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在后脑勺的剧痛中醒来的。
这感觉太过真实,不像是在做梦。
可我分明记得,昨晚我还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忙着抢救一个心梗患者。
还没等我弄清楚状况,一盆冷水突然泼在脸上。
我猛地呛咳起来,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老嬷嬷的脸。
装什么死!世子爷的马你也敢惊
她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拽起来,那力气大得让我头皮生疼,滚去浣衣房干活!
我踉跄着被推出去,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青砖黛瓦的庭院,穿粗布衣裳的仆人,一切都透着陌生和陈旧。
就在这时,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具身体叫柳青黛,是靖安侯府的浣衣丫鬟,今早因为惊了世子的马,被鞭子抽中后脑。
我摸了摸伤口,黏腻的血沾了满手,心里一阵发怵。
这真不是什么恶作剧,我是实实在在地穿越了。
还没走到浣衣房,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世子中毒了!府里懂医的全去主院!
我被一个管事嬷嬷拽着就跑,耳边是她急切的催促:你不是说过你爹是郎中赶紧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主的父亲确实是个游医。
可我是个现代急诊科医生啊,那些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药品都没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主院里乱作一团。
床榻上躺着的年轻男子面色青白,胸口插着一支箭,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三个老太医围在旁边摇头。
毒已入心脉......
我挤上前观察伤口,看到那明显的中毒症状。
现代医学知识在脑海里瞬间翻涌,几乎是脱口而出:需要立即放血解毒,否则活不过一个时辰。
满屋子人震惊地看向我。
哪来的贱婢胡说八道!老太医厉声呵斥。
我顾不上他们的反应,现代医生的本能让我只想救人。
我直接抓起桌上的银针,在众人惊呼声中刺入世子曲池、合谷两穴。
黑血顺着针尖渗出,我又用匕首在伤口划开十字,用力挤压。
这在现代是基本的清创排毒手段,可在这古代,却惊世骇俗。
大胆!有人要来拉我。
这时,床上的世子突然咳嗽一声,眼皮微动。
世子醒了!满屋哗然。
我松了口气,正要后退,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世子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
我心里一慌,在现代哪见过这么威严的眼神,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管事嬷嬷赶紧把我拽到一旁跪下:世子爷恕罪,这丫头莽撞......
你叫什么他的声音因中毒而沙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奴婢柳青黛,浣衣房的。
我低着头,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就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一个浣衣婢,会解毒
他语气平淡,却让我后背发凉。
阎罗笑是剧毒,无药可解。
我用的放血疗法在这古代太显眼了,肯定引起他怀疑了。
奴婢的父亲是游医,小时候学过些皮毛。我编了个理由,心里默默祈祷能糊弄过去。
世子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管事立刻把我带了出去。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三日后,管事嬷嬷突然来浣衣房找我:收拾东西,世子调你去书房伺候。
为何我下意识问,心里满是疑惑和不安。
在这古代侯府,一切都充满未知,我真怕又掉进什么坑里。
嬷嬷冷笑:世子爷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当晚,我抱着包袱站在世子书房外,心跳如擂鼓。
在现代,我可没经历过这么紧张的场面。
深吸一口气,我推门进去。
世子正在看折子。
烛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冷峻,那气场让我这个现代人都有些发怵。
会研墨吗他头也不抬地问。
会。我赶紧回答,生怕答错一个字。
过来。
我轻手轻脚走到书案旁,开始研墨。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墨块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
我心里却在疯狂琢磨,这世子到底想干嘛,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突然,他开口:阎罗笑产自南疆,中者必死。
他放下毛笔,抬眼看我,那眼神就像能看穿我。
太医院院首都说无解。
我手一抖,墨汁溅出几滴。
这可是露馅的节奏啊,我在心里疯狂想着对策。
奴婢只是......
