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家又死人了！
县刑侦支队队长陆峰到达长尾村的时候,案发地外已经围了一堆村民。
陆峰越过警戒线,拦下了正要往外抬的担架。他掀开上面的白布,死者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
什么情况
先一步到的民警汇报：死者张碧花,是这家户主的妻子,刚生完孩子不久,还在坐月子。根据初步调查,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体表没有明显致命伤,嘴角有轻微白沫,疑似中毒。隔壁邻居上门看望时,发现张碧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因此报了警。
陆峰观察了一下现场,这是一座十分老旧的屋子,有明显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风格,墙壁和房顶都已经开始腐坏败落,但是屋内的摆设却是干净整洁。
他随口问：家庭情况怎么样
根据村民说,死者的丈夫王民声,是一个四十岁中年人。他之前一直单身,直到去年经人介绍,跟张碧花领证结婚。上个月,张碧花生了一个儿子,王民声中年得子十分开心,对妻子和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家里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外,没有其他人。
陆峰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小家伙闭着眼熟睡,没有因为家里进了这么多人而被吵醒。
先控制住王民声,审审他看看。
陆峰又逗留了一会,便离开了现场。临上车前,一句话飘进了他的耳朵。
哎,老王家这是造孽了啊。三代媳妇都死在月子里。
1
陆峰在办公室,眉头紧锁,将手中资料扔到桌上。
王家三代人,王民声的奶奶、妈妈,还有他的老婆,全部在坐月子期间,死于非命。这横跨几十年的三起命案,如出一辙。你们什么想法
刑侦队员赵俊良将王民声一家的简要信息,写在了案件板上,然后说道：
队长,我觉得这是一场仇杀。仇恨的源头,应该来源于王民声的爷爷辈。我们应该先从他爷爷的过往关系查一下,看有没有与人结仇。
另一名队员陈礼则说道：可是,如果凶手是他爷爷辈的,到现在最少也得八九十岁了吧,有行凶的可能性吗
不一定是本人。我们做个假设,也许当时的仇恨,已经大到让凶手认为是世仇。所以,对方也是祖孙三代,分别行凶
陆峰盯着案件板上的几个名字,问道：报案人怎么说
陈礼翻开资料,说道：报案人是王民声的邻居李秀兰,五十岁。据李秀兰称,当天午饭后,下午1点30分左右,王民声挑着篮筐出门,跟李秀兰打过招呼,说是到自家果地里去摘些果子。李秀兰与同村另一村民李英,坐在家门口闲聊,期间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过王民声家。下午3点20分左右,李秀兰和李英聊起了张碧花,决定一起去王家看望。两人进门后,发现张碧花已经口吐白沫,气息全无了。
陆峰回忆了一下,问道：王家门前就一条路,李秀兰家门口,是可以看到王家的门口对吧
赵俊良接过话说：是的,两家距离不远,如果有人进出王家,李秀兰和李英绝对能看得到。
法医怎么说
初步确定,张碧花死于急性中毒,死亡时间大概在1点到3点。在其生前食用的鸡汤里,检测出跟她体内一样的毒性物质。但是具体是什么毒,咱们这缺少检测条件,只能送到市局去检测,大概需要3天才会有结果。
所以,张碧花是食用了这碗鸡汤,才中毒死亡的
2
陆峰站在审讯室外,从窗口看向里面的王民声。
这是一个外表憨厚的老实农民。他坐在审讯椅上,有些不知所措,焦虑地环顾四周,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摩挲。
是在哪里抓到他的
陈礼说：在他家的果地里。他当时确实在地里摘果子,我们过去的时候,他的篮筐已经堆满了果子。抓到他的时候,他一直问发生什么事。无法确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演出来的。
陆峰推门进去,跟陈礼一起坐下。
王民声见到来人,激动说道：警官,警官,你们抓我是为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你们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老婆刚生孩子不久,她还在等我回去。
