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明远,一个靠古董买卖为生的商人。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农民,在那个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小村庄里挣扎求存。如今,我在城市里有了自己的门面,儿子杜岩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谁能想到,这一桩看似顺遂的婚事,竟会把我拖回那些不愿面对的过去
杜老板,你家这事啊,不解决不行了。莫三姑坐在她那间昏暗的风水铺子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声音低沉而笃定。她的目光从桌上摆放的罗盘移到我的脸上,阴债未偿,这是要断子绝孙的大忌。
我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莫师傅,这话怎么说我家祖上清白,没欠过什么冤魂债。
莫三姑冷笑一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你心里清楚得很。那镜子埋在后院多少年了你以为泥土能掩住所有的秘密
我浑身一震,喉咙发干。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只有我和死去的妻子知道——不对,妻子已经不在了,她怎么可能开口
别装糊涂了。莫三姑放下茶杯,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准亲家那边要求‘家宅安宁证明’,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如果你再这样遮遮掩掩,这婚就黄了!
我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确实,林家是书香门第,讲究规矩礼数。他们提出这个条件时,我还觉得荒唐可笑,但现在看来,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回到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庭院,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我站在后院的老槐树下,盯着脚下的土地。这里曾经是我亲手挖坑埋镜的地方,也是我将亡妻遗物永远封存的地方。
爸,你干嘛呢杜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穿着一身西装,正准备去见未婚妻林珊。
没什么。我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早点回来,今天别喝酒。
杜岩皱了皱眉,显然察觉到我的异样。爸,最近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因为林家的事
没有,你别瞎猜。我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目送儿子离开后,我再次蹲下身,用鞋尖拨弄着地面。二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又浮现在脑海中……
那天晚上,妻子难产,医生问我保大还是保小。我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后者。当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出来时,我如释重负,却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后来,我听说妻子生前最爱的一面梳妆镜被丢弃在医院,便偷偷取回来埋在这里。当时我只是想给她留点念想,没想到竟成了祸端。
夜里十点多,杜岩还没回来。我坐在客厅抽烟,电视开着,但音量调得很低。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哼唱声,像是女人在低声吟唱戏曲。
我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烟灰掉在地上。谁在楼上
没人回答。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走上楼梯。声音越来越清晰,分明是从杜岩的房间传出来的。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愣住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但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光映照出墙壁上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的轮廓像极了一个女人,正在对镜梳妆。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杜岩打来的。
爸,你没事吧刚才听见家里有动静。
呃,没事,可能是风吹的。我强装镇定,挂断电话后却发现,墙上那个影子依然存在,而且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
第二天清晨,我决定找莫三姑商量对策。然而,刚走进她的店铺,她就神色凝重地递给我一张泛黄的纸条。
昨晚有人托梦给我,说这镜子不简单。她压低声音,它不仅封印着你亡妻的怨气,还藏着另一个枉死的灵魂。
另一个灵魂我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莫三姑叹了口气,据说这镜子来自民国时期,原主人是一位戏班名伶。她因情所困,被负心人害死,尸体就藏在镜框夹层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怨念始终未能消散。
我听得毛骨悚然,却忍不住追问:那该怎么办
解铃还需系铃人。莫三姑缓缓说道,把镜子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回到家中,我召集工人开始挖掘后院。随着泥土被一层层刨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终于,一面鎏金镜出现在眼前。
镜子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边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当我伸手触碰它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哭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郎君可记得白露之约……
镜面上竟然浮现了一行字迹,笔迹纤细隽秀,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哀伤。
我吓得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这时,天空骤然变暗,乌云密布,狂风卷起落叶,整个院子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当天晚上,杜岩回家时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显得恍惚不安。
爸,我感觉最近有点怪怪的。他低声说道,总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控制我。
我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具体说说。
杜岩迟疑片刻,忽然抬起头,眼神变得陌生而妖媚。其实,我昨晚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会唱戏了……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嗓音骤然拔高,唱起了《锁麟囊》中的选段: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哀筝随急管……
歌声婉转悠扬,却又透着一股阴森寒意。我呆立原地,看着儿子的脸逐渐扭曲变形,仿佛另一个人取代了他的身体。
窗外雷电交加,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影……
(第一章节完)
杜岩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捂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呼吸。他的脸涨得通红,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地倒在地板上。
杜岩!我冲过去扶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冰冷得不像话,仿佛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我用力拍打他的脸颊,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眼睛。但那双眼睛……不对劲。瞳孔深处似乎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陌生神情。
爸……他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妈妈。
我的心猛地一沉。胡说什么你妈早就去世了!