柳青黛。他打断我,你父亲真是游医
我心跳加速:是。
回答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真怕被他听出破绽。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不信。
2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在书房伺候。
世子很少说话,但我总能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
有时我整理书架,回头就发现他在看我。
有时我端茶进去,他会突然问些医理问题。
我只能一边回忆原主父亲那点游医知识,一边用现代医学概念打马虎眼,每次都提心吊胆的。
一个月后的雨夜,我送茶时不小心打湿了一本医书。
慌忙擦拭时,一张纸从书页中飘落。
上面详细记录了我这一个月的一举一动。
何时起床,和谁说过话,甚至包括我偷偷在房里用炭笔写的现代医学笔记。
这要是被发现,我穿越的事肯定瞒不住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浑身发冷。原来他一直在监视我。
看够了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世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地。
他伸手抽走那张纸,神色平静:你的字很特别,不像大梁的写法。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书架。
在现代,我可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这要怎么应对啊
世子爷到底想怎样
他轻轻掸了掸那张纸,烛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动:我对你很好奇,柳青黛。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锐利的眼神。
一个会解奇毒、写字怪异、懂失传针法的浣衣婢......他向前一步,你究竟是谁
自从那夜在书房被世子识破后,我在侯府的日子变得微妙起来。
世子没再逼问我身份,却开始频繁让我接触府中事务。
第一件事,是厨房闹鬼。
侯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半夜撞见白衣女鬼,吓得病倒了三日。
府里人心惶惶,连守夜的婆子都不敢单独当值。
你去查。
世子把对牌扔给我,眼神意味深长。
我心里直犯嘀咕,这不会又是个坑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我在厨房蹲守两夜,终于发现是有人用硝石制冰,再披着白布装神弄鬼。
顺着冰碴痕迹,揪出了二房派来捣乱的丫鬟。
这在现代,用化学知识解释很简单,可在古代,还得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如何知晓硝石遇水结冰世子翻着我写的呈报。
奴婢父亲教的。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心里默默庆幸原主父亲是游医,还能勉强糊弄一下。
他轻笑一声,没拆穿。
我却知道,他肯定还在怀疑我,只是没说破而已。
第二件事,是侯爷的怪病。
老侯爷突然浑身起红疹,太医们束手无策。
我凑近一闻,他枕边的熏香有杏仁味,脑海里立刻闪过氰化物中毒的诊断。
在现代,这是很常见的中毒案例。
但在古代,可没人知道氰化物是什么。
我立即开窗通风,用蛋清灌肠,救回老侯爷一命。
这不是医术。世子深夜把我叫到书房,桌上摊着我扔掉的毒香囊,大梁没人认得这种毒。
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我后背渗出冷汗。
这可怎么解释啊,我在心里疯狂思考。
奴婢......
明日搬来听雪轩。他突然说,我院里缺个懂药的。
我知道,这是他又在试探我,但也没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第三件事,是三小姐落水。
赏花宴上,三小姐突然栽进荷花池。
我跳下去救人时,摸到她裙角绑着的石块——是谋杀!
我用现代心肺复苏救活她,又在众人面前拆穿大夫人的阴谋。
在古代,这救人手法肯定惊世骇俗,我刚做完就知道又要麻烦了。
当晚,世子把我按在回廊柱子上:你救人的手法,我从没见过。
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淡淡的酒气。
世子喝多了。我想躲开,却被他扣住手腕。
柳青黛。他指腹摩挲着我腕间脉搏,留在我身边,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自由吗我反问。
在现代,自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在这古代侯府,自由却成了奢望。
他眼神一暗,松开手:除了这个。
转折发生在腊月初八。
世子醉酒归来,直接闯进我房里。
他带着寒气将我压在被褥间,滚烫的唇擦过我耳垂:我要纳你为妾。
我浑身僵硬:我说过不做妾。
在现代,我哪能接受这种不平等的关系。
由不得你。他咬住我颈侧软肉,你知道太多秘密了。
3
第二天,翡翠镯子套在我腕上,全府都知道我是世子的人了。
我心里又气又急,开始筹划逃跑:用青霉素制造伤口感染,买通药童准备假死。
青霉素还是我穿越时带在身上的,没想到现在成了逃跑的关键。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应付夜夜来我房里的世子。
他总爱把玩我研制的药丸,漫不经心地说:你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翡翠镯子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我盯着它看了整整一夜。
自那日世子宣布纳我为妾,这镯子就像枷锁般扣在我手腕上,怎么也取不下来。
府里下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嫉妒的,有怜悯的,更多的是等着看我笑话的。
姑娘,药来了。阿竹端着药碗悄悄溜进偏院,这个十二岁的药童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接过药碗,里面黑褐色的汤药散发着苦味。表面看是治疗风寒的药,实际上···
青霉素培养得如何了我压低声音。
阿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按姑娘教的法子,成了。
我拔开瓶塞,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
在现代这是救命的药,在这里,它将成为我假死脱身的关键。
4
第一步:制造伤口
腊月十五,世子离府巡查军营。我故意在修剪梅枝时失手,锋利的剪刀在手臂划出三寸长的伤口。
这一下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为了自由,只能忍着。
哎呀!快请大夫!丫鬟们乱作一团。
我捂着流血的手臂,看着她们跑去叫人,迅速将青霉素粉末撒在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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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引发高热
当晚,伤口果然开始红肿溃烂。
我发起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
太医来看过,只说是伤口邪毒入侵。
怎么会突然恶化世子深夜赶回,身上还带着落雪的寒气。
他掀开我的衣袖,看到溃烂流脓的伤口时,瞳孔猛地一缩。
疼......我虚弱地呻吟,演技在这时候发挥到了极致。
他一把抱起我放到床上,转头怒吼:治不好她,你们全都陪葬!
