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明婉蜷缩在军营角落的草堆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身上每一处都在疼,但最疼的是心——她竟愚蠢到相信萧景琰的甜言蜜语,害得明家满门抄斩。
明家嫡女不过是个贱货罢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狞笑着走近,明婉绝望地闭上眼睛。
剧痛中,她想起了父亲被押赴刑场时那平静的眼神,想起了母亲悬梁自尽前塞给她的玉佩,想起了弟弟被流放边关时撕心裂肺的哭喊...
若有来世...明婉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我定要让萧景琰血债血偿！
小姐小姐！快醒醒！
明婉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藕荷色床幔,身上盖着绣有兰花的锦被。她颤抖着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光滑细腻,并没有那些丑陋的伤痕。
碧桃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丫鬟,现在是哪一年
小姐可是梦魇了碧桃递上温热的帕子,今日是永昌二十三年四月初八啊。
永昌二十三年！明婉心头剧震,她竟重生回到了十六岁那年,距离明家灭门惨剧还有整整两年！
小姐脸色不好,可是昨夜赏月着了凉碧桃关切地问道。
明婉摇摇头,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前世今日,她正是在后花园赏月时偶遇了萧景琰,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明婉心中狂喜,一切都还来得及。
今日可有客人来访明婉压下心中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大皇子殿下递了帖子,说是午后来访,相爷让小姐也去前厅见客。碧桃一边为明婉梳发一边回答。
明婉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被角,指尖握到泛白。前世就是今日,萧景琰假意来府中与父亲论诗,实则借机接近她。
那日的他一身月白长衫,手执玉骨折扇,温润如玉的模样让她一见倾心,从此瞎了眼,着了魔。
碧桃,去替我准备那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襦裙。明婉突然道。
碧桃惊讶地抬头：小姐不是最讨厌那件吗说颜色太素...
今日就想穿素净些。明婉淡淡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前世她为讨萧景琰欢心,总穿鲜艳衣裙,如今再不会了。
梳妆完毕,明婉站在铜镜前。镜中少女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与后来那个满身伤痕、心如死灰的明婉判若两人。
小姐今日怎的戴这支素银簪碧桃疑惑地看着明婉从妆匣最底层取出的簪子。
明婉轻轻抚过簪子上细小的划痕——这是母亲在她及笄时送的,前世被萧景琰讥讽为寒酸后,她便再没戴过。
我喜欢。明婉将簪子稳稳插入发髻,转身向门外走去,去前厅吧,别让父亲久等。
穿过熟悉的回廊,明婉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前世种种在脑海中呈现——萧景琰如何一步步骗取她的信任,如何利用明家势力铲除异己,最后又是如何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前厅门口,明婉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了进去。
婉儿来了。明丞相笑着招手,快来见过大殿下。
厅中,萧景琰正与明丞相对坐饮茶。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温雅的笑容。
明婉死死掐住掌心,才忍住没有当场失态。就是这张脸,这个笑容,骗得她家破人亡！
此时再看这张脸,明明眼中是藏不住的嫌弃,自己前世当真是瞎了眼。
明小姐。萧景琰起身行礼,声音如清泉般悦耳,久闻明家嫡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明婉垂眸福身,掩饰眼中的恨意：殿下谬赞了。
她刻意站得离萧景琰远了些,前世这时,她应该已经羞红着脸偷看他了,想想就觉得恶心。
萧景琰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明小姐喜欢诗词吗本王近日得了一本...
