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助了个贫困生男孩,在众星捧月之下,他逐渐迷失了自我。
他以为所有的掌声都只属于自己,却不知道他所有的光环都有我的参与。
当那个农村男孩学会捅刀时,第一刀就扎在了我的背上。
我亲手将他捧上神坛,又眼睁睁看着他摔得粉身碎骨。
1
我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初春的风带着微凉拂过脸颊。
远处操场上,一群学生正围着一个人,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认出那个被簇拥在中央的身影——程远。
三个月前,他还是那个刚转学来,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农村男孩,现在却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虞清,你在这儿啊！林小雨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碎发扬在了空中,班主任找你呢,说物理竞赛的事。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目光却依然停留在远处的程远身上。
他正夸张地比划着什么,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那张曾经腼腆的脸,如今满是自信的光芒,甚至带着几分我从未见过的张扬。
对此我多了几分骄傲与满足感。
他变化真大,对吧?林小雨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多亏了你帮他。
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来,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是啊,多亏了我。
记忆回到开学第一天。
作为学生会主席和年级第一,我被安排带领新生参观校园。
站在校门口等待时,我的目光被一个身影吸引——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黑色裤子的男生,他的球鞋虽然干净,却明显已经穿了很多年。
整个人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棵树下,脸上写满了窘迫与尴尬。
在周围衣着光鲜的城里孩子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我叫虞清,是高二(1)班的,今天由我带你们参观校园。我露出礼貌得体的微笑对新生们说。
其他人都热情地回应,只有那个男生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你呢?叫什么名字?对此,我特意走到他面前。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怯意的脸：我、我叫程远。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乡音,说完这句话,他的耳尖立刻红了。
欢迎你,程远。我保持着微笑,跟我来吧。
我带他们走遍校园的每个角落,耐心回答每一个问题。
经过图书馆时,程远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眼睛盯着那些高大的书架。
想进去看看吗?我问。
他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图书馆里,程远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书脊,在看到外文原版书区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些...都可以借吗?他小声问我,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与期待。
当然,我抽出一本全英语翻译的故事集递给他,你英语怎么样?
他的脸立刻红了,声音不自觉放弃,摸着书本的手指下意识用力：不太好...我们村里没有英语老师。
那一刻,我决定帮他。
不仅因为同情,更因为在他眼中看到了我从未有过的、对知识纯粹的渴望。
2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成了程远的私人教师。
每天午休时间,我们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补习英语,放学后,我让司机顺路送他回家,顺路讲解他不懂的物理题。
我甚至说服父亲,让他公司资助了程远参加市里的物理竞赛。
虞清,这个受力分析我还是不太明白...一天下午,程远皱着眉头,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我凑近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肥皂香。
与班上喷着古龙水的男生不同,程远身上总带着阳光晒过衣物的干净味道。
你看,这里应该这样分解...我的笔尖轻轻点在他的纸上,画出一个受力分析图。
他恍然大悟的表情让我心头一暖。那时的程远,每次解题成功都会像个孩子一样雀跃,然后满脸真诚地对我说：虞清,你太厉害了！没有你我肯定不行。
他的学习力是惊人的,甚至连我都感到惊讶。
一个月后,他的英语口语已经能够流畅地进行日常对话,两个月后,他的物理成绩从班级中游跃升至前五名。
虞清,你看！一天放学后,程远兴奋地拦住我,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我被选为班级代表参加演讲比赛了！
我接过通知单,真心为他高兴：太棒了！准备讲什么主题?
我想讲乡村教育的现状,他的眼神坚定起来,让更多人知道我们那里的孩子有多渴望学习。
我点点头：很好的主题,需要我帮你修改演讲稿吗?