第三步:假死药
三天后,我的病情急剧恶化。
趁着世子被侯爷叫走的空隙,我吞下阿竹准备的龟息散。
这药能让人呼吸心跳降到最低,维持十二个时辰的假死状态。
姑娘......阿竹红着眼眶给我换上寿衣,乱葬岗那边都打点好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表示感谢,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缓慢呼吸。
第四步:金蝉脱壳
我死在一个雪夜。
太医宣布断气时,世子一脚踹翻了药柜。
他抱着我的尸体坐了一整夜,谁劝都不松手。
世子节哀......老管家跪着哭求,柳姑娘该入土为安了。
最终我被一卷草席裹着,扔进了乱葬岗。
子时,阿竹带着他哥哥准时出现。
他们把一具女尸换上我的衣服,又给我的尸体易容成陌生模样。
姑娘快走!阿竹塞给我一个包袱,里面有银票和路引,往南走三百里就是江州。
我最后看了一眼侯府的方向,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5
一年后
江州
柳大夫,我家小姐的病......
气血两虚,按这个方子吃七日。我写下药方递给丫鬟,腕间的银镯随着动作轻响。
这一年我化名柳素问,在江州开了间医馆。凭借现代医术,很快成了当地有名的女郎中。
听说了吗靖安侯世子退婚了!门外两个妇人窃窃私语,说是找什么逃妾找疯了......
我手一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漆黑。
没想到他还在找我,我的心一下子乱了。
江州的雨季来得突然。
我正给最后一个病人把脉,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医馆的瓦檐上。
潮湿的水汽裹着药香弥漫开来,我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准备关门歇息。
大夫......还能看诊吗
低沉的男声让我的手猛地僵在门板上。这个声音——
我缓缓转身。
尹澜忻站在雨幕里,墨色大氅被雨水浸得发亮。
一年不见,他轮廓更加锋利,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直直刺进我心里。
银镯突然变得滚烫,就像在提醒我那段不愿回忆的过去。
这位......公子,我们打烊了。
我强作镇定,故意让声音变得沙哑。
他轻笑一声,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柳大夫好大的架子。
我心头一跳。
他认出我了不可能!
我易了容,连声音都改了。
更何况......所有人都以为柳青黛已经死了。
公子认错人了。我转身就要关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门板。
他不知何时已经逼近,带着雨水的寒气将我笼罩:死了的人,手腕上怎么会戴着靖安侯府的家传银镯
我下意识捂住左腕,却被他一把扣住。
这......这是病人抵诊金给的。
是吗他突然伸手抚上我耳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揭下。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我的真容,拇指重重擦过我的唇瓣:柳青黛,你骗得我好苦。
6
一年前
乱葬岗
世子!找到柳姑娘的......侍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尹澜忻站在雪地里,看着草席中面目全非的女尸。
那具尸体穿着柳青黛的衣裳,戴着翡翠镯子,可当他碰到她冰冷的手时···
这不是她。
老管家吓得跪倒在地:世子节哀,这确实是......
蠢货!他一剑劈断旁边的枯树,这具尸体至少死了三天!青黛是昨晚才断的气!
