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兵周志远为报师恩,娶其女程雪为妻,五年付出却换不来一纸婚书。当妻女奔向初恋,他含泪转身,将余生献给祖国建设,却意外揭开师父死亡的惊人真相。
1
师父倒在我怀里,鲜血从他胸前的弹孔汩汩流出,染红了我颤抖的双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重量,如此沉重,又如此轻易地消逝。
志远...照顾好小雪...师父程远山的手指紧紧攥着我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答应我...
我跪在泥泞的训练场上,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答应您,师父。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程雪,一辈子对她好。
师父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他艰难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哭泣的女儿。程雪那时才二十二岁,一身白衣被雨水浸透,贴在单薄的身躯上,像一只折翼的白鸽。
爸!她扑过来,却被教官拦住。师父中的是狙击枪,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小雪...志远是个好人...他会...师父的话没能说完。他的手突然松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年,我二十五岁,刚刚从特种部队退役,被师父收留在他的安保公司当教官。如果不是师父在实弹训练中推开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葬礼后的第三个月,我和程雪结婚了。没有浪漫的求婚,没有甜蜜的誓言,只有我对师父的承诺和程雪空洞的眼神。
婚礼很简单,就在师父生前最喜欢的那家小餐馆。程雪穿着素白的连衣裙,像参加另一个葬礼。当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她微微侧过脸,我的唇只碰到她冰凉的脸颊。
对不起,当晚,在我们的新房——师父留下的老房子里,程雪抱着膝盖坐在床角,我需要时间。
我点点头,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被褥铺在地上。我理解。我会等你。
这一等,就是五年。
爸爸!小雨清脆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蹲下身,接住飞奔而来的四岁女儿。她小小的身体散发着奶香和阳光的味道,柔软得像一团云。
今天在幼儿园学了什么?我把她高高举起,她咯咯笑着,小手拍打着我的肩膀。
学了画画!我画了我们全家!小雨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有三个歪歪扭扭的人形,中间最小的那个显然是她自己,右边那个高大的应该是我,而左边...
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我!小雨兴奋地指着画上的人物,然后指着左边人形旁边另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是林叔叔!
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林修文,程雪的初恋,那个在她大学时期突然出国消失的男人。三个月前,他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小雨,林叔叔不是我们家的人。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把画折好放回她的书包。
可是妈妈说林叔叔很重要,小雨歪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妈妈说林叔叔才是我的真...
小雨!程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话。我抬头看去,我的妻子——法律意义上还不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她的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捏着信封,指节泛白。
妈妈!小雨从我怀里挣脱,奔向程雪。程雪蹲下身抱住女儿,目光却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愧疚?决绝?还是解脱?
修文来信了。她轻声说,仿佛这是一句咒语,能改变一切。
我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墙壁才站稳。五年了,我照顾她们母女五年,却抵不过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的一封信。
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去领证吗?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已经拖了五年了,小雨都四岁了...
程雪咬着下唇,低头抚摸小雨的头发。就...再等等好吗?我想先看看修文说什么。
他抛弃了你!我几乎控制不住音量,看到小雨害怕的眼神才勉强压低声音,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消失了。而现在,就因为他一封信,你又要...
你不明白!程雪突然抬头,眼中噙满泪水,当年他离开是有原因的!他...他可能知道爸爸死亡的真相!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师父的死...和那个男人有关?
什么意思?我逼近一步,声音颤抖。
程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乱地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志远,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突然感到无比陌生。五年来,我努力工作,给她们最好的生活;我每天接送小雨上下学,给她讲故事;我忍受着程雪若即若离的态度,告诉自己她只是需要时间...
而现在,一封信就能摧毁这一切。
好。我深吸一口气,我们按计划去民政局。你可以在路上看那封信。如果到了那里,你还是决定不领证...我的喉咙发紧,那我就放手。
程雪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松口。她不知道的是,我已经在师父的遗物中发现了蛛丝马迹——那些被刻意删除的监控记录,那个神秘的电话号码,还有师父死前调查的一起跨国走私案...所有线索都指向林修文。
但我选择沉默,因为我不想破坏程雪心中父亲的形象,不想让她知道她深爱的父亲可能死于一场阴谋,而非意外。
民政局的大门就在眼前。程雪坐在副驾驶,颤抖的手指拆开了那封信。我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爸爸,我们去哪?小雨在后座天真地问。
去...办一些重要的事。我透过后视镜对她微笑,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车刚停稳,程雪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不是走向民政局,而是追向一个骑着自行车经过的邮差。
等等!这封信的回邮地址是哪里?她急切地询问。
小雨见状也跳下车,妈妈!等等我!
我站在民政局台阶上,看着她们追逐邮差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一切。五年时光,无微不至的照顾,全心全意的付出,终究抵不过一个过去的幻影。
小雨的声音随风飘来:妈妈,林叔叔是不是要当我新爸爸了?
程雪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李队,关于那个国际走私案的调查...我同意加入。挂断电话后,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师父,我尽力了。我遵守了照顾程雪的承诺,但现在,或许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至于小雨...我的心一阵绞痛。那个我视如己出的女儿,很快就会忘记我这个爸爸吧。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探头出来:先生,您还办理业务吗?
