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在雪地里捡到暖暖,还带她回家。
秦莫说暖暖是他的女朋友,是未来的妻子,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暖暖很爱秦莫,她以为秦莫也爱自己。
后来她发现秦莫真正爱的,是自己右边锁骨上和他白月光相似的红痣。
有一天的新闻上说,
天才画家秦莫烧了自己的画室,还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他逢人就说自己的妻子叫暖暖。
一.
秦莫几乎要踩到她。
深夜,暴雪纷飞,这本不是他该走的路。
画廊的应酬拖得太久,经纪人一路都在念叨,说他画中女子颈侧的红点太丑,不会有人喜欢。
秦莫听得心烦,索性半路下车,抄了这条近巷。
雪地里蜷缩的黑影让他脚步一顿。
起初以为是醉汉或是流浪猫,他皱了皱眉正要绕开,鞋尖却擦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一声微弱的呻吟从雪堆里传来。
医院里。
脑震荡和失温症,可能会有记忆缺失。医生看了看报告单,您是病人家属
不是,我……秦莫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却看到她长发垂落,苍白的脖颈上有一颗鲜艳的红痣。
他的呼吸瞬间凝滞。
当女孩睁开眼时,外面还在下雪。
床边的男人正在削苹果,水果刀在他修长的指间翻转。见她醒来,他的刀尖一顿: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摇头,目光却被他手指上一块淡淡的颜料痕迹吸引。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
啪!
秦莫拍开她的手。
别乱碰我。他笑得很温柔,声音却冷得像冰,救你只是因为……
女孩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脉搏:你的手好凉。
秦莫那一刻几乎又要甩开她,却慢慢反握住她的手指。
你想和我回家吗
你认识我女孩歪了歪头,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暖暖,是……我的女朋友。秦莫揉了揉她的长发:你很爱我,知道了吗
女朋友
嗯,你是我的恋人,是以后可以做我妻子的人。
好。
出院时,暖暖攥紧他的衣袖,仰头望着漫天飞雪。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微微眯起眼,全然未觉秦莫凝视的目光。
二.
暖暖有些疑惑。
如果两人是恋人,为什么秦莫还要带她重新采购生活用品,甚至专门收拾出一个卧室
秦莫……她刚想开口。
暖暖都忘记了,这是我们的家。秦莫轻声打断她。
你能和我说说我们的事吗
当然可以。秦莫抱住她的腰,你很爱我,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你说要嫁给别人,我拼命挽留,可你还是跑了出去。我找了很久……发现你晕倒在雪地里,幸好你没事。
嫁给别人暖暖惊讶地睁大眼睛。
嗯,你好狠心……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秦莫说着,低下了头。
暖暖本能地想躲开,却又想起这是自己的爱人,只好勉强闭上眼睛。
可是他的吻落在了颈间。秦莫的呼吸忽然变得沉重,用牙齿轻轻咬住了一块皮肤。
暖暖吃痛地缩了一下,却被更用力地抱紧。
别动。他声音沙哑,轻笑声带着失而复得的餍足。
秦莫对她很好,称得上无微不至,只是从不允许她踏出门半步。
外面太危险了。每当暖暖提出想出去走走,他总会这样回答。
还是说,你又想离开我,然后晕倒在雪地里让我担心
暖暖立刻想起自己曾经的过错,连忙讨好地抱住他:不会的……我不会再嫁给别人,我只喜欢你。
秦莫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掌心覆上她的后颈,像奖励一只乖顺的猫:暖暖真乖。
他总爱亲吻她的颈侧。
出门前,作画前,睡觉前,几乎成了一种执念。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后来会渐渐变成带着力道的啃咬。
暖暖有时会疼得发抖,但看到他痴迷的神情,又觉得这大概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直到一个晚上,秦莫喝醉了,一身酒气,踉跄地推开暖暖卧室的门。
她慌忙上前搀扶,却被按在墙上。后背撞上冰冷的墙面时,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更疼的是颈侧,他的唇滚烫,像烙铁重重碾过。
是我……他沙哑地呢喃,手指深深陷进她的腰窝,我好想你……
暖暖抬手想抱住他,就听见那个名字从他唇齿间溢出:
梦晚……
她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梦晚,你终于回来了……他沉醉地蹭着她的颈窝,却让暖暖如坠冰窟。
三.
第二天清晨,秦莫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宿醉的钝痛在太阳穴里跳动,他皱了皱眉。
门被轻轻推开,暖暖系着围裙走进。见他醒了,她自然地走过去,微凉的指尖替他按揉起太阳穴。
我做了早餐。
秦莫笑着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柔软的毛衣里蹭了蹭: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了
电视里教的,暖暖顺势回抱住他,反正整天不出门也没什么事干。
秦莫眼中闪过异样,抬起头看她。
暖暖神色如常,垂眸与他对视时,眼中依然盛满和往日一样的温柔光芒。
片刻的沉默后,秦莫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这几天我在家多陪陪你。
暖暖点点头,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好啊。
那晚秦莫难得没有泡在画室,而是陪暖暖在沙发上看电影。
是一部幼稚的动画片,他竟也看得入神。不经意转头时,却撞见她通红的双眼。
她不知这样凝视了他多久,泪水正无声地顺着脸颊滚落。
怎么了秦莫捧起她的脸,轻轻擦去泪水。
暖暖摇摇头,勉强挤出微笑: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我真的很喜欢你。
秦莫将她搂进怀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我也很喜欢你。
不是的……暖暖握住他的手,我是说,我爱你。
秦莫怔了怔,揉了揉她的头发。
乖。
暖暖的眼泪流下来砸到手背上。
可以亲亲我吗
秦莫习惯性地低头凑近她的颈侧,却被偏头躲开。
不是这里,她仰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莫沉默了许久,终于妥协般低下头,极轻地碰了碰她的唇角。
暖暖环住他的脖子想要加深这个吻,却被秦莫推开。
好了,暖暖,该睡觉了。
我要和你一起睡。
秦莫强硬地拉下她的手:我起的很早,会吵醒你。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暖暖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
他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是以后会成为妻子的人。可为什么醉酒后他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连吻她都不愿意
甚至……还蹙起眉头,像在忍受难以言喻的煎熬。
四.