医馆内室
你翻遍了乱葬岗每一具尸体。我攥紧衣袖,还派人守了三个月的义庄。
他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查到了。
尹澜忻坐在诊案前,慢条斯理地品着我刚泡的茶:不止。他放下茶盏,我还查到你父亲——太医院判柳临的冤案。
我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药篓。当归、黄芪撒了一地。
你怎么......
你以为我这一年只在找你他起身逼近,将我困在药柜前,柳青黛,你根本不是什么浣衣婢。
他的呼吸喷在我颈侧,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你是柳临之女,十岁时因父亲被诬陷而流落民间。
我咬紧牙关不说话。这是原主的记忆,我穿越来时就知道了。
跟我回去。他忽然放软语气,手指缠上我的一缕发丝,我帮你父亲平反。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幽深的眼眸。
世子说笑了。我推开他,您马上就要迎娶丞相嫡女,何必......
我退婚了。
什么
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眼神危险:我说,我退婚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靖安侯世子疯了似的找一个死了一年的丫鬟。
雨水从窗缝溅进来,打湿了我的袖口。
他的唇离我只有寸许,呼吸交织间,我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在现代,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纠葛的情感场面,此刻只觉得脑袋乱成一团。
为何
你说呢他低笑一声,终于吻下来。
他的唇在离我寸许的地方停住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
理智告诉我不能就这么被他打动,在这古代的侯府规矩和复杂关系里,我必须保持清醒。
我偏过头,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冰凉而湿润,带着雨水的味道。
世子请自重。我用力推开他,银镯在动作间撞上药柜,发出清脆的响声。
尹澜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一年了。他嗓音低哑,我找了你整整一年,你就给我这个反应
我转身整理被撞乱的药柜,手指微微发抖:世子何必自欺欺人您要的是那个会解奇毒、懂稀奇古怪东西的柳青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现代,我追求的是平等纯粹的感情,他这样的行为,让我觉得他只是对我的特殊能力感兴趣。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砸在瓦片上如同擂鼓。
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翻遍了乱葬岗每一具尸体,查遍了所有医馆药铺!
那是世子执念太深。我直视他的眼睛,您只是不甘心被一个丫鬟耍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
我趁机抽回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圈。
您看,我轻笑,就连现在,您生气时第一个反应也是弄疼我。
尹澜忻怔住了。
7
三日前
丞相府
为了一个丫鬟,你要退婚萧丞相摔了茶盏,你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吗
尹澜忻跪得笔直:晚辈心意已决。
荒唐!萧丞相指着他的鼻子骂,那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低贱的婢女,也配......
她不是婢女。尹澜忻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她是太医院判柳临的独女。
医馆内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取下银镯放在案上,您查到我父亲是冤枉的,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做您的妾。
在现代社会的价值观里,这种交易式的情感我无法接受。
我可以娶你为正妻。
然后呢我冷笑,让我每天和那些贵妇人虚与委蛇,看着您纳一个又一个妾室
在现代,一夫一妻是常态,我实在无法想象在古代侯府的那种生活。
他眉头紧锁:我不会......
世子,我打断他,您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我指向窗外。
雨幕中,街对面卖豆腐的夫妇正一起收摊,丈夫给妻子披上蓑衣,妻子笑着替他擦去额头的雨水。
我想要这样的生活。简单,自由,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收回目光,您给不了。
这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在现代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穿越到古代,更觉得这种平凡的幸福遥不可及。
尹澜忻沉默了。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青石地上积成一小片水洼。
如果我强留你呢他忽然问。
我拿起案上的剪药刀抵住脖颈:那您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刀尖刺破皮肤,血珠渗出来,在银白的刀刃上格外刺目。
我在现代从未想过会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但在这古代侯府的复杂关系里,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宁愿死......也不愿跟我
是。
空气凝固了。雨声、呼吸声、心跳声都变得很远。
良久,他伸手握住刀刃,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和我的血混在一起,滴落在银镯上。
好。他松开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放你走。
转身时,他的大氅扫过案几,那只染血的银镯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8
三日后
江州码头
我背着药箱登上南下的客船。
阿竹在甲板上冲我招手:姑娘!这儿有位置!
