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三因,仙尊竟被他套路了
简介
堕仙剜心,只为三世追杀魔尊
第一世是狐,第二世是鬼,第三世竟是……
可每一次追杀,都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琉璃心里藏着糖
冥婚夜吻里藏着解药
连掌心烙印都是梦魇同款……
昔日恨意,如今步步成殇。
最后一世,剑尖抵在他脆弱的喉骨上,
仙尊终于明白——
原来我,才是那个被他用命套牢的傻子!
业火焚天,轮回崩塌,他们偏要以八荒六合为洞房,焚天业火为红烛!
糖葫芦管够,故事还长……
1
堕仙
寒玉台上千年霜,风霜烬的剑尖,稳稳抵着自己心口。
冰冷的触感透过仙袍,像一条细蛇钻进皮肉,激不起半点暖意。
身后众仙跪了满地,锦衣玉冠,此刻却只剩下簌簌发抖的影子。
仙尊三思啊!
万万不可!
仙尊息怒!
声音杂乱,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惶恐。
可这些声音,风霜烬充耳不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剑尖那一点寒芒,以及指尖抚过剑身霜纹时,冰凉刺骨的熟悉感。
这把剑,饮过多少妖魔血,如今,要尝尝她自己的心头血了。
她忽然想起百年前的诛仙台。
也是这般高处不胜寒,风猎猎地刮,吹得人衣袍翻飞,
像是随时要羽化而去,又像是要被罡风撕裂。
云无涯那时穿一身红,红得像燃尽的业火,却偏偏笑得没心没肺。
他捉住风霜烬握剑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冰冷的剑刃引向自己胸膛。
往这儿捅,阿烬,他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戏谑,尾音微微上扬,
你当年在万妖谷,一剑穿了那蛇妖七寸时,不挺利索的么怎么对着我就下不去手了
那时的风霜烬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沉默。
或者,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记不清了。
只记得云无涯笑意更深,眼尾那点泪痣仿佛活了过来,染着妖异的红。
回忆戛然而止。
琉璃心剜到第三寸时,四周光线骤然黯淡,
仿佛连九天之上的烈日都无法承受这般惨烈,悄然隐匿。
寒玉台上的千年寒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她空洞的胸膛。
一滴血珠颤巍巍地悬在冰棱尖上,殷红,剔透,像一枚上好的红玛瑙。
可映在里面的,却是颠倒的往事——
诛仙台上,红衣猎猎的魔尊仰面跌落,像一片被狂风吹落的枫叶。
他敞开的衣襟下,胸口一道繁复华丽的金纹,
竟与此刻风霜烬从自己心口生生剜出的这颗琉璃心,一模一样!寸毫不差!
怎么会……
风霜烬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噗嗤。
一声轻微得近乎幻觉的闷响。
剑锋终于彻底没入了心窍最深处。
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她每一寸神经,但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倾听什么。
果然,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带着一丝慵懒,一丝嘲弄,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又近在咫尺。
阿烬,那声音叹息般,你看,你握剑的手,还是抖了。
是谁在说话
是幻觉吗
还是……他真的回来了
风霜烬想扯出一个笑,却发现连牵动嘴角都成了奢望。
意识如雪崩般塌陷,最后的感知,是寒玉台上,那颗被她亲手剜出的琉璃心,
碎裂前折射出的,最后一点血色光芒。
2
狐祸
寒玉台上的剧痛仿佛还在骨髓里嘶鸣,可风霜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芜的月下竹林。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
胸口那剜心的空洞感还在,却又似乎被一种更古怪的、冰凉的力量填充着,
维持着她不至于立刻倒下。
眼前一片漆黑,蒙眼的布条勒得她太阳穴微微发胀。
这是她自己系的,为了摒除视线干扰,专注于追踪那只狡猾的狐妖。
腕间的缚妖索发出低沉的嗡鸣,银链在月光下泛着冷辉,像一条焦躁的蛇,
感应着附近强大的妖气。
女侠,当心呐!那妖孽道行深得很,最会蛊惑人心!