秦莫为暖暖妥善准备好了一切,连衣柜里都整齐地挂满了各式衣物。
不过却是清一色的白,包括睡裙。
你很喜欢白色吗
秦莫正仔细帮她叠着刚洗好的衣物,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闻言,他抬起头笑着看她。
当然,白色很美。
暖暖点点头,既然秦莫喜欢,那她也喜欢。
我要出差三天,今晚就走。秦莫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她的腰身。
暖暖心头一动,正想着趁这个机会出门透透气,却对上秦莫幽幽的,似乎洞穿了她心思的目光。
我会把门反锁。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暖暖一个人在家,要乖一点。
可我很久都没出去过了……她小声嘟囔着。
秦莫的脸贴着她的脸颊:你记忆还没恢复,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能有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秦莫的目光骤然变冷:暖暖,你是不是又想着离开
我没有。暖暖连忙否认。
撒谎,你就是想偷偷逃出去,背着我嫁给别人。
暖暖紧紧抱住他:对不起,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等你。
秦莫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抚摸着她的长发。
就知道,暖暖之前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没有骗人,我只喜欢你……
秦莫拨开她的发丝,又一次将唇印在她的颈侧。
你怎么……总是亲这边暖暖忍不住小声问。
回应她的,是秦莫突然加重的力道,他狠狠咬了下去。
暖暖吃痛,下一秒却被秦莫死死搂进怀里。
明明答应过我的……他的声音暗哑,不可以嫁给别人。
暖暖有些喘不过气。看来自己曾经逃走想要嫁给别人这件事,真的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只是,那个他醉酒后脱口而出的名字,又是谁呢
秦莫临走前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还备好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乖乖在家等我。他俯身在她脸颊轻轻一吻。
暖暖很开心,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其他地方。她踮起脚尖,也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秦莫的笑容僵了僵,匆匆转身离去。
五.
暖暖站在窗前,目送那辆黑色的车渐渐消失在远方。
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密码……环顾四周,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
那里静静躺着一幅素描,画中是一位女子的侧脸。她拿过细看,在画纸最下方发现一行重重的小字。
MW.1104
梦晚吗又是她。
她输入这串数字,顺利开机。电脑屏幕上,一个白衣女子正对着她微笑,和秦莫手机壁纸上的是同一个人。
起初她以为这不过是秦莫喜欢的某个明星。可那晚他醉酒时呼唤的名字,加上眼前这幅素描……
她输入梦晚这两个字,屏幕上立即跳出无数同名信息。
如果再加上秦莫呢
这一次的搜索结果像利箭般刺入眼帘:
《天才画家秦莫以<晚雪>系列作为新婚贺礼,赠予青梅竹马宁梦晚》
《婚礼现场秦莫黯然神伤,与宁梦晚疑似曾有一段情》
暖暖点开宁梦晚的词条。
页面显示,这位宁氏企业的千金,已于不久前与某企业继承人喜结连理。
无数信息在她脑海中相撞,她深吸一口气,删除了浏览记录,把书房的一切都恢复原位。
秦莫的家很大,二楼闲置的房间里堆满了他未展出的画作。暖暖沿着楼梯缓步而上,一间间推开那些紧闭的房门。
直到她来到走廊尽头那间特殊的画室。
窗帘隔绝了所有阳光,昏暗的光线下,满墙的女子肖像显得格外刺眼。
画中人身着白衣,乌黑的长发如瀑布,每一张面孔都如出一辙。
和他的电脑屏幕是同一个人,以不同的姿态被永恒定格在画布上。
暖暖突然打了个寒颤。她走近,发现了一个令她血液凝固的细节。
每一幅画中,女子左边的锁骨上方都点缀着一颗醒目的红痣。
暖暖下意识抚上自己右边的锁骨,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炸开。
跌跌撞撞地返回书房,电脑屏幕上那个白衣女子的颈侧,果然也有一颗红痣。
不过在左边。
镜中的自己,右边锁骨上方那颗被秦莫反复亲吻的红痣周围,已经泛起淡淡的红痕。
为什么总是亲这边她想到了今天问秦莫的问题。
原来不是因为她特别,也不是因为喜欢她。
而是因为他只能亲吻右边,自欺欺人地想象在亲吻宁梦晚的左边。
暖暖想哭,干涩的眼睛里却流不出泪水。
从医院醒来那天起,她的世界就只有秦莫。他说她是他的恋人,是未来的妻子。
她喜欢秦莫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算他只让自己待在家里,就算他只让自己穿白色。
却从未想过,这份温柔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所以他才说不出爱,所以他才在接吻的时候皱起眉头。
秦莫说的每一句话,看的都是透过她存在的另一个人。
现在回想起来,连那些所谓的过往应该也都是假的。什么吵架出走,要嫁给别人,这些故事真正的主角,从来都是宁梦晚。
那她又是谁呢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被关在这个大房子里,可悲地扮演着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左边和右边,原来就是原版和赝品的区别。
六.