小女子才疏学浅,并没有读过什么诗词,恐辜负殿下雅兴。明婉淡淡打断,转向父亲,父亲,女儿想起绣品还未完成,可否先行告退
明丞相惊讶地看着女儿——平日最爱诗词的女儿今日怎的如此冷淡
去吧。,明丞相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过多询问,点头应允。
明婉行礼告退,全程没有多看萧景琰一眼。转身时,她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背上,但她没有回头。
走出前厅,明婉腿一软,险些跌倒。碧桃连忙扶住她：小姐怎么了
没事。明婉勉强笑笑,陪我去后花园走走。
她需要安静的环境,需要独处,需要理清思绪。重生给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如何避开前世的悲剧萧景琰不会轻易放过明家这颗棋子。
后花园的凉亭里,明婉望着池中游鱼出神。前世她曾在这里与萧景琰吟诗作对,听他诉说非卿不娶的誓言。如今想来,那些甜言蜜语都淬了毒。
明小姐独自在此,可是有心事
熟悉的声音让明婉浑身一僵。萧景琰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如谪仙。
殿下怎会在此明婉强自镇定。
见明小姐不适,特来问候。萧景琰缓步走近,可是本王唐突,惹小姐不快了
明婉几乎要冷笑出声。前世就是这副温柔体贴的假面,骗得她神魂颠倒。如今再看,那双含情目下分明藏着算计。
殿下多虑了。明婉后退一步,只是身子确实不适,先行告退。
不等萧景琰回应,明婉快步离开。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像毒蛇一样如影随形,但她不会再回头了。
回到闺房,明婉立刻吩咐碧桃：去打听一下,近来朝中可有和亲的传闻。
和亲碧桃一脸茫然,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别多问,快去。明婉沉声道。
碧桃从未见过小姐如此严肃的模样,连忙应声退下。
明婉坐在窗前,指尖轻叩桌面。前世此时,北境苍岚国正派使团来朝,提出和亲请求。当时萧景琰极力劝阻她不要应征,说什么舍不得你远嫁,定会娶你为妃。如今想来,不过是怕明家势力为他人所用,怕自己丢了明家这颗棋子。
若能远嫁苍岚...明婉喃喃自语,不仅能避开萧景琰,或许还能借助外力复仇。
傍晚,碧桃带回消息：小姐,听说苍岚国使团三日后抵京,确实有和亲之意。皇上打算在适龄贵女中挑选一位册封为公主,远嫁和亲。
明婉眼睛一亮：可知有哪些人家在列
这个...碧桃犹豫道,相爷位高权重,小姐怕是...
我明白了。明婉打断她,去告诉厨房,今晚我想吃莲子羹。
支开碧桃后,明婉从妆匣暗格取出一本小册子,开始记录前世记忆中的重要事件。萧景琰的党羽、朝中势力分布、未来两年会发生的大事...她必须利用这些信息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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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远离萧景琰；第二步,争取和亲机会；第三步...明婉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顿,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次日清晨,明婉早早起床,特意选了一身素净衣裙去给父亲请安。
婉儿今日气色不错。明丞相欣慰地看着女儿,昨日怎的对大殿下那般冷淡
明婉垂下眼帘：女儿只是...觉得与殿下不甚相配。
哦明丞相挑眉,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夸殿下温文尔雅
那是前世的事了。明婉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女儿近来读了些书,觉得...婚姻大事不该只看表面。
明丞相若有所思地捋须：婉儿长大了。也罢,为父本就觉得皇家水深,不如寻个清贵人家...
父亲,明婉突然抬头,女儿听说苍岚国要求娶我国贵女和亲
明丞相脸色一变：你从何处听来此事尚属机密。
女儿...偶然听闻。明婉轻声道,父亲觉得,女儿可有机会
胡闹！明丞相拍案而起,我明鸿的女儿怎能远嫁蛮夷之地！
明婉跪下：父亲息怒。女儿只是觉得...若能以一人之身换两国和平,也是功德一件。
明丞相盯着女儿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婉儿,那蛮夷之地苦寒,怎么会突然想要和亲,你实话告诉为父,可是有心事
明婉眼眶一热。前世父亲也曾这样关切地问她,可那时她满心都是萧景琰,根本听不进劝告。
女儿只是...想为家族做些贡献。明婉轻声道,父亲常说,明家世代忠良...
明丞相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最终摇摇头：此事休要再提。皇上已有意让礼部侍郎之女前往和亲。
明婉心中一沉。礼部侍郎是萧景琰的人,若其女和亲成功,萧景琰的势力将延伸到苍岚国。这绝对不行！
父亲,明婉急中生智,女儿听闻苍岚国重视武艺,礼部小姐体弱,恐怕...