远处传来村人的呼喊,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很快又被风吹散了。
风霜烬没理会。
她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并非她惯用的仙剑,而是下山时顺手从道观里借来的。
对付这种级别的狐妖,理论上够用。
理论上。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还有她自己的呼吸。
缚妖索的嗡鸣越来越急促,指向正前方。
来了。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没有脚步声,没有妖风,只有一股极淡、极清冽的梅香,毫无预兆地欺近耳畔。
除妖师大人……
一个低柔婉转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七分魅惑,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那气息温热,带着活物的暖意,却又透着一股非人的寒。
你这缚妖索吵得人家耳朵疼。
风霜烬心头一凛,反手一剑便刺了过去!
动作快如闪电,带起的劲风甚至割断了几片竹叶。
空的。
剑尖只刺破了空气,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下一瞬,一个温热的略硬胸膛,毫无征兆地贴上了她的后颈。
啧,好凶。那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却又充满了玩味,
大人,你蒙着眼睛,也能闻得出,我刚刚吃了几个负心的小娘子么
风霜烬身体僵住,后颈的皮肤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平稳而有力,不像妖物该有的紊乱。
那梅香更浓郁了,丝丝缕缕钻入她的鼻腔,竟让她有些恍惚。
她没有立刻反击。
这妖物……太奇怪了。
他的气息纯净得不带一丝血腥,只有梅香。
怎么不说话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轻轻缠上了她的颈部,不紧,
只是若有若无地搔弄着。
是狐狸尾巴。
不多不少,那声音贴得更近,几乎是在耳语,一百三十七个。
风霜烬感到喉结上的绒毛扫过,带来一阵奇异的痒意。
个个儿都爱穿素白衣裙,头上只挽着一只素玉簪,端着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
狐尾轻轻收紧了一瞬,又松开,
像极了你,大人。
这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风霜烬的心防。
素白衣裙,素玉簪……像她
诛仙台上,那人一身红衣似火,可在那之前漫长的岁月里,在九重天上,
云无涯的那件鲛绡白衣下摆上,也曾绣着银色星纹,行走时如银河倾泻。
风霜烬猛地回神,左手五指成爪,闪电般向后扣去,直取身后妖物的命门——天灵盖!
这一招她练了千年,快、准、狠,绝无失手。
指尖触及一片温凉滑腻的肌肤,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头骨的轮廓。成了!
可就在他真元即将催发的刹那,指腹下,一个细微的、略微凸起的触感,
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那是一个痣。
在靠近眼尾的位置。
她虽然蒙着眼,看不见,但这形状,这位置……
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隔着皮肉,也能在脑海中清晰描摹出它的模样。
一粒殷红的朱砂痣。
与百年前,诛仙台血雾弥漫中,云无涯眼角坠落的那滴泪痣,分毫不差!
怎么可能!
风霜烬的手僵在半空,力道尽失。
呵……身后传来一声满足的轻笑,带着计谋得逞的愉悦。
就在这时,风霜烬扣着对方头颅的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妖物竟偏过头,张口咬住了她的食指指尖!
牙齿并不十分用力,刚好刺破皮肤,渗出血珠。
随即,温热湿滑的舌尖探出,轻轻舔舐着那点血腥。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缱绻。
找到你了。
狐妖松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慵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他舔去唇边沾染的血迹,动作优雅,眼眸(风霜烬想象中)一定弯成了月牙。
这一局,他顿了顿,仿佛在宣布什么重要的结果,尾音带着轻快的笑意,
是我先赢。
话音刚落,后颈的温热触感骤然消失。
那股萦绕不散的梅香也随风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腕间缚妖索不甘的嗡鸣,以及指尖被咬破的伤口,传来持续的、细微的刺痛。
风霜烬僵立在原地,蒙眼的布条下,眼睫剧烈地颤抖着。
她缓缓抬起被咬破的手指,放到唇边,尝到了自己血液的铁锈味,以及一丝……
极其微弱的、残留的梅香甜意。
一百三十七个……素白衣裙素玉簪的……
像极了你……
找到你了……
是我先赢……
这些话语,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真的是他云无涯
可他明明……明明已经……
风霜烬猛地扯下蒙眼的布条,月光刺得她微微眯眼。眼前竹影摇曳,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几片被剑风割断的竹叶,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衣襟下的皮肤完好无损,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寒玉台上剜心的酷刑,仿佛一场遥远的噩梦。
可那深入骨髓的空洞感和冰冷感,却又无比真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死
还是说……这里是地狱亦或是某种轮回
杀他三次才能重塑仙身……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在意识深处响起,又迅速消失。
杀谁三次
云无涯吗
刚才那只狐妖……是他的第一世
风霜烬握紧了拳头,指尖的伤口似乎更疼了。
这算什么
天道给她的惩罚
还是要她亲手,将那人存在的痕迹,一遍又一遍地抹去