真的可以吗?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湖里。
那天晚上,我熬夜帮他修改演讲稿,甚至标注了哪里该停顿、哪里该加强语气。
第二天午休,我陪他在空教室里一遍遍练习。
语速再慢一点,我指导道,讲到留守儿童那段时,可以稍微停顿一下,让听众有时间感受。
程远认真地点头,像个最虔诚的学生。
演讲比赛那天,我坐在台下,看着程远站在讲台上。他穿着我帮他挑选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虽然简单,却衬得他格外挺拔。
...在我的家乡,很多孩子要走两个小时山路才能到学校。冬天,他们的手上长满冻疮,却依然紧紧握着铅笔...程远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正是这份真实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他结束演讲时,全场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程远！程远！同学们高呼着他的名字。
领奖台上,程远接过一等奖证书,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找到了我,对我眨了眨眼。那一刻,我以为我们的友谊会一直这样纯粹下去。
但我错了。
就像是父亲叮嘱我的那样,人一旦获得荣耀,心境与心态上都会发生改变。
特别是长期生长在农村的孩子,荣耀对个人的影响是复杂且多维的,很有可能激发心理以及行为的变化。
我当时还不以为然,信誓旦旦地跟父亲保证,我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
虞清,你听说了吗?程远被选为学生会副主席了！一天早上,林小雨兴奋地跑进教室,直接坐在了我身旁没人的位置上下周的迎新晚会由他主持呢！
我正整理物理笔记的手顿了顿：是吗?那很好啊。
你不去竞选吗?大家都以为你会连任主席呢。
我摇摇头：高三了,我想专注学习。实际上,是我向老师推荐了程远。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这能帮他建立更多自信。
迎新晚会那天,我坐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的程远。
他穿着我帮他挑选的深蓝色西装,侃侃而谈,妙语连珠,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腼腆男孩的影子。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虞清上台发言。他突然说道,目光投向坐在观众席中的我。
我愣住了。
流程表上并没有这个环节。
3
在众人的掌声中,我还是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上台。
谢谢程副主席的突然邀请,我微笑着接过话筒,意有所指地说,看来我得多准备些即兴演讲了。
台下响起一窝蜂的笑声。
他们认为我和程远在互相调侃,毕竟整个学校都知道,程远和他们的年级第一关系匪浅。
程远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晚会结束后,我在后台找到正在整理领带的程远。
为什么突然叫我上台?我直接问道。
他头也不抬：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擅长这个吗?
但这不是原定流程。
所以呢?他终于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这点小事你不会介意。
我们的关系?我皱眉,程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放下领带,表情变得陌生：虞清,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中的感激早已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像是嫉妒,又像是怨恨。
或许我自认为的帮助对他来说并不是好处,而是影响他成功路上的阻碍。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父亲的话,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程远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我。
更糟的是,校园里渐渐流传起关于我的谣言——说我仗着家世欺负同学,说我考试作弊,甚至说我之所以帮助程远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虞清,别理那些人。一天午饭时,林小雨愤愤不平地用筷子戳着餐盘,他们就是嫉妒你。
我摇摇头,心平气和地继续做我的物理题,但胸口处的郁闷怎么都无法消散。
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嫉妒、排挤与疏远。
但程远的背叛,却像一根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
4
期中考试前一天,我在图书馆熬夜复习。凌晨一点,当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程远站在门口,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有事?我冷淡地问。
他走进来,随手关上门：虞清,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你怎么在背后说我坏话?还是谈你怎么联合李梦那些人孤立我?
他的表情变了变：我没有——
别装了,我打断他,李梦都告诉我了,她说你觉得我'虚伪',觉得我帮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
程远的脸扭曲了一瞬：难道不是吗?每次你帮我,不都像是在施舍?全校都知道虞大小姐有多'善良'！你享受的不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我曾经倾心帮助的男孩,如今眼中满是扭曲的恨意。
你知道吗,程远,我慢慢地说,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我帮你,只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欣赏的品质——努力、真诚、不卑不亢。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
他冷笑一声：是啊,高高在上的虞清怎么会错呢?
我拿起书包准备离开,却被他拦住。
明天的物理竞赛,他压低声音,眼神闪烁,我希望你不要参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我。
呵我轻笑出声,冷不丁地问道：凭什么?
我听说你父亲是这次竞赛的赞助商。他的语气变得油滑,如果你退出,对我的评价会更有利。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想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甚至不惜毁掉我的机会。
这个白眼狼！。
费尽心思帮助他不求任何回报,却没有想到招来了一个会咬人的畜牲。
程远,我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地说,我父亲赞助竞赛是因为他关心教育,不是为了让谁走后门,如果你有实力,就自己获得第一名,根本不需要我退出才能彰显你的实力
用力推开他,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图书馆,心中最后一丝对这段友谊的期待也随之消散。
5
第二天的物理竞赛,我正常参加并获得了第一名。
程远只得了三等奖。
领奖台上,他的笑容僵硬得可怕,勉强撑起的笑容似乎马上就会塌下去,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冰冷的恨意。
竞赛结束后不久,校园论坛突然爆出一个帖子：《揭秘学神虞清的真面目——靠父亲关系获取竞赛题目》。
帖子列举了一系列所谓的证据,声称我所有的成绩都是靠家庭背景得来的。
尽管校方很快澄清了事实并删除了帖子,但伤害已经造成。
走廊上,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变了,食堂里,窃窃私语在我经过时戛然而止。
最让我恶心的是,程远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个曾经真诚的男孩,如今成了我最意想不到的敌人。
我没有任何回应,因为父亲说过背叛者终将在自己的镜子里,照见刀刃下的寒光
没过多久,他就会自食恶果。
你不反击吗?林小雨气得发抖,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
我摇摇头：清者自清。
然而,命运总是公平的。
两周后的全市英语演讲比赛上,程远代表我们学校参赛。
作为曾经的辅导者,我比谁都清楚,他那篇获奖演讲稿,百分之八十出自我手。
当程远站在台上,面对即兴提问环节支支吾吾时,评委们的眉头越皱越紧。
台上,程远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而是用急切恳求的目光望向我。
而我只是端坐在位子上,双手叉腰,似笑非笑地起身离开了比赛场地。
程同学,一位外籍评委用英语问道,你刚才演讲中提到莎士比亚对现代文学的影响,能具体谈谈《哈姆雷特》中'生存还是毁灭'这段独白的意义吗?