我摇摇头,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阳光刺眼,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既然无法守护一个小家,那就去守护更大的家吧。
祖国需要建设者,需要保卫者。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师父的最后一课教会我,有些牺牲是值得的。只是这一次,牺牲的是我的心。
2
民政局门前的梧桐树飘落几片黄叶,打着旋落在我脚边。我望着程雪和小雨追逐邮差远去的背影,手中的文件袋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先生,您还办理结婚登记吗?工作人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摇摇头,没有转身。秋风卷着沙粒刮过脸颊,生疼。五年来第一次,我允许眼泪流下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机械地掏出来,是李队长的信息:明天上午八点,总部报到。欢迎归队,兄弟。
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师父曾经说过,男人可以流泪,但不能被泪水淹没。我挺直腰板,走向停车场。经过垃圾桶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装满了结婚材料的文件袋轻轻放了进去。
回到空荡荡的家,每个角落都回荡着小雨的笑声。她的玩具还散落在客厅地毯上,昨天画的全家福贴在冰箱上。我小心地取下那幅画,看着那个被小雨称为林叔叔的模糊轮廓。
原来如此...我苦笑着,把画收进抽屉。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临时替代品。
收拾行李没花多少时间。五年婚姻生活,我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最后环顾这个曾经充满希望的家,我轻轻带上门,钥匙留在玄关的碗里。
李队长在总部大楼前等我,他比五年前更显沧桑,鬓角已经全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决定好了?他递给我一杯热茶。
我接过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没什么好犹豫的。
西部桥梁建设项目缺个现场总工,条件艰苦,但...
我去。我打断他,越远越好。
李队长拍拍我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他了解我的过去,也知道师父对我的恩情。有些伤痛,不需要言语。
三天后,我站在了西部险峻的峡谷边缘。呼啸的山风裹挟着砂石,打在安全帽上啪啪作响。脚下是奔腾的江水,远处是连绵的荒山。这里将建起一座连接两省的重要桥梁,改变数百万人的出行方式。
周总工,这是地质勘探报告。年轻的工程师小张递给我一叠资料,眼中满是崇敬。我接过报告,突然意识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人会用怜悯的眼光看我。我只是周志远,桥梁工程师。
工作成了最好的止痛药。每天天不亮就到工地,深夜才回临时板房。我用图纸和数据填满每一分钟,不给回忆留任何空隙。三个月过去,当第一根桥墩稳稳扎根在江心时,我站在施工平台上,第一次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
周总工!您的信!小张气喘吁吁地跑上平台,递过一个泛黄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署名,但那熟悉的字迹让我的心猛地一缩——是程雪。
我走到僻静处,手指微微发抖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小雨站在幼儿园门口,穿着我去年给她买的红色外套,笑容灿烂如常。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她很想你。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这简单的三个字。我把照片塞进工作服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无论发生什么,小雨是无辜的。
周总工!三号桥墩的钢筋出了问题!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
我收起思绪,快步走向问题区域。现在,这座桥才是我的责任。
3
桥梁建设进入关键阶段,我几乎住在了工地上。程雪的信被我夹在工作日志里,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拿出来看。小雨的笑容总能让我暂时忘记疲惫。
雨季提前到来,连日的暴雨让施工进度严重滞后。这天深夜,我正在临时指挥部研究新的施工方案,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老周!李队长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你得看看这个。
我示意其他人先出去,李队长把档案袋递给我:关于你师父的案子,有新发现。
档案袋里是一叠泛黄的案件资料和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我一眼认出那是师父遇害当天的训练场。其中一张照片上,远处的树林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这是...
我们做了图像增强。李队长指着另一张处理过的照片,看这个人手里的东西。
我凑近看,寒意从脊背爬上来——那是一把狙击枪,而持枪者的侧脸轮廓,像极了林修文。
不可能...我的声音嘶哑,他当时在国外。
记录显示他一周前就秘密回国了。李队长翻出一份出入境记录,而且,你师父死前在查的走私案,主谋是林修文的舅舅。
我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纸张在手中皱成一团。五年来,师父的死一直是我心中未解的结。如果真是林修文...
为什么现在才...
证据不足,案子早就结了。李队长叹气,我也是偶然在整理旧档案时发现的线索。老周,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但程雪和小雨可能...
她们有危险。我猛地站起来,雨水拍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小锤敲打着我的神经。
冷静点。李队长按住我的肩膀,这只是猜测,没有确凿证据。而且...他犹豫了一下,程雪知道这些吗?
我摇摇头,突然明白了程雪那天的反常。她提到林修文可能知道师父死亡的真相...她是不是早就察觉了什么?
我得回去一趟。我抓起外套。
现在?李队长指着窗外如注的暴雨,这种天气直升机都飞不了!至少等雨小一点。
我强迫自己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师父,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保护小雨...
暴雨持续了三天。第四天凌晨,我终于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打到程雪手机,提示已关机。
不安像野草般疯长。我联系了邻居张阿姨,她说已经一周没见到程雪和小雨了。
不过前几天有个高个子男人来找过她们,张阿姨回忆道,开着一辆黑色轿车,看起来挺有钱的。
我挂断电话,立刻打给航空公司订了最早一班飞机。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程雪颤抖的声音:志远...我...我们需要帮助...