月光冰冷,映着她苍白而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呵……风霜烬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好,很好。
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不管这算什么鬼游戏。
云无涯,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之间,就该好好算算旧账了。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桃木剑,转身,循着缚妖索依旧指向的、妖气残留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身影在月下被拉得很长,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只是,没人看见,她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气的还是……怕的
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3
业火
竹林里的梅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指尖被咬破的刺痛也未完全消散。
风霜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寒玉台上。
四周是亘古不变的冰白,冷得像是要把骨头缝里的最后一丝热气都抽干。
她没死透,胸口那空洞还在,却又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勉强维系着,
像个漏风的皮囊。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片流光溢彩的碎片,隐约还能看出狐狸内丹的形状,
带着点残存的、狡黠的暖意。
这就是那只狐狸留下的全部。
第一世……她喃喃自语,声音被寒气冻得有些发涩。
她开始动手,将那些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
指尖触碰碎片边缘,冰凉中又透着奇异的灼热,像是握着碎裂的星辰。
她拼得很专注,神情是万年不变的淡漠,可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精细。
她在拼什么
或许是在模仿,模仿她自己胸口那个一模一样的、被生生剜走的琉璃心。
又或许,只是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
叮。
最后一片碎片归位,勉强拼凑出一个琉璃质感的心形轮廓,
只是布满了裂痕,像蛛网一样脆弱。光线透过裂隙,折射出斑斓的光。
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唳鸣划破死寂。
青鸾鸟凭空出现在寒玉台边缘,羽翼华美,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的钢针。
他并未化作人形,只是歪着头,打量着风霜烬和她掌心的杰作。
值得么他的声音直接在风霜烬脑海中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毫无温度。
风霜烬没抬头,依旧盯着掌心那颗拼凑起来的、随时可能再次碎裂的心。
青鸾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微微扇动翅膀,一缕微弱的、近乎透明的魂魄在她身前凝聚、悬浮。
那魂魄的形态极不稳定,偶尔会闪烁出狐狸的轮廓,散发着极淡的梅香,
正是方才那只狐妖的残魂。
杀他三次,魂飞魄散,方能重塑你的仙身,补全天道。
青鸾的声音平铺直叙,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这才第一世。你动作倒是快。
风霜烬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左手掌心摩挲。
那里,一道细细的、暗红色的血痕,突兀地出现在她原本清晰的命纹之上,
像是硬生生补上了一笔。
是那狐妖消散前,用咬破她指尖的血,在她手上留下的。
当时只觉诡异,现在想来……
那只狐狸,连死,
都要在她身上留下点印记。
补全天道风霜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用他的魂飞魄散来补
青鸾没理会她的质问,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可知,他这缕残魂彻底消散前,执念最深的是什么
风霜烬猛地抬头,看向那缕随时可能熄灭的残魂。
青鸾的鸟喙边似乎勾起一丝近似嘲讽的弧度。
他没再给风霜烬观察的机会,悬浮的残魂在他意念下骤然收紧,
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类似呜咽的轻响,随即噗地一声,彻底化作飞灰,
连那最后一丝梅香也消散在寒气里。
只有一点余烬般的火星,在空中短暂停留,勾勒出几个模糊的口型。
风霜烬看懂了。
那口型说的是——糖葫芦……要裹两层糯米纸。
什么
糖葫芦
裹两层糯米纸
这算什么临死前的……遗言
荒谬。
可笑。
风霜烬只觉得一股气血猛地冲上喉咙,带着滚烫的腥甜,
她没忍住,噗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鲜红的血溅落在洁白的寒玉台上,也溅落在她掌心那颗刚刚拼好的、布满裂纹的琉璃心上。
血珠顺着裂纹渗入,仿佛触动了什么禁忌。
咔嚓……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掌心的琉璃心,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而从那缝隙里,滚落出来的,不是光,也不是碎片,而是……
半颗已经干瘪发黑的山楂核。
那山楂核上,似乎还黏连着一点点早已风干硬化的、暗红色的糖渍。
风霜烬僵住了,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那半颗山楂核。
裹着两层糯米纸的糖葫芦……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快要忘记的时候,云无涯给她买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魔尊,他还……
穿着一身下摆上绣着银色星纹的鲛绡白衣,笑起来眼角那颗痣会跟着跳。