陆峰示意王民声不要激动,他微笑着说：王大哥是吧别紧张,我们带你来是想了解点事情,了解完了就让你回去。
您问,您问！王民声点头如捣蒜。
陆峰问道：您跟爱人平时关系怎么样
王民声一听,咧开嘴笑了,憨厚的脸笑得朴实无华。他双手互相搓着说：我吧,家里穷,父母都早走了,好不容易娶了碧花。碧花真是个好女子,她不嫌我穷也不嫌我老,嫁给我后本份持家。我们两个结婚一年多了,没吵过架没红过脸。
陆峰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那这么好的女子,应该是很多汉子的理想老婆吧,怎么就让你捡了便宜,人家看上你哪里啊
王民声犹豫了一下,在陆峰和陈礼的注视下,良久才说：哎,碧花也是苦命人。她父母前几年车祸走了,留下她一人,孤苦无依的。再加上她是个哑巴,所以拖到了30几岁,才嫁给我这么个没出息的,委屈她了。
陈礼将一页资料翻出来,递给陆峰,上面写着张碧花先天性聋哑。
陆峰看着王民声的样子,那流露在外的深情,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至少目前为止,他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不信一个淳朴的乡村农民,会有这么高超的演技。
他朝陈礼投去一个眼神。陈礼点点头,示意明白,然后用力一拍桌子,将王民声吓了一跳。
王民声,你还不老实。张碧花已经死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
啥王民声被这句话弄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谁死了
你的老婆,张碧花,在你离开家的时候,就中毒死了。这期间没有人进过你的家,你还不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下毒毒死了张碧花。
王民声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过了几秒钟后,他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刑警死死按住。他的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吼道：不,不可能。我出门的时候,我老婆还好好的。我还给她熬了鸡汤,看着她好好地喝完鸡汤,我才走的。你骗我,你们骗我,我不相信。你们让我回去,我要回家看看碧花,你们放开我!
3
长尾村村口,大榕树下。
几个村民在大树底下纳凉闲谈,话题自然是王家的死亡案件。
张秀兰的儿媳抱着一个孩子,用奶瓶给他喂着奶,张秀兰在一旁逗弄着孩子。
妈,要是王大哥回不来了,咱们能收养了这个孩子吗张秀兰的儿媳多年未育,对孩子渴望得紧。
王秀兰叹了口气,说道：哎,民声这孩子,我是不相信他会杀人的,何况他跟碧花那么恩爱。等等吧,咱们相信警察会查清真相,没准过几天民声就被放回来了。
村民中年纪最大的钱大爷吸了口烟,叹气道：我觉得回不来了,他爷爷王石,他爸爸王爱军,都被抓去枪毙了,没有回来,估计这小子这一次,也是在劫难逃。
几个年轻人好奇催促钱大爷讲讲王家往事,钱大爷拗不过,便缓缓说起：
他爷爷王石,我小时候见过几次,但是印象不深了。只记得,解放后几年,他分到了现在这块地。那时候的人干劲足,希望大。王老爷子穷苦一辈子了,刚分到地,就迫不及待地请村人帮忙,搭盖了这座房子。又没两年,娶了隔壁村的女人,也就是民声的奶奶。
他奶奶生下他爸爸王爱军后,王石想尽办法弄来了一只鸡,熬了鸡汤给他奶奶喝。他奶奶喝完后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王石也被认定谋杀被枪毙了。然后就是他爸爸,因为顶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声,也是很晚才娶了民声他妈。巧合的是,他妈生下民声没多久,又是因为一碗鸡汤丧了命。那时候恰好赶上全国严打,王爱军被抓了后,很快也被判了死刑。
周围年轻人听得唏嘘不已,他们有些是第一次听见这村中轶事。
哼！坐旁边的孙大爷冷哼一声,他的年纪比钱大爷没差几岁,要我说,是他们王家做的孽。当初王石要建房子的时候,我爸跟他说过,那块地有神,让他不要轻易动。结果他不听,说新社会不许封建迷信,结果怎么样倒霉了吧。