背景音里,我听到了小雨的哭声和一个男人的怒吼。
你们在哪?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老城区...废弃的纺织厂...程雪的声音突然中断,电话被挂断。
我立刻拨通李队长的电话,同时抓起车钥匙冲向门外。五年来第一次,我感谢命运让我保留了那套特种部队的技能。
师父,这次换我来保护她们。
4
雨水拍打在废弃纺织厂斑驳的外墙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哒哒声。我蹲在对面的屋顶,透过夜视望远镜观察厂内情况。三楼的窗户透出微弱灯光,偶尔有人影闪过。
李队,我已就位。我对着微型耳麦低声说,发现目标,三楼东侧房间。
支援还在路上,至少二十分钟。李队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老周,别冲动,等...
我摘下耳麦,塞进口袋。二十分钟太久了。刚才望远镜里看到的画面让我血液凝固——小雨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泪痕;程雪跪在地上,而林修文正用枪指着她的头。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混合着汗水。五年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们。我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手枪,深吸一口气,借着雨声掩护,潜向工厂侧门。
侧门的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撬就开了。走廊里弥漫着霉味和机油的气息,我贴着墙壁前进,避开地上的碎玻璃。三楼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我屏息凝神,慢慢靠近。
...你以为带着孩子跑就能摆脱我?林修文的声音冰冷刺骨,你父亲当年多管闲事的下场,你还没学乖?
你杀了我爸爸...程雪的声音颤抖着,我早该想到是你...
聪明的小雪。林修文轻笑,可惜晚了。现在,告诉我那些资料在哪,否则...
妈妈!小雨的哭喊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我不能再等了。数到三,我踹开门冲了进去,手枪直指林修文的后脑勺。
放开她们。
林修文缓缓转身,那张英俊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他穿着考究的西装,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手中的枪却稳稳指着程雪的太阳穴。
周志远。他露出一个假笑,我就知道小雪会找你。五年了,你还是这么...尽职尽责。
程雪抬头看我,眼中满是震惊和羞愧。她的左脸红肿,嘴角有血迹,但看到我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放她们走。我向前一步,手指扣在扳机上,你要的是我,对吗?
林修文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多么感人的英雄主义!但你想错了,我要的是程老头留下的证据。他猛地拽起程雪的头发,告诉我,他把那些资料藏哪了?
我不知道!程雪痛苦地闭上眼睛,爸爸从不在家里谈工作...
我注意到林修文的注意力完全转向程雪,这是个机会。我悄悄移动脚步,试图找一个更好的射击角度,但林修文立刻察觉了。
别动!他厉声喝道,枪口重新对准我,把枪放下,否则我先杀小的。
我的目光转向小雨。她被绑在椅子上,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小脸惨白。当我们的视线相遇时,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爸爸...
这个称呼让我的心揪成一团。我慢慢弯腰,把手枪放在地上。
踢过来。林修文命令道。
我照做了,同时观察着周围环境。房间很大,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机械,右侧有一扇破碎的窗户。如果我能在林修文分神时...
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林修文放松了一些,用枪示意我走到程雪旁边,你知道吗?小雪从没爱过你。你只是个替身,一个保姆。
我沉默地走到程雪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颤抖,但回握的力度告诉我她有多害怕。
闭嘴...程雪虚弱地说。
不是吗?林修文讥讽地笑着,你嫁给他只是为了保护小雨,因为我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胸口。我转头看向程雪,她的眼泪证实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志远...我本想告诉你...程雪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时间到。林修文突然变脸,举起枪,既然你们都不合作,那就一起去见程老头吧!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我扑向程雪,同时用脚尖勾起地上的一根铁棍。枪声响起,子弹擦过我的肩膀,但我成功将铁棍踢向林修文的手腕。
啊!他痛呼一声,手枪掉在地上。
我趁机冲向小雨,解开她的绳索。小女孩立刻扑进我怀里,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周爸爸!我怕!
这声呼唤给了我无穷力量。我把小雨推向程雪:带她走!从窗户出去!
程雪犹豫了一瞬,但母性本能占了上风。她抱起小雨冲向窗户,而这时林修文已经捡起了枪。
想跑?他狞笑着瞄准程雪的后背。
没有思考的时间,我纵身扑向林修文。枪声再次响起,一阵剧痛从我的肋部传来,但我成功将他扑倒在地。我们在地上翻滚扭打,拳头撞击肉体的闷响和粗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我的耳朵。
林修文虽然外表斯文,但身手不凡。他一记肘击打中我的伤口,我痛得眼前发黑,被他反压在身下。
你永远赢不了我,他喘息着,掐住我的喉咙,无论是小雪,还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程雪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根铁管。
放开他。她的声音出奇地冷静。
林修文慢慢松开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小雪,你为了他...
你杀了我父亲。程雪的眼泪无声滑落,还利用我和小雨...我恨你!