他说糯米纸能隔掉外面的灰,还能让糖衣不那么快化掉,要裹两层才最好。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斥责他不务正业,仙人不该贪恋口腹之欲。
可最后……还是吃了吧
记不清了。
可这半颗山楂核……怎么会在这里
在她拼凑出的、属于云无涯第一世狐妖内丹的琉璃心里
难道……当年那颗被她亲手剜出的、属于云无涯的琉璃心里,就一直藏着这个
藏着这半颗她随口吃剩的山楂
风霜烬只觉得胸口那个空洞的地方,比被剜心时还要疼。
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青鸾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寒玉台上只剩下她自己,和她掌心那颗彻底裂开的、滚出半颗山楂核的假琉璃心,
以及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
呵……风霜烬低低地笑了一声,听起来比哭还难听。
云无涯。
你可真是……好样的。
连死,都要用这种方式,在她心上再捅一刀。
糖葫芦。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三个字,还有那半颗干瘪的山楂核。
真他娘的……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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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冥婚
红烛摇曳,烛泪凝成诡异的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
风霜烬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罩着的大红嫁衣,层层叠叠,绣着繁复的鸾凤,
沉重得几乎将她压垮。
这嫁衣逶迤而下,正拖过一级级通往深渊般的台阶。
十八狱台阶。
这地方阴气森森,连风都带着刮骨的寒意。
她这是……又换地方了
从寒玉台到竹林,现在又到了这鬼气冲天的地府
前方是一座宏伟的大殿,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鬼王殿。
殿门敞开,里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殿前摆着一张长案,案上一对龙凤红烛,燃得正旺,却不见半点暖光。
案中央放着两只青铜爵,里面盛着幽绿色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磷光。
这就是合卺酒
一个面容模糊、穿着花花绿绿的喜婆站在案边,动作僵硬,像个提线木偶。
她手里拿着一块红绸盖头,见风霜烬走近,便机械地迎上来,将盖头盖在她头上,
嘴里反复念叨着: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饮罢此杯,阴阳同寿,永结同心——
风霜烬:……
阴阳同寿
跟谁
她想扯掉盖头,却发现身体不太听使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只能任由那喜婆搀扶着,一步步走向殿门。
殿内比外面更冷,也更暗。
只有两排惨白的骨灯,勉强照亮中央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新人到——
喜婆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松开了手,退到一旁。
风霜烬站在原地,盖头下的视线一片模糊的红。
她能感觉到,前方那个人影,正在缓步向他走来。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终于,那人影停在了他面前。
风霜烬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硫磺和檀香的奇异味道。
夫人。一个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隔着盖头,显得有些失真。
下一刻,盖头被猛地掀开。
刺眼的骨灯光芒让风霜烬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对方穿着一身与他同样款式的大红喜袍,脸上却戴着一张狰狞的黄金面具,
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看傻了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戏谑,还是说,被为夫的英俊惊艳到了
风霜烬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鬼王……给她一种非常不舒服的熟悉感。
鬼王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端起案上的两杯合卺酒,递了一杯到风霜烬面前。
来,夫人,我们共饮此杯。
风霜烬没接。
鬼王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夫人可知,这交杯酒,要手腕相扣,才算诚心。
他的气息拂过风霜烬的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与这阴冷的地府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风霜烬动了。
她没有去接酒杯,而是闪电般出手,袖中藏着的匕首直刺对方心口!
这一击又快又狠,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匕首尖在触及对方喜袍前一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再难寸进。
鬼王低笑一声,似乎对她的攻击早有预料。夫人还是这么……热情。
他伸出手,不是格挡,而是轻轻拨开了风霜烬胸前的衣襟。
风霜烬一愣,随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只见对方白皙的锁骨下方,赫然印着一枚小小的、却异常清晰的朱砂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
风霜烬如遭雷击,猛然后退一步,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这个印记……这个印记是……
是当年云无涯被诬陷打入魔渊受刑时,她……她亲手用朱雀翎羽烙上去的!