春风拂过江面,带着湿润的水汽。
我靠在船舷边,突然看见码头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尹澜忻站在人群最后,一袭玄衣,静静地看着这边。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现代,离别或许没这么复杂,可在这古代,我和他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理不清的关系。
客船缓缓离岸。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晨雾中。
我摸向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曾经有个银镯,现在只剩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姑娘看什么呢阿竹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收回目光,只是......告别了一段过去。
江州疫病爆发时,我正在给流民施粥。
柳大夫!西街棚户区又倒了十几人!药童阿竹气喘吁吁跑来,症状和之前一样,高热咳血......
我抓起药箱就要走,忽然瞥见粥棚外闪过一道玄色身影。
那人戴着斗笠,可腰间的鎏金匕首分明是靖安侯府的东西。
姑娘阿竹疑惑地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没事。我收回视线,先把苍术粉洒遍棚区,接触病患的都要蒙面巾。
在现代,我学过传染病防控知识,希望这些能在古代发挥作用。
9
深夜
医馆后堂
烛火摇曳,我翻着父亲留下的医案。
十年前皇子夭折案中,太医院记录的症状竟与这次疫病惊人相似。
同样是高热后全身紫斑,同样查不出病因。
柜门突然发出轻响。
谁我握紧银针转身。
窗台上放着个樟木盒,里面是泛黄的卷宗。
最上面那张盖着大理寺密印,记载着十年前某位太医的证词:贵妃宫女曾取走三钱砒霜......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是能证明父亲清白的铁证!
10
三日后
江州府衙
简直荒谬!知府摔了惊堂木,柳临害死皇子是先帝钦定的铁案,你一介民妇也敢翻案
我跪在堂下,举起染血的皇子襁褓:大人请看这血渍,若是普通热症,血迹该是鲜红色,可这上面分明是中毒后的黑褐色!
在现代,血迹分析是常见的检验手段,我希望能借此说服古代的官员。
围观百姓哗然。
放肆!知府脸色铁青,来人,把这妖言惑众的···
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清冷嗓音从门口传来。
尹澜忻一袭月白长衫,手持玉骨折扇缓步而入,身后跟着二十名玄甲卫。
知府瞬间瘫软在椅子上:世、世子......
本世子途经江州,恰好对这件案子感兴趣。他径自坐在主审位,接着审。
11
半月后
京城大理寺
我捧着父亲洗冤的文书走出衙门时,天空飘起了雪。
姑娘!阿竹举着伞跑来,有个客商送来这个。
他递上一枚青玉印章,刻着柳氏医堂四字。
这是我当年在侯府画过的图纸,说要开天下最大的医馆。
客商长什么样
戴着斗笠没看清,不过......阿竹挠挠头,他右手缠着纱布,像是被刀割过。
我攥紧印章。想起那日医馆里,尹澜忻徒手抓住刀刃时涌出的鲜血。
三更
城郊乱葬岗
我按密信指引找到这里时,看到的是丞相府死士的尸体。
尹澜忻的侍卫正在清理现场,见我来了,默默让开一条路。
月光下,他独自站在坟茔间,脚边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妇人,正是当年调换药方的贵妃宫女。
人交给你了。他转身要走,被我拦住。
为什么帮我
他低头笑了笑,月光照亮他苍白的面色:你离京那日,我去见了你父亲。
我心头一跳。
柳院判说,你八岁那年为了护住他的医书,被拐子打断了三根肋骨。他抬手虚抚过我左肩,他说你从小就倔,认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肩头。
世子......
嘘。他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别让我听见道谢的话。
我这才发现他瘦得厉害,大氅空荡荡挂在身上。侍卫红着眼眶低语:世子为逼丞相交人,在御书房跪了三天......
多嘴。他冷冷瞥了侍卫一眼,又看向我,柳青黛,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转身走进风雪,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枚青玉印章上的刻痕。
边缘处有个极小的黛字,正是他笔迹。
12
三个月后
漠北
我骑着骆驼穿越沙丘时,听商队说靖安侯世子自请戍边了。
说是旧伤复发,要去气候干燥处养病。商人啐掉嘴里的沙粒,鬼才信!谁不知道他是为了......