秦莫从遥远的南方城市回来时,这里还飘着细雪。
他喜欢雪,清透冰凉,白色纯洁,像极了那人。
可奇怪的是,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身影,竟不是宁梦晚。
秦莫蹙起眉头,掏出手机。屏幕上,宁梦晚正笑得明媚张扬。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弧度,将手机举到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他们相识二十余年。秦莫曾以为自己的未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与宁梦晚并肩站在红毯尽头,直到那个春天。
宁梦晚走在他的画廊上,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
阿莫,我不会嫁给你,你明白的,对吗
我明白。他记得自己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你想嫁给谁呢
至少得是能让我家股票涨停的人啊,阿莫,以后我们还会是最好的朋友吧
当然,我会永远……保护你。
你对我这么好,如果你交了女朋友,我可是会生气的。
我不会交女朋友……
目光扫过街边糖炒栗子的白雾,硬生生截断了回忆。
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他又想起那个总爱蜷在沙发里的人。她应该会喜欢吃这个吧三天过去了她有没有……
像是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到,他没有停,一路向前驶去。
当秦莫推开门时,预想中的温暖拥抱并未出现。
客厅寂静无声,厨房也没有人。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食物和他离开时一样原封未动。
心头突然一紧,他快步走向暖暖的卧室,猛地推开门。
她正安静地睡着。
秦莫在床边坐下,心里松了口气。
暖暖睁开眼睛看到他,撑起身子扑进他怀中。
秦莫忍俊不禁:我刚回来,身上很凉。
没事的,她紧紧抱着他,我很想你。
他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嗯,我也是……
话音未落,暖暖却突然推开他,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秦莫眼中没来得及收敛的柔情被困惑取代:怎么了
暖暖张了张嘴,喉间像是哽着什么,连眼角都憋得发红。
暖暖,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她重新埋进他胸口,感觉自己还在梦里……秦莫,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对。
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是可以当妻子的人。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秦莫正在抚摸她长发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暖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又揉了揉她的发顶。
晚上想吃什么
七.
秦莫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比如画不出自己脑海里的画。
他会一整天把自己关在二楼的画室里,撕碎画纸的声音不断从门缝里钻出来,像困兽的抓挠。
暖暖有些害怕,没有打扰他。
直到楼上传来一声巨响,她赤着脚跑了上去。
画室内一片狼藉。
秦莫颓坐在地上,手中紧攥着一张宁梦晚的照片,周围满是碎纸与空酒瓶。
秦莫……
他闻声抬头,拽过她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按在画架前的椅子上。
暖暖,笑。他抓起画笔,声音嘶哑。
暖暖勉强牵动嘴角。
不对!秦莫突然暴怒,用力掐住她的下巴调整角度,酒精混合着颜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疼……暖暖推了推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画笔在纸上疯狂游走,可渐渐成型的,却是宁梦晚的脸。
秦莫的力道渐渐放松,他松开钳制着暖暖的手,以近乎虔诚的姿态,在画中女子左侧颈窝处轻轻点下一颗红痣。
他低头对照手中的照片,嘴角扬起满足的微笑。
暖暖再也待不下去,跑回卧室,颤抖着躲进衣柜。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直到衣柜门被轻轻拉开。
暖暖。
她猛然惊醒,后背紧贴着柜壁。秦莫伸手想抱她出来,她却蜷缩得更紧,双臂死死环抱住自己。
别碰我……
对不起,秦莫蹲下身,昨天吓到你了吗
走开……
暖暖,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听话,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试图抽手,却被更用力地攥住。
秦莫,这个问题……应该我先问你吧
我当然……
够了!她猛地甩开,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全都知道了……你救我回来,说我是你恋人,都是假的。你喜欢的从来都只有宁梦晚,对不对
秦莫看着她罕见的失控模样,眉头紧蹙。
暖暖,你生病出现幻觉了。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吗今天我带你去……
他再次伸手想抱她出来,却被她躲开。压抑的怒意终于浮现在声音里: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走。
秦莫的瞳孔骤然收缩。
走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能去哪里他强硬扳过她的肩膀,暖暖,这世上只有我记得你,只有我会保护你,你哪儿都别想去。
保护暖暖强忍肩膀的疼痛,直视他的眼睛,秦莫,你真正想保护的是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秦莫呼吸一滞,扯出个冷笑,松开手站起身。
随你怎么想,玩够了自己出来。
八.
她一向很好哄。
但这次不一样,暖暖锁了门,拒绝见他,也拒绝进食。
秦莫站在门外想,真是一只坏脾气的流浪猫。不过没关系,饿上几天,她总会乖乖服软的。
可三天后他害怕了,用钥匙打开门。
暖暖蜷缩在床边,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她听见声响也没回头,直到秦莫掐着她的下巴强行转过来。
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要走。往日甜美的嗓音变得很沙哑。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秦莫拇指重重擦过她干裂的唇,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
去哪里都行。
哪里都行像之前那样冻死在雪地里你也愿意吗
愿意。
你这么说我会很伤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放轻了声音,暖暖,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们是恋人,从一开始就是。
我道歉,我曾经很喜欢她,但是她已经结婚了。相信我好吗,我会忘掉她,和你好好生活。
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未来的妻子,我们会结婚,永远都不分开。
暖暖眼眶变红,别开脸不去看他:我知道的,你又在骗我……
我发誓。秦莫在她耳边低语,你不是说爱我吗,你想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
这一次,暖暖没有推开他的拥抱,在他肩膀上啜泣起来。
秦莫无声笑了笑,将她拦腰抱起。
乖,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暖暖靠在他胸前,点了点头。
秦莫将她轻轻放在餐椅上,正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拽住。
秦莫。她站起身凑近,吻我,然后说爱我。
