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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天启
王松睁开眼时,头痛欲裂。昨夜那瓶二锅头的后劲比他想象中要猛烈得多。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却抓了个空。
袁大人,您醒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让王松猛地坐起身来,随即因剧烈的眩晕又倒回了枕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并非躺在自家公寓的床上,而是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内,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榻,盖着粗糙的棉被。
袁大人,孙督师已在厅中等候多时了。一个身着灰色短打的年轻男子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王松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我这是......
大人昨夜与同僚饮酒过量,今晨便起不来身了。那男子将药碗递过来,小的熬了醒酒汤,大人快些用了吧。
王松接过碗,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他低头看见碗中倒映出的面容——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瘦,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隐含刚毅。
袁大人孙督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作为明史爱好者,他太熟悉明末这段历史了。天启年间,能被称作袁大人又和孙督师有交集的,除了那个后来被崇祯凌迟处死的袁崇焕,还能有谁
王松——不,现在应该说是袁崇焕了——强自镇定地喝下那碗苦涩的汤药,在仆役的帮助下穿戴整齐。铜镜中,他确认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头戴乌纱,身着青色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只鸂鶒——正是明朝六品文官的装束。
孙督师在何处他试探着问道。
回大人,就在前厅。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房门。他必须尽快弄清楚现在的确切时间和地点。穿过一条长廊,他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厅中站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正背着手观看墙上挂着的地图。
听到脚步声,老者转过身来,目光如电：元素,酒醒了
元素袁崇焕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是自己的字。他连忙行礼：下官见过督师大人。
免礼。孙承宗摆了摆手,广宁战报刚到,王化贞全军覆没,熊廷弼退守山海关。朝廷震动,皇上命老夫即刻前往经略辽东。
袁崇焕心头一震。广宁失守！这是天启二年（1622年）正月的事。他穿越到了袁崇焕刚刚考取进士,被分配到兵部任职不久的时候。
督师有何打算袁崇焕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承宗叹了口气：辽东糜烂至此,非一日之寒。老夫欲先稳固山海关防线,再图恢复。
袁崇焕脑中飞速运转。按照历史,孙承宗将会在辽东推行以守为战的战略,修筑宁远、锦州等城,形成著名的宁锦防线。而真正的袁崇焕正是在孙承宗麾下崭露头角,后来成为辽东抗清的中流砥柱。
督师明鉴。袁崇焕斟酌着词句,下官以为,当立即加强宁远、前屯卫一带防务。广宁既失,建虏必乘胜南下。若能在宁远筑城固守,可保山海关无虞。
孙承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哦你怎知老夫正有此意
袁崇焕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历史上的孙承宗确实在此时提出了修筑宁远城的计划,但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决策,而非下属的建议。
下官斗胆揣测。袁崇焕连忙解释,观地图可知,宁远地处要冲,北可控广宁,南可卫山海关。且距海不远,漕粮运输便利。
孙承宗点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元素见识不凡。老夫正欲上疏请筑宁远城,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辽东
袁崇焕内心激动不已。这正是他改变历史的机会！若能提前布局,或许能避免日后大明灭亡的悲剧。
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孙承宗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三日后启程。你且准备准备。
待孙承宗离去,袁崇焕回到书房,命人取来纸笔,开始梳理记忆中的历史脉络。天启二年,魏忠贤刚刚开始掌权,东林党人遭到打压。六年后,天启帝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即崇祯皇帝。而在这期间,辽东战事将愈演愈烈。
必须先取得孙承宗的信任,然后......袁崇焕喃喃自语,信王！必须想办法接近信王朱由检。
接下来的日子,袁崇焕刻意展现自己的军事才能。他凭借现代军事知识和对明清战争史的了解,在孙承宗面前提出了许多前瞻性的建议,包括修筑棱堡式城防、训练火器部队、建立情报网络等,令这位老将刮目相看。
二月,他们抵达山海关。辽东的寒风刺骨,袁崇焕却感到热血沸腾。这里将是他人生的新起点,也是改变大明命运的转折点。
一日夜间,孙承宗召集幕僚议事。
刚得到密报,孙得功已暗中降虏,欲献广宁城。孙承宗面色凝重,此事若成真,辽东局势将更加危急。
众幕僚议论纷纷,有人怀疑情报的真实性,有人认为应立即派兵平叛。袁崇焕知道,历史上孙得功确实叛变,导致广宁轻易落入后金之手。
督师,袁崇焕起身道,下官认为此情报可信。孙得功素与王化贞不和,今王化贞兵败,其心生怨怼,投敌卖国不足为奇。当务之急是加强宁远防务,以防建虏乘胜南下。
孙承宗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为何如此肯定孙得功会叛
袁崇焕意识到自己又冒进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官曾与广宁逃回的士卒交谈,得知孙得功早有异心。且观其用兵布阵,多有蹊跷之处。
三日后,孙得功叛变的消息传来,与袁崇焕所言丝毫不差。孙承宗大为震惊,当夜单独召见袁崇焕。
元素,你究竟如何预知此事老督师目光如炬。
袁崇焕知道必须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督师明鉴,下官不才,平日好读兵书,尤重情报分析。孙得功与王化贞不和已久,此次广宁兵败,王化贞推诿责任于孙,孙必怀恨。加之建虏善用反间,此乃其一贯伎俩。故下官推断孙得功极可能叛变。
孙承宗沉吟良久,终于点头：你有大将之才。明日我即上表,荐你为宁前兵备佥事,专责宁远、前屯卫防务。
袁崇焕大喜,这正是他想要的位置！宁远城将是未来数年明军在辽东的重要据点,有了这个平台,他就能施展抱负。
下官定不负督师厚望！
春去秋来,袁崇焕在宁远励精图治。他借鉴现代军事理念,改革军制,严明纪律,修筑城防,训练士卒。同时,他秘密派遣心腹前往京城,密切关注朝中动向,特别是信王朱由检的情况。
天启五年春,袁崇焕因功升任宁前参政。此时宁远城已初具规模,成为辽东明军的重要据点。五月的一天,袁崇焕正在城头巡视,忽有亲兵来报：
大人,城外十里发现一队人马,打着信王府的旗号！
袁崇焕心头一震。信王朱由检他怎么会来辽东历史上并无此记载。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已经开始改变了
备马,我亲自出迎！
当袁崇焕率亲兵赶到时,只见一队约百余人的队伍停在官道旁,中间是一辆朴素的马车。一名年轻男子站在车旁,身着便服,却气度不凡。
袁崇焕连忙下马行礼：宁前参政袁崇焕,参见信王千岁！
那年轻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瘦而严肃的面孔,正是年仅十八岁的信王朱由检。
免礼。信王的声音有些沙哑,本王奉皇兄之命,巡视蓟辽防务。途经此地,听闻袁卿治理宁远有方,特来一观。
袁崇焕暗自思忖,天启帝派信王巡视边防这绝非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看来自己的出现确实引发了蝴蝶效应。
王爷谬赞了。宁远小城,不足挂齿。请王爷入城歇息。
信王点点头,正要上车,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袁崇焕警觉地回头,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喊：
紧急军情！建虏大军南下,已攻陷大凌河堡！
现场顿时一片骚动。信王面色微变,袁崇焕却镇定自若：王爷勿忧。宁远城防坚固,建虏不敢轻犯。请王爷随下官入城暂避,待探明敌情再作打算。
信王深深看了袁崇焕一眼：袁卿临危不乱,果然名不虚传。就依你所言。
当夜,袁崇焕在府中设宴为信王接风。席间,信王问起辽东局势,袁崇焕侃侃而谈：
自天启二年广宁失守以来,我朝采取守势,修筑宁远、锦州等城,形成防线。建虏虽屡次来犯,皆未能得逞。下官以为,辽东之患不在外而在内。若能整顿吏治,安抚军民,假以时日,必可恢复全辽。
信王听得入神：袁卿所言极是。然朝中党争不断,边事多受掣肘,如之奈何
这正是袁崇焕等待的机会。他压低声音：王爷明鉴。边关将士只知效忠皇上,不问朝中是非。只要上下一心,何愁边事不靖
信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似乎从这个回答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两人一直谈到深夜,从辽东战事到朝廷政局,从军事改革到赋税制度,袁崇焕凭借现代知识和对明史的熟悉,每每有独到见解,令信王惊叹不已。
临别时,信王意味深长地说：袁卿大才,他日必有大用。
袁崇焕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获得了未来崇祯皇帝的赏识。
此后数月,袁崇焕一面指挥宁远防务,击退了后金的试探性进攻；一面与信王保持秘密联系,通过书信交流治国理念。他谨慎地引导信王思考改革军制、整顿吏治、减轻民负等议题,避免过于激进的主张。
天启七年夏,京城传来噩耗：天启帝病危。袁崇焕知道,历史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他立即上书请求入京述职,获得批准后,星夜兼程赶往北京。
八月二十二日,当袁崇焕抵达京城时,天启帝已处于弥留之际。在信王的安排下,他得以面见皇帝。
乾清宫内,药香弥漫。年仅二十三岁的天启帝面色苍白地躺在龙榻上,信王朱由检和几位重臣侍立一旁。
袁卿......天启帝虚弱地唤道,信王多次向朕推荐你......辽东之事,你有何高见
袁崇焕跪伏在地：陛下保重龙体。臣愚见,辽东当以守为主,步步为营。内修政理,外固边防,假以时日,建虏必不能支。
天启帝微微点头：信王......继位后,你当尽心辅佐......