驼铃叮当,盖住了后半句话。我打开水囊,发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青黛无尘,自在如风。
看到这行字,我的心猛地一颤,那些和尹澜忻相处的过往又涌上心头。
漠北的风沙如刀刃般呼啸而过,营帐外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我正于营帐内为伤兵换药,忽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痛苦的呻吟声由远及近。
阿竹神色慌张地冲进营帐,喊道:姑娘,前方战事吃紧,受伤的将士们被送回来了!
我心下一紧,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珠,迅速提起药箱,疾步向临时救治点奔去。
临时救治点内,一片惨状。伤员们横七竖八地躺着,营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士兵们痛苦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揪心。
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不安,在人群中穿梭忙碌,仔细查看每一位伤员的伤势,有条不紊地进行包扎、施药。
这场景像极了现代的急救现场,只是没有那些先进的医疗设备。
就在这时,我瞧见了担架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尹澜忻。
他面色如纸般苍白,嘴角挂着丝丝血迹。
一支羽箭直直地扎在他的胸口,殷红的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在黄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世子!我惊呼出声,手中的药箱险些掉落。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我的眼中只剩下他那虚弱的模样。
在现代,我见过很多重伤的病人,可当看到尹澜忻这样,心里却莫名地揪紧。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双膝跪地,颤抖着双手为他检查伤势。
怎会如此我的声音中满是恐惧。
我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凭借多年行医积累的经验,迅速投入到紧张的救治中。
营帐内光线昏暗,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汗珠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每一个动作我都小心翼翼,生怕稍有差池。
终于,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箭头被顺利取出,伤口也包扎妥当,但他依旧昏迷不醒。
此后的日子里,我日夜守在他的床边,片刻也不敢离开。
营帐外的风沙依旧肆虐,而我满心满眼只有榻上的尹澜忻。
我亲自为他煎药,看着那苦涩的药汁在砂锅中翻滚,心中默默祈祷他能早日醒来。
每次换药时,我都无比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在现代,我对病人也很负责,但对尹澜忻,却多了一份特殊的牵挂。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尹澜忻的脸色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这日,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熟悉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他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青黛……真的是你。
你别说话,好生养着。
他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关切:我听说此处战乱,担心你的安危,便赶了过来……还好,你没事。
听到他这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一直惦记着我。
尹澜忻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能在营帐中缓缓走动了。
这日,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影。
他找到我,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片刻后说道:青黛,经过这次生死,我想明白了许多。我知道你一心向往自由,从前是我强求了。你值得世间所有美好,愿你日后能寻得良人,过上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震,那些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曾经在侯府,他的强势与控制让我拼命想要逃离,可如今他这般洒脱放手,却又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在现代,我追求自由独立,可此刻面对他,心里却乱了分寸。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默默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人在原地。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旧忙碌于救治伤员和照顾百姓,尹澜忻也总是在一旁默默帮忙。
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有时,我会不经意间看到他望向我的眼神,那里面有眷恋,也有一丝落寞,可每当我想要探寻时,他又会迅速移开目光。
13
一日,我在为一位病重的老人采药途中,遭遇了一伙马匪。
他们见我孤身一人,便起了歹意。
我心中暗自叫苦,正准备奋力一搏时,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是尹澜忻,他手持长剑,眼神坚定,如同一头勇猛的猎豹般冲入马匪群中。
他的剑法凌厉,三两下便击退了马匪。
你没事吧他焦急地跑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我的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多谢世子搭救,我没事。
他微微皱眉,似乎对我的疏离有些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我世子。
我别过头,没有说话。
经过这次事件,我发现尹澜忻似乎变了许多。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独断专行,而是会尊重我的想法和决定。
在医馆帮忙时,他会虚心向我请教药理知识,眼神中满是认真与专注。
