绝望、扭曲狂喜、愤怒、悲伤的……高浓度情绪毒素,直接灌入一个精密运行的中央处理系统！
那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
灾难！
滋滋滋……嘭！！
核心处理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表面的幽蓝色光芒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红光乱闪！
那些饱含着无数受害者最原始、最强烈负面情绪的能量,如同最可怕的计算机病毒,瞬间在深渊炼金会那庞大而精密的核心网络中,引发了一场无法控制、无法扑灭的连锁反应！
整个设施内部,所有的电子设备开始疯狂地冒出黑烟,屏幕爆裂,线路燃烧！
连接着那些受害者的装置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声,随后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失效！
整个网络,在无数痛苦灵魂的无声哀嚎和混乱能量的疯狂奔流中,彻底崩溃了！
我仿佛能听到,网络深处传来无数解脱的叹息,以及……某些隐藏在网络节点中的、属于炼金会成员的意识,在被这股混乱情绪淹没时发出的惊恐惨叫！
我引爆了一颗……
《情绪核弹》！
而随着核心网络的彻底崩溃,整个地下设施的能源供应和结构稳定系统也失去了控制。
大地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出现巨大的裂缝,天花板上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大块大块地坠落！
这个隐藏在城市阴影中的人间炼狱,开始……
坍塌了！
07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如同地震般传来,脚下的地面不断开裂,头顶的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雨点般落下。
整个地下设施,在情绪核弹的最终冲击和核心网络崩溃的双重打击下,正无可挽回地走向毁灭。
我感觉自己体内的情绪风暴能量,在引爆网络的那一刻,也被抽空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形容的虚弱和剧痛。
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精神也像是被反复拉扯后濒临断裂的橡皮筋。
（必须……离开这里！）
我咬紧牙关,凭借着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和合成的求生本能（基础版）,在不断崩塌的废墟中艰难地寻找着出路。
混乱中,我瞥见了导师的身影。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掌控一切的姿态。
在情绪核弹的直接冲击下,他引以为傲的精神控制和情绪提纯技术变得毫无用处。他被自己一直玩弄和试图掌控的、最原始、最混乱的情绪能量所反噬,发出了凄厉而不甘的惨叫。
他试图抵抗,试图逃离,但那股由无数受害者痛苦凝聚而成的混乱洪流,如同跗骨之蛆,将他牢牢缠绕。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坍塌的金属结构和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是死是活,我已经无暇顾及,也不再重要。
他所代表的那个冰冷、残酷的体系,至少在这个节点,已经被我亲手摧毁了。
我踉踉跄跄地向上跑,沿途还能看到一些被震落束缚,但依旧眼神麻木或者惊恐万状的受害者。
我没有能力带走他们……我甚至连林婉都没法完全唤醒。
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嘴里依然发出着破碎的呢喃,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我只能在她耳边嘶哑地喊了一句活下去！,然后咬牙转身,继续往外冲。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能先这样……）
愧疚感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但我知道,如果我不逃出去,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分崩离析,体内那股混乱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在塌方将走廊彻底封死的前一刻,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个通风井,拼尽全力向上攀爬。金属梯冰冷刺骨,我的手指甲都快磨断了,体力几乎耗尽。
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终于,我看到了光！
不是设施里惨白的荧光灯,而是黎明前,天边泛起的那一丝灰蒙蒙的光亮！
我猛地掀开井口的盖子,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冰冷却清新的空气。
我挣扎着爬出了通风井,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体剧痛,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仿佛被掏空了一切。
体内的情绪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那种被极端透支后的虚弱感和一种说不出的空茫。
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感受着清晨冰冷的露水打湿我的脸颊。
（我……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羽毛,轻柔地落在我混乱的意识里。
我活下来了。
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身体的创伤,精神的疲惫,以及……内心深处那些永远无法磨灭的画面和声音。
我不知道深渊炼金会怎么样了,那个核心网络崩溃后,他们的黑暗产业链是否会彻底中断。也许这个隐藏的节点被摧毁只是冰山一角,也许他们在世界的其他角落还有更多的农场。
但至少,我摧毁了这里。
我阻止了更多人像林婉那样被折磨,被收割。
我没有成为他们的容器,没有成为他们的工具。
我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掌控权。
我慢慢地、艰难地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黎明的光线,一点点照亮了这片废弃的工业区,也照亮了我满是灰尘和血迹的身体。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不再是之前那样充满力量,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疲惫和……厚重感。
（情绪的掌控者……吗）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不再是普通的顾念,也不是完全被情绪力量支配的怪物。
我成为了一个,吸收了无数情绪,引爆了一场情绪核弹,摧毁了一个黑暗组织节点的……新的变数。
情绪的力量依然存在,它们像无处不在的潮水,只是失去了深渊炼金会那样的强力掌控者。
而我,这个曾经的容器,此刻却成为了一个能够引导、能够释放这股力量的……独特存在。
我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定。
仿佛是对着黎明前的空气说,又仿佛是在对那个已经坍塌在地底深处的导师说。
你们想要容器
我就是容器。
但现在……
我的眼神望向远方,那里是城市的轮廓,是曾经让我感到绝望,现在却让我感到一丝希望的地方。
容器里装的,是你们亲手制造的……恐惧。
以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炼金术师’……
永远无法理解的力量。
这仅仅是开始。情绪的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
但我不再恐惧。
我成为了情绪的掌控者,也成为了……
都市传说本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