就在这一刻,警笛声由远及近。林修文脸色大变,猛地推开我冲向门口。我试图抓住他,但伤口的疼痛让我慢了半拍。
他跑了!我咬牙站起来,却见程雪突然脸色惨白,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鲜红的血迹正迅速扩散。
程雪!我冲过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窗户...玻璃...她虚弱地说,然后倒在我怀里。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腹部插着一片尖锐的玻璃,可能是爬窗时划伤的。小雨在一旁嚎啕大哭,紧紧抓着妈妈的手。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我撕下衬衫按压她的伤口,血却止不住地涌出。
程雪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志远...对不起...小雨确实是...
别说了。我握住她的手,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她固执地摇头,眼中满是悔恨,我利用了你...辜负了爸爸的期望...也辜负了你...
警笛声越来越近,但程雪的眼睛却开始失去焦距。我拼命呼唤她的名字,害怕她就这样闭上眼睛。
小雨...她艰难地转向女儿,记住...周爸爸才是...真正爱你的...
当李队长带着特警冲进来时,程雪已经陷入昏迷。医护人员迅速将她抬上救护车,小雨哭喊着要跟妈妈一起,我忍着伤痛抱起她。
你会没事的,妈妈会没事的。我轻声安慰她,却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她还是我自己。
救护车呼啸而去,我站在雨中,怀抱着浑身发抖的小雨,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无论程雪能否活下来,我们的生活都已经永远改变了。
5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我坐在长椅上,小雨蜷缩在我怀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我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但拒绝离开去做全面检查——我要等程雪手术结束。
李队长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咖啡。她会挺过来的。
我接过杯子,热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林修文呢?
跑了,但跑不远。李队长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我们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
我点点头,低头看着小雨的睡颜。这个叫我爸爸四年的女孩,竟然是林修文的孩子...这个事实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的心。
关于孩子...李队长欲言又止。
不重要。我轻声说,手指轻轻拂去小雨脸上的碎发,她是我女儿,永远都是。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面色疲惫但眼神温和: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
我长舒一口气,肩膀的紧绷感稍稍缓解。她什么时候能醒?
可能几小时,也可能几天。医生犹豫了一下,有件事你们应该知道...病人怀孕了,大约六周。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我僵在原地。六周前...那时程雪已经和林修文重逢了。这个孩子...
孩子保住了吗?我听见自己问。
医生点头:奇迹般地,是的。不过接下来需要绝对静养。
我机械地道谢,大脑一片空白。李队长拍拍我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持。
第二天清晨,小雨在我怀里醒来。她揉揉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妈妈呢?
妈妈在睡觉,医生说要安静。我轻声解释,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小雨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好像害怕我也会消失。我带她去医院的餐厅,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粥,心里五味杂陈。
周爸爸,她突然抬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那个坏叔叔说他是我的真爸爸...
我的心猛地一缩。该怎么向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这些复杂的成人世界?
小雨,我蹲下来与她平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爱就是...永远不离开。
对。我微笑,忍住眼眶的酸涩,所以我才是你的爸爸,因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那个叔叔...他只是个陌生人。
这个解释似乎让她满意了。她继续低头喝粥,而我则陷入沉思。程雪醒来后,我该如何面对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怎么办?师父的仇还报不报?
回到病房时,程雪已经醒了。她脸色苍白如纸,看到我们时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妈妈!小雨想扑上去,被我轻轻拦住。
妈妈受伤了,要轻轻的对不对?我提醒她。
小雨懂事地点点头,轻轻走到床边握住程雪的手指:妈妈痛不痛?周爸爸说爱就是永远不离开,所以他是我爸爸,对吗?
程雪的眼泪瞬间涌出。她看向我,眼中满是愧疚和感激。对,宝贝...周爸爸...才是最爱你的。
护士来给程雪换药,我带小雨出去散步。医院的庭院里阳光明媚,与昨晚的暴雨形成鲜明对比。小雨在草地上追逐蝴蝶,笑声清脆如铃。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队长的消息:抓到林修文了。他交代了很多事,包括你师父的案子。需要你来做份详细笔录。
我回复了好的,然后看向无忧无虑玩耍的小雨。师父,我遵守了照顾程雪的承诺,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回到病房时,程雪正望着窗外发呆。小雨累得睡着了,我把她放在陪护床上,轻轻盖好被子。
志远...程雪虚弱地叫我。
我走到她床边坐下,等她开口。
我欠你一个解释...她艰难地说,关于小雨,关于我父亲...关于一切。
不急。我摇摇头,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我必须说...她抓住我的手,力道惊人地大,林修文是我大学时的恋人。毕业后他突然消失,三个月后我发现怀孕了...爸爸为了保护我,让我搬回家住。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浮现痛苦的神色:后来爸爸开始调查一起国际走私案,变得很紧张。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发现林修文与这个案子有关...不久后,爸爸就...
被杀了。我轻声接上她的话。
程雪点点头,泪水滚落:爸爸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你,是想保护我们。他知道你是好人...而我...我太懦弱了,不敢告诉你真相...
所以这五年...
我一直在利用你。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直到看到你为了救我们连命都不要...我才明白爸爸为什么那么信任你。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走出病房,我靠在墙上深呼吸。五年的婚姻,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恨程雪,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惫。
李队长在警局等我。审讯室里,林修文戴着手铐,依然一副傲慢神情。
周志远,他冷笑,来嘲笑阶下囚吗?