为了追踪,也为了……折辱。
怎么会!
想起来了鬼王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黄金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风霜烬刻骨铭心的脸。
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只是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眼角那颗熟悉的泪痣,此刻看来,竟像是用血点上去的,红得妖异。
真的是云无涯!
他没死透,他成了鬼王!
怎么见到故人,不高兴
云无涯……不,现在该叫鬼王了。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熟悉的、让风霜烬恨得牙痒痒的笑容。
他伸手,强硬地握住风霜烬持匕首的手腕,将那杯泛着磷光的合卺酒举到两人之间。
饮呀。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风霜烬竟挣脱不开。
鬼王握着她的手,微微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他喉结的弧度,清晰而流畅。
这个动作……这个仰头饮酒的弧度……
与当年诛仙台上,云无涯握着她的手,将她的仙剑刺入自己心口时,
那饮剑般的决绝姿态,一模一样!
尘封的记忆如同挣脱束缚的毒蛇,疯狂地窜入风霜烬的脑海:
那是百年前,魔渊深处。
云无涯被铁链缚在刑柱上,浑身是伤,魔气涣散。
他看着风霜烬,眼神却异常平静。
阿烬,你信我吗
……风霜烬沉默。
云无涯笑了,笑得凄凉。也对,你不该信我。
他忽然抬起手,在风霜烬惊愕的目光中,狠狠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你干什么!
噗——云无涯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他竟是……捏碎了自己的魔核!
魔核碎片散发出纯净而磅礴的灵气,与他周身的魔气格格不入。
这灵气……是我当年飞升时,你赠我的那缕清气所化……
云无涯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一直……舍不得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团净化后的、精纯无比的灵气,强行渡入了风霜烬的灵台。
我要你……干干净净地……恨我。
这是云无涯失去意识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回忆结束。
噗嗤!
匕首刺入皮肉的闷响,将风霜烬拉回现实。
是她手中的匕首,终于突破了那层无形的阻碍,刺入了鬼王的心口。
虽然不深,但确实刺进去了。
鬼王身体晃了晃,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匕首,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反而笑了。
这才对……这才像你……
他猛地抬手,不是拔出匕首,而是攥住了风霜烬的后颈,
用力将她拉向自己,狠狠吻了上去!
唔!风霜烬猝不及防,只觉得唇上一片冰凉,随即被强硬地撬开齿关。
浓郁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瞬间弥漫开来。
可在这血腥之中,风霜烬却尝到了一丝极其诡异的、熟悉的甜味。
是……糖霜
为什么会有糖霜的味道
鬼王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掠夺意味。
风霜烬挣扎着,却被箍得更紧。
直到那甜味越来越清晰,一个荒谬的念头闯入风霜烬的脑海——
解药!
当年她给云无涯下的、追踪用的朱雀印,其实是一种慢性毒,
需要定期服用她特制的解药才能压制。
难道……云无涯竟是将那解药,炼进了某种东西里,比如……糖霜
然后,用这个吻,将解药渡给了她
以吻封缄!
这个疯子!