袁崇焕心中一震。这是天启帝公开确认信王为继承人了！与历史上一样,但又因自己的出现而更加明确。
臣誓死效忠大明,效忠新君！
八月二十四日,天启帝驾崩。信王朱由检继位,次年改元崇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道诏令,就是召袁崇焕入京,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兼辽东巡抚,全权负责辽东防务。
站在紫禁城的台阶上,望着初升的朝阳,袁崇焕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不仅要面对关外虎视眈眈的后金大军,还要应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但这一次,有了崇祯的信任和现代知识的加持,他绝不会重蹈历史上袁崇焕的覆辙。
大明中兴之路,就此开启。
2
新朝气象
崇祯元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袁崇焕站在宁远城的箭楼上,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校场。三个月前,他被新皇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兼辽东巡抚,全权负责辽东防务。这份信任,比历史上真正的袁崇焕所得到的要深厚得多。
大人,京城来的急报。
亲兵队长赵率教快步走来,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袁崇焕拆开一看,是崇祯的亲笔手谕,命他即刻进京面圣。
备马,明日启程。袁崇焕收起手谕,心中已开始盘算面圣时的奏对。历史上的崇祯多疑善变,而这位年轻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是他改变大明命运的关键。
十日后,紫禁城乾清宫。
袁崇焕整了整官服,跟随太监走入殿内。殿中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崇祯帝坐在御案后,身着常服,比三个月前登基大典时消瘦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操劳过度。
臣袁崇焕,叩见陛下。袁崇焕恭敬行礼。
爱卿平身。崇祯的声音温和中带着疲惫,赐座。
袁崇焕谢恩后小心坐下。殿内除了几名侍立的太监外,并无其他大臣,这是一次秘密召见。
辽东情况如何崇祯开门见山。
回陛下,宁远、锦州防线稳固,臣已命人加固城防,训练士卒。建虏自去岁犯边失利后,暂无大动作。
崇祯点点头,从案头取过一份奏折：爱卿上个月所陈'辽东军事改革六事',朕已细阅。其中'选练辽兵'、'改良火器'二事,朕甚以为然。然'以辽土养辽人'、'屯田实边'等策,朝中多有异议。
袁崇焕心中一紧。他提出的这些策略,融合了现代军事理念和明末实际情况,尤其是以辽土养辽人一条,意在解决辽东明军长期依赖内地粮饷的问题。
陛下明鉴。辽东战事旷日持久,若全靠内地转运粮饷,耗费巨大。臣观辽河两岸土地肥沃,若妥善经营,足可养兵十万。且就地取粮,可免长途转运之耗。
崇祯沉思片刻：爱卿所言有理。然朝中诸公担忧,若赋予边将屯田之权,恐成藩镇割据之势。
袁崇焕立即明白这是文官集团对武将的防范。他早有准备：陛下可遣文臣监督,设立专门衙门管理屯田收入,与军事系统分开。如此既可解决粮饷问题,又不致大权旁落。
崇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善。朕再思之。他话锋一转,爱卿以为,建虏近期会否大举犯边
袁崇焕回忆着历史上的记载。崇祯元年,皇太极刚刚继位,内部尚未完全稳定,大规模南侵应该是在崇祯二年冬。
臣判断,建虏新汗初立,需时整合内部。最快也要明冬才会大举来犯。我军当趁此间隙,整军备战。
明冬......崇祯喃喃重复,突然抬头直视袁崇焕,若建虏来犯,爱卿有几分把握守住辽东
这不是一个随口问出的问题。袁崇焕感受到年轻皇帝目光中的重量和期待。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决定崇祯对他的信任程度。
陛下,袁崇焕挺直腰背,若依臣之策改革军制,巩固防线,臣有十成把握守住现有疆土。若假以五年时间,粮饷充足,臣愿立军令状,收复全辽！
五年平辽崇祯眼中精光一闪,爱卿可知,朝中无人敢出此豪言。
袁崇焕知道历史上自己就是因为这句五年平辽而埋下祸根。但此刻,他必须给年轻的皇帝一个希望,一个目标。
臣非虚言。若陛下信臣,授予全权,五年之内,辽事可平。若不成,臣愿伏斧钺之诛。
殿内一时寂静。崇祯凝视着袁崇焕,似要看透他的灵魂。良久,皇帝轻声道：朕信爱卿。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袁崇焕心头一热。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历史上那个袁崇焕从未得到过的信任。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讲。
请陛下明春巡幸宁远,检阅边军。既可鼓舞士气,又可震慑建虏。
崇祯略显惊讶：先帝从未亲临边关......
正因如此,陛下若亲临,必大振军心。且臣已按新法训练一支精兵,愿呈陛下御览。
崇祯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准奏。朕当于明年三月巡幸宁远。
袁崇焕大喜。皇帝亲临边关,将极大提升边军地位,也能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离开乾清宫时,袁崇焕在廊下遇见一位四十出头、面容儒雅的大臣。对方见到他,微微颔首：这位想必就是袁军门吧下官周延儒,久仰大名。
袁崇焕心头一震。周延儒,崇祯朝早期的内阁首辅,历史上著名的奸臣之一。
原来是周大人,失敬。袁崇焕拱手还礼,暗自警惕。
听闻陛下近来常单独召见袁军门,可见圣眷优渥啊。周延儒笑容可掬,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
蒙陛下垂询边事,臣不过据实以对。袁崇焕谨慎应答。
边关辛苦,军门保重。周延儒意味深长地说完,转身离去。
袁崇焕望着他的背影,知道朝中的明争暗斗已经开始了。周延儒这样的文官,最忌惮的就是边将得到皇帝宠信。
回到在京城的临时寓所,袁崇焕立即写信给宁远的副将祖大寿,命他加紧训练新军,准备明春的御前检阅。这支新军是他按照现代军事理念精心打造的,采用了统一的制式装备、严格的队列训练和改良的火器战术,与旧式明军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几个月,袁崇焕奔波于京城和宁远之间,一方面推进军事改革,一方面应对朝中日益复杂的政治局面。他小心周旋于各派势力之间,既不得罪东林余党,也不与阉党残余走得太近,始终保持独立姿态。
崇祯元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崇祯帝如约启程巡幸宁远。这是明朝历史上罕见的皇帝亲临边关之举,朝野震动。
宁远城外,旌旗招展。袁崇焕率领麾下将领和五千精锐列队相迎。当崇祯的御驾出现在官道尽头时,全军肃立,鸦雀无声。
御驾渐近,袁崇焕看清了龙辇上的崇祯。皇帝身着戎装,腰佩宝剑,神情肃穆中带着一丝好奇。这是崇祯登基后第一次离开京城,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的边疆和军队。
臣袁崇焕,率辽东将士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袁崇焕的高呼,五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四野。崇祯显然被这场面震撼了,他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扫过整齐的军阵和坚固的城防,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袁卿治军有方,朕心甚慰。
请陛下入城歇息,明日检阅三军。
当夜,袁崇焕在巡抚衙门设宴为崇祯接风。席间,他详细汇报了辽东防务和军事改革的进展。
臣按新法训练步兵三千,火器营一千,骑兵一千。改良佛郎机炮二十门,鸟铳八百支。请陛下明日御览。
崇祯兴致勃勃：朕早闻爱卿练兵有术,明日定要一睹为快。
次日清晨,校场上,袁崇焕的新军进行了精彩的操演。步兵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变换队形,火器营演示了改良后的三段击战术,炮兵则展示了快速装填和精准射击。最令崇祯惊叹的是一支百人的特种小队,他们演示了夜间潜入、爆破、狙击等特殊战术。
妙！妙极了！崇祯看得目不转睛,连连称赞,袁卿此军,可比戚家军否
陛下过奖。戚少保乃臣楷模,臣不过借鉴前人经验,略加改良。
检阅结束后,崇祯在袁崇焕陪同下登上宁远城墙,远眺北方。春风拂面,万里无云,远处的山峦依稀可见。
那边就是建虏的地界了崇祯问道。
回陛下,百里之外便是敌境。袁崇焕指着远方,臣已派夜不收深入敌后,建虏动向,尽在掌握。
崇祯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袁卿,若朕予你全权,五年平辽,需多少粮饷
袁崇焕早有准备：首年需银八十万两,往后逐年递减。五年总计不过三百万两。若屯田见效,后三年或可自给一半。
三百万两......崇祯轻叹,朕即位时,国库空虚,年入不过二百万两。但若真能平辽,这笔银子值得。
陛下,辽东平定后,九边军费可减半,长远看实为省钱之策。
崇祯转头凝视袁崇焕：爱卿可知,朕为何信你
袁崇焕一怔：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因你从不虚言。崇祯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朝中诸公,或阿谀奉承,或危言耸听,唯爱卿据实以告,言必有物。朕虽年少,却非昏聩之君,能辨忠奸。
袁崇焕心头一热,跪倒在地：陛下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起来吧。崇祯亲手扶起他,朕明日便回京。辽东之事,全权托付爱卿。五年之约,朕记下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崇祯的宁远之行圆满结束。皇帝回京后,立即下旨批准了袁崇焕的军事改革方案,并拨付首年八十万两的粮饷。这一决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以周延儒为首的文官集团纷纷上疏反对,认为边将权力过大,耗费过多。
然而崇祯力排众议,甚至在一次朝会上公开表示：袁崇焕,朕之长城也。诸卿勿复多言。
得到皇帝全力支持的袁崇焕,开始在辽东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他整饬军纪,淘汰老弱,招募辽人子弟入伍；设立军械局,改良火器；推行屯田制,减轻内地转运负担；还秘密派遣使者联络蒙古各部,孤立后金。
夏去秋来,辽东大地一片丰收景象。屯田政策初见成效,军粮问题得到缓解。袁崇焕站在宁远城头,望着远处金黄的麦田,心中充满希望。历史上那个因缺饷少粮而屡失战机的明军,正在他的手中脱胎换骨。
然而,朝中的暗流也在涌动。十月的一天,袁崇焕接到密报：周延儒多次在私下表示边将权重非国家之福,并开始拉拢其他大臣联名上疏,要求限制边将权力,特别是屯田和募兵之权。
大人,周延儒此人心怀叵测,不可不防。副将祖大寿忧心忡忡地说。
袁崇焕冷笑一声：跳梁小丑罢了。只要陛下信我,何惧这些宵小之辈
可是朝中舆论......