我平静地坐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要杀程远山?
林修文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耸耸肩:老头子查得太深了,威胁到我舅舅的生意。我只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他是你爱人的父亲!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爱情?林修文讥讽地笑了,那只是接近程雪的借口。我需要她父亲调查的机密资料,仅此而已。
离开审讯室时,我感到一阵空虚。师父用生命保护的,就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而程雪...她也是受害者,和我一样。
回到医院已是深夜。程雪醒着,似乎在等我。
志远,她轻声说,我不求你原谅...但请你...继续做小雨的爸爸好吗?她需要你。
我看着熟睡的小雨,心中做出决定。我会的。但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师父的遗愿。我轻轻抚摸小雨的头发,而是因为我爱她,像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程雪哭了,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头。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更多言语。五年的谎言与欺骗,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句号。
至于未来...我望向窗外的星空。师父,也许这就是您真正想看到的——诚实的选择,而非责任的束缚。
6
程雪出院那天,下着小雨。医生再三嘱咐她需要静养,特别是考虑到她腹中的胎儿。我抱着小雨,站在病房门口等她收拾东西。
周爸爸,妈妈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吗?小雨趴在我肩上小声问。
是的,宝贝。我轻声回答,尽量不让声音里的复杂情绪流露出来。
程雪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这一个月来,我们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我每天带小雨来看她,送些家里熬的汤,然后找借口离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堆积在我们之间,像一堵透明的墙。
我好了。程雪拎着一个小包站起来,脸色依然苍白。宽大的毛衣遮住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但我知道那里孕育着一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生命——林修文的孩子。
我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的包。小雨挣扎着要我放下她,然后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程雪,像从前那样。但这个简单的动作现在却让我心头一紧。
回到曾经的家,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程雪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件家具,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个地方。
你的房间我收拾好了。我打破沉默,我和小雨睡隔壁,有事随时叫我们。
程雪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仰头看看我又看看程雪:爸爸妈妈不一起睡了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插进我心里。程雪蹲下身,轻轻抚摸小雨的脸:妈妈身体还没好,需要一个人休息。你去和周爸爸睡好不好?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去看她的玩具了。留下我和程雪站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志远...程雪终于开口,谢谢你...还愿意回来照顾我们。
我答应过师父。我的声音比想象的更生硬。
程雪的眼睛暗了一下,点点头转身上楼。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翻涌着无数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
那天晚上,小雨睡着后,我坐在书房翻看师父留下的资料。林修文虽然落网,但他背后的走私集团仍然逍遥法外。师父用生命追查的真相,不该就此埋没。
一张照片从文件中滑落——师父和年轻时的程雪,在某个公园的合影。师父搂着女儿的肩膀,笑容中满是骄傲。那时的程雪大约二十出头,眼中闪烁着无忧无虑的光芒,与现在这个饱经沧桑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轻轻摩挲照片,突然注意到师父手腕上的手表有些异常。那是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边缘似乎...
还没睡?程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到她穿着睡衣站在光影交界处,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在整理师父的资料。我把照片放回文件夹,李队长说这些对案件很重要。
程雪走进来,目光落在照片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爸爸总是工作第一...就连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程雪却在我对面坐下,出乎意料地坚定。
志远,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小雨。
我抬起头,等她继续。
我希望...你能正式成为小雨的监护人。她直视我的眼睛,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这个请求让我震惊。但她的生父是...
一个杀人犯。程雪打断我,声音颤抖但坚决,而你...是真正爱她的人。我已经咨询过律师,林修文的 parental rights 会因为他的罪行被剥夺...
程雪,我深吸一口气,你确定吗?这不仅仅是个法律程序...
我从未如此确定过。她伸手轻轻覆在我的手上,这五年来,你比我更像她的父母。我...我想弥补我的错误。
她的手冰凉而纤细,却带着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坚定。我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和微微泛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意味着多大的勇气——承认自己曾经的错误,把最珍贵的女儿托付给一个她曾经利用的人。
我会考虑的。最终我这样回答。
程雪点点头,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那块手表...爸爸从不离身的。他遇害那天,手表不见了。
我猛地看向照片:你说什么?
警方一直没找到。程雪回忆道,爸爸曾说过,那块表里有重要东西...
她离开后,我立刻仔细检查照片上的手表。放大后,表盘边缘确实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小凸起——像是隐藏的存储设备。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了李队长。他听到这个线索后非常兴奋:老周,这可能就是关键证据!程队当年查的案子牵涉高层,如果真有证据...
我会找找看。我承诺道,师父的遗物还都在老宅吗?
大部分在局里存档,但个人物品应该还在家里。
挂断电话,我听到厨房传来程雪和小雨的说话声。走进去时,看到程雪正在教小雨打鸡蛋,虽然动作笨拙但神情专注。看到我,小雨兴奋地举起碗:周爸爸!我在帮妈妈做早餐!