几个年轻人起哄：人家没说错啊,孙大爷。咱们不搞封建迷信,这都新社会了,要相信科学。
孙大爷不耐烦了：科学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王家当初建这房子,刚破土挖地基的时候,就从地里挖出很多动物尸骸。房子建好后,周围经常有死鸡死鸭。当时这事还闹了一阵,周围几个村子丢了鸡鸭的,都以为是王石偷的。你们怎么解释
4
陆峰带着赵俊良和陈礼回到了案发的王家。
陆峰点了一根烟,问道：王民声情绪怎么样了
赵俊良回复道：不吃也不喝,一整天了,就一个人缩在墙角里,也不动弹,也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门口。谁叫他都不应。
陈礼跟着说道：我感觉应该不是他下的毒。要是他下的,这演技都能去领奥斯卡金像了。
他们三人从里到外,重新勘察了整间房子。这座房子并不大,就是一层小平房,两间卧室带着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厨房。
那几扇窗户,开得都挺小,而且还有防盗网,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外人从窗户爬进来的几率不大。
厨房也检查了。之前痕检的同事,没有在屋内提取到毒性残留物。我刚刚在各个缝隙中重新检查,没发现异常。
陆峰走到屋外,蹲在外墙边抽了根烟。他缓缓吐了一口,抓挠着头发。
赵俊良走了出来,也蹲在他旁边,陪着他吸了一根。陈礼不会抽烟,想陪着他们也一起蹲下的时候,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俊良笑道：你小心点！
陈礼抚摸着自己的屁股,想撑着墙壁站起来,却感觉手摸到了一点异常。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黏糊糊的。他甩了甩手上沾到的粘液,抱怨道。
陆峰随意瞥了一眼,不在意说道：天气热了,什么东西都能长出来。也可能是什么动物爬行留下的吧。你赶紧去洗个手,别等下感染还是过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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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案件过去三天了。
案情毫无进展,让陆峰越发着急。王民声被提审过多次,不是发呆流泪,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投毒。
陆队,市局的检测报告送过来了,您看一下。
陆峰迫不及待地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检测报告。
蛇毒
毒性检测报告结果,让整个县刑侦支队哗然！
赵俊良第一个表示质疑：不可能吧法医对张碧花的尸体检查过,没有被蛇咬伤的痕迹。
陈礼则是说：肯定不是蛇咬。那碗鸡汤,同样检测出蛇毒,所以能够肯定的是,蛇毒是被投入到鸡汤中,再经过张碧花食用,导致的中毒。
莫非是凶手提取了蛇毒,再用蛇毒杀害死者支队一名队员猜想。
陆峰将检测报告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对结果看了又看,脑子不断进行思索。
陈礼这个时候一拍脑袋,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各种翻找。所有同事静静看着他忙碌,也不出声打搅他。
找到了！陈礼高兴地举起一份资料,送到陆峰眼前,之前排查王民声祖孙三代关系的时候,有查到王民声的爷爷,曾经跟一个养蛇人结怨。
养蛇人
6
养蛇人王超满脸困惑看着上门的三个警察。
三位警官,你们找我是有啥事吗
陆峰给他递过去一支烟,说道：不用紧张,我们过来,是有个案件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隔壁长尾村的王民声,你认识吗
王民声王超仔细想了几秒后,摇了摇说,没印象。长尾村的我认识的人不多,有来往的也就两三个,没记得有个叫王民声的。
赵俊良看着一屋子的笼子和箱子,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蛇,不断吐着信子,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他插话道：你这养的蛇够多的啊。