舆论袁崇焕打断他,等我军收复失地,这些嚼舌根的文官自然会闭嘴。
话虽如此,袁崇焕还是决定回京一趟,亲自向崇祯汇报工作,同时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临行前,他召集心腹将领,密令加强戒备,严防后金偷袭。
十一月,袁崇焕回到京城。让他意外的是,崇祯竟派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亲自迎接,并安排他入住专门接待重臣的会同馆。
袁军门,陛下口谕,请您今晚酉时乾清宫见驾。骆养性恭敬地说。
有劳骆指挥。袁崇焕拱手,心中却有些诧异。如此高规格的接待和紧急召见,莫非出了什么事
酉时整,袁崇焕来到乾清宫。令他惊讶的是,殿内除了崇祯外,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孙承宗。
老师！袁崇焕惊喜交加,连忙向这位老上司行礼。
孙承宗微笑着扶起他：元素别来无恙辽东治理得不错,老夫在京都有所耳闻。
全赖老师当年栽培。
崇祯看着这对师徒,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孙师多次向朕举荐袁卿,今日一见,果然师徒情深。
三人落座后,崇祯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袁卿,朕此次急召你回京,是因得到密报,建虏可能于今冬大举犯边。
袁崇焕心中一惊。历史上皇太极确实在崇祯二年冬绕过辽东防线,从蒙古方向突破长城,直逼北京,造成了己巳之变。难道这一事件要提前发生了
陛下,臣已加强宁锦防线,建虏正面突破几无可能。若其来犯,必绕道蒙古。臣请调部分兵力西移,协防蓟镇。
孙承宗点头赞同：元素所虑极是。蓟镇防务空虚,确为隐患。
崇祯沉思片刻：准奏。袁卿可即调一万精兵驻防蓟镇。粮饷朕会命户部优先供应。
臣遵旨。
议事结束后,孙承宗先行告退。崇祯却示意袁崇焕留下：袁卿,朕还有一事相询。
陛下请讲。
近日朝中有大臣联名上疏,言边将权重恐生变故。朕虽不信,却也需有所回应。爱卿以为当如何平衡边将与朝臣关系
袁崇焕知道这是周延儒等人的动作。他沉思片刻,道：陛下,边将权重确需制衡,但不应削弱战力。臣建议可遣文臣监军,但不宜干涉军事指挥；可设转运使管理粮饷,但需保障供应及时。
崇祯点头：善。朕当斟酌行之。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袁卿,朕登基以来,夜不能寐者多矣。外有建虏虎视,内有流寇肆虐,朝中诸公又各怀心思。朕......有时真不知该信谁。
年轻的皇帝脸上流露出罕见的脆弱。袁崇焕心中一软,郑重道：陛下,臣尝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委臣以重任,臣必肝脑涂地以报。至于朝中诸公,忠奸善恶,日久自见。
崇祯凝视袁崇焕良久,轻声道：得卿如此,朕之幸也。
离开紫禁城时,已是深夜。袁崇焕仰望星空,心潮澎湃。历史上那个刚愎自用、多疑善变的崇祯,此刻对他推心置腹。这份信任,是他改变大明命运的关键。
然而,他也清楚记得历史上袁崇焕的悲惨结局——被崇祯猜忌,凌迟处死。现在的信任能否经得起时间和战火的考验袁崇焕不知道答案,但他决心抓住这个机会,扭转乾坤。
回到会同馆,袁崇焕连夜起草奏折,详细规划了未来一年的防务安排和军事改革步骤。同时,他也谨慎地提出设立文官监军和转运使的建议,以示无私。
奏折的最后,他写道：臣以一介书生,蒙陛下殊遇,敢不尽心竭力然边事重大,非一人之力可成。伏乞陛下广开言路,兼听则明,则中兴大业可期矣。
放下毛笔,袁崇焕望向窗外的黎明曙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大明的命运,也正在这晨曦中悄然改变。
3
烽火京师
崇祯二年十月初七,宁远城。
袁崇焕正在校场检阅新训练的火器营,亲兵突然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督师,紧急军情！夜不收来报,建虏大军西进,似要绕道蒙古！
袁崇焕心头一震。历史上著名的己巳之变终于要来了吗皇太极避开坚固的宁锦防线,取道蒙古突破长城,直逼北京城下。
详细报来！
据察哈尔部逃人所述,建虏大汗皇太极亲率八旗主力约十万,联合蒙古诸部,已抵达老哈河畔,动向不明。
袁崇焕立即转身走向衙门,脑中飞速运转。两个月前他已调一万兵力加强蓟镇防务,但面对十万敌军,这点兵力远远不够。
传令！全军戒备！命赵率教率五千精兵即刻西进,增援蓟镇！再派快马向京师报警！
回到衙门,袁崇焕立即摊开地图。皇太极的路线与历史上如出一辙——突破大安口、龙井关,直趋遵化。遵化距北京不过二百里,若失守,京城危矣。
大人,是否立即启程回京副将祖大寿问道。
袁崇焕摇头：不,我先去蓟州。传令集结九千关宁铁骑,备足三日干粮,明日拂晓出发！
当夜,袁崇焕伏案疾书,向崇祯上疏报告军情,并提出应对之策。他特别强调敌军可能绕过蓟州直扑京师,建议立即戒严京城,调集周边驻军勤王。
次日黎明,袁崇焕亲率九千精锐骑兵出发。这支他精心训练的关宁铁骑,装备了改良的铠甲和火器,是明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一人双马,日夜兼程,向蓟州疾驰。
三日后,当袁崇焕抵达蓟州时,噩耗接连传来——大安口、龙井关已破,遵化陷落,赵率教率军救援时中伏身亡。更糟的是,后金军行动比历史上更快,前锋已越过蓟州,逼近通州。
大人,怎么办部将们面色惨白。
袁崇焕盯着地图,冷汗浸透后背。历史正在重演,但比原本更快更猛。若按原计划死守蓟州,北京将毫无防备。
改变计划。袁崇焕一拳砸在地图上,全军轻装,绕过通州,直趋京师！必须在建虏之前抵达北京城下！
这......未经圣命直趋禁城,恐有不妥......参军韩爌迟疑道。
顾不得了！袁崇焕厉声道,京城安危重于一切！若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十月十五日,袁崇焕率军抵达北京城外。当他们出现在广渠门外时,守军大惊失色,差点放箭。
我乃辽东督师袁崇焕！建虏大军将至,速开城门！
城上守将认出袁崇焕,连忙放下吊桥。袁崇焕只带亲兵入城,命大军在城外扎营布防。
紫禁城内,崇祯正在召开紧急廷议。当太监通报袁崇焕求见时,年轻的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宣！
袁崇焕风尘仆仆地步入大殿,跪地行礼：臣袁崇焕叩见陛下。建虏十万大军已破长城,正向京师扑来。臣恐京师有失,擅自率军回援,请陛下治罪！
殿内一片哗然。大臣们议论纷纷,有人指责袁崇焕擅离职守,有人则称赞他当机立断。
崇祯沉默片刻,开口道：袁卿忠心可嘉,何罪之有眼下建虏将至,当如何应对
袁崇焕抬头,看到崇祯眼中既有欣慰,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虑。他心下了然——自己未经请示直趋京师,确实犯了忌讳。
陛下,臣已命关宁军在外城布防。请立即调集京营及周边驻军勤王,固守待援。建虏远来,利在速战,我军只要坚守旬日,敌军粮尽自退。
兵部尚书王洽却提出异议：袁督师此言差矣。建虏孤军深入,正该出城决战,一举歼灭,岂可龟缩不出
袁崇焕正欲反驳,崇祯已抬手制止：袁卿久在边关,熟知虏情,朕意已决,就依袁卿之策。袁崇焕全权负责京师防务,诸将皆听调遣！
臣领旨！袁崇焕重重叩首。
离开大殿时,袁崇焕感觉背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周延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十月二十日,后金大军抵达北京城外,扎营于城北土城一带。皇太极派小股部队四处劫掠,主力则在德胜门、广渠门外列阵挑战。
袁崇焕亲临广渠门督战。他早已在城外布置了车营——数十辆战车围成圆形防御工事,车上架设火炮,车与车之间用铁链相连,形成一道移动堡垒。这是他将现代军事理念与明军实际结合的创新战术。
大人,虏骑来了！亲兵高声预警。
远处烟尘滚滚,数千后金骑兵呼啸而来。袁崇焕镇定自若：火器营准备,听我号令！
敌军进入射程,袁崇焕猛地挥下令旗：放！
火炮齐鸣,铅弹如雨点般落入敌阵。后金骑兵顿时人仰马翻,但余部仍悍不畏死地冲来。
鸟铳手,三段击！
火铳轮流射击,硝烟弥漫。后金骑兵冲到车营前,却被铁链和长矛所阻。明军步兵从车阵间隙杀出,与敌近战。
激战半日,后金军死伤惨重,被迫撤退。袁崇焕不令追击,只命加固工事,防备夜袭。
当晚,崇祯派太监送来御酒犒军,并传口谕嘉奖。但袁崇焕从太监闪烁的言辞中察觉到,朝中已有人质疑他纵敌不追的战术。
次日,皇太极移师德胜门,猛攻满桂率领的宣府军。满桂不谙新战术,贸然出城迎战,陷入重围。袁崇焕闻讯,立即派祖大寿率骑兵救援,自己则亲率火器营从侧翼夹击。
德胜门外,战况惨烈。满桂身中数箭,仍死战不退。袁崇焕的火器营发挥关键作用,改良后的佛郎机炮射速快、精度高,给后金军造成巨大伤亡。
瞄准那面黄龙旗！袁崇焕指着后金中军大旗喝道。
三发炮弹呼啸而去,旗杆应声而断。后金军阵脚大乱,皇太极不得不下令撤退。此战明军伤亡三千,但歼敌近万,是多年来对后金的最大胜利。
战后,满桂重伤不治,临终前紧握袁崇焕的手：袁兄......救我将士......报仇......