程雪对我笑了笑,那笑容中有种久违的轻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构成一幅温馨的画面。我突然意识到,无论过去有多少欺骗与伤害,这一刻的真实是无法否认的。
需要帮忙吗?我走过去。
程雪摇摇头:你去忙吧,我们...我们可以的。
我点点头,转身去书房继续查找线索。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程雪刚才那个笑容——脆弱却真诚,像是漫长寒冬后的第一缕春光。
7
连续三天,我翻遍了师父留下的所有物品,却找不到那块手表的踪影。李队长那边也没有进展,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
程雪的身体逐渐好转,开始接手更多照顾小雨的工作。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共处模式:白天各自忙碌,晚上一起陪小雨吃饭、讲故事。表面上平静如水,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始终悬在我们之间。
这天深夜,我还在书房研究案件资料,突然听到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走过去一看,程雪正站在冰箱前,手里拿着一盒牛奶。
睡不着?我轻声问。
她吓了一跳,转身时差点打翻牛奶。我快步上前接住,我们的手指在冰凉的纸盒上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有点饿。她小声解释,怀孕后总是...
话没说完,她的脸色突然变白,捂住嘴冲向洗手间。我听到她痛苦的干呕声,站在门外不知所措。几分钟后,她虚弱地走出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抱歉...她勉强笑了笑。
坐下吧。我扶她到客厅沙发,我给你倒杯水。
当我端着温水回来时,程雪蜷缩在沙发一角,看起来异常脆弱。我把水递给她,她道谢时手指微微发抖。
孕吐很严重?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问。
她点点头,小口啜饮:比怀小雨时厉害多了。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意识到失言,紧张地看了我一眼。
没关系。我平静地说,你可以谈论过去,程雪。我不介意。
这不是真话。每次想到她与林修文的过去,想到小雨的身世,甚至现在她腹中的胎儿,我的心就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之间要有什么未来,这些话题无法永远回避。
程雪放下水杯,双手交叠放在微隆的腹部:志远...关于这个孩子...
你不需要解释。我打断她,这是你的选择。
不,你必须知道。她深吸一口气,那天在纺织厂...林修文他...强迫我...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击中我。我猛地抬头,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我以为我能保护小雨...他说如果我不顺从,就伤害她...程雪的眼泪终于落下,我太懦弱了...我...
别说了。我起身坐到她身边,本能地想拥抱她,又在半途停住,不是你的错。
程雪却主动靠进我怀里,压抑的抽泣声让我心如刀绞。我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肩膀,感受着她的泪水浸湿我的衣襟。
我恨他...她哽咽着说,不仅因为爸爸...还因为他毁了我的一生...利用我的感情...现在又...
他不会再伤害你们了。我保证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发誓。
程雪抬头看我,泪眼朦胧中带着某种决绝:志远,如果...如果你不想留下...我完全理解。你已经为我们付出太多了...
这个问题直指我心中最深的矛盾。过去一个月,我确实无数次考虑离开。但每次看到小雨天真无邪的笑容,看到程雪努力重建生活的样子...我就无法转身离去。
我不会走。最终我这样回答,至少...不会在你们还需要我的时候。
程雪凝视着我,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她慢慢点头,靠回我肩上:谢谢你...为了小雨。
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银色的湖泊。
那块手表...程雪突然说,爸爸以前常把它藏在书房地板下...他说那里最安全。
我惊讶地看着她:书房有暗格?
她点点头,站起身带我回到书房。在书架后的地板上,她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掀起一块看似普通的地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隐藏空间。
里面空空如也。
不见了...程雪脸色苍白,一定是林修文...或者...
或者师父把它交给了信任的人。我推测道,李队说过,师父遇害前曾见过几个老战友。
程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臂:赵叔叔!爸爸最好的朋友!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在...在那天下午。
这个线索让我精神一振。赵建国,师父的老搭档,现在退休在家。如果师父真的把证据托付给了他...
明天我去拜访赵叔。我决定道。
程雪却摇头:我们一起去。这是我父亲的事,我有权知道真相。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无法拒绝。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师父的影子——那种一旦决定就绝不回头的倔强。
好,一起去。我同意道,但你必须保证不勉强自己。
程雪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一丝久违的温暖:遵命,长官。
这个熟悉的玩笑让我们都愣了一下。五年前,我们刚结婚时,她常这样调侃我这个退役特种兵。时间的重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如此真实。
志远...程雪的声音变得异常柔软,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能原谅我...我们能不能...
她的话没说完,但眼中的希冀清晰可见。我不知如何回应。原谅?也许。忘记?永远不能。重新开始?...
不早了,休息吧。我最终说道,回避了她的问题,明天还要去见赵叔。
程雪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但她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请记住...这五年来,并非全是谎言。
这句话在我心头回荡。是啊,那些一起照顾小雨的日日夜夜,那些家庭聚餐的温馨时刻,甚至只是安静地并肩而坐的平凡傍晚...这些记忆的重量,远比欺骗更沉。
回到临时卧室,我看着熟睡的小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已经成为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而程雪...我闭上眼,想起她今晚靠在我肩上的温度。
也许,正如她所说,并非全是谎言。
也许,我们之间还有重建的可能。
也许...