提到养蛇,王超来了精神,他得意地介绍：我们家几代人都是养蛇的,有好长的历史了,这十里八乡的都有名。
这蛇养来能干嘛啊
那用处可多了。蛇肉可以吃,还可以做蛇羹,蛇皮蜕下来也可以加工。有的人会买蛇回去泡酒,也曾经有马戏团和民间艺人买回去表演的。反正一年到头的,销路不断。
陈礼适时地提了一句：那不怕咬人吗被蛇咬了不是容易死了吗
王超摆摆手：不会的。我这大多是无毒蛇,就算是有毒的,也会进行去毒处理。三位警官放心,我这都是合法养殖,有证有照,养殖过程都是按正规流程来的。
陆峰见火候到了,问出了今天的目的：我请教你一下,这蛇毒有没有可能人工提取出来,然后做成毒药,投毒杀人。
王超点点头,慎重说道：这个还是可能的。毒蛇的毒素,一般都存储在嘴里的毒囊里。想要取毒的话,要嘛直接摘取毒囊,要嘛拿个器皿将毒牙按在杯口,通过刺激毒蛇让它喷射毒液,用这个方式可以简单提取毒液。
王超起身,利落熟练地抓过来一条青色小蛇。他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放到桌子,然后捏着青蛇的蛇头,移动到杯子上方。
在陆峰几人的注视下,王超的手一番动作,青蛇露出了两颗獠牙,随后一滴晶亮的液体,从毒牙上滴落,掉进了纸杯当中。
7
案子又陷入瓶颈。
王超确实不认识王民声。通过对两个村子的走访调查,没有人见到过两人有所交集。
王超表示对于老一辈的恩怨并不清楚,也从未听过自家和长尾人有过争端。
陆峰在办公室问：这条两家有恩怨矛盾的信息,是谁调查的
支队里唯一的姑娘孟静站起来,说道：是我。这条信息的来源,是长尾村的钱大爷。钱大爷表示,王民声的爷爷王石,要在那块地建房的时候,遭到来自王超爷爷王大春的阻拦,因此发生了争吵。
不对啊,陆峰在板上写下王大春的名字,王石在自家地里建房,本村人都没意见,他王大春作为外村人,他用什么理由阻止
据钱大爷说,王大春是有名的捕蛇人。王石要建房时,王大春跑出来拦着,说那个地头有一个隐蔽的蛇窝。王大春说让他先把蛇窝处理再盖。可是王石不听,觉得是王大春危言耸听,坚持要直接盖房。两个人越说越激烈,最后还动起手了。
陆峰好奇追问：后来呢盖房的时候发现蛇窝吗
孟静摇摇头：这个钱大爷没说。当时走访的时候,我也只是针对过往关系调查,没有深入询问这件事的后续。
陆峰在案件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蛇字,并重重地画了好几个圈。
这案件从头到尾一直绕着蛇,总不能是蛇出来害人吧
孟静这时想起什么,她说道：对了,你说蛇害人,我才想起。当时王大春见阻止不了王石,放下了一句狠话。钱大爷记不住原话了,只记得大概意思是,王石以后会被蛇索命。
赵俊良笑了一下：这算是诅咒还是预告啊这案件成玄幻事件了。
陆峰不顾下属们的讨论,独自一人在案件板前伫立良久。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不断来回穿梭。
祖孙三代、月子、鸡汤、蛇！
总不能,真的是蛇窝被毁,蛇成精了连续复仇三代人吧陆峰冒出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案件到此,其实本身并不复杂。
王民声和张碧花的社会关系简单,夫妻关系也和谐,家庭并不富裕。张碧花的死因也没有争议,就是食用含有蛇毒的鸡汤,中毒身亡。
陆峰感觉自己要犯神经病了！
社会关系简单,没有跟他人发生纠纷,本来可以排除仇杀。可是偏偏三代媳妇都死于非命,那就不能排除世仇杀人。
夫妻关系和谐,且两人无外遇,可以排除情杀。可是偏偏杀人的那碗鸡汤,是王民声亲手送上的。
如今看来,唯一能排除的,仅仅只是钱财这个原因。
王民声还是不说话吗陆峰随口问了一句。
陈礼接话道：说话倒是说了,但一直在重复无意义的话,诸如‘都是命’、‘它又来了’、‘诅咒’之类的。我们分析,王民声的奶奶和妈妈的去世,对他从小就造成阴影。如今他的老婆又是相同死法,对他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赵俊良提出了另一种观点：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王民声就是利用逆向思维来杀人。既然他的奶奶和母亲都死于月子里的鸡汤,那么他利用了这一点,顺势也呈上了毒鸡汤,杀了自己的老婆
动机呢陈礼反驳,我们无法确定是他杀人,最主要的不就是因为动机不足吗你想想,四十了才娶了这么一个好老婆,还刚生了儿子。他杀人的动机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他们老王家有这个传统吧类似有点封建迷信之类的,家传祖训,老婆生孩子后就得杀掉