不,她就在镜子里。杜岩挣扎着坐起身,指向角落里的鎏金镜。那镜子不知何时被搬到了客厅,静静地立在那里,镜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第二天早晨,林珊来了。
她是杜岩的未婚妻,一个温婉知性的女孩,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对封建迷信嗤之以鼻。然而,当她看到那面镜子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什么她指着镜子,语气有些颤抖,为什么我觉得它很熟悉
只是一件老古董而已。我强装镇定,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前几天刚挖出来的,准备送给博物馆收藏。
林珊没有接话,而是缓缓走近镜子,伸手触碰镜框上的花纹。突然,她的动作僵住了,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听到了什么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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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吧杜岩赶忙上前拉住她。
你们听不到吗林珊转过头,眼神惊恐万分,有人在唱戏……而且,那个人的声音特别像……
她的话还没说完,镜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与此同时,镜面迅速结起一层浓密的水雾,上面浮现出几个扭曲的大字:
郎君可记得白露之约
够了!我怒吼一声,抓起一块布将镜子盖住,试图平息这一切荒唐的闹剧。然而,我的手刚碰到镜框,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低语:
杜明远,你还记得那个雨夜吗
我浑身一震,差点跌坐在地上。这个声音……是妻子的声音!
爸!杜岩和林珊同时跑过来扶住我,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我们不能再留着这东西了。林珊果断说道,必须把它处理掉!
不行!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它毕竟是件文物,随便丢弃可能会惹麻烦。
可它已经惹麻烦了!林珊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怒,你没看见杜岩最近的变化吗他每天晚上都在梦游,还会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疯掉!
杜岩低下头,沉默不语。我能感觉到他的抗拒和恐惧,但他没有反驳林珊的话。或许,连他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些诡异现象的真实性。
为了弄清楚真相,我决定再次拜访莫三姑。
风水铺子里依旧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莫三姑正在擦拭一张符纸,见我进来,抬眼问道: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包括镜中的字迹、杜岩的反常表现以及林珊的直觉反应。
听完后,莫三姑叹了口气,神色越发凝重。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这镜子不仅封印着你亡妻的怨念,还牵扯到另一个枉死的灵魂——民国时期的名伶。
名伶我愣了一下,她怎么会和我家扯上关系
因为她也是受害者。莫三姑缓缓说道,根据民间传说,这位名伶曾与一名富家公子相恋,却被对方始乱终弃。后来,她怀了他的孩子,却因羞愤自尽。尸体被藏在镜框夹层里,至今未能入土为安。
所以,她们两个灵魂才会纠缠在一起我喃喃道。
没错。莫三姑点头,你的亡妻因为难产含恨而逝,而那位名伶则因情所困郁郁而终。两者的共同点都是‘未完成的心愿’。换句话说,她们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彻底解脱。
那该怎么办我急切地问。
莫三姑沉思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破解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找到当年害死名伶的凶手,替她讨回公道;二是举行一场特殊的超度仪式,让她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超度仪式我皱眉,具体怎么做
需要一面干净的铜镜作为媒介,再加上一些特定的咒语和供品。莫三姑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种方法风险很大。一旦操作失误,就可能唤醒更多的怨灵。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我刚推开门,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戏曲声。这一次,不是杜岩在唱,而是直接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哀筝随急管……
我快步跑上楼,发现杜岩正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机械地梳理头发。他的表情呆滞,嘴里喃喃重复着同一句戏文。
杜岩!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醒醒!别再靠近那镜子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无神。爸……妈妈让我帮她梳头,她说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胡说八道!我怒喝一声,将梳子夺过来摔在地上,你妈早就死了!不要再被这些东西迷惑了!