袁崇焕含泪应允。满桂之死让他痛心,也让他警惕——朝中必有人将此败归咎于他救援不力。
果然,三日后,京城流言四起。有人说袁崇焕故意迟缓救援,借建虏之手除掉满桂；更有甚者,说他早已私通建虏,此次入京实为内应。
崇祯再次召见袁崇焕时,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袁卿,满桂战死,宣府军伤亡惨重,卿作何解释
袁崇焕心中冰凉,却仍镇定应答：陛下,臣闻警即遣精兵救援,无奈路途耽搁,抵达时满总兵已陷入重围。此战虽损大将,却也重创建虏,皇太极短期内无力再攻。
是吗崇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朕听闻,卿与满桂素有嫌隙
袁崇焕大惊,跪伏于地：陛下明鉴！臣与满总兵虽战术见解不同,却同为朝廷效力,岂敢因私废公此必小人离间之言！
崇祯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卿且退下,专心御敌。待建虏退兵,再议功过。
回到军营,袁崇焕彻夜难眠。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即便他提前预警、全力备战,仍难逃被猜忌的命运。但他不能放弃,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千万百姓,必须坚持下去。
十一月初,天气骤冷。后金军因粮草不继,开始撤退。袁崇焕建议派精骑追击,崇祯却以恐中埋伏为由拒绝,只命他固守京师。
袁崇焕明白,皇帝已不再完全信任他了。
后金军退去后,崇祯论功行赏。袁崇焕因保卫京师有功,加太子太保衔,赐蟒袍玉带。但与此同时,朝中弹劾他的奏折也如雪片般飞来。
最致命的是御史高捷的奏疏,称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私通建虏引敌入寇,要求彻查。这些罪名与历史上如出一辙,只是提前出现了。
袁崇焕上疏自辩,并请求面圣。崇祯却以龙体不适为由拒绝召见,只命他回防辽东。
离京前夜,内阁大学士钱龙锡秘密来访。
元素,朝中风向不对,你需万分小心。钱龙锡低声道,周延儒一党必欲除你而后快。
袁崇焕苦笑：我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只恨不能剖心以示陛下。
陛下年少,易受蛊惑。钱龙锡叹息,你且回辽东,稳固边防。我在朝中自会为你周旋。
次日清晨,袁崇焕率军离开北京。回望巍峨城墙,他心中五味杂陈。京师保卫战他赢了,却似乎又输了。皇太极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朝中的暗箭更难防范。
回到宁远,袁崇焕立即着手整顿防务。后金虽退,但辽东依然危机四伏。他必须抓紧时间,在下次大战前做好充分准备。
腊月的一天,亲兵来报：大人,圣旨到！
袁崇焕整理衣冠,出衙接旨。来的是司礼监太监王之心,面色阴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督师袁崇焕,擅离职守,纵敌不追,救援不力,致满桂战死,京师震动......着即革去太子太保衔,仍任辽东巡抚,戴罪立功......
袁崇焕跪在地上,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虽然保住了官职,但这道圣旨无疑是严厉警告。
臣......领旨谢恩。
王之心走后,部将们愤愤不平。祖大寿怒道：大人血战保京师,竟落得如此下场！朝廷不公！
袁崇焕抬手制止：慎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我等但尽臣子本分,问心无愧即可。
话虽如此,夜深人静时,袁崇焕仍不免心寒。他提笔写下一封长信,详细陈述京师之战的经过和自己的苦衷,托心腹秘密送往钱龙锡府上,希望能在适当时候转呈崇祯。
崇祯三年正月,袁崇焕接到家书,父亲病重。按制,他应丁忧回乡。但辽东局势紧张,他若离开,防线可能崩溃。
犹豫再三,袁崇焕上疏请求夺情——即因国事需要而不守孝。这在明朝虽非罕见,却极易遭人诟病。
果然,奏疏一上,朝中哗然。周延儒等人立即上疏弹劾袁崇焕不孝不忠,要求严惩。
出乎意料的是,崇祯这次站在了袁崇焕一边,下旨准许夺情,并加派粮饷支援辽东。袁崇焕不知是该喜还是忧——皇帝既需要他守边,又不完全信任他,这种关系极其脆弱。
三月,袁崇焕决定主动出击,派赵率教之子赵光远率精兵收复被后金占据的永平、迁安等四城。明军奋勇作战,连战连捷,四城相继光复。
捷报传至京城,崇祯大喜,恢复袁崇焕太子太保衔,并赐金币。但圣旨中仍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卿虽有功,亦当自省。
袁崇焕明白,那道猜疑的裂痕,始终未能弥合。
五月,袁崇焕在宁远召开军事会议,提出五年平辽的详细计划。这个计划比历史上更加系统全面：建立新式陆军,改革军制；大规模屯田,实现自给自足；联络蒙古,孤立后金；建造战船,控制渤海；甚至包括发展火器、训练特种部队等超前构想。
诸位,袁崇焕环视众将,辽东之局,非一朝一夕可改。但我等只要上下一心,按此方略稳步推进,五年之内,必可收复全辽！
将领们群情激昂,纷纷表示愿效死力。袁崇焕将计划整理成册,派专人送往京城,希望得到崇祯支持。
然而,两个月过去,朝廷毫无回应。袁崇焕多次上疏询问,只得到朕已知悉,着该部议奏的敷衍回复。
八月,袁崇焕终于从钱龙锡的密信中得知真相——周延儒等人将他的计划斥为好大喜功劳民伤财,并暗中散布谣言,说他养寇自重,意图长期掌控边军。
更让袁崇焕心惊的是,崇祯似乎听信了这些谗言,在一次私下召见中表示：袁崇焕五年平辽之言,恐为虚张声势。
读罢密信,袁崇焕独坐书房,直到天明。窗外秋雨淅沥,仿佛在为他哭泣。他忽然想起历史上袁崇焕的结局——被凌迟处死,百姓争食其肉。难道无论他如何努力,都逃不过这个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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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袁崇焕猛地站起,一拳砸在桌上,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忠言逆耳,那就用事实说话！
他决定暂时搁置五年平辽的宏大计划,转而专注于几项切实可行的改革：继续改良火器,训练精锐,巩固防线。只要能在战场上不断取得胜利,崇祯终会明白他的忠心。
秋去冬来,辽东大地再次被白雪覆盖。袁崇焕站在宁远城头,望着北方。在那里,皇太极正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进攻。而在他身后的大明朝廷,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前有强敌,后有暗箭。袁崇焕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4
暗流汹涌
崇祯三年腊月,北京城笼罩在岁末的寒意中。紫禁城暖阁内,炭火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崇祯皇帝眉间的阴郁。
陛下,这是蓟辽督师袁崇焕近半年的奏报摘要。周延儒恭敬地呈上一本册子,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崇祯接过册子,随手翻阅：袁卿近来倒是安分,不再提那'五年平辽'的狂言了。
陛下明鉴。周延儒上前半步,声音压低,据臣所知,袁崇焕表面收敛,实则变本加厉。他在宁远私设军械局,改良火器；又擅自与蒙古诸部往来,甚至......他故意停顿。
甚至什么崇祯抬眼。
甚至私自接见朝鲜使臣,许诺共同抗金。此乃越权擅专之举啊！
崇祯眉头皱得更紧：朝鲜乃我朝属国,袁卿接见使臣,也算不得大过。
周延儒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陛下,这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生前写给臣的信。信中提及,袁崇焕曾威胁要杀他,只因他反对与朝鲜过从甚密。
毛文龙崇祯接过信,扫了几眼,他不是去年就被袁卿斩了吗
正是！周延儒声音陡然提高,袁崇焕擅杀大将,已是大罪。如今看来,恐是为掩盖其通番卖国之实！
暖阁内一时寂静。崇祯盯着炭火,面色阴晴不定。周延儒知道火候已到,悄然退后,让皇帝独自思量。
半晌,崇祯突然问道：袁卿近日可有奏折
回陛下,三日前有一封,言称建虏有异动,请求增派粮饷。周延儒顿了顿,臣斗胆猜测,此或是袁崇焕为拥兵自重找的借口。
崇祯猛地拍案而起：传温体仁！
一个时辰后,内阁首辅温体仁匆匆入宫。他与周延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跪伏在地：老臣叩见陛下。
温卿,袁崇焕之事,你怎么看
温体仁早有腹稿：老臣以为,边将权重,自古为患。袁崇焕掌辽东兵权已三年,将士只知有袁,不知有朝廷。近日更闻其在军中自称'袁帅',此乃僭越之举啊！
袁帅崇祯眼中寒光一闪。
陛下,周延儒趁机进言,不若召袁崇焕入京述职,当面问清辽东情势。若其推脱不来,则反心自明；若来,则可......他做了个收押的手势。
崇祯踱步至窗前,望着飘落的雪花。三年前京师保卫战的场景历历在目——是袁崇焕率军血战,才保住京城。但满桂之死,也确实蹊跷......
拟旨。崇祯突然转身,召袁崇焕即刻入京面圣,辽东军务暂由祖大寿代理。
周延儒与温体仁对视一眼,齐声应道：臣遵旨！
宁远城,督师府书房。
袁崇焕盯着案上的京城来信,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钱龙锡的密函言简意赅：周、温进谗,圣意有变,君宜早备。
大人,京城来的天使已到山海关,明日便抵宁远。亲兵在门外禀报。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来得比预期还快,看来周延儒一党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传祖大寿、何可纲速来见我。
不多时,两位心腹将领匆匆赶到。祖大寿看完密信,勃然大怒：周延儒老贼！大人为朝廷出生入死,他却在背后捅刀子！
何可纲较为沉稳：大人,此番召见,恐怕凶多吉少。不如称病不往,观其动静。
袁崇焕摇头：不可。若抗旨不遵,正中周延儒下怀,坐实了我有异心的罪名。
那怎么办难道自投罗网祖大寿急得直搓手。
袁崇焕起身走到墙边地图前,凝视着辽东广袤的土地。三年来,他改革军制,修筑城防,屯田养兵,使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重现生机。若他倒下,这一切将前功尽弃。
我去。袁崇焕突然转身,目光坚定,但我不能毫无准备地去。何可纲,你立即秘密前往锦州,调两千精兵扮作商队,分批潜入京城,听我号令。
祖大寿,我走之后,你代理军务。记住,无论京城发生什么,没有我的亲笔信,一兵一卒不得调动！
二人肃然领命。袁崇焕又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奏折：这是我最新拟定的'五年平辽'方略修订版。若圣上问起,便呈上去。
当夜,袁崇焕辗转难眠。他起身点亮油灯,从暗格中取出一叠图纸——这是他以现代知识设计的连珠火铳草图,可连续发射三发子弹,远超当时火器水平。若能量产,将极大提升明军战力。
希望用不上这个。袁崇焕轻声自语,将图纸重新藏好。
紫禁城,乾清宫。
袁崇焕风尘仆仆地跪在殿中,额头触地：臣袁崇焕,奉召入京,叩见陛下。
崇祯端坐龙椅,面无表情：袁卿平身。辽东近来如何
托陛下洪福,辽东安宁。臣已收复永平等四城,屯田初见成效,今岁收粮足供半年军需。袁崇焕谨慎应答。
朕听闻,卿在宁远私设军械局,改良火器
袁崇焕心头一紧：回陛下,确有其事。臣见军中火器老旧,故命工匠略加改良,已上奏兵部备案。
哦那私自接见朝鲜使臣,也是备案过的崇祯声音渐冷。
袁崇焕暗叫不好。去年确有朝鲜使臣秘密到访,商议共同抗金之事。但那是一次绝密会面,怎会传到皇帝耳中
陛下容禀。朝鲜使臣确曾到访,但只为商讨共同防范建虏海上偷袭之事,臣已具本上奏......