这太离谱了,现代社会谁还这样
陆峰打断了大家的讨论,他说道：我们办案,哪怕是遇到最离谱的可能,都得认真对待。你们不能主观认为不可能,就排除了某个可能性。人性,是你们无法完全把握的东西。
8
张秀兰紧张兮兮地坐在接待室内。
陆峰带着孟静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热情跟她打招呼：张大娘,您怎么过来了。有事您打个电话说一下就好,我们派人过去,省得您这么大年纪了还特地跑一趟。
张秀兰局促地站了起来,说道：领导,我这不是着急嘛。我想起来个事,不知道有没有用,就赶紧来跟你们说了。
哦陆峰示意孟静做好记录,然后安抚了一下张秀兰,您别着急,事情跑不了。您先喝口水,顺顺气,大热天的您过来一趟,受累了。
张秀兰喝了口水,表情丰富地说：领导,这不是这两天你们走访关于蛇的事情吗我本来没太在意,昨晚临睡前,我突然想起个事。我有个小孙子,今年才7岁。之前有一天,我带着他在家门口闲坐,他突然大喊有蛇。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起来找,却没有发现。
我问他,哪里有蛇他说看到一条好大的蛇,爬进王叔叔家了。我赶紧去跟民声说,可是找了好久也没看到有蛇。事后我问孙子,那蛇什么样的,多大的他用手跟我比了一下,说有这么大。
张秀兰模仿着孙子,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比碗口略大的口径。
陆峰看着她的双手,皱着眉头说：这么大的蛇,如果真的爬进家里,不可能你们没有找到吧。
张秀兰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说。当时我就打了孙子了,觉得是他小孩子乱说话,还跟民声道了歉。本来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也没放心上,觉得就是小孩子不懂,胡乱说大话。可是你们这两天总来问蛇的事,我感觉这可能是个线索,没准我孙子真没看错,是有条蛇爬进了王家里。
陆峰沉吟片刻,觉得张秀兰说的有一定道理。
假设她的孙子当天真的看到一条碗口粗的蛇,进了王家里面。那有没有可能,鸡汤里的剧毒,就来自于这条蛇呢
大娘,您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有帮助。如果要是再想起什么,您就打我电话就可以,不用特地跑这一趟。我让同事送您回去。
9
审讯室内。
王民声一动不动坐在审讯椅上。他的两眼空空,表情呆愣,胡子拉碴,对陆峰进来了也没有反应。
陆峰看着他的样子,暗自叹一口气。从个人情感来说,他愿意相信王民声是无辜的。但是作为一个警察,他必须保持理智,不能随意下定论。
王民声,跟我们谈谈吧。你的儿子,现在被邻居张大娘照顾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相信你肯定也是想早点出去,不管是处理张碧花的后事,还是接回儿子,都是需要你配合我们早点破案才行。
王民声听到这,空洞的眼神有了一点光彩。他抬头看着陆峰,轻轻摇头说：警官,这都是命。我爷爷和我爸爸都被枪毙了,我也难逃这个命。
陆峰见他一副认命姿态,心里有了点火气,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以前刑侦技术落后,对于你爷爷和父亲的案件,可能有疏漏的地方。你不能因为他们,过早放弃自己,这也是对我们的不信任。你相信我,如果真的不是你做的,我们不会冤枉你。
王民声喉咙耸动,两行热泪流下,说：警官,我真的没有杀碧花。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啊。那碗鸡汤确实是我端给碧花的。可是,我没办法证明,我没有下毒。
陆峰见他愿意开口了,心中一喜,但他还是淡淡说道：这个不用你证明。没有一个嫌疑人需要去证明没有发生的事,找证据是我们警察的活。你只需要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
王民声点点头：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据你的邻居张秀兰说,她的孙子曾经目睹有条蛇爬进你家,但是当时你们都没有发现蛇的痕迹。我想问的是,除了这次之外,你有在家里或者屋外,发现蛇类生物的活动痕迹吗
