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丑八怪,丑到能吓死鬼的那种。

有一天,被我丑哭的鬼们结伴闯进我的梦里将我吓晕。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捏脸系统。

(一)

从小我就意识到自己是个丑八怪。

在老师强调不能以貌取人的时候,

在妈妈给我戴上口罩的时候。

在朋友....哦,不对,我没有朋友。

我清楚的意识到,长得丑,我什么也不配拥有。

我的口罩又被爱挑事的男同学扯了下来。

林沫,你吓到我了,赔我医药费,校花安琦尖叫着捂住眼睛。

这声尖叫像是一个信号。

她的小跟班们迅速将我围起来,扯头发,扒衣服,踹上几脚,搜刮走我身上所有的钱。

就这么点今天你又吓到了琦琦,上次的账都还没平呢。

吴优将她的手从我的口袋掏出,用纸巾嫌弃的擦了擦。

确认她们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我面无表情的捡起口罩戴上。

紧接着,在我坐下时,身后的张扬会习惯的将我的椅子挪开。

如果我的胳膊上没有摔出淤青,这样的闹剧会重复一整天。

最开始也有人会站出来替我出头,时间久了大家都麻木了。

我也习惯了,无所谓,就像妈妈说的,我来学校是为了学习。

在妈妈被生活的担子压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我的成绩单总会让她眼前一亮。

所以,我会忍下去。

但他们却更来劲了。

这天放学后,我被她们反锁在了6楼的厕所。

就算是我这样的边缘人物也听说过,这里晚上会闹鬼,它会逼你和它一起玩,引导你从六楼跳下去。

我哭泣。

我捶门。

我嘶吼。

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最后,灯也被关掉了。我搂紧自己缩在角落,彻底绝望。

见我没了动静,门外的嬉笑声暂停,吴优小声道,你们说,她会不会被吓疯!。

不会吧,天天看自己的那张脸,她的胆量应该早锻炼出来了。

可是厕所闹鬼诶,我觉得她会。

......

脚步声渐远,我已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了结果,她们都觉得我不会。

周遭越来越安静,我将自己搂得更紧了,心跳声和喘息声越来越急。

水管的滴答声像是一种诡异的前奏。

我屏住呼吸,紧紧闭上眼睛。

可我还是看到数个黑色的影子朝我飘过来。

大脑一片空白,我被吓晕了。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三个穿着白裙的长发鬼在给我磕头。

谢谢你把我们丑死了,终于不用被困在这个厕所了。

你不知道,我们在这呆着都被腌入味了。

作为谢礼,这个捏脸系统给你!,一只冰冷的手摸上我的额头,有阵阵暖意涌入眉心。

我鼓起勇气问道,什么是捏脸系统

有了它,你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喏,像这样,把你脑海中浮现的样子,捏到你的脸上。