5
残魂
鬼王殿那带着血腥和糖霜味的吻,仿佛还烙在唇上。
阴冷的触感犹存,风霜烬却发现自己已不在地府,周遭是熟悉的、能冻彻魂魄的寒气。
寒玉台。又是这里。
她胸口的空洞仍在,鬼王那一吻渡过来的、疑似解药的气息似乎沉淀在四肢百骸,
却又无法填补那剜心的虚无。
嗡——尖锐刺耳的骨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像根冰锥扎进识海,震得她一阵恍惚。
青鸾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催促。
最后一世了。他的声音直接响起在风霜烬脑中,没有半点起伏,
他在人间轮回,托生为一个乞丐。按照天道,你需得去,亲手捏碎他的喉骨……
捏碎喉骨
风霜烬眼前闪过鬼王含笑饮下合卺酒的模样,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如昨。
闭嘴!风霜烬猛地转身,一掌挥出,凌厉的仙力将旁边一方万年不化的冰鉴劈得粉碎!冰屑四溅,如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手心处,那颗拼凑起来的、属于狐妖的琉璃心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掌中。
随着冰鉴的碎裂,这颗脆弱的心也应声而裂,裂痕更深、更密。
这一次,从裂缝中渗出来的,不再是血,也不是光,而是一缕缕粘稠的、琥珀色的糖浆。
那糖浆色泽深沉,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甜香与极淡血腥气的味道。
青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看来你发现了。他以自身朱雀血为引,混着你的心头血,替你温养了三百年的蜜饯,就藏在那颗琉璃心里。真是……用心良苦。
朱雀血……蜜饯……三百年的温养……
风霜烬低头看着掌心渗出的糖浆,指尖沾了一点,
那甜腻中带着铁锈般血腥的味道,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最后一丝冷静。
她这是……吃了云无涯用血养出来的东西
噗——又是一口血呕出,这次却带着灼烧般的滚烫。
青鸾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似乎觉得无趣,骨哨声再响,留下最后一句话:
去吧,捏碎他的喉骨,你便能重塑仙身,回归天道。别误了时辰。
话音落,青鸾消失,连同那刺耳的骨哨声。
寒玉台恢复了死寂。
风霜烬擦去唇边的血迹,看着掌心那彻底碎裂、淌出琥珀色糖浆的琉璃心碎片,眼神空洞。
捏碎他的喉骨……
下一瞬,场景变换。
破庙,残垣断壁,蛛网遍结。
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霜烬发现自己站在破庙门口,手里握着的是他那把饮血的仙剑,剑身寒气凛冽。
角落里,一堆凌乱的干草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光景,头发枯黄,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闭着时,长长的睫毛还算干净。
他正蜷在草席上,手里攥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板,宝贝似的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声音细弱蚊蝇,却带着一种天真的憧憬:
……三、四、五……明天,明天就能买糖葫芦啦……
糖葫芦。
又是糖葫芦。
风霜烬握剑的手紧了紧,指骨泛白。
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无声。
仙剑的寒气让小乞丐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往草堆里埋得更深。
风霜烬的剑尖,缓缓抬起,悬在了那截细瘦、脆弱的脖颈上方。
只要轻轻一压……
就在这时,小乞丐似乎睡得不舒服,翻了个身,正好将一只手摊开在脸颊旁。
风霜烬的目光触及那只手掌心,动作猛地顿住。
只见那小小的、脏污的手掌中心,赫然有一点暗红色的结痂。
那形状,像是一个被指甲用力掐出来的印记,一个圆圆的、小小的痣的形状。
这个形状……风霜烬瞳孔骤缩。
这不正是她昨夜混乱的梦魇中,无意识用力掐在自己掌心的那个印记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仿佛感应到头顶的杀气,小乞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初时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随即,在看清风霜烬和她手中明晃晃的剑时,那懵懂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平静,甚至……了然。
更让风霜烬心惊的是,那瞳仁的颜色。
不是寻常孩童的墨黑,而是如同血色残阳坠落般的赤红!
仙人小乞丐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没有丝毫惧意,
大半夜的,提着剑来抢乞丐的钱么
他甚至还晃了晃手里那几枚铜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风霜烬没说话,剑尖依旧悬着,寒气几乎要冻结小乞丐颈间的皮肤。
小乞丐仰头看着她,赤红的瞳孔里映出风霜烬冰冷的面容。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小的牙齿,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点邪气。
仙人若真缺钱,不如把我抢了去吧。他歪着头,眼神天真又诡异,
抓去炼丹也好,当药人也罢。放心,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赤红的眸子亮得惊人,
我肯定,比糖葫芦甜。
终章:焚天
破庙里那句我比糖葫芦甜还在耳边打转,带着小乞丐赤红眼瞳里的邪气。
风霜烬终究是没能捏碎那截细瘦的喉骨。
剑悬了多久
一息
还是一辈子
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那孩子舔着唇冲他笑了一下,
然后整个破庙连同外面的天光都扭曲、崩塌,将她卷入更深的黑暗。
再睁眼,已身处轮回井底。
井壁湿滑,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幽幽地泛着光。
脚下是冰冷的、仿佛能吸走魂魄的涡流。
他摊开手,掌心是三世纠缠汇聚的、最后一捧琉璃碎片,
形状各异,却都带着云无涯的气息——
狐妖的梅香,鬼王的檀香,还有小乞丐身上那点可怜的、糖葫芦似的甜。
咔嚓。
她面无表情地,用力捏碎了这最后一片。
碎片化作流光,却并未消散,反而像受了牵引,盘旋着融入他空荡荡的胸口。
那里没有重新长出心,只有一团更深的、旋转的虚无。
你就不能先亲我一下再动手吗阿烬。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风霜烬猛地回头。
云无涯就站在她不远处,依旧是那身红衣,却不似初见时猎猎如火,反而有些黯淡,
像是被井底的阴气浸透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风霜烬。
每次都这样,杀气腾腾的。云无涯走近一步,伸手,慢条斯理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风霜烬瞳孔一缩。
那里,心口的位置,一道狰狞的旧伤疤清晰可见。
剑伤,贯穿心脉,正是百年前诛仙台上,风霜烬亲手刺下的那一道!