有！王民声斩钉截铁地回答,倒是让陆峰和陈礼错愕,我们这,一到春夏,蛇虫鼠蚁经常出没。从小到大,我也是经常见到蛇。小的时候,我还在屋后,捡到一张完整蛇蜕皮。
陆峰一拍桌子,吓了王民声一跳,也停下了话。陆峰有些激动,严肃地问：你确定,小的时候,就在家旁边捡到了刚蜕下的蛇皮
是的！
你端给张碧花的鸡汤,是直接拿给她了,还是放哪里
我没有直接给她。鸡汤刚盛上来,有些烫,我就放到床边的窗台上,嘱咐碧花稍等一下再吃。然后我就出了门。
陆峰站了起来,他把前后所有的事联系起来,他感觉自己摸到了案件的关键了。
10
王民声家。
王民声在两个警察的监督下,在厨房里熬鸡汤。
赵俊良站在客厅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不解地问陆峰：头,你这是闹哪出啊是想来一次案件模拟回溯吗
不！陆峰露出自信的表情,我要让凶手自己出来。
赵俊良一脸不可思议：啊咱这不是还没头绪吗您什么时候悄悄锁定凶手了
陆峰没有理他,而是朝屋外喊道：陈礼,看完了没有
陈礼从屋外进来,脱下了手上戴的手套,递给了陆峰,并说道：队长,您说的没错。上次我在墙边摸到的黏滑液体,很可能是某种动物爬行过留下的。刚刚我搜寻了一遍,王民声家外墙壁有多处地方残留有这种液体。
正说话间,王民声从厨房里端出鸡汤,询问陆峰：警官,鸡汤好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陆峰挥手,几名警察带着捕蛇人王超,拿着叉子网子等各类工具进到屋内。陆峰对王民声说道：按照你之前给张碧花端的那样,把鸡汤放到你上次放的位置。
王民声见这个大阵仗,不明所以,但是配合的把鸡汤放到了窗台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鸡汤的热气缓缓上升,一股浓郁诱人的香气充满了整间屋子。鸡汤的味道让在场每个人喉结耸动,口齿生津,但每个人都在陆峰的示意下不敢轻举妄动。
一分钟之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下,只见窗台之上,天花板一处缝隙中,缓缓地伸出一颗拳头大的蛇头。
只见那条蛇从上面缓缓钻出,沿着墙壁慢慢爬下,蛇头伸到了鸡汤上方。在热气的熏陶下,蛇张开了嘴,吐着信子,两颗毒牙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亮光。
滴答！
一滴毒液从蛇牙上滑落,精准地落入下方的鸡汤中。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了。王家祖孙三代离奇死亡的真相,就是眼前这只毒蛇。
上吧！
随着陆峰一声令下,在王超的带领下,拿着工具的警察一拥而上,将毒蛇捕获进网。
11
案件水落石出！
随着案件的告破,长尾村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除蛇除虫工作。所有人都对这场跨越几十年的毒蛇杀人案心有余悸。
在案件总结会上,陆峰给这个案子做了简短总结。
王石当初建房的时候,宅基地下确实有个蛇窝。可能是过于隐蔽,也可能是王石建房心急没有发现。随着房子的建成,蛇在房子的天花板,发现了一个它们十分喜爱的潮湿之处,因此在这个地方栖息。王石、王爱军、王民声祖孙三代,都因为对自己配偶的关爱,巧合地熬制鸡汤,并且放到窗台上。鸡汤的味道吸引了蛇的注意,诱使他探出头来,意外地让毒液落入鸡汤之中。但是,受害人可能都把注意力放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并没有察觉到毒蛇的存在,因此喝下了毒鸡汤,毒发身亡。
这是三场意外的悲剧。我们除了做好本次案件的书面报告,同时要跟市局申请,重新调查王石和王爱军案,还他们一个清白。
会议结束,陆峰一个人来到了接待室,见到了抱着孩子的王民声。
王民声一见到陆峰,当场下跪,抱着孩子重重磕头,泣不成声。陆峰赶紧把他扶起来,拉着他坐下。
王大哥,逝者已矣,您节哀。往后的日子,您还是要保重自己,这样才能好好的抚养孩子。
王民声哽咽说道：您放心,我懂得。我从小就没爹没妈,吃百家米长大的。这孩子比我幸运,他遇到了陆警官,给他留下了父亲。我不会让他吃苦的。
送走了王民声,陆峰露出了笑容,扯着嗓子回到会议室。所有人收拾东西下班,今天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吃全蛇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