秦莫的手僵了僵。
她的面色苍白,眼睛却很亮,固执地看着他,非要讨一个结果。
秦莫突然意识到,或许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他捧起她的脸,贴上她干燥的唇瓣,一点一点润湿。
我爱你。他控制着眼神,使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像一句被迫的誓言。
暖暖,永远留在我身边。
暖暖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
好。
晚上她抱着自己的枕头走进了秦莫的卧室。
秦莫正凝视着手机壁纸发呆。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我想和你一起睡。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微卷,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会拒绝吗
秦莫的目光在她和手机屏幕间游移了一瞬,随即露出温柔的笑意,朝她伸出手:不会,来。
他掖好被角。暖暖躺在他的身边,一眨不眨看着他。
秦莫觉得有些好笑,关掉床头的灯。
她在黑暗中抱住他。
我真的很爱你。
秦莫的世界很大,而她的世界只有秦莫一个。就算知道自己是别人的影子,就算知道他说的话都是谎言,却依然想要去相信。
我知道,睡吧……唔……
暖暖压在他身上,用吻堵住了没说出口的敷衍。
后来她忍不住哭了,泪水砸在秦莫的脸上。
秦莫,我真的很爱你啊……
秦莫看着她这个样子,恍惚地想到了自己。
他们何其相似,都固执地爱着一个触不可及的人。
我也爱你。他主动仰头吻她,慢慢品尝出淡淡的甜来。
他把暖暖压在身下,重重地吮吸。察觉到他的唇慢慢下移,暖暖顺从地仰起脖颈。
秦莫却突然停住了,翻过身把她抱进怀里。
怎么了……暖暖微微喘着气,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秦莫抬手遮住她的眼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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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春天到了,暖暖很开心。因为清晨的窗外会响起鸟叫,还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
秦莫好像已经习惯了抱着她睡觉。
之前暖暖在沙发上睡着,他向来都视而不见,如今却会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卧室。第二天醒来,暖暖常常会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
秦莫会从外面给她带糖葫芦和烤红薯,还会饶有兴致地教她弹钢琴。
她想,抛开锁骨上的痣不谈,秦莫应该也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直到有一天,暖暖才真正明白正品与赝品的天壤之别。
那时她在厨房看着菜谱,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糖浆的火候。秦莫在一旁整理冰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突然,大门传来密码锁的提示音。随着门把转动的声音,一位身着白色大衣的女子走进。
阿莫你在家吗
暖暖清楚地看见,秦莫的眉梢瞬间染上掩不住的喜色,嘴角高高上扬。
他快步走出厨房,还不忘关上门。
梦晚,秦莫的声音温柔到陌生,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宁梦晚皱了皱眉,空气中甜腻的味道让她不适。她越过秦莫,看到了沙发上的白色毛毯和玩偶。
阿莫,你交女朋友了吗
是保姆,暂住在这里。秦莫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暖暖看着锅里的糖浆发出嗤的一声,焦糊的气味渐渐弥漫开来。
保姆啊……宁梦晚的目光扫过阳台晾晒的白裙和茶几上散落的蝴蝶结发饰,没有拆穿。
阿莫,我新买了件礼服,她突然说,能为我画幅画吗
当然。秦莫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是说……宁梦晚视线若有似无地瞟向紧闭的厨房门,我老公今天出差。你可以来我家,我穿着,你慢慢画。
暖暖几乎能想象秦莫此刻的模样,像一条得到骨头的狗,欢喜得摇尾乞怜。
那她算什么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她死死捂住嘴,不敢泄露一点声音。
……现在吗秦莫有些意外。
如果你有时间。
当然有,现在就可以。秦莫回答地飞快,似乎是怕她反悔。
我的车在外面。对了……忽然抬高声调,不用和你家保姆打声招呼吗
不用,走吧。
暖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太阳落下。
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眼睛已经哭到干涩。
窗外的霓虹灯刺痛着她的双眼,她想,该结束了。
十.
秦莫这次没有反锁门。
初春的夜风裹挟着刺骨寒意,路灯下行人匆匆,不时向这个穿着单薄睡裙和拖鞋的女孩投来诧异的目光。
暖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双脚早已冻得没有知觉,意识也逐渐模糊。她靠在一棵树上蹲下身,静静等待死亡。
她知道,秦莫这次不会来救她了。
她可以为秦莫做任何事,甚至愿意一辈子被关在大房子里,乖乖当别人的影子。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换不来秦莫的一点点真心。
为数不多的记忆像一个影片,在脑海里回放,每一帧都有秦莫。
最后看了一眼朦胧的灯火,她抱紧双膝,缓缓闭上眼睛。
恍惚间,似乎有人颤抖着将她抱起。
雪音……雪音……
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雪音……是谁
暖暖再次醒来的时候在医院。
视线还未完全聚焦,一双温暖的手便紧紧握住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雪音,你终于醒了。
是一个棱角分明的男人,双眼通红。
你……是谁
男人一怔,声音哽咽: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许沉啊!
暖暖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会陪你想起来。许沉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的屏保是一张合影。照片里的暖暖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明媚。
你是我的未婚妻。许沉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都怪我太急着结婚,没考虑你的感受。你知道后坐出租车离开,结果出了车祸……雪音,对不起。
他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他落泪,暖暖心头莫名揪紧。
一个场景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许沉把她抱在怀里,落下的吻带着泪意,小心翼翼又珍重。
雪音,我们终于要订婚了。
自己点了点他的鼻尖,笑声清甜:许沉,你怎么这么爱哭……
自己明明是秦莫的女朋友,怎么又会是他的未婚妻
头又开始钝痛起来,许沉察觉到她的不适,连忙收回手机。
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雪音,这几个月你在哪里,怎么会晚上一个人……知不知道差一点你就……
今天我们就回去,爸爸妈妈知道你没事,都很开心。许沉吸了吸鼻子,你要和他们通电话吗
暖暖摇了摇头: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不想回去。
好,那先回我们的家。许沉露出温暖的笑容,你喜欢的花,我每天都有好好浇水。
家暖暖有些恍惚。
她勾了勾许沉的手指: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第二天下午。许沉把她的手包进手心
冷不冷我给你买了新衣服。
十一.