想着你最想要的脸——

皮肤要像剥壳鸡蛋——

眼睛再大点——

对,就是这样——

长发鬼将镜子递给我,好了,你看看。

我接过,镜子里,柳亦菲标志性的杏眼正惊恐地瞪着我。

(二)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我还活着。

当转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我真的变成了柳亦菲。

只听见咔嚓一声,门开了,扫地阿姨痴呆的看着我,愣在了原地。

不愧是柳亦菲,连阿姨都被美到了。

我强忍住笑向阿姨说了声谢谢。

去教室的路上,周遭的人都在纷纷看我,我不免暗爽,

这就是变成美女的感觉吗

我要是说我是那个丑八怪林沫应该没人会信吧。

想了想,我又找了个地方微调了一下。

调到好看,但一眼能看出来是林沫的程度。

可回头率还是只增不减。

直到进教室,看见整齐划一的校服时,我才想起来今天是学校统一穿校服的日子。

罚站是逃不过了。

但我没想到,段舟也没穿校服。

段舟是隔壁班的第一名,也是许多女孩的暗恋对象,我也不例外。

他笔挺的站在我旁边,手里还攥着两包子。

吃吗我听见你肚子叫了。

我受宠若惊的接过。

那我们,算是认识了

嗯。我点了点头,不敢看他。

这个包子,我吃了好久好久。

罚站结束,我拖着酸胀的腿回到教室。

却看到课桌被掀翻在地,一片狼藉。

吴优正端起一盆水,泼向了我的作业书本。

你也配和段舟说话

离段舟远一点!下次,可就不止这些了。

警告完,安琦得意的回到座位上。

我不配,你就配吗,我大吼道,捡起地上泥泞的课本砸到她身上。

连带着小跟班们,一人三本。

这是我,第一次反击。

原本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视线聚焦在我的身上。

她们气急的将我围了起来,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架势。

我一个个的瞪了回去,不再像之前那样瑟缩着将头埋在肩膀里。

还敢瞪我,你疯了吗!

吴优将手挥起,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的拉走跟班们。

我不明所以的坐下整理课桌,隐约听到她们似乎在讨论我。

昨天把她关在厕所,她是不是疯了!

该不会她鬼上身了吧,她连口罩都没戴。

......

最后她们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我疯了。

我难得的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三)

放学后我直奔理发店。

现在,我不需要长到能遮住脸和眼睛的刘海了。

推门进去,我发现安琦也在。

真是冤家路窄。

我只当没看见她,找了个位置坐下。

美女,你这脸型可真完美,跟明星似的。

我的天呐,你要是剪这个明星的发型,应该比她本人还好看吧。

旁边的理发师似乎在尽力讨好安琦好完成办卡任务。

安琦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说到办卡时,安琦突然指了指我。

你说,长她那样,适合剪哪种发型

理发师淡淡的笑了笑,拿不准我和她的关系,其实刚才那款发型就挺百搭的,但是美女你剪肯定最好看了。

你是说,让她和我剪同款发型,安琦不悦的将发型杂志扔在桌上。

我摆了摆手,给我打薄简短,长度到下巴就可以了,谢谢

好的美女。,我身后的发型师熟练的剪了起来。

美女安琦突然拔高音调,引得其他顾客纷纷侧目,你们店是瞎了吗就她这张脸——她故意拖长声调,叫她美女不觉得讽刺吗

我们都是这样叫客人的啊。,我身后的剪发小哥不明所以。

场面一度尴尬,我微微侧身斜视安琦。

你是不是有病啊,在学校你是校花,出了校门就想当个笑话是吧!

话音刚落,一杯冷水精准的朝我泼了过来,我让你嘴贱,丑八怪!

水珠顺着我的刘海滴落,在浅色衣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整个理发店瞬间鸦雀无声,连吹风机都停了下来。

麻烦快点剪。我抹了把脸,声音比想象中冷静。

不出三分钟,我的头发修剪完毕。

拿上东西,付完钱,我摸去厕所找了个桶。

又走到安琦身后拍了拍她,我看到段舟在外面喊你,像要给你什么惊喜。

她喜出望外的起身走到门外,我捏起鼻子举起水桶,直接从头浇下。

顺手把桶也扣在了她头上。

美女,这是你点的屎到临头,还满意吗

听见她的尖叫声,我满意的功成身退。

摸了摸自己清爽的短发,突然觉得,剪掉的不只是头发,还有那些畏畏缩缩的过去。

(四)

安琦的报复虽迟但到。

体育课的哨声刚响,我就被她们堵在了器材室。

安琦倚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已经不复存在的长发。

应该是昨天那瓶染色药水烧的,药效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

说说吧,你要怎么赔偿我的头发

可惜了。我轻声道。

安琦愤愤道,你也知道可惜我留了三年的头发,每天精心保养...

你在说什么!我在可惜药水只放了半瓶。我打断她,早知道就该整瓶倒下去,直接把你烧成秃子。

听到这,她气的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剪刀呢剪刀在哪,吴优慌乱地摸着口袋:刚、刚才还在的...