具本上奏崇祯突然拍案,朕怎么没看到
袁崇焕愕然。他明明记得写了奏折,莫非被周延儒扣下了
陛下息怒,容臣......
还有！崇祯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毛文龙乃朝廷大将,卿为何擅自杀之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袁崇焕知道,这个问题若答不好,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陛下,毛文龙驻守东江,虚报兵额,克扣粮饷,更屡次违抗军令。臣多次训诫无效,为整肃军纪,不得已而斩之。此事臣已详细上奏,并附毛文龙罪证十二款。
崇祯冷笑一声,从案头拿起一份奏折扔到袁崇焕面前：那这又是什么
袁崇焕拾起一看,竟是毛文龙生前所写,控诉他勾结朝鲜,图谋不轨的密信。
陛下,此乃毛文龙诬陷之词！他因臣查处其贪污军饷,故怀恨在心......
够了！崇祯厉声打断,袁崇焕,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负朕
这一声质问,如雷霆般击中袁崇焕。他重重叩首：陛下,臣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是吗崇祯站起身,走到袁崇焕面前,那朕问你,为何军中只知有袁帅,不知有朝廷为何你擅自与属国往来为何你杀大将不上奏为何你......他每问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
袁崇焕额头渗出冷汗。这些罪名若坐实,足够灭族了。
陛下！袁崇焕突然抬头,直视崇祯,臣若有罪,甘愿伏诛。但请容臣一言——建虏虎视眈眈,辽东将士用命,方有今日局面。若陛下听信谗言,自毁长城,则虏骑南下之日,悔之晚矣！
崇祯被这直言震住,一时语塞。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急促的声音：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宣！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地呈上一封沾满血迹的急报：建虏十万大军攻破大凌河,正向锦州进犯！
殿内众人色变。袁崇焕趁机进言：陛下,军情紧急,臣请即刻返回辽东御敌！
崇祯盯着袁崇焕,眼中情绪复杂。半晌,他缓缓开口：袁卿且退下,待朕与诸臣商议。
袁崇焕退出乾清宫,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崇祯正在权衡——是相信他,还是听信周延儒等人的谗言。
宫门外,钱龙锡早已等候多时。一见袁崇焕出来,立即迎上前：元素,情况如何
袁崇焕摇头：凶多吉少。如今建虏来犯,或是我唯一生机。
钱龙锡压低声音：周延儒已说服陛下,若建虏入侵是假,便立即收押你。你快想想,军报是否可靠
袁崇焕心头一震。他这才意识到,若军报有误,他将万劫不复。
是祖大寿亲笔所写,绝无虚假。
那就好。钱龙锡稍稍放心,我已联络几位同僚,联名上疏保你。陛下虽疑心重,但也不糊涂。
正说话间,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袁军门,陛下召您立即回乾清宫！
袁崇焕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宫门。这一次,殿内多了几位大臣——周延儒、温体仁赫然在列,都用阴冷的目光看着他。
崇祯已恢复平静：袁卿,建虏来犯,朕心甚忧。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袁崇焕知道这是考验,必须谨慎应答：陛下,大凌河虽失,但锦州城坚粮足,祖大寿足以坚守。臣请率京师三大营精兵五万,星夜驰援,内外夹击,必可破敌！
哦周延儒突然插话,袁督师这是要带走京城守军若建虏绕道来袭,谁来护卫陛下
袁崇焕不卑不亢：周阁老多虑了。建虏主力既在锦州,何来余力偷袭京师况且臣只需半月即可击退敌军,届时自当率军回防。
半月温体仁冷笑,袁督师好大的口气！当年宁锦之战,足足打了三个月。
今时不同往日。袁崇焕直视温体仁,我军火器精良,士气高昂,又有锦州守军策应,半月足矣。
崇祯突然开口：若朕不准你带兵回援呢
袁崇焕心头一沉,但仍保持镇定：那臣请单骑赴辽,与将士共存亡。只是......他故意停顿。
只是什么
只是若锦州有失,建虏长驱直入,京师危矣。臣恐辜负陛下信任。袁崇焕重重叩首。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崇祯,等待他的决断。
终于,崇祯缓缓起身：袁卿听旨。
袁崇焕屏住呼吸。
朕命你即刻返回辽东,统帅各镇兵马,抵御建虏。粮饷军需,朕会命户部优先调拨。
袁崇焕如释重负：臣领旨！
不过,崇祯话锋一转,朕派太监高起潜监军,一应军务,需与他商议而行。
袁崇焕心中一凛。高起潜是周延儒的人,这分明是安插眼线。但此刻不容拒绝：臣遵旨。
离开紫禁城时,天色已晚。袁崇焕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次虽侥幸过关,但危机远未解除。高起潜的监视、周延儒的敌意、崇祯的猜疑,都像一把把利剑悬在头顶。
大人,直接回辽东吗亲兵牵马过来问道。
袁崇焕摇头：先去钱大人府上。
钱府书房,烛火通明。钱龙锡听完袁崇焕的叙述,眉头紧锁：高起潜为人阴险,此去必多掣肘。元素千万小心。
我明白。袁崇焕点头,朝中之事,就拜托钱公了。
你放心。钱龙锡压低声音,我已联络几位御史,准备弹劾周延儒贪腐之事。只要证据确凿,必能扳倒他。
袁崇焕苦笑：周延儒树大根深,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收集的辽东将士联名血书,证明我清白。若有不测,请钱公代为呈交陛下。
钱龙锡郑重接过：元素放心,老夫在,必不让你蒙冤。
离开钱府,袁崇焕连夜启程。当他策马穿过北京城门时,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巍峨都城。不知为何,他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此番离去,或许再难回来。
五日后,袁崇焕抵达锦州。正如军报所言,后金十万大军已将锦州团团围住。但令他意外的是,敌军并未强攻,只是在城外扎营,似在等待什么。
大人,您可算来了！祖大寿见到袁崇焕,如见救星,建虏围而不攻,末将觉得蹊跷,故未出城迎战。
袁崇焕登上城楼,仔细观察敌阵。后金军营帐连绵数里,但炊烟稀少,不像有十万大军的样子。
传令,今夜派夜不收出城,抓几个舌头回来。
当夜,审讯俘虏的结果证实了袁崇焕的猜测——皇太极根本不在此地,所谓十万大军,不过两万偏师虚张声势。
不好！袁崇焕猛然醒悟,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皇太极必是率主力绕道别处！
他立即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往京城示警。同时命令全军戒备,准备随时回援京师。
然而,三天过去,京城方向毫无动静。袁崇焕越发不安,又连发三封急报,却如石沉大海。
更糟的是,监军高起潜开始处处掣肘。他阻止袁崇焕派兵侦察,扣压军情奏报,甚至暗中接触军中将领,似在谋划什么。
大人,高监军昨夜秘密召见了赵光远。祖大寿忧心忡忡地报告。
袁崇焕心中一沉。赵光远是赵率教之子,向来忠心,难道也被收买了
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
又过了两日,京城终于来了一队使者,却不是回应袁崇焕的警报,而是带来了崇祯的圣旨——召高起潜立即回京述职。
高起潜临走时,意味深长地对袁崇焕说：袁军门保重,咱们......京城再见。
这句看似平常的告别,却让袁崇焕毛骨悚然。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高起潜走后第二天,真正的危机爆发了。祖大寿急匆匆闯入帅帐：大人,不好了！京城传来消息,钱龙锡大人被下狱了！
什么袁崇焕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
说是受贿贪腐,但据我们的眼线报告,实际是因为他联络朝臣为大人辩护。
袁崇焕只觉天旋地转。钱龙锡是他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如今下狱,意味着周延儒一党已完全掌控了局面。
报——一名亲兵飞奔进来,京城八百里加急！
袁崇焕拆开一看,顿时面无血色——圣旨上赫然写着,以擅杀毛文龙勾结朝鲜欺君罔上等十二项罪名,将他革职查办,即刻押解回京！
大人,怎么办祖大寿等将领齐聚帅帐,人人面色凝重。
袁崇焕环视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心如刀绞。若遵旨回京,必死无疑；若抗旨不遵,则坐实谋反罪名,连累家人。
报——又一名亲兵冲进来,建虏大军突然拔营北撤！
袁崇焕苦笑。现在他全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圈套。皇太极配合周延儒,佯攻锦州,调他离开京城；现在罪名既定,敌军便撤走,让他连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有。
大人,反了吧！何可纲突然跪下,咱们有精兵数万,先取山海关,再......
住口！袁崇焕厉声喝止,此言差矣！我袁崇焕生是大明臣,死是大明鬼,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人
可是大人......
不必多言。袁崇焕平静下来,我明日便启程回京,向陛下当面解释。你们坚守辽东,不可轻举妄动。
当夜,袁崇焕秘密召见祖大寿：我此去凶多吉少。若有不测,你继任辽东督师,继续按我们的方略行事。这封密信,待我入京十日后开启。
祖大寿含泪接过信件：大人保重！
次日清晨,袁崇焕只带十名亲兵,踏上了回京之路。当他骑马穿过锦州城门时,守城将士齐齐跪地,哭声震天。
督师保重！
我等誓死等督师归来！
袁崇焕强忍泪水,挥手作别。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忠勇的将士了。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秋风萧瑟,落叶纷飞。袁崇焕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巍峨城墙,心中默念：
崇祯啊崇祯,你可知自毁长城的代价
5
狱中谋国
崇祯四年深秋,北京城北镇抚司诏狱。
袁崇焕蜷缩在阴冷的牢房角落,铁链在手腕上勒出深深的血痕。入狱半月,他已遭受三次酷刑,却始终不肯认罪。今日审问刚结束,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用尽手段,仍未能撬开他的嘴。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狱卒鬼鬼祟祟地钻进来,四下张望后迅速塞给袁崇焕一个油纸包。
钱大人让小的带给军门的。狱卒声音压得极低,军门保重,朝中不少大人都在为您奔走。
袁崇焕艰难地挪动身子,用伤痕累累的手指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糕点和一张小纸条。他借着铁窗透入的微弱月光,辨认出钱龙锡熟悉的字迹：
周通敌证已至祖手,不日将呈御前。辽东新械大显神威,圣意或转。撑住！
袁崇焕眼眶一热。钱龙锡自身难保,却还在设法救他。更令他振奋的是辽东新械四字——祖大寿必定已经打开密信,开始生产他设计的连珠火铳了。
他将纸条含入口中吞下,强忍疼痛啃了几口糕点。必须活下去,至少要活到证据呈递御前的那一天。
牢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袁崇焕连忙将剩下的糕点塞入草垫下。来者不是狱卒,而是锦衣卫同知李若琏。
袁大人。李若琏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敬意,奉旨提审。
袁崇焕心中一沉。上次许显纯用刑时曾说,若再不认罪,下次就用烙铁。难道今日就是死期
出乎意料的是,李若琏并未将他带往刑房,而是领到了一间干净的厢房。更令他震惊的是,厢房里端坐的竟是内阁大学士成基命。
元素受苦了。成基命起身相迎,眼中满是痛惜。
袁崇焕警惕地看着他。成基命虽是钱龙锡好友,但在周延儒势大时一直保持中立,今日为何突然出现
成公此来......