带着这些纷乱的思绪,我慢慢沉入梦乡。明天将是新的一天,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希望。
8
赵建国的家位于城郊一片老旧的家属区。周日清晨,我开车带着程雪和小雨前往拜访。程雪坐在副驾驶,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自从昨晚我们谈到手表的事后,她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妈妈,我们去见谁呀?小雨在后座晃着小腿问。
去见赵爷爷,他是外公的好朋友。程雪柔声解释,转头看了我一眼,周爸爸说赵爷爷可能有外公留下的东西。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窗外的风景吸引。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天真无邪的小脸,心中一阵柔软。无论发生什么,保护这个孩子是我的首要任务。
赵建国的房子是一栋红砖小楼,门前种着几株月季。我们刚停下车,门就开了。一位白发苍苍但腰板笔直的老人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停在程雪脸上。
小雪...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妈妈了。
程雪的眼泪瞬间涌出:赵叔叔...
老人快步上前,紧紧拥抱了程雪,然后蹲下身平视小雨:这一定是小雨了?你外公经常跟我炫耀他有个聪明漂亮的外孙女。
小雨害羞地躲到程雪身后,又好奇地探出头来。我上前一步,伸出手:赵叔,我是周志远。
赵建国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程远山的好徒弟,我知道你。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进来吧,我们有很多话要谈。
客厅里摆着简单的家具,墙上挂满了老照片。我一眼认出其中一张集体照里的师父——年轻时的他站在赵建国旁边,两人都穿着警服,意气风发。
赵建国注意到我的目光:那是三十年前了,我和老程刚调到缉毒组。他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三十年后,他会被...
赵叔叔,程雪打断他,声音急切,爸爸的手表...在您这里吗?
赵建国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起身拉上窗帘,检查了门窗,然后从内兜掏出一个小布包:我一直随身带着,等你来取。
布包打开,里面正是照片上师父戴的那块老式手表。程雪颤抖着接过,轻轻抚摸表盘,仿佛触碰着父亲的记忆。
这里面有什么?我问。
赵建国示意我把手表翻过来。在表背边缘,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凹槽。我按了一下,表背弹开,露出一个微型存储卡。
老程遇害前一天交给我的。赵建国的声音低沉,他说如果出了什么事,让我保管好,等合适的时候交给你或者小雪。
爸爸知道会有危险?程雪脸色苍白。
赵建国点点头:他查到了'龙腾集团'的核心证据。林修文只是个小卒子,背后是跨国走私网络,涉及毒品、文物和军火...还有高层保护伞。
我握紧拳头,师父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这些证据...赵建国继续说,足以摧毁整个集团。老程用命换来的。
程雪的眼泪滴在手表上。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小雨不安地看着大人们,我向她露出安抚的微笑。
我们需要把这些交给李队长。我说,专案组一直在等关键证据...
我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打断。赵建国皱眉:我没约其他人。
透过猫眼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骤变:快,从后门走!
怎么了?程雪紧张地问。
不认识的人,但直觉不对。赵建国迅速把手表塞给我,带小雪和小雨走,我来应付。
我拉起程雪和小雨正要往后门去,前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踹开了门。
三个黑衣男子冲进来,为首的亮出证件:警察!赵建国,你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跟我们走一趟!
证件看起来很正规,但赵建国冷笑一声:省厅的人我都认识,你们是哪门子警察?
那人脸色一变,突然拔出手枪:那就不演戏了。把手表交出来!
我把程雪和小雨护在身后,迅速评估形势:三个歹徒,一个持枪,两个拿着棍棒。赵叔年纪大了,程雪身体虚弱,还有小雨...硬拼不是上策。
什么手表?我假装困惑,我们只是来拜访老朋友的。
少装蒜!持枪男子逼近,周志远,我们知道你拿了程远山的遗物。交出来,可以留你们全尸。
这句话暴露了他们绝非普通歹徒。我悄悄对程雪耳语:带小雨躲进卧室,锁好门。
程雪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你呢?
拖住他们。我捏了捏她的手,相信我。
程雪眼中闪过挣扎,但小雨的安全让她不得不妥协。她抱起小雨,假装害怕地往后退:别伤害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歹徒的注意力被她吸引,我趁机一个箭步上前,一记手刀劈在持枪男子的手腕上。枪掉在地上,我顺势一踢,枪滑到了沙发底下。
跑!我对程雪大喊。
程雪抱着小雨冲向卧室。另外两个歹徒想追,被赵建国拦住。老人虽然年迈,但身手不凡,一个扫堂腿放倒了一个歹徒。
我和持枪男子扭打在一起。他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几记重拳打得我眼前发黑。肋骨处的旧伤剧痛起来,但我咬牙坚持,不让他有机会去追程雪。
志远!程雪的尖叫声从卧室方向传来。
我转头看去,惊恐地发现第四个歹徒不知何时从后门潜入,正拽着程雪的头发往外拖。小雨被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怒火瞬间吞噬了我的理智。我硬挨了一拳,借力扑向那个挟持程雪的歹徒。我们三人一起摔倒在地,程雪趁机挣脱,跑向小雨。
打电话!我对她大喊,李队的快捷号!