伤口周围的皮肉泛着不正常的暗红,像是永远无法愈合。
你看,它还在呢。云无涯指了指那伤疤,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留下的东西,我哪儿舍得扔。
你……风霜烬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三世追杀,剜心,狐祸,冥婚,残魂……
到头来,她到底杀了什么
云无涯却笑了,伸手过来,动作自然地牵起风霜烬的手。
冰凉的指尖相触,风霜烬下意识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别动。云无涯低声道,好戏开场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涡流骤然加速,井底爆发出熊熊业火!
那火是诡异的幽蓝色,却带着焚毁一切的灼热。
火焰顺着他们相扣的十指,疯狂蔓延开去,瞬间点燃了井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
三生石,就在井壁的某一处,被业火舔舐,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不——!你们逃不掉的!天道不容!
尖锐的嘶鸣从上方传来,是青鸾。
他的身影在井口盘旋,骨哨声凄厉刺耳,试图阻止这焚毁轮回的禁忌之举。
谁说我们要逃
风霜烬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反手握紧云无涯,抬头看向井口那徒劳挣扎的身影。
青鸾的尖叫和骨哨声在业火中扭曲、变形,
最终混着他不甘的魂魄,一起碎成了齑粉,被涡流吞噬。
井底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越烧越旺的业火。
风霜烬转回头,目光落在云无涯眼角那颗殷红的泪痣上。
那痣在此刻的火光映照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猛地凑近,没有犹豫,一口咬了上去!
唔……云无涯闷哼一声,却没有躲闪。
温热的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唇间弥漫开。
风霜烬没有松口,任由那点朱砂痣的血,描摹过彼此紧贴的唇形,
像是在签订某种最古老、最疯狂的契约。
云无涯,她含混不清地说,声音被业火的热浪蒸得有些嘶哑,
我偏要这八荒六合给我们做洞房,这焚天业火,做你我的红烛!
云无涯眼底终于漾开一点真实的笑意,他伸出另一只手,
抚上风霜烬的后颈,用力加深了这个血腥的吻。
好啊,他的声音透过交缠的唇齿传来,带着一丝餍足,
我的仙尊……终于开窍了。
业火越烧越旺,吞噬了一切,也见证了一切。
……
许多许多年后。
江南某处茶楼,正是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到兴起之时。
话说那九天之上的风霜烬仙尊,为证大道,亲手剜心,堕仙成魔,追杀那魔尊云无涯三生三世……
醒木啪地一拍,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满堂喝彩。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轻响,一枚铜钱破空而来,
力道不大,却准准地嵌进了说书先生面前那块油光水亮的醒木裂痕里。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
只见茶楼最角落的阴影处,坐着两个人。
一人是女子,身穿红衣,头戴宽大的竹编斗笠,看不清面容,
只听她发出一声轻笑,带着点儿散漫的调侃:
老先生,这段儿不对,该改改了——
她话音未落,旁边那个一直安静坐着的白衣人,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霎时间,满堂寂静。
那白衣人容貌清绝,气质出尘,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慵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眼尾处,那红的让人惊艳的朱砂痣。
那朱砂痣红得耀眼,仿佛是焚天业火熄灭后,留下的最后一点余烬。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红衣人,唇角弯了弯,接过话头,声音清朗,
传遍了整个茶楼:
就说……糖葫芦管够,故事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