奉圣命问话。成基命示意李若琏退下,低声道,辽东八百里加急,祖大寿用新式火器大破建虏于塔山,歼敌万余。同时......他声音更低,祖大寿上奏,称截获周延儒与建虏往来密信。
袁崇焕心跳加速。计划成功了！但他面上不露分毫：成公,下官乃待罪之身,不知这些与我有何干系
成基命叹息：元素何必如此老夫知你冤屈。如今周延儒已下狱,钱龙锡官复原职。陛下......有意重新审理你的案子。
袁崇焕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高起潜何在
这......成基命略显尴尬,高公公仍在御前伺候。
袁崇焕心中冷笑。果然,崇祯只是迫于形势暂时松动,并未真正改变主意。高起潜作为皇帝耳目,依然得宠。
成公,下官只有一个请求——请允许我给祖大寿写封信,交代辽东防务。
成基命犹豫片刻：此事老夫需请示圣意。
当夜,袁崇焕被转移到一间干净牢房,铁链也卸下了。狱卒送来热饭和干净衣物,态度恭敬得仿佛他还是那位威风凛凛的蓟辽督师。
三日后的清晨,牢门再次打开。这次站在门外的是袁崇焕没想到的人——钱龙锡。
钱公！袁崇焕踉跄起身。
钱龙锡快步上前扶住他,老泪纵横：元素,你受苦了......
两人相拥片刻,钱龙锡低声道：周延儒罪证确凿,已下诏狱。陛下命我重审你的案子。
袁崇焕注意到钱龙锡说的是案子而非冤案,心中了然：圣意如何
陛下......钱龙锡斟酌词句,看了祖大寿的捷报和截获的密信,颇为震动。但高起潜等人仍在进谗,说你与祖大寿勾结,故意制造大捷为你脱罪。
袁崇焕苦笑：那钱公此来......
是机会！钱龙锡眼中精光一闪,陛下命你上'五年平辽'方略的修订版,若言之有理,或可赦免。
袁崇焕立即明白了崇祯的心思——辽东局势紧张,皇帝需要他这样的统帅,却又放不下猜疑。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是给皇帝自己一个台阶。
有纸笔吗
钱龙锡拍拍手,狱卒立即送上文房四宝。袁崇焕不顾手腕伤痛,提笔疾书。他不再提五年之约,而是详细列出稳扎稳打的防御策略：巩固现有防线,屯田自给,训练新军,改良火器,联蒙制金......
写完后,袁崇焕又附上一份请罪书,承认擅杀毛文龙之过,但坚称其他罪名纯属诬陷。
钱龙锡仔细收好奏折：元素放心,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还你清白！
又过了七日,当袁崇焕在牢中来回踱步时,外面突然鼓乐齐鸣。牢门大开,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手持圣旨走入：
袁崇焕接旨！
袁崇焕跪地听旨。圣旨先是斥责他擅杀大将之罪,罚俸一年；接着称赞他守辽有功,特别是新式火器大显神威；最后命他官复原职,即日赴辽东御敌。
臣......领旨谢恩！袁崇焕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不起。
当他走出诏狱大门时,刺目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钱龙锡和成基命在门外等候,还有一队锦衣卫——不是来押解他,而是护送他的。
元素,先去我府上沐浴更衣,明日陛见。钱龙锡挽着他的手臂说。
袁崇焕摇头：不,直接进宫。建虏既攻塔山,辽东危急,我必须即刻启程。
乾清宫内,崇祯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袁崇焕恭敬行礼,不敢直视天颜。
袁卿平身。崇祯的声音有些沙哑,朕......错怪你了。
袁崇焕心头一震。骄傲如崇祯,竟能承认错误
陛下言重。臣确有不当之处,今后定当谨慎行事,不负圣恩。
崇祯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问道：那连珠火铳,是卿所设计
是臣在辽东时,与工匠共同琢磨出来的。袁崇焕谨慎回答,没提这是基于现代知识的发明。
善。崇祯点点头,朕已命工部全力打造,装备京营。他顿了顿,辽东之事,朕仍委卿全权。只是......
陛下请讲。
日后重大决策,需先报朕知晓。崇祯目光炯炯,特别是与外藩往来,不可擅专。
袁崇焕明白这是警告。皇帝可以放他回辽东,但绝不会再给予毫无保留的信任。
臣遵旨。
离开紫禁城时,袁崇焕仰头深吸一口气。虽然自由了,但他知道,自己脖子上永远架着一把无形的刀,随时可能落下。
崇祯五年春,宁远城。
袁崇焕站在校场上,检阅装备新式火器的精锐营。士兵们手持连珠火铳,在号令下轮番射击,百步外的木靶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
好！袁崇焕满意地点头,换移动靶！
士兵们迅速变换阵型,对着远处快速移动的草人射击。虽然命中率下降,但仍比传统火铳强得多。
大人,这新式火铳真是神了！祖大寿兴奋地说,塔山之战,建虏骑兵还没冲到跟前,就被打得人仰马翻！
袁崇焕微笑不语。这只是开始,他脑中还有更多现代武器构思,但要慢慢来,不能引起太多猜疑。
回到督师府,袁崇焕召集众将议事。
诸位,经塔山一役,建虏短期内不敢再犯。我们要抓住时机,推进屯田,训练新军。他指着地图,今年目标——收复大凌河堡！
众将摩拳擦掌,士气高昂。过去半年,在袁崇焕的领导下,辽东明军面貌一新。军饷按时发放,屯田收获颇丰,将士们终于能吃饱穿暖,战斗力大幅提升。
议事结束后,祖大寿留下汇报：大人,按您吩咐,我已秘密联络科尔沁部。他们愿意与我们合作,共同对抗皇太极。
好。袁崇焕点头,但要小心,不可留下把柄。周延儒虽然倒了,朝中还有不少人盯着我们。
明白。祖大寿压低声音,还有一事,温体仁接替周延儒成为首辅后,多次派人来辽东查探,似在收集大人的罪证。
袁崇焕冷笑。温体仁比周延儒更狡猾,表面上支持辽东防务,暗地里却处处使绊子。
不必理会。我们但做好分内之事,问心无愧即可。
祖大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大人,您变了。从前您敢作敢为,如今却......
却畏首畏尾袁崇焕苦笑,经历诏狱之灾,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为国效力,首先得保住性命。朝中奸佞当道,陛下又多疑,我们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
祖大寿叹息：但愿有朝一日,陛下能明白大人的忠心。
袁崇焕望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洒在宁远城头,照得袁字大旗熠熠生辉。他知道,自己与崇祯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推心置腹的状态了。但只要能守住辽东,实现大明中兴,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崇祯六年秋,袁崇焕站在大凌河堡的城墙上,望着远处丰收的田野。两年来,他稳扎稳打,不仅收复了大凌河堡,还逐步推进到广宁附近。屯田面积扩大了三倍,辽东明军已能自给七成粮饷。
大人,捷报！一名亲兵飞奔而来,我军前锋已抵达广宁城外二十里,建虏守军不战而退！
袁崇焕大喜。广宁是辽西重镇,收复此地,意味着五年平辽计划取得重大进展。
传令,稳扎稳打,不可冒进。先巩固现有阵地,再图广宁。
亲兵领命而去。袁崇焕转身看向身旁的监军太监高起潜——这个皇帝的眼线始终如影随形。
高公公,捷报就劳烦您亲自送往京城了。
高起潜皮笑肉不笑：军门用兵如神,咱家定当如实禀报圣上。
袁崇焕心知肚明,高起潜的奏报里绝不会全是好话。但如今的他已经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既展现足够的忠诚与能力以获得皇帝支持,又不功高震主引起猜忌。
当夜,袁崇焕在帐中写奏折,详细汇报广宁战况和下一步计划。写完后,他又附上一份私信给钱龙锡,请他在朝中代为周旋。
正要封缄,亲兵突然来报：大人,营外抓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自称是朝鲜使者,有要事求见。
袁崇焕皱眉。自诏狱之灾后,他尽量避免与外国使者直接接触,就是怕再被诬陷通番卖国。
带他去见高公公。
可那人坚持只见大人,还说......亲兵压低声音,说有关温体仁的大事。
袁崇焕心头一跳。犹豫片刻,他决定冒险一见,但命人暗中记录全过程,以防不测。
来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一见袁崇焕就跪地痛哭：袁大人救命！小人是朝鲜使臣随员李桢,我家主公被温体仁与建虏联手陷害,危在旦夕！
袁崇焕大惊：详细道来！
原来,温体仁秘密联络皇太极,约定共同施压朝鲜,迫使其脱离明朝。作为交换,后金将停止骚扰明朝边境,让温体仁得以宣称边境安宁是他的功劳。
这是温体仁亲笔信副本。李桢呈上一封信,我家主公命小人冒险送来,请袁大人设法转呈大明皇帝。
袁崇焕仔细阅读信件,越看越心惊。温体仁此举无异于卖国,却伪装成和平使者。若让其得逞,辽东数年心血将毁于一旦。
你先下去休息。此事重大,我需慎重处理。
送走李桢,袁崇焕彻夜未眠。若直接上奏,没有确凿证据,很容易被温体仁反咬一口；若不上奏,则坐视奸臣误国。
天亮时分,他终于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将此事秘密告知钱龙锡,让他联络可靠御史,从朝中发动攻势。同时,自己以防范建虏与朝鲜勾结为由,加强辽东防务,未雨绸缪。
来人,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锦州！
当袁崇焕骑马穿过晨雾弥漫的官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再次改变他的命运,也将改变大明王朝的命运。
因为此刻,在北京城的温体仁,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得知朝鲜使者前往辽东的消息。一场针对袁崇焕的新一轮政治风暴,正在紫禁城内悄然酝酿......