程雪抱起小雨,抓起桌上的座机。但歹徒一脚踢翻了桌子,电话摔得粉碎。
赵建国那边也陷入苦战,老人虽然勇猛,但体力不支,被一个歹徒用棍子击中后背,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情况危急。我拼尽全力打倒面前的歹徒,冲向程雪和小雨。持枪男子已经从沙发底下找回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再动就打死你!他狞笑。
我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就在这时,小雨突然从程雪怀里挣脱,跑向厨房。
小雨!程雪尖叫。
歹徒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秒——这一秒就够了。我扑向持枪男子,同时大喊:程雪,带小雨跑!
枪声响起,一阵剧痛从我肩膀炸开。但我成功将他扑倒,枪再次脱手。程雪没有逃跑,而是抓起一个花瓶砸向另一个歹徒的头。
我不能丢下你!她哭喊着,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我们背靠背站在一起,面对四个歹徒。赵建国挣扎着爬起来加入我们。虽然形势依然绝望,但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了我——至少我们在一起战斗。
手表...程雪喘息着说,不能让他们得到...
我点点头,悄悄把手表塞给她:有机会就带它和小雨跑。
不!程雪抓住我的手,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再一次...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在这一片混乱中,我终于确信了一点:程雪对我的在乎,远超过责任或感恩。
歹徒们重新围上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由远及近。
警察!放下武器!熟悉的吼声传来——是李队长!
歹徒们脸色大变,为首的咒骂一声:撤!
他们想逃,但为时已晚。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来,迅速控制了局面。李队长跑到我面前,看到我流血的肩膀,脸色一变:救护车!
小雨...程雪...我艰难地转头寻找。
我们没事!程雪抱着小雨跑过来,泪流满面,你中枪了...
手表安全吗?我低声问。
程雪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那块手表。李队长的眼睛一亮:这就是...?
证据。我虚弱地笑了,师父用命换来的...
说完这句话,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识。
9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和输液瓶告诉我这里是医院。
志远!程雪疲惫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
小雨...赵叔...我艰难地开口,喉咙干涩如沙。
他们都好好的。程雪握住我的手,小雨在护士站吃冰淇淋,赵叔叔只是轻伤。
我松了口气,试图坐起来,肩膀的剧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程雪按住我,子弹取出来了,但伤口需要愈合。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肚子比之前更明显了,脸色也很差:你呢?你没事吧?
程雪勉强笑了笑:有点...宫缩,但医生说休息就好。她的笑容突然崩溃,志远...你差点死了...为了我们...
值得。我简单地说,捏了捏她的手。
门开了,李队长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醒了?正好,有好消息。
他告诉我们,手表里的证据比想象的更有价值——不仅有走私集团的完整名单和交易记录,还有几个高层官员受贿的证据。国际刑警已经介入,多个国家同步展开抓捕行动。
林修文全招了。李队长冷笑,为了减刑,他把舅舅和整个集团都卖了。程队的仇...终于得报了。
程雪无声地流泪,紧紧攥着我的手。我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五年来的心结,终于可以解开了。
那些袭击我们的人?我问。
集团雇佣的职业打手。李队长表情严肃,他们一直在监视赵叔,看到你们去拜访就行动了。幸好小雨聪明,用赵叔的手机打了求救电话。
我惊讶地看着程雪,她含泪微笑:你教过她紧急情况下按快捷键...她记住了。
这一刻,骄傲和感动淹没了我。那个小小的生命,已经把我们教给她的东西记在心里。
李队长留下文件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程雪,沉默蔓延。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
志远...程雪终于打破沉默,我有话想说...
我静静等她继续。
这五年...我一直在黑暗中。她轻声说,被过去的阴影笼罩,无法真正面对你,面对生活...直到昨天,看到你为我挡子弹...
她的眼泪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才明白,真正的光明是什么。不是执念,不是愧疚...而是珍惜眼前人。
我的心跳加速,不确定她话中的含义。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利用了你...程雪继续说,我不敢奢求原谅。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早已不仅仅是责任或感恩...
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我爱你,志远。不是因为爸爸的遗愿,而是因为你值得被爱...如果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没有立即回答。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师父的恩情,五年的欺骗,小雨的依赖,还有...程雪腹中那个无辜的生命。
那个孩子...我艰难地开口。
程雪的手下意识抚上腹部:我理解...如果你不能接受...
不,我打断她,我想说的是...孩子是无辜的。无论他的生父是谁,都不该决定他的命运。
程雪的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我需要时间。我诚实地说,不是不原谅你,而是...重新认识我们之间的关系。
程雪点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这就够了...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
门突然被推开,小雨抱着一盒冰淇淋冲进来:周爸爸醒了!她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包扎的肩膀,痛不痛?
看到小雨就不痛了。我笑着摸摸她的头。
护士阿姨说你要休息。小雨煞有介事地说,我和妈妈会照顾你的,对吧妈妈?
程雪笑着点头,把女儿搂进怀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构成一幅完美的画面。我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我真正想要守护的——不是出于承诺或责任,而是因为爱。
我们一起回家吧。我说,等医生允许后。
程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家,不是房子,而是彼此相伴的承诺。
好,一起回家。她柔声回应,眼中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但我知道,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带着师父的遗志,带着小雨的笑容,带着程雪的爱...我们终将在光明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