明丞相皱眉：你如何知道苍岚国喜好
明婉暗叫不好,连忙解释：女儿近日读了些异域游记...
明丞相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此事无需你来操心。好了,去用早膳吧。
明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好行礼退下。回到房中,她立刻开始谋划如何名正言顺地进入和亲名单。
三日后,苍岚国使团抵京,宫中设宴款待。作为丞相嫡女,明婉自然在受邀之列。
小姐,穿这件绯红纱裙可好碧桃兴冲冲地捧出一套华服。
明婉摇头：去将那件月白色绣银纹的取了来。
小姐近来怎么总爱素色碧桃嘟囔着去取衣服。
明婉没有解释。前世宴会上,她为吸引萧景琰注意,特意穿了最艳丽的衣裙。如今她要做的是引起苍岚国使臣的注意。
梳妆完毕,明婉看着镜中的自己——素雅端庄,与前世那个花枝招展的傻姑娘截然不同。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该赴宴了。
皇宫灯火辉煌,丝竹声声。明婉跟在父亲身后步入大殿,立刻感受到数道目光投来。她微微抬头,不卑不亢地行至座位。
那位就是明丞相的千金果然气质不凡...
听说才学也好,曾作《春江赋》名动京城...
细碎的议论声传入她耳中,明婉面色如常。前世她听到这些赞美会羞红了脸偷看萧景琰,如今她只当没听见。
苍岚国二皇子赫连曜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大殿门口出现了一道高大身影。明婉随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入。他轮廓深邃,眉目如刀,与中原男子温润的气质截然不同。
明婉心头一震。前世宴会上她满心都是萧景琰,根本没注意这位二皇子。如今细看,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赫连曜向皇帝行礼后,目光扫过大殿,在明婉身上停留了一瞬。明婉下意识地挺直腰背,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
宴会开始后,众贵女纷纷展示才艺。明婉安静地坐着,时不时动一下筷子,直到萧景琰突然开口：明小姐的琴艺冠绝京城,不知今日可否赏脸一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明婉暗自咬牙,萧景琰这是故意要她出风头,好让和亲使团不选她。
殿下谬赞了。明婉起身行礼,小女子琴艺粗浅,不敢献丑。
明小姐过谦了。萧景琰笑得温柔,本王曾有幸听过一曲《凤求凰》,至今难忘。
明婉心中一凛。前世她确实为萧景琰弹过此曲,但那是私下相会时的事。他如今当众提起,分明是要坏她名声！
大殿内已有窃窃私语。未婚女子私自弹《凤求凰》给男子听,实在有违礼教。
就在明婉进退两难之际,赫连曜突然开口了,他淡淡的声线传来：本王倒想听听中原的《将军令》。
众人皆是一愣。《将军令》是雄浑壮烈的战曲,鲜少有女子弹奏。
明婉看向赫连曜,对方正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这是给她解围的机会！
小女子愿献丑了。明婉走向琴案,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
激昂的琴音顿时充满大殿。明婉全神贯注地弹奏,仿佛要将前世的愤恨都倾注其中。琴声时而如千军万马奔腾,时而似孤军奋战突围,听得众人心潮澎湃。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殿内鸦雀无声。片刻后,赫连曜率先鼓掌：好一曲《将军令》！明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皇帝也龙颜大悦：明爱卿,令媛真是才貌双全啊！
明丞相连忙谢恩,脸上却带着疑惑——女儿何时学了这等雄浑的曲子
明婉悄悄看向赫连曜,对方冲她微微颔首。她心中一暖,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真心相助。
宴会结束后,明婉正要随父亲离开,一名宫女悄悄拦住她：明小姐,二皇子殿下邀您明日午时在御花园东亭一叙。
明婉心头一跳：可有凭证
宫女递上一枚狼头玉佩：殿下说,您看了这个就会明白。
明婉接过玉佩,触手生温。她翻到背面,看到上面刻着一个耀,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听士兵说过的话——听说苍岚国二皇子一直在找一个大周女子...