程远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求助地看向观众席,目光扫过早已空无一人的位置时,他脸上强撑的笑容终于轰然瓦解了。
我...这个...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西装下摆。
评委席传来失望的叹息声,开始交头接耳,坐在最末的校长的脸色早就黑的像煤炭一样。
他与虞父有交情,得知虞清出事后,他立马告诉了虞父,小清这丫头的成绩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绝对不可能有任何掺假的嫌疑。
虞父传来消息,让他先静观其变。
他就知道那家伙果然有问题。
在比赛上出现了问题,会对学校的名誉造成影响,他万万没有想到老虞会预测到程远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卡住。
用学校的名誉来换女儿的清白,让程远打脸这种事情只有这家伙才能做得出来。
最终,程远勉强回答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被几个评委狠狠批评了几句,最后狼狈下台。
比赛结束后,真相像野火般传遍校园——程远之前的成功,全赖我的暗中帮助。
那些曾经追捧他的人,现在纷纷指责他是骗子、白眼狼。
而校长在收到虞父会在给学校捐个图书馆的消息后,两眼一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虞清在他眼里,好比一根会动的金光闪闪的摇钱树。
半天后,论坛上的帖子也被他查出来了背后主使。
正是程远。
6
我最后一次见到程远,是在学校后门的梧桐树下。
他正被一群曾经的朋友围着,曾经推崇他,崇拜他,在他身后当跟屁虫的那些人脸上满是愤怒和鄙夷。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不过是虞清的一条狗！李梦尖刻地说,她曾经是程远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还曾经为了他传递过虞清的坏话。
程远低着头,昔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他看到我走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虞清...他哑着嗓子叫我,声音里满是哀求。
他希望我再次像之前那样,对他提供帮助。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曾经的朋友,现在的陌路人。
都散了吧。我对其他人说,已经够了。
人群不情愿地匆匆散去,只剩下我和程远站在梧桐树下。
初冬的风吹落最后几片枯叶,在我们之间打着旋。
对不起...他终于崩溃地蹲下,抱头痛哭,我只是...只是受不了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我....我不想自己的每次成功都被带上你的名字........对不起..........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已无波澜：程远,从来没有什么阴影,是你自己选择了背叛光明。
他狼狈的蹲在地上,背部往前弯曲,一只掩面,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我的裤脚。
求你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在帮我一次.......求求你.....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低下眼眸,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背上,再次说出来之前的那句话,凭什么?我又不欠你.....
哭泣声还在继续,而我只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耽误我学习的时间了
转身离开时,我没有回头,犯过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卷子上的题是,现实中也是....
有些友谊,就像那棵梧桐树的叶子,企图向上伸张,叶柄处的松垮,导致他轻而易举地被风吹落,叶子一旦落下,就再也回不到枝头了。
后来偶然听说程远转学了,因为他受不了同学们的排挤,再加上事情发生之后,他的学习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时刻,面对老师的冷脸,他选择回到了他家乡的县城高中。
而我,依然是那个学神校花,只是笑容里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通透。
经过了这一出,我再也不会随随便便付出自己的善良。
毕业典礼上,校长让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站在讲台上,我看着台下熟悉的面孔,心中思绪万千,缓缓开口：
有人说,光芒会掩盖周围的一切,但我想说,真正的光,应该照亮他人,而不是灼伤他们来提供更胜的火光......总有一天火光流逝剩下的只是枉然....。
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窗洒落,在我的演讲稿上投下一片斑斓的阴影。
我已经拿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日后就会离开这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一场回忆.......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初来乍到的农村男孩,他站在图书馆的书架前,眼中闪烁着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望。
再次眨眼间,那抹身影消失不见.......成为了一摊泡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