6
烈火焚城
崇祯六年冬,锦州城。
袁崇焕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后金军营帐。皇太极亲率八旗主力围城已半月有余,却始终不敢发动总攻。城墙上整齐排列的神机箭发射架,成了敌军挥之不去的噩梦。
大人,神机箭还剩三十架,是否省着点用副将何可纲低声请示。
袁崇焕摇头：不必。工部新送来的五十架今夜就到。让将士们放开了打,务必让皇太极记住这个教训！
何可纲领命而去。袁崇焕望向东北方向,思绪飘回三个月前——正是温体仁的那封通敌密信,引发了这一连串事件。
当时他将朝鲜使者带来的证据秘密转交钱龙锡,本以为能借朝中清流之力扳倒温体仁。不料消息走漏,温体仁先发制人,撺掇崇祯下旨斥责他擅接外使,同时暗中通知皇太极提前行动。
督师,京城急报！
亲兵的声音将袁崇焕拉回现实。他接过信函,火漆上赫然印着钱龙锡的私印。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温已说动圣上疑君,速备辩词。使者携旨即至。
袁崇焕的手指微微发抖。怕什么来什么,温体仁果然在朝中发难了。他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凑近烛火焚毁。
传令,召集众将议事！
半个时辰后,锦州总兵府内气氛凝重。祖大寿、何可纲等心腹将领听完袁崇焕的叙述,个个义愤填膺。
温体仁老贼！祖大寿一拳砸在案上,大人,不如我率一支精骑回京,宰了这卖国奸臣！
袁崇焕摇头：不可鲁莽。如今建虏大军压境,我们一动,正中皇太极下怀。
那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何可纲急道。
袁崇焕沉思片刻：当务之急是击退皇太极。只要锦州大捷,我就能向陛下证明清白。祖大寿,你负责城防；何可纲,准备夜袭敌营。至于朝廷使者......
他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冲进来：大人,钦差到城外了！高监军已开城门迎接！
众将变色。按制,圣旨到,监军有权先行接旨。高起潜与温体仁沆瀣一气,必会趁机做手脚。
走,去看看！袁崇焕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城门。
城门外,一队锦衣卫簇拥着钦差大臣——正是袁崇焕的老对头,兵部尚书梁廷栋。高起潜站在梁廷栋身旁,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袁崇焕接旨！
袁崇焕跪地听旨。圣旨先是斥责他擅接外使,暗通朝鲜,接着质问神机箭研制为何不报,最后命他即刻回京面圣陈情,辽东军务暂交高起潜代理。
臣领旨。袁崇焕声音平静,心中却翻江倒海。这分明是温体仁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旦他离开辽东,高起潜必会破坏防线,让后金长驱直入。
梁廷栋收起圣旨,冷笑道：袁军门,请吧。下官奉命'护送'您回京。
袁崇焕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梁部堂远道而来,不妨先入城休息。待本官交接军务,明日启程。
不必了！高起潜尖声道,圣命紧急,请军门即刻动身！
袁崇焕环顾四周——锦衣卫已隐隐形成包围之势,而他的亲兵被隔在外围。硬抗圣旨只会坐实叛逆罪名,眼下只能以退为进。
好。容我与众将交代几句。
梁廷栋勉强同意。袁崇焕将祖大寿、何可纲叫到一旁,低声道：我走之后,无论高起潜如何下令,你们必须守住锦州。神机箭只由你们亲信操作,绝不可交给他的人！
大人放心！祖大寿虎目含泪,我等誓死守住辽东,等大人回来！
袁崇焕又悄声道：若一个月内我未能归来,你们就打开我书房暗格,里面有给陛下的密奏和...保命之法。
交代完毕,袁崇焕在锦衣卫护送下踏上回京之路。回头望去,锦州城墙上的袁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北京城,武英殿。
崇祯高坐龙椅,面色阴沉。殿下跪着袁崇焕,两旁站着温体仁、钱龙锡等朝中重臣。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袁崇焕,崇祯冷冷开口,朝鲜使者之事,你作何解释
袁崇焕叩首：陛下容禀。朝鲜使臣确曾到访,但只为通报温大人私通建虏之事。臣恐打草惊蛇,故未立即上奏,而是转交钱大人查证。此乃臣思虑不周,甘愿领罪。
胡说！温体仁厉声打断,分明是你勾结朝鲜,意图不轨！陛下,臣这里有朝鲜国王给袁崇焕的密信为证！
崇祯接过信件扫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袁卿,这信上说要与你'共谋大事',是何意思
袁崇焕大惊：陛下明鉴！此信必是伪造！臣愿与温大人当面对质！
温体仁冷笑：还有呢！他转向崇祯,陛下,袁崇焕私制神机箭,耗费国帑无数,却不上报工部,其心叵测！据辽东来报,此物威力惊人,若用于谋逆......
陛下！钱龙锡突然出列,神机箭研制之事,袁崇焕曾向老臣报备。因事关机密,故未广泛宣扬。此物在锦州已重创建虏,乃国之利器,岂能诬为谋逆工具
崇祯似乎有些动摇：袁卿,朕再问你,为何辽东将士只知有袁帅,不知有朝廷
这个问题比袁崇焕预想的更尖锐。他深吸一口气：陛下,臣不过尽忠职守,何敢僭越将士们冲锋陷阵,需要一面旗帜凝聚士气。若陛下不喜,臣立即下令撤去所有'袁'字旗！
殿内一片寂静。崇祯盯着袁崇焕,目光复杂。良久,他突然问道：袁卿,朕待你不满
这句话如利剑刺入袁崇焕心脏。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之心可昭日月,唯陛下明鉴！
报——八百里加急！
一名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呈上一封沾满血迹的急报。崇祯拆开一看,脸色骤变：皇太极猛攻锦州,高起潜弃城而逃,幸得祖大寿死守,方保无虞。
温体仁立即道：陛下,此必是袁崇焕与祖大寿合谋,故意陷高监军于不义！
荒谬！钱龙锡怒斥,军报明言高起潜擅自撤走精锐,导致防线险些崩溃。若非祖大寿临危不乱,锦州已失！
崇祯拍案而起：都闭嘴！他来回踱步,突然停在袁崇焕面前,袁卿,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让你回辽东,多久能击退建虏
袁崇焕知道这是生死关头：陛下若信臣,一年之内,臣必收复沈阳！
一年温体仁尖声道,他之前说五年平辽,如今六年过去,辽事未平,又妄言一年收复沈阳欺君罔上！
崇祯抬手制止温体仁,直视袁崇焕：朕要你立军令状。
臣愿立！若一年内不能收复沈阳,甘愿伏斧钺之诛！
好！崇祯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袁卿即日返回辽东,全权指挥对金战事。温卿,把那些所谓的'证据'再核实一遍,若有不实,朕决不轻饶！
温体仁面色铁青,却不得不低头称是。袁崇焕重重叩首谢恩,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离开武英殿,钱龙锡悄悄拉住袁崇焕：元素,随我来。
两人避开耳目,来到钱府密室。钱龙锡取出一叠文书：这是我这几个月收集的温体仁通敌证据,包括他与朝鲜逆党的往来书信,还有收受贿赂的账本。
袁崇焕仔细翻阅,越看越心惊：钱公,这些足可置温体仁于死地,为何不呈交陛下
钱龙锡苦笑：陛下对温体仁信任有加,若无十足把握,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你且带回辽东,以备不时之需。
袁崇焕收好文书,突然想起一事：钱公,朝中可有人提及毛文龙旧事
有。钱龙锡面色凝重,温体仁正在联络毛文龙旧部,似要翻案。元素,此事确实是你软肋,务必小心。
袁崇焕默然。擅杀毛文龙是他抹不去的污点,也是温体仁攻击他的最佳武器。
离开钱府时,天已全黑。袁崇焕刚转过一个街角,突然被人拦住去路——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袁军门,借一步说话。
骆养性将他拉入一条暗巷,低声道：温体仁已密令心腹在您回辽途中设伏。下官奉命'护送',实则监视。请军门今夜就从密道出城,下官可睁只眼闭只眼。
袁崇焕诧异地看着这位素无交情的锦衣卫头子：骆指挥为何帮我
骆养性轻叹：下官虽在锦衣卫,却也是大明臣子。军门若倒,辽东必失,届时生灵涂炭,非我所愿。
袁崇焕深深一揖：多谢骆指挥。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厚报！
当夜,袁崇焕在骆养性安排下,秘密离开京城,星夜兼程赶往辽东。一路上,他不断回想武英殿上的一幕幕。崇祯那句朕待你不满,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上。
皇帝终究不信任他。无论立下多少功劳,无论多么忠心,在崇祯眼中,他永远是个潜在的叛臣。
既然如此......袁崇焕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喃喃自语,那就用胜利来说话吧。
崇祯七年春,袁崇焕站在沈阳城外的高地上,望着这座被后金占据多年的重镇。一年前立下的军令状,如今到了兑现的时候。
过去数月,他稳扎稳打,先收复广宁,再取辽阳,步步为营向沈阳推进。神机箭在战场上大显神威,配合新训练的火器营,打得八旗骑兵溃不成军。
更妙的是,他利用钱龙锡提供的证据,成功离间了皇太极与蒙古各部的关系。科尔沁、喀尔喀等部相继倒戈,使后金陷入孤立。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祖大寿前来汇报,神机箭已对准沈阳四门,只等您一声令下。
袁崇焕点头：传令,三通鼓后,总攻开始！
战鼓震天,万箭齐发。沈阳城墙在神机箭的密集轰击下摇摇欲坠。明军步兵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火铳齐射,硝烟弥漫。
出乎意料的是,沈阳守军抵抗微弱。不到两个时辰,明军便攻入城内,却发现皇太极早已率主力北撤,只留下老弱病残守城。
大人,有诈！何可纲警觉道,皇太极必是设了埋伏！
袁崇焕沉思片刻,突然醒悟：不好！他的目标是锦州！传令,留五千人守沈阳,其余部队立即回援锦州！
但为时已晚。三日后,当袁崇焕率军赶回锦州时,城头已插满后金旗帜。原来皇太极以沈阳为饵,诱他主力尽出,然后绕道偷袭防御空虚的锦州。
大人,怎么办众将焦急万分。
袁崇焕面沉如水。一年期限将至,沈阳虽复却丢了锦州,军令状算是完成还是失败朝中的温体仁必定借机发难。
整军备战,准备攻城！