难道...明婉握紧玉佩,轻声道：请转告殿下,明日必准时赴约。
回府路上,明丞相突然问道：婉儿,你与那赫连曜可是旧识
明婉摇头否认：女儿今日与他初见。
那他为何...明丞相欲言又止,最终叹道,罢了。只是皇家之事复杂,你需谨慎。
女儿明白。明婉乖巧应答,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夜深人静,明婉辗转难眠。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赫连曜的出现更添变数。她起身点燃蜡烛,再次翻看那本记录重要事件的小册子。
永昌二十三年四月,苍岚国使团来访...
五月,萧景琰秘密会见北狄使者...
六月,明家开始被弹劾...
明婉的指尖停在北狄使者四个字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前世她偶然发现萧景琰与敌国勾结的证据,却因爱慕而选择隐瞒,最终酿成大祸。
这次...明婉轻声自语,我要亲手将证据送到皇上面前。
次日午时,明婉独自来到御花园东,东亭就在前方,她远远地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亭中,背对着她。
二殿下。明婉停在亭外三步处,微微欠身。
赫连耀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明姑娘,你来了。
一袭靛青色长衫衬得他越发清俊。阳光洒在身上形成光晕,神秘又高洁。明婉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白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倒是与昨日他给自己的有所不同。
二殿下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明婉垂着眼帘,带着警惕。
赫连耀示意她入亭就座。冒昧相邀,还望明姑娘见谅。只是有些事,我想当面问个清楚。
明婉在石凳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赫连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她面前。
明姑娘可认得此物
明婉抬眼一看,顿时呼吸一滞。那枚玉佩通体雪白,雕着精致的莲花纹样,花蕊处一点朱砂格外醒目——这正是她母亲从不离身的玉佩！
这...这怎会在大人手中明婉的声音微微发颤,伸手想触碰又缩了回来。
赫连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十年前,我在北疆遇险,险些丧命。是一位夫人救了我,这玉佩是她留给我的信物。
这是我娘亲的玉佩,我认得的。明婉笃定道。
赫连耀神色一凛,随即深深作揖。原来明姑娘是恩人之女。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恩人下落,想要报答救命之恩。
娘亲从未提起过此事。明婉轻抚玉佩,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感,我只知道她曾救过一个孩子,给了他自己最珍视的玉佩。
赫连耀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那时我身受重伤,恩人不顾危险为我救治。临别时,她说这玉佩能保平安,要我好好活着。
明婉的眼泪终于落下。娘亲总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受苦。
赫连耀忽的看向她,目光灼灼,郑重道：明姑娘,从今往后,我赫连耀定当护你周全。
一阵风吹过,亭边的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明婉抬头对上赫连耀的眼睛,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大人不必如此。她轻声说,娘亲救人,从不图报。
赫连耀将玉佩放回她手中。物归原主。这玉佩,理应属于你。
明婉摇头,将玉佩推回。娘亲既已赠予大人,便是大人的了。只是...她犹豫片刻,大人是如何认出我的
赫连耀微微一笑。你的眼睛,与恩人一模一样。
明婉脸颊微热,低头掩饰自己的慌乱。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明姑娘莫急姑娘可有什么难处,我能帮你。
明婉忽的抬头看他却有一事,我想让你向皇上请旨选我去和亲,当然。如果你有心仪之人,和亲后可再与我和离。
赫连耀求之不得,怎会不应允。
接下来,两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一番,知道明婉想对付萧景琰后更是为其出谋划策。
无人知道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大皇子萧景琰总是被官员弹劾,因为各种事情被皇上斥责,更有甚者被罚跪禁足。
而明婉去往和亲的事也定了下来,明丞相再有不舍也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叮嘱……
大皇子府内,萧景琰几番打听调查也没查出是谁在整他,气的摔碎手中茶杯,眼中杀意凛然：传令下去,按计划行动。明婉想要和亲没那么容易！
丞相府的势力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毁了。
与此同时,萧景琰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浮现出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满门抄斩的明家,军营中受辱的明婉...还有他亲手写下处死明家满门诏书的一幕...