他还会帮我照顾那些行动不便的病人,耐心地为他们喂药、换药,那温柔的模样让我有些恍惚。
然而,就在我心中的防线逐渐松动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14
有一天,我偶然间听到他与侍卫的对话。
世子,您真的打算放弃吗丞相那边……侍卫的话让我心中一紧,我悄悄躲在一旁,想要听个究竟。
此事不必再提,我既已决定,便不会后悔。尹澜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们说的放弃是指放弃我吗丞相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为了弄清楚真相,我开始暗中留意尹澜忻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他时常会独自一人在营帐外发呆,手中还拿着一块玉佩。
那玉佩我曾见过,是丞相府的定亲信物。
难道他与丞相府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我的心再次陷入了纠结与痛苦之中。
直到有一天,我在整理医馆杂物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本尹澜忻的日记。
日记里记录了他自受伤以来的点点滴滴,也包括他对我的感情变化。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为了能让我自由选择,主动与丞相府解除了婚约,还拒绝了丞相的诸多要求,为此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他之所以对我如此疏离,是害怕给我带来困扰,他希望我能毫无负担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看到这些,我的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他真的变了,他为了我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
回想起他为我受伤时的模样,想起他在我身边默默付出的点点滴滴,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这一次,我不再犹豫,我决定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找到尹澜忻,将日记递到他面前,看着他惊讶的眼神,我鼓起勇气说道:尹澜忻,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愿意接受你···
尹澜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青黛,你终于肯相信我了。我保证,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14
自那以后我与尹澜忻便留在了漠北。我继续行医济世,为受伤的士兵和当地的百姓祛除病痛。
他则伴我左右,帮我处理医馆中的琐事,与我一同骑着骏马穿梭于各个村落,为那些缺医少药的人们送去希望。
我们在大漠的余晖下漫步,沙丘被染成橙红色,绵延向远方。他会给我讲军中趣事,我会跟他分享新研制的药方。
漫天的繁星下,我们倾诉衷肠,过往的误会与隔阂在这温柔的夜色中渐渐消散。
曾经追寻的自由,此刻已与他紧紧相连。
我发现,有他在身边的日子,自由不再只是一个人的随心所欲,而是两个人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并肩同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在漠北的生活愈发安稳。
我将现代医学知识与古代医术相结合,医馆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找我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尹澜忻也彻底融入了这里,他帮我扩建医馆、招募学徒,还跟着我学习药理知识,俨然成了半个医者。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15
一天,一队身着异域服饰的人来到医馆。他们神色匆匆,为首的男子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听闻柳大夫医术高超,我们可汗身患重病,希望您能随我们走一趟。
我心中犹豫,不知这一去会面临什么,但医者的职责又让我难以拒绝。
尹澜忻看出了我的顾虑,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别怕,我陪你一起去。
我们随着这队人踏上了前往可汗营帐的路途。
一路上,黄沙漫天,狂风呼啸,恶劣的环境让我有些吃不消。
尹澜忻时刻关注着我的状况,为我遮风挡沙,给我鼓励。终于,我们抵达了可汗的营帐。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可汗躺在榻上,面色蜡黄,气息微弱。我强打起精神,为可汗仔细诊断。
经过一番检查,我发现可汗的病症极为复杂,是多种疾病交织在一起。
在现代,或许可以借助先进的仪器和药物进行综合治疗,但在这里,一切都要依靠传统的医术和有限的药材。
我与尹澜忻商议后,决定先从调理可汗的身体入手,用温和的药方慢慢改善他的体质。
尹澜忻则在一旁协助我,帮我准备药材、煎药。
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可汗的病情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对我们也愈发感激。
然而,就在可汗病情逐渐稳定的时候,营中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有几个大臣认为我是外人,不相信我的医术,怀疑我别有用心。
他们在可汗面前进谗言,试图将我和尹澜忻赶走。可汗虽然没有立刻相信他们的话,但也对我们产生了一些怀疑。
面对这样的局面,尹澜忻没有丝毫退缩。他找到那些大臣,据理力争:柳大夫一心治病救人,她的医术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她,可汗的病情怎会好转你们这样无端猜疑,是何居心
在尹澜忻的强硬态度下,那些大臣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我知道,我们必须尽快让可汗彻底康复,才能消除这些疑虑。
我日夜钻研医案,寻找更有效的治疗方法。
尹澜忻则在一旁默默陪伴着我,为我端茶倒水,给我精神上的支持。
终于,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可汗的病彻底痊愈了。
可汗对我们感激涕零,不仅赏赐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还邀请我们在他的领地长久居住。
我和尹澜忻婉拒了他的好意,我们还是心系漠北的百姓和医馆。
离开的时候,可汗亲自率领众人送行,对我们的医术和品德赞不绝口。
回到漠北后,我们的故事在当地流传开来,医馆的生意也更加红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