话音刚落,镜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一道苍白的手臂从镜面伸出来,直直朝我抓来。
我慌忙后退,摔倒在地。那只手臂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又缩回镜子里。镜面上重新浮现一行字:
杜明远,你欠我们的,该还了。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妻子临终前的画面,还有那个雨夜我做出的选择。我知道,这一切绝非偶然。镜子就像是一扇通往过去的门,将所有埋藏的秘密一一揭开。
而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节完)
第二天清晨,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杜岩和林珊都不见踪影,只有那面被布盖住的鎏金镜孤零零地立在角落,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杜岩!林珊!我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正当我准备上楼查看时,大门突然被推开,林珊慌张地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如纸。
杜叔叔,不好了!她气喘吁吁地说,杜岩他……他不见了!
什么我心头一紧,急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走到半路,他就突然挣脱我的手跑掉了。林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要回来看镜子,还说妈妈在等他……
我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先别急,我们一起去找。
我们沿着街道一路寻找,最终在城郊的一座废弃戏院前找到了杜岩。他站在破旧的大门前,神情恍惚,嘴里轻声哼唱着《锁麟囊》的选段。
杜岩!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转过头,眼神迷离而陌生。爸,妈妈让我来的。她说这里有答案。
什么答案我皱眉问道。
杜岩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进戏院。我和林珊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戏院内部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舞台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与我家里的鎏金镜极为相似。杜岩站在镜子前,缓缓伸出手,触碰镜面。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哀筝随急管……他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以往更加凄厉动人。
突然,镜子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一位穿着旗袍、梳着盘髻的女人。她的脸庞精致却惨白,嘴角挂着一抹悲凉的微笑。
杜明远,你终于来了。女人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幽怨,二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你还记得吗
我浑身一震,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动弹不得。那个声音……的确是妻子的!
阿莲……我喃喃道,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光是她。另一个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带着浓重的恨意,还有我。
话音刚落,镜中的画面骤然变化。原本温婉的妻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戏服的年轻女子。她的脸上涂满厚重的脂粉,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杜明远,你以为时间可以抹去一切罪孽吗名伶冷冷地注视着我,当年那个负心人,就是你的曾祖父。他不仅抛弃了我,还将我的尸体藏在这面镜子里,让我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不可能!我家祖上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以为你知道的真相就是全部吗名伶嘲讽地笑道,看看你的儿子吧,他已经被我们的怨念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变成下一个祭品。
听到这里,杜岩突然痛苦地捂住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似乎正在承受某种极大的折磨。
杜岩!林珊冲上前抱住他,泪流满面,求求你们放过他!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误会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如果不是为了给他讨回公道,我又怎么会选择牺牲自己
我愣住了,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妻子临产时的挣扎、医生询问保大保小时的犹豫、以及我最终做出的那个决定……
原来……我哽咽着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妻子的声音变得柔和,却依旧带着深深的哀伤,但我还是选择了原谅你。因为我知道,你只是太想要一个儿子罢了。可是现在,你必须面对自己的错误了。
就在这时,镜子里伸出两只苍白的手臂,将我牢牢抓住。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它们的力量。
放开我爸!杜岩猛然清醒过来,扑向镜子试图救我。然而,他的身体刚接触到镜面,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了进去。
杜岩!林珊惊呼一声,也跟着扑上去。但为时已晚,镜面瞬间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舞台上只剩下我和林珊两人,彼此对视,沉默良久。
林珊,我们必须找到办法救他们。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莫三姑提到的那个超度仪式,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林珊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会帮你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当天晚上,我们按照莫三姑的指示,在戏院内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祭坛。铜镜摆放在中央,周围点燃蜡烛和香火,供奉着水果和糕点。
记住,仪式开始后不能中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莫三姑通过电话叮嘱道。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笔记本,开始念诵咒语。随着每一个字吐出,镜面逐渐泛起水雾,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是妻子,一个是名伶。
杜明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妻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果你真心悔改,就让我们得到解脱吧。
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儿子。
镜中的身影渐渐清晰,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平和。她们同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面。