秦莫和宁梦晚用完晚饭,才知道所谓的新礼服,压根就不存在。
阿莫,宁梦晚斜睨着他,又问了一遍,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秦莫沉默不语,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画具,眉头皱了起来。
梦晚,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梦晚打量着这个爱了自己很多年的男人。她敏锐地察觉到,那双经常痴痴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如今掺了些别的东西。
阿莫,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不会交女朋友,会永远保护我。
秦莫喉头滚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忽然想起家里的那个小小身影。暖暖落在他脸上的泪水滚烫,一遍一遍说爱他。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宁梦晚左锁骨的红痣上,曾经让他痴迷的印记,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
他转身离去,第一次,没有回应宁梦晚在身后的呼唤。
暖暖一定很难过,他要回去哄她。
她做的布丁甜到发腻,今天他要全都吃完。
夜色渐深,秦莫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死寂。
客厅,厨房,卧室,还有衣柜里,都没有暖暖。
他僵立在原地,想到今天没有反锁门,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暖暖呢她走了吗
上次光是看到他画宁梦晚的肖像,她就说要离开。而今天……她在厨房一定都什么都听到了。
起初他觉得荒谬,她什么都不记得,谁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真的走
但慢慢的,这个现实还是像钝刀般慢慢割进心里。
不是说爱他吗为什么还要离开他已经知道错了,不该把她当做别人的影子,他愿意道歉的。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暖暖一个人会不会出事……
他转身冲了出去。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咖啡厅,公园,花店,甚至回到当初捡到她的那条小路。
直到天色开始泛白。
他查看了每一个路段的监控。看到暖暖穿着他买的白裙子和拖鞋,步履蹒跚地走着。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靠在一棵树下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
秦莫的心像被狠狠揪住,那天的对话在耳边回响:
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
去哪里都行。
哪里都行像之前那样冻死在雪地里你也愿意吗
愿意。
他早该知道,她一直都是这样固执决绝的性子。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秦莫颤抖着手将监控进度条往后拖。
画面中,一个陌生男人蹲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十二.
秦莫的心不但没有放下,反而被更深的恐惧攥紧。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仿佛上天终于怜悯,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想戴这个。女孩轻声抱怨。
乖,刚才不是答应医生不会再着凉吗……
秦莫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不远处,暖暖穿着从来没有穿过的棕色格子裙,任由一个陌生男人为她系上围巾。当那人低头亲吻她额头时,她甚至露出了微笑,没有闪躲。
暖暖!
听到他的声音,女孩转过头来。
来,秦莫向她伸出手,我们回家。
暖暖看着他的手,没有动。
秦莫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许沉皱了皱眉:雪音,他是谁
暖暖,我找了你很久……秦莫强撑着笑容,和我回家好吗
沉默片刻,暖暖终于迈步向他走去。
雪音!许沉想要拉住她,却被轻轻避开。
是他一直在照顾我,我只认识他一个人。暖暖轻声说,而且……我还有件事要确认。
好。出乎意料,许沉直接答应了,雪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未落,秦莫已经上前一把抓住暖暖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许沉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查清楚雪音车祸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秦莫紧紧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
一进门,他把暖暖抵在门上,落下重重的吻。
她总是这样不乖,绝食就算了,现在还偷偷跑出去,如果真出了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围巾被粗暴地扯下扔到一旁,他的唇舌沿着耳垂一路啃咬至脖颈。当他失控地拉下领口时,暖暖又微微仰起了头。
心脏突然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秦莫的呼吸一滞,所有话语都哽在了喉间。
她的新裙子好看吗暖暖突然轻声问。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
你把厨房的门关上,怕她看到我,还说我是你的保姆。
不是的……秦莫紧紧抱住她,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原不原谅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秦莫捧起她的脸,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
话语戛然而止。暖暖的眼神太过平静,让他再也说不下去。
秦莫,很奇怪,她忽然笑了,有时候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很喜欢我的。
浓浓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暖暖被他伤害了太多次,已经不相信自己会喜欢她了。
喜欢暖暖……他恍惚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去吻那颗红红的痣。他习惯每晚抱着她睡觉,习惯回家时第一眼就看到她的身影。
暖暖,我爱你,你不相信吗秦莫把她抱得更紧,我知道我骗了你很多次,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原谅我,我不会再把你当成其他人……
你之前也这么说。
这次不一样……相信我……向来骄傲自负的画家在此刻双眼通红,近乎哀求地看着她。
求你,再相信最后一次……好吗
暖暖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
十三.
暖暖洗完澡后,依旧换上了一件白色睡裙。
秦莫拿过吹风机,动作轻柔。待长发彻底干透,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他的吻来势汹汹,撬开她的唇齿,双臂紧紧将她锁在怀里。
暖暖,他在她下唇惩罚性地轻咬一口,那个男人是谁
暖暖双眼迷蒙:他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不可能!秦莫的吻再次压下,刻意避开她的锁骨,转而啃咬她圆润的肩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齿尖在细腻肌肤上留下浅浅印记。此刻暖暖真真切切地在他怀里,这个事实让他的心脏涨得发疼。
暖暖爱他,他一直都知道。从今往后,他也会好好爱暖暖。
暖暖会是他的妻子,他们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
暖暖,说你爱我。
暖暖仰起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我爱你。
秦莫扣住她的后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将这个吻加深成缠绵的交缠。
我也爱你……他喘息着低语。手控制不住从裙摆边缘滑入,触碰到细腻的皮肤。
暖暖控制不住颤栗,下意识推了推他。
你的手好凉。
秦莫有些生气地咬她的指尖:现在知道凉,昨天一个人跑出去怎么不怕
暖暖抱住他,讨好地笑了笑。
秦莫没有继续做什么,掖好她的被角:睡吧,明天给你买上次电视里看到的蛋糕。
规律的轻拍中,暖暖的呼吸渐渐平稳。
她在秦莫胸前蹭了蹭,慢吞吞地说:秦莫,你还没有画过我呢。
明天就画。秦莫亲了亲她的眼角。
明天,还不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得准备一件很漂亮的衣服……
秦莫的心又痛起来。
我们去买新衣服好不好,买很多其他颜色,只要你喜欢。
暖暖已经睡着了,靠在他的胸前,呼吸绵长。
十四.