这是...什么萧景琰踉跄扶住桌角,冷汗涔涔。
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在明婉临死前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上...
萧景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再比醒来是被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
他梦见自己站在刑场前,冷漠地看着明家满门被押上断头台。明婉跪在血泊中,发丝散乱,那双曾经满含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萧景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凄厉的诅咒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萧景琰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殿下门外传来侍卫的询问。
滚！他厉声呵斥,声音却嘶哑得可怕。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明婉了。
自从明婉被册封为和亲公主,即将远嫁他国,这些梦境便如附骨之疽,日夜折磨着他。
他梦见自己如何一步步骗取她的信任,如何利用明家的势力铲除异己,又是如何在登基后,毫不犹豫地将明家满门抄斩,甚至……将她丢进军营,任人凌辱。
不可能……萧景琰捂住额头,冷汗滴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他明明只是想要明家的势力,从未想过要那样残忍地对待明婉！
可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亲手写下处死明家满门的圣旨时,心中那股冷酷的快意。
翌日,萧景琰强撑着精神入宫。
朝堂上,皇帝正与群臣商议和亲事宜,苍岚国使团已定下三日后启程。
明丞相,安宁公主可准备好了皇帝问道。
明丞相躬身行礼：回陛下,小女已准备妥当。
萧景琰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明婉,她今日穿着一袭素白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清冷如霜,与前世那个总是为他精心打扮的明婉判若两人。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明婉。他忍不住低声唤她。
她终于抬眸,目光冷淡疏离：殿下有何指教
萧景琰喉头一哽,竟不知该说什么。
梦里的她,曾用那样温柔的眼神望着他,轻声细语地唤他景琰哥哥。
可现在的她,看他时只有防备和厌恶。
殿下近日心神不宁,可是身体不适回府后,谋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景琰冷笑一声：你觉得,明婉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淡
谋士迟疑：或许……她察觉了殿下的计划
不。萧景琰眼神阴鸷,她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做什么。
就像梦里那样,她临死前说：若有来世,我绝不会再信你。
难道……她真的重活了一世
这个念头让萧景琰浑身发冷。
去查。他寒声下令,查清楚明婉近几个月的一举一动,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他不信鬼神之说,可若明婉真的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复仇……
那他就更不能放她走了！
和亲前夜,萧景琰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将明婉劫至一处隐秘的别院。
明婉被蒙着眼带入房间,直到眼罩被扯下,她才看清眼前的人。
萧景琰她冷冷道,殿下这是何意
萧景琰盯着她,目光近乎偏执：明婉,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梦见过未来
明婉心头一震,但面上不显：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你梦见我下旨灭了明家,梦见我负了你,是不是！
明婉瞳孔微缩,心跳如擂。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也重生了
不,不对。若他真的重生,绝不会这样问她。
她迅速冷静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殿下莫非是疯了
萧景琰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可她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他怀疑自己的猜测。
明婉,他声音低哑,若你肯留下,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害明家。
明婉笑了,笑得讽刺至极：殿下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萧景琰心头一刺,竟有种被看穿的狼狈。
你到底……他声音微颤,梦见了什么
明婉缓缓抬眸,眼中恨意如刀：我梦见,殿下亲手将我推入地狱。
萧景琰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她真的知道！
三日后,和亲队伍启程。
那晚,他最终还是没对明婉做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了她……
萧景琰站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明婉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本该派人截杀,本该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
可那句我梦见,殿下亲手将我推入地狱,让他彻底失去了阻拦的勇气。
若那些梦境是真的……
那他还有什么资格挽留她
殿下,谋士低声道,要派人追吗
萧景琰闭了闭眼,声音沙哑：……不必了。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明婉和亲三月后,父亲寄信来说萧景琰疯了,嘴里念念叨叨,还自称朕,被皇帝下旨关入天牢。
明婉心底一松,她和赫连耀商量一番,决定派人杀了萧景琰,报了血海深仇。
自此,明婉才算真正的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