在找这个我从袖子里摸出剪刀,迅速将刀刃贴在安琦的脖子上。

你说,你养了三年的头发就值得你大动干戈,那我这些年在你这受的屈辱,被你勒索的生活费...我故意停顿,该怎么讨回来呢

安琦面不改色,你不敢的,你只是个注视自己被欺负,不敢反抗的可怜虫而已。拿什么跟我讨!

那,要不试试

我用力将刀刃微微下压。

你是不是忘了,我被你们在厕所关了一个晚上。想不想知道...厕所里的那个'东西'都跟我说了什么

听到这,她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剧烈收缩。

它说...我故意拖长音调。

啊——!

安琦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推开我,转身就跑,连鞋子掉了都顾不上捡。

跟班们也不明所以跟着跑走。

哈哈哈!,我真的忍不住爆笑。

角落也传来一阵哈哈声。

我心头一惊,谁在那里!

段舟缓缓从器材柜后面走了出来。

不愧是年级第一,胆子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我的耳尖瞬间发烫,手中的剪刀不自觉地藏到身后:你...都看到了

从你拿出剪刀开始,他轻笑,包括你假装见鬼那段...演得不错。

我...那个...,我支支吾吾试图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怕什么,我又不会告发你。

我正要松口气,他又继续说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迷茫的看着他,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考上年级第一。我看了,我们一个考场,你的座位离我很近。

这是要我帮他作弊

我反问,要是我不答应呢

他一改刚才友善的态度,那我就去作证,说你持刀蓄意伤害同学。

段舟竟然是这样的人。

(五)

考试这天,我依段舟所说,把试卷摆放在显眼的地方。

他似乎抄的很满意。

自上次的器材室风波后,安琦再没找过我的麻烦,她有了新的霸凌对象。

吴优。

她成为了之前的我,低头沉默着,等待各种拳脚落在她的身上。

我突然明白了安琦之前说的那句话,你只是个注视自己被欺负,不敢反抗的可怜虫而已。

住手!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我自己都惊得后退了半步。

吴优震惊的看着我,像是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想干嘛!,安琦举起手上的桃木手串,我跟你讲,我可不怕你。

我拉起吴优,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我...我不敢...她的声音细若蚊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安琦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笑:看见没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本性!她晃了晃桃木手串,懦弱得像条狗。

我盯着吴优低垂的脑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按在厕所隔间里的午后,那些被撕碎的作业本,那些无人相助的日日夜夜。

看着我。我抬起吴优的下巴,强迫她直视我的眼睛,连你自己都不愿意保护自己,那别人又凭什么来保护你呢

吴优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烫到一般。

安琦不耐烦地踢翻一旁的椅子:装什么英雄你以为——

闭嘴!我猛地转身,安琦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桃木手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珠子四散滚落。

这一声呵斥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吴优突然站直了身体,她深吸一口气,抬手——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里回荡。安琦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敢这么对我!

这一巴掌,是为了上周你往我水杯里倒粉笔灰。吴优的声音不再颤抖,她抬起另一只手,这一下,是为了昨天你撕掉的作业本。

周围的同学渐渐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像,有人小声叫好。安琦的脸色由红转白,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往日的跟班们都躲在了人群后面。

有什么东西被瓦解了。

(六)

考试成绩出了,我还是那个年级第一。

段舟各科成绩无效,喜提年级倒数第一。

也算是帮他完成心愿了吧,考倒数第一也不容易。

林沫,来一下办公室。班主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推开办公室门时,我看见了段舟挺直的背影,他身旁站着安琦。

有人举报你持刀威胁同学。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

段舟转过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痛心,老师,我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说出来。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我举着剪刀的照片。

那天在器材室,她就是这样威胁安琦的。

安琦配合地露出惊恐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并不存在的伤痕。

她今天反常地穿着高领毛衣,像是要遮掩什么。

而且...段舟压低声音,这次考试,她故意给我换了支石墨有问题的铅笔,导致我成绩无效。

教导主任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班主任担忧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