秦莫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咬了一口布丁。
依然是甜到过分的味道。
怎么样暖暖有些紧张。
比上次进步了一点。
好吧……看来又失败了。她拿起勺子,却被秦莫揽过坐到腿上。
我喂你。
秦莫仰头凑近,轻舔过她的唇瓣,慢慢深入。
片刻后,他抱住暖暖已经瘫软的身体,在她耳边轻笑。
其实……还挺好吃的。
暖暖双颊绯红:那你全部吃完。
好。秦莫答应得干脆,你做的,我当然要吃完。
暖暖红了眼睛。她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
不行,我舍不得。
暖暖,明天我要出差。以后……我不会反锁门。秦莫吻了吻她的长发。
我知道一个人在家会很无聊,等我回来,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别再偷偷离开,太危险了,我真的很担心……
暖暖亲了亲他的嘴角:好,我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
秦莫感觉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怀里爱人柔软的身体,还有两心相悦的拥抱和吻。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纵然他做错了很多事,暖暖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秦莫临行前,全然不顾旁边的经纪人一脸黑线,抱着暖暖不松手。
快走吧……暖暖红着脸轻轻推他。
明天就回来。他最后吻了吻她的手背,依依不舍地离开。
没有秦莫的日子格外难熬。暖暖蜷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打起哈欠,眼皮渐渐沉重。
迷糊间好像听到一段广告,林氏集团董事长寻女……
她微微睁眼,屏幕上的中年男子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紧,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
她关掉电视,平复着呼吸。
门口传来动静,大门被推开。
是宁梦晚。
她依然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衣,雍容华贵。看到沙发上的暖暖,她挑了挑眉。
小保姆,主人不在家,怎么敢看电视的
暖暖敏锐地感觉到了敌意。
秦莫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宁梦晚红唇轻扬,我是来找你的。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宁梦晚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强撑着笑容:我听说,阿莫叫你暖暖,知道为什么吗
见暖暖皱了皱眉,宁梦晚得意地笑了:这个问题,你去问他本人,让他亲口告诉你。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喜欢你不过都是因为我……
知道了,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暖暖站起身,一副主人送客的态度。
宁梦晚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紧紧攥着拳头。
暖暖走到她的面前:既然你已经结婚了,就不要再关心他的事。
你懂什么,我们认识二十多年,我知道他家里的密码……
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已经结婚了。
宁梦晚气到颤抖,突然伸出手撕扯暖暖的裙子。
不许你穿这个颜色……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敢打我
暖暖甩了甩手腕,嘴角勾起冷笑:打你了,如何呢
她向前逼近一步,宁梦晚吓得跌坐在地,慌忙护住自己的脸。
滚出去,暖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不许再来我的家。
宁梦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逃离时的背影狼狈不堪。
脖子上被抓出两道血痕,暖暖并没有管。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踏上了去往二楼的楼梯。
许沉叫她雪音,秦莫却叫她暖暖,还有宁梦晚刚才的话和得意的表情。
难道说,暖暖这个名字……
秦莫似乎很久没来过这间画室了。开门时扬起了细密的尘埃,空气中还弥漫着干涸的颜料气味。
暖暖没有去看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画作,打开了一旁的柜子。
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她看到一个烫金封面的相册。
指尖不受控制地翻开扉页。泛黄的照片里,少女时期的宁梦晚穿着白色连衣裙。
旁边是秦莫熟悉的字迹:她十三岁生日,说很喜欢雪。
相册一页页翻过,宁梦晚的整个人生在她眼前徐徐展开,初中,高中,大学……每一张照片旁都标注着时间。
直到最后几页。
一只瘦小的橘猫蜷缩在宁梦晚怀里,她对着镜头笑得张扬。照片旁的字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我们一起捡的流浪猫,她取名叫暖暖。
下方还有一行不同颜色的字迹,显然是后来补上的。
暖暖一个月后去世了。
十五.
秦莫推开门时,嘴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走近,轻轻将她抱起。
你回来了……暖暖睁开眼睛,声音沙哑。
回房间睡,他柔声责备,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不冷吗
秦莫把她放到床上时才看到脖子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怎么回事他的心猛得揪紧,你又出去了吗
没有,做了个噩梦,不小心抓到的。
秦莫皱着眉头拿来药箱。
拿着棉签的手完全不敢用力,他轻轻吹了吹。抬眸时,发现暖暖正静静看着自己,眼睛里里少了很多往日的光彩。
是不是很疼
不疼。暖暖摇头,微微笑了笑。
梦到什么了,怎么还能伤到自己他小心翼翼贴上创可贴。
忘记了。暖暖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你不在,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秦莫的心立刻软成一团:是我不好,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
暖暖靠在他的怀里: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
好,想去哪里
想吃焦糖布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说不定吃过之后,我就学会了呢。
秦莫失笑,捏了捏她的脸。
他拉开暖暖的衣柜,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
今天我们去买新衣服,天气越来越暖和,还要多准备几条裙子。
暖暖任由秦莫帮自己穿袜子,乖巧地笑着。
他们牵着手走在街头。暖暖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秦莫罕见地脸红,拢了拢她的长发。
她的长发已垂至腰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美得无可挑剔。
灵感乍现,秦莫眼前浮现她穿着酒红色长裙对他微笑的模样。
他想,今天就画出来,暖暖一定会喜欢。
十六.