谢谢你,终于给了我们一个交代。名伶微笑着说道,随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妻子则停留片刻,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我。好好照顾杜岩,他会没事的。
说完,她也融入了光芒之中。
镜面恢复平静,整个戏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杜叔叔……林珊轻声唤道,你看那边!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杜岩正躺在舞台边缘,昏迷不醒。我急忙跑过去,发现他的呼吸平稳,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没事了。我松了一口气,将他抱起来,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我把鎏金镜重新包裹好,准备送交博物馆收藏。林珊提议举行一场朴素的婚礼,不需要任何繁琐的礼节。
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其他的都不重要。她说道。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但至少,我们一家人还能重新开始。
然而,就在新婚之夜,杜岩和林珊收到了一张匿名戏票,上面写着两个字:
白露。
(第三章节完)
那张戏票静静地躺在婚床上,仿佛一张无声的邀请函。杜岩和林珊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安与疑惑。
爸,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杜岩将戏票递给我,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我接过戏票,仔细端详。纸张泛黄,边缘微微卷曲,上面用毛笔工整地写着白露二字,落款是一枚模糊的印章图案,像是某个古老的戏班标志。
白露……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镜子中的那些画面——妻子的哀求、名伶的怨恨,以及她们提到的那个白露之约。
这是警告,还是某种未完成的仪式林珊低声说道,眉头紧锁,我们刚解决了问题,怎么又冒出这个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既然接受了这场试炼,就必须面对到底。
当天晚上,我们按照戏票上的时间来到城郊的一座老戏院。这座戏院比之前找到杜岩的那座更加破败,墙壁斑驳脱落,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门口挂着一块早已褪色的木牌,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白露戏班的字样。
这里就是她们提到的地方。杜岩喃喃道,声音里透着复杂的情绪,妈妈和那位名伶的故事,也许都始于这里。
我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舞台中央的地板上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与我们家里的鎏金镜几乎一模一样。镜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们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是妻子阿莲。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那位民国名伶:杜明远,你终于履行了承诺。
我和杜岩、林珊站在镜子前,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的发展。镜中的画面逐渐清晰,两个女人的身影同时浮现出来。一个是温婉贤淑的妻子,另一个则是冷艳悲凉的名伶。
今天是白露之约的最后一夜。名伶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二十五年前,你选择了保小弃大,让你的妻子含恨而逝;百年之前,你的曾祖父选择了逃避责任,让我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如今,这一切需要一个终结。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我沉声问道,通过折磨我的儿子,逼我面对过去
不完全是。阿莲的声音柔和却坚定,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生命中有些选择无法挽回,但悔改永远不晚。杜岩经历了这些痛苦,也是为了让他懂得珍惜眼前人。
她看向杜岩,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孩子,妈妈一直都在看着你。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但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要学会承担责任,而不是逃避。
杜岩眼眶湿润,哽咽着点了点头。妈,对不起……我以前太自私了,总是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现在我才明白,真正需要改变的是我自己。
名伶的目光转向林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至于你,小姑娘,你的出现并非偶然。你身上流淌着戏曲世家的血脉,注定要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只有你才能解开最后的谜题,让我们的灵魂得到真正的解脱。
林珊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会觉得那面镜子如此熟悉。
她缓缓走到镜前,双手轻轻触碰镜框。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从中飘出两缕青烟,分别凝聚成阿莲和名伶的实体形象。
谢谢你们。阿莲微笑着对我说,我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
名伶则转头注视着空荡荡的戏院,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这一百年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杜家欠下的债,今天总算还清了。
就在两人即将消散之际,林珊忽然伸手拦住她们。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白露之约’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们反复提到它
阿莲和名伶对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这不是诅咒,而是祝福。阿莲解释道,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之一,象征着新生与希望。当年,你曾祖父和那位名伶原本约定在这一天私奔,可惜计划失败。但今天,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让所有的遗憾画上句号。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整个戏院开始剧烈摇晃,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掉落,舞台中央的镜子彻底碎裂。
快走!我大喊一声,拉着杜岩和林珊冲出了戏院。
当我们跑出大门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头望去,那座承载了无数秘密的老戏院已经坍塌成废墟。月光洒在残垣断壁上,为这片荒凉的土地增添了一丝宁静。
结束了……杜岩长舒一口气,握紧了林珊的手,以后再也不会有噩梦了。
我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但至少,我们一家人还能重新开始。
几天后,我们将那面鎏金镜捐赠给了戏曲博物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展柜,镜面依旧泛着幽幽的光芒。据说,每到深夜,保安总能听见里面传来男女对唱《春闺梦》的声音,旋律悠扬动人,令人陶醉。
至于那张匿名戏票,则被杜岩珍藏起来,作为这段不可思议旅程的纪念。
或许,人生就像一面镜子,照见的不仅是别人的模样,更是自己的内心。只有直面过去的阴影,才能迎接真正的光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