我要是说,是安琦霸凌我,你们信吗教导主任的脸色变得凝重。

至于铅笔的事,段同学常年考试年级第二,从未赢过我,我为什么要故意给他换铅笔让他成绩无效呢

要不要调监控看看,考试时到底是谁一直在踢我椅子

段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吴优抱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口,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老师,这是您要的考场监控备份...还有,我作证,是段舟威胁林沫帮他作弊的。

那天我也在场,这......其实是一场校园霸凌,林沫是出于自卫才这样做的。

安琦欺负林沫已经很久了,我也曾参与其中。

吴优拿出手机,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里,我被安琦按在厕所隔间,冷水从头顶浇下,视频里的笑声远远大于我的尖叫声。

这是去年11月7日。吴优的声音不再颤抖,还有更多。

安琦试图伸手去暂停视频,教导主任拍案而起。

安琦,解释一下这些视频里你的行为

安琦伸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结巴道,老师,这些...这些只是玩笑...

这是玩笑还是让你的家长过来说吧。

教导主任抓起座机话筒,通知安琦家长现在立刻来学校!顺便通知警方调取完整监控记录。

取证并不难,视频,照片,证人,应有尽有。

事情彻查清楚后,安琦和她的跟班们,还有吴优,都被开除了学籍。

不知道是谁将那些霸凌视频上传到了网上,我的脸还被贴心的打上了码。

安琦和她的跟班们在网上被扒的干干净净,一度还上了当地的新闻。

而段舟也掉下男神神坛,喜提作弊侠的外号。

长得好看不也还是垃圾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长得不好看又如何呢

(七)

出差一个月的妈妈终于要回来了。

我特意提前三小时起床,按着妈妈偶像的照片,用捏脸系统调整自己的五官。

这一次,我终于有除了成绩单之外的东西,可以让妈妈开心了。

门铃响起时,我几乎是跳着去开门的。

妈!你看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妈认真看了我半晌,眼睛竟然红了。

沫沫,你竟然把头发剪短了。妈妈不在家的日子,你有按时吃药吗

我愣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认为最完美的鼻梁:妈,你没发现我变好看了吗

我看看啊。

妈妈捧起我的脸,左右转了转。

好像变白了一点,诶,出差前长的那颗痘痘不见了。

妈你不觉得我长得像你的偶像吗

瞎说什么呢,你是我女儿,你长得像我!

难道是失效了我不甘心的跑回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脸,没问题啊,为什么妈妈看不出来。

门外,妈妈的声音带着担忧:沫沫,这一个月你是不是没有乖乖吃药。

药什么药

我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整齐码着几瓶从没见过的药,标签上写着抗妄想症用药。瓶身上的便签是妈妈的字迹:【每日三次,每次两粒】

记忆的碎片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医务室老师怜悯的眼神。

妈妈和医生在走廊的低声交谈。

第一次吃药被噎住的难受。

我颤抖着打开水龙头,把冷水泼在脸上。

抬起头时,我看到镜子里是那个最真实的我。

那些我以为已经消失的痘痘、眼袋和不对称的脸型,都还一一存在着。

根本没有什么捏脸系统,都是我的大脑在长期遭受安琦等人霸凌后,分裂出的自我保护机制。

在外人看来,我的脸压根就没变过。只有我自己,在脑海中幻想着各种形象来蒙蔽自己的眼睛。

原来不是我的脸招来了霸凌,而是我缩起的肩膀、躲避的眼神和习惯性道歉的姿态,像块写着来欺负我的招牌。

什么丑八怪,那不过是我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妈妈轻轻抱住我。

你知道吗这次回来,我第一眼就发现你变了。不是长相,而是你站在门口时,背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

你的眼睛很亮,就像那照片里你小时候一样。

妈妈指了指挂在客厅的照片。

照片里六岁的我啃着西瓜,汁水糊了满脸,却笑得灿烂夺目。

那个从未怀疑自己价值的小女孩,和镜中现在的我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