暖暖看着眼前的布丁,并没有拿起勺子。
怎么了秦莫有些疑惑。
她抬眼:秦莫,我的名字叫什么
他怔在原地:你……叫暖暖。
不是的,暖暖看着他,我姓什么呢,总有一个名字吧,而且……
你的名字就叫暖暖。秦莫打断她。
暖暖继续问他:我们……一直都是恋人,对吗
对,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爱人。秦莫有些紧张,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她摇了摇头,尝了一口布丁,露出他熟悉的笑脸。
确实比我做的好吃。
秦莫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暖暖的目光被窗外不远处的糖炒栗子招牌吸引。
秦莫,我想吃那个。
好,他站起身,在这里等我。
秦莫排着队,耐心地等待着。眼前蒸腾的白雾让他不禁想象起暖暖吃栗子时的表情。
她会开心地眯起眼睛,然后抱着他撒娇,让他剥栗子壳。
正出神,周围突然骚动起来。有声音喊着要报警,说有人要跳楼。
秦莫抬头望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暖暖坐在高楼边缘,双腿在空中轻轻晃着。她张开双臂,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白色蝴蝶。
不……秦莫的瞳孔骤然紧缩。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后方抱住暖暖,将她拽了回去。
周围的人群顿时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
秦莫双腿发麻,踉踉跄跄地冲上楼顶,却不见暖暖的踪影。
暖暖怎么了为什么要跳楼她现在在哪里
一定是被救下来后,怕他责怪,所以先回家了。
一定是这样。
秦莫怀着一丝希望赶回家中。
空旷的房间静得可怕,他找遍厨房,卧室,甚至翻遍了衣柜,最后来到二楼,看到那扇没关的门。
他眼前一亮,冲了进去。
暖暖!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满墙的肖像画,和桌上那本摊开的相册。
他颤抖着走近,看到了自己写的两行字。
我们一起捡的流浪猫,她取名叫暖暖。
暖暖一个月后去世了。
纸上有皱巴巴的痕迹,秦莫几乎立马猜到,是暖暖的眼泪。
她都知道了,知道她的名字和宁梦晚捡的猫一样,所以才那样问自己。
她一定以为自己又在骗她,以为他说的爱全都是谎言。
她什么都不怕,秦莫比谁都知道。她的爱不留一点余地,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可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明明只认识他一个,为什么不能乖乖留在他身边
他的爱就这么肮脏吗,让她宁愿去死。
十七.
几天后,有人敲响了秦莫家的门。
秦莫呆坐在沙发上,像一尊雕塑。直到声音持续不断,他的眼中才渐渐有了焦距。
暖暖回来了。
他踉跄着开门,脸上的期待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凝固。
是那个男人。
秦先生,许沉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是来道谢的,多谢你之前救了雪音。
雪音秦莫的声音干涩沙哑。
林氏集团的千金,我的未婚妻。许沉微微挑眉,也就是你口中的……暖暖。
暖暖不是你的未婚妻!秦莫的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秦先生,天亮了,梦该醒了。许沉的笑容带着讥讽,说实话我并不想来。这些年,我舍不得雪音受一点委屈,而你……却把她当别人的替身,还让她被那个蠢女人欺负
秦莫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你……怎么会知道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许沉抬手从门框上方取下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我原本以为你一直在好好照顾她,才同意她暂时跟你离开,可惜……你太让人失望了。
她……现在怎么样
她没事,而且,并不想见你。许沉整理着袖口,明天我会带她回家。
不,她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她明明说过爱我。秦莫的声音支离破碎,让我去见见她……
不可能,许沉厉声打断,要不是我一直跟着,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秦莫,放过她吧。
求求你,我很爱她,让我再见她一面……秦莫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爱许沉一字一顿地重复,是逼她去死的爱吗
他最后看了眼像被刺中要害般颓然的秦莫,转身前丢下一句:梦该醒了。看在你救了雪音的份上,我会买下你画展所有作品,就当是谢礼。
深夜,秦莫还坐在门边,固执地等待某个人来敲门。
暖暖不想见他怎么会,她这么爱他……他分明感受地深切,她怎么可能不想见他
她真的生气了吗气他起的名字不好听,他可以道歉,跪下道歉,打他骂他都无所谓……
他承认刚开始是抱着那样的心思,把她当成消遣的玩物,可是后来……后来他真的有好好爱她啊!
暖暖,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你怎么就捂不热呢,我真的有好好爱你,想让你当我的妻子,想结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刚开始不是那样故意对你的,都是我不好,我撒了很多谎,把你关在家里,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还没有给你买新衣服,还没有给你画画……
十八.
秦莫用了很长时间才真正明白,暖暖已经离开了。
他每晚都睡在暖暖的卧室里,感受着她的气息一天天消散,就像晨雾被阳光蒸发。
他有时会学着她的样子蜷缩进衣柜。黑暗中,那些衣物依然白得刺眼。他静静坐着,呼吸在稀薄的空气下渐渐变得艰难。
秦莫的梦一直很荒芜。直到那天夜里,他终于梦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穿着白裙子,坐在床边,细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你怎么睡在我的房间呀
秦莫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把他骗去买糖炒栗子,自己却去了那么高的地方,想要死在他面前。
就那么恨他吗
他别过脸,可没过几秒,又忍不住伸手,想把她拉进怀里。
暖暖,我真的很爱你。
可还没有碰到她,他的梦就碎了。
秦莫睁开眼睛,窗外是浓稠的夜。
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这么久以来,竟然连一张暖暖的照片都没留下。
突然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输入林雪音。
视频中的她从容迎接着闪光灯与记者的提问,眼神平静无波。剪裁考究的深色长裙裹着她纤细的身躯,不见半分素白。
许沉揽在她腰间的手,刺得秦莫双眼生疼。
当记者追问她失踪期间的去向时,她虚弱地倚在许沉肩头,沉默很久才轻声回答: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他不信。
自从她离开后,宁梦晚的家族企业接连遭遇危机,连她的婚姻也开始土崩瓦解。
宁梦晚满身青紫伤痕,不停敲着门,求他帮忙离婚。
他那个时候正在画画,只觉得厌烦。
他当初怎么会把两人混为一谈呢暖暖和她明明并不相似。
秦莫回味着刚才的梦境,去了二楼。
他要把梦里的暖暖画下来,趁记忆还未模糊。
画室里堆满了未干的油画,每一幅都是暖暖。
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侧脸,她在厨房被烫伤时皱眉的样子,她睡着时睫毛投下的阴影……
夜风撞开画室的门,秦莫猛地抬头。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有些害怕地站在门口。
对不起……又吓到你了吗他慌忙起身,颤抖着朝门边伸出手,暖暖,我想吃你做的布丁……
指尖穿透空气,幻影如烟消散。
秦莫僵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吗……
十九.
瑞士疗养院的露台上,林雪音接过医生递来的病历本。
林小姐,您的记忆恢复进展很顺利。医生推了推眼镜,不过心理评估显示,您可能会对某些场景仍存在应激反应。
林雪音的目光越过露台栏杆,落在远处的雪山上。
她的眼神少了些柔软,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
雪音许沉快步走到露台,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林雪音慢慢流下泪水,上前环住他的腰。
许沉一怔,随即用力回抱住她:全都想起来了
嗯,林雪音用他昂贵的衣服擦了擦眼泪,你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久才找到我。
对不起,他把你藏得太好了。许沉亲了亲她的发顶,你也是个笨蛋,平常坐飞机都害怕,失忆了反倒敢去那么高的地方
她笑容微敛,许沉又问:想回去见见他吗
你不怕我再跟他走
不怕,他收紧手臂:你现在可是林雪音。
林雪音生来就是被仰望的星辰。连失去记忆的暖暖都不愿意接受他的爱,更何况是现在的她。
不过暖暖也很厉害的。虽然傻乎乎的总被骗,但至少知道被坏女人欺负的时候要还手。
林雪音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唇角微微扬起:我们今天回国吧。
许沉有些意外:医生不是说要多观察一段时间
她微笑不语。
他捏住她的脸颊:林雪音,你该不会真想回去见他吧
你不是不怕吗
当然不怕,但你说了那么多次爱他,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气这笔账还没跟你……
未尽的话语被林雪音的吻打断。
久违的亲昵让两人都沉迷其中,她稍稍退开,又忍不住追上去轻吮他唇上的水光。
我是说……她的气息拂过他的唇角,回国后,我们结婚好不好这次我保证不逃。
许沉的眼眶瞬间泛红,重新将她拥进怀里。
二十.
秦莫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
起初,他很淡然。上天赐予他艺术天赋,却让他孤独一生,他觉得这很公平。
直到暖暖来到他的身边。
他开始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习惯厨房里有人笨手笨脚地翻着菜谱,习惯在晚上抱着她睡觉,在黑暗中互诉衷肠。
后来暖暖走了,他的生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又梦到了那一天。
暖暖独自坐在高楼边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他抬头望去,她才缓缓张开双臂。
我不是她,我不要再继续爱你了。
秦莫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他抬手按住狂跳的心脏,每一下都带来刺骨的疼。
他拿起手机,颤抖着输入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暖暖穿着酒红色礼服,颈间项链折射出耀眼的光。许沉体贴地为她披上外套,轻轻整理着她的发丝,仿佛在呵护世间珍宝。
能透露一下二位的婚期吗记者迫不及待地追问。
她红唇微扬:12月21日。
一声脆响,秦莫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粉碎。
12月21日,是之前他在雪地里捡到她的日子。
第二天,艺术界被一则新闻震撼:《天才画家秦莫深夜纵火烧毁画室》。
据报道,有人发现浓烟后立即报警,消防员从烈焰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秦莫。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奢华的车内。林雪音指尖轻点,关掉了手机上的新闻推送。
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许沉拉开车门,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递到她面前。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
许沉的声音很轻:要去看看他吗
没兴趣。
二十一.
当精神病院的樱花开到第三个年头时,新来的护士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
秦先生,您妻子今天……还是不来吗
秦莫坐在花园的樱花树下,修长的手指正将白色花瓣一点点拼凑成人的形状。
听到问话,他缓缓抬头,清俊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还在生我的气。他轻声说着,指尖抚过花瓣拼成的纤细脖颈。
左手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秦莫浑然不觉,反而靠近那个脆弱的花瓣人偶低语。
你看,这里要有一颗痣,红色的。
护士犹豫了一下:为什么一定要有一颗痣呢
因为是活的。他盯着指尖的血迹,呢喃着:它会疼……
午后,秦莫又开始作画。
我的妻子叫暖暖。他一边涂抹颜料一边对空气介绍,病号服上沾满油彩。
她还有个名字,叫林雪音。她很美,你看,就像这样……
画笔在纸上疯狂摩擦,却始终画不出那颗痣的弧度。画架旁堆着无数张废弃的画稿,每一张都是同一个女子的脸,右边锁骨上留着被橡皮擦破的痕迹。
秦先生,该吃药了。护士端着药盘走来。
等等!秦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见过暖暖吗她大概这么高,到我的胸口……他颤抖着比划,手指在空中勾勒出虚影,她难过的时候,眼睛会红……
药盘翻倒,药片撒了一地。
深秋的夜晚,秦莫的病房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医生冲进去时,看见他正用碎镜片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珠渗出来,圆圆的形状。
这样就像了……秦莫痴痴地笑,把血抹在墙上未完成的画作上,暖暖,你夸夸我。
医生给他注射镇定剂时,秦莫突然流下了泪水,眼底恢复几分清明。
暖暖……我真的很爱你……
元旦那天,精神病院里组织联欢会。
秦莫静静地坐在角落,对身旁的病友说:我妻子要来了。
真的吗,你妻子长什么样病友啃着苹果问。
她……秦莫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她长得很好看,做的布丁很甜,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该全部吃完的。
窗外下雪了。
秦莫突然站了起来:暖暖!暖暖来了!
医护人员冲上来按住他时,窗外只有漫天飞雪。但在秦莫浑浊的瞳孔里,分明倒映着一个白裙飘飘的身影。
在一个春天,秦莫彻底放弃了作画。
我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他将所有画具都扔进水池里,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衣服。
我一直都知道,他盯着池中漂浮的白色颜料管,声音轻得像羽毛,她不喜欢白色。
终.
当飞机缓缓降落时,手机推送了最新的新闻:
《天才画家秦莫今晨服药自杀身亡》
林雪音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穿过暮色,落在远处精神病院模糊的轮廓上。
山风乍起,卷着零星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飞舞,纷纷扬扬,宛如一场姗姗来迟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