就在此时,一队快马飞驰而来。为首的是监军太监高起潜,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袁军门,圣旨到！
袁崇焕跪地接旨。圣旨以轻敌冒进,丢失重镇为由,革去他辽东督师之职,命即刻回京问罪。辽东军务交由高起潜暂代。
臣......领旨。袁崇焕声音嘶哑。
高起潜得意洋洋：袁军门,请吧。咱家已备好囚车,免得您路上辛苦。
祖大寿等将领怒不可遏,纷纷拔剑：谁敢动督师！
袁崇焕抬手制止：不可造次。他转向高起潜,高公公,袁某可以跟你回京,但请允许我骑马而行。囚车之辱,实难承受。
高起潜假惺惺地叹气：也罢,看在你往日功劳份上,准了。
当夜,袁崇焕被软禁在营帐中,由锦衣卫严密看守。子夜时分,帐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接着祖大寿浑身是血地冲进来：
大人,快走！我们护您杀出去！
袁崇焕大惊：糊涂！这是造反！
温体仁已买通高起潜,要在路上害您性命！祖大寿急道,辽东十万将士联名血书,已派人送往京城。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您必须先躲起来！
袁崇焕还在犹豫,帐外又冲进几名亲兵,不由分说架起他就走。一行人趁乱冲出大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日后,北京城收到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一份是高起潜的急报,称袁崇焕畏罪潜逃,意图谋反；另一份是辽东将士的联名血书,控诉高起潜通敌卖国,陷害忠良。
武英殿内,崇祯将两份奏报并排放在案头,面色阴晴不定。温体仁在一旁添油加醋：陛下,袁崇焕抗旨不遵,已是死罪。如今又煽动将士作乱,其心可诛！
钱龙锡则力辩：陛下,辽东将士向来忠勇,若非真有冤情,岂会集体哗变此事必有蹊跷！
崇祯沉默良久,突然问道：袁崇焕现在何处
殿下无人应答。因为此刻的袁崇焕,正藏身在锦州城外的一处秘密据点,望着墙上悬挂的辽东地图,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既然朝廷不容他,皇帝不信任他,那么为了拯救大明,他只能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了。
7
龙困浅滩
崇祯七年秋,医巫闾山深处。
袁崇焕藏身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借着松明子的微光研究地图。三个月前那场逃亡,让他从威震辽东的督师变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洞口传来有节奏的鸟鸣声——是祖大寿安排的暗号。
进来。袁崇焕低声道。
祖大寿闪身入洞,胡须上还挂着霜花。他带来了一袋干粮和更重要的消息：大人,查清楚了。高起潜确实与皇太极有秘密往来,锦州失守是他故意撤走守军所致。
袁崇焕拳头重重砸在石壁上：果然如此！可有证据
有。祖大寿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从高起潜亲信身上搜出的,上面有皇太极的亲笔印信。
袁崇焕仔细阅读信件,越看心越沉。信中明确提到温体仁与后金的秘密协议——以放弃辽东为代价,换取后金不再骚扰明朝边境,好让温体仁能在朝中宣称边境安宁是他的功劳。
卖国贼！袁崇焕咬牙切齿,这封信必须送到陛下手中。
祖大寿苦笑：大人,如今我们被朝廷通缉,如何进得了京城就算进了,陛下会信吗
袁崇焕沉默。崇祯对他的猜忌已深入骨髓,任何辩解都可能被视为狡辩。但若坐视不理,辽东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土地又将沦陷。
何可纲那边情况如何
何将军率主力藏在锦州附近的山区,加上陆续逃出投奔的将士,现有精兵两万余。粮草武器充足,尤其是按大人图纸秘密打造的'火龙出水',已装备了三十架。
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火龙出水是他根据现代火箭炮理念设计的多管发射系统,一次可齐射二十四枚火箭,覆盖方圆半里,威力远超单发神机箭。
好。传令各部,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先取锦州,再图后计。
祖大寿迟疑道：大人,没有圣旨擅自用兵,这可是谋反大罪......
顾不得了。袁崇焕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辽东百姓正在水火之中,我等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本分。至于朝廷怎么想......他苦笑一声,待收复失地后再解释吧。
十日后,锦州城外。
袁崇焕站在一处高岗上,望着这座曾经由他亲手加固的城池。如今城头插满后金旗帜,守军显然没料到会遭到攻击。
大人,一切就绪。何可纲低声报告。
袁崇焕点头：按计划行事。
子夜时分,锦州城南门突然火光大作。潜伏在城内的细作打开了城门,明军精锐悄无声息地涌入。与此同时,三十架火龙出水同时发射,七百二十枚火箭划破夜空,如暴雨般倾泻在城北的后金军营。
爆炸声连绵不绝,整个锦州城都在颤抖。后金军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明军已杀到眼前。战斗持续到黎明,当太阳升起时,袁字大旗再次飘扬在锦州城头。
报——歼敌八千,俘虏三千！何可纲兴奋地报告,我军伤亡不足千人！
袁崇焕却没有丝毫喜色：皇太极主力何在
据俘虏交代,皇太极率主力去了宁远,似要一举攻下山海关。
袁崇焕面色大变：不好！高起潜必定会放水！传令,除留守部队外,全军立即驰援宁远！
宁远城外,战况惨烈。
高起潜果然如袁崇焕所料,故意削弱城防,后金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攻到了城下。祖大寿率残兵死守内城,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一支军队,旌旗招展,马蹄声震天动地。为首的正是袁崇焕,身后两万精兵如洪流般涌来。
是袁督师！袁督师回来了！宁远城头的守军欢呼雀跃。
皇太极显然没料到袁崇焕会突然出现,急忙调整阵型迎战。但这一次,他面对的不再是传统的明军。
袁崇焕将部队分成三个方阵：前排是改良过的战车,车上架设小型佛郎机炮；中间是火铳手,采用三段击战术持续射击；后排则是三十架火龙出水,随时准备给敌军毁灭性打击。
放！
随着袁崇焕一声令下,火箭如飞蝗般扑向后金军阵。每一轮齐射都带走数百条生命,后金引以为傲的铁骑在现代化火力面前不堪一击。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皇太极终于支撑不住,下令撤退。这是自萨尔浒之战以来,明军对后金取得的最大胜利。
宁远城内,军民夹道欢迎袁崇焕归来。祖大寿浑身是伤,却坚持亲自出迎：大人,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
袁崇焕扶住他：辛苦了。快去找军医处理伤口。
当夜,袁崇焕在曾经的督师府召开军事会议。众将群情激昂,纷纷建议乘胜追击,一举收复辽东失地。
不可。袁崇焕却出人意料地否决了这些提议,我军虽胜,但粮草有限,后援断绝。当务之急是巩固防线,同时......他顿了顿,向朝廷上表,陈述冤情。
大人！何可纲急道,朝廷已被奸臣把持,陛下又......
住口！袁崇焕厉声打断,无论如何,陛下终究是君,我等终究是臣。若擅自用兵而不奏,与谋反何异
众将默然。袁崇焕提笔写下奏折,详细汇报锦州、宁远之战经过,并附上高起潜通敌的证据。写完后,他派最信任的亲兵队长赵率教亲自送往京城。
记住,若遇阻拦,宁可毁掉奏折也不能落入奸人之手。
赵率教领命而去。袁崇焕站在窗前,望着宁远熟悉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封奏折很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作为臣子,他必须尽最后的努力。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将袁崇焕的奏折重重摔在地上：荒谬！高起潜乃朕亲信,怎会通敌这分明是袁崇焕为开脱罪责编造的谎言！
钱龙锡跪地捡起奏折：陛下,袁崇焕刚刚取得宁远大捷,此乃不世之功。若真有反心,何不乘胜自立为王
这正是他狡猾之处！温体仁冷笑,先立大功获取民心,再诬陷忠良,为日后谋反铺路。陛下,袁崇焕抗旨不遵,擅自用兵,已是死罪！
崇祯面色阴晴不定。袁崇焕的能力他心知肚明,但越是如此,越让他寝食难安。一个能在绝境中翻盘,让将士誓死效忠的边将,比十万敌军更可怕。
传旨。崇祯终于开口,嘉奖宁远将士,犒赏白银十万两。至于袁崇焕......他顿了顿,命其即刻单骑入京面圣,不得延误！
钱龙锡大惊：陛下,此乃让袁崇焕自投罗网啊！他若不来......
那便是心中有鬼！崇祯厉声道。
圣旨传到宁远时,袁崇焕正在校场检阅部队。听完圣旨内容,他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臣领旨。
钦差走后,众将立即围上来：大人,不能去啊！这分明是诱杀之计！朝廷无道,不如......
袁崇焕抬手制止众人：我意已决。明日便启程入京。
大人！祖大寿跪地痛哭,您这一去,必死无疑啊！
袁崇焕扶起他,声音异常平静：我若不去,坐实了谋反罪名,连累家人不说,辽东将士也将被视为叛军。我若去,或有一线生机；即便死,也能保全你们忠义之名。
当夜,袁崇焕秘密召见祖大寿和何可纲,交代后事：我走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必须守住宁锦防线。这封信,等一个月后再打开。
他又取出一叠图纸：这是我设计的'轰天雷'和'万人敌',威力更甚'火龙出水'。若朝廷派他人来接掌辽东,你们就......声音渐低,几不可闻。
祖大寿和何可纲含泪应下。
次日清晨,袁崇焕只带两名亲兵,轻装简从离开宁远。城门口,数万军民自发相送,哭声震天。
督师保重！
我等誓死等督师归来！
袁崇焕强忍泪水,挥手作别。他知道,这一次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北京城,诏狱。
袁崇焕被关在特制的重犯牢房,手脚戴着二十斤重的镣铐。入狱三天,已遭受五次酷刑,却始终不肯认罪。
袁崇焕,招了吧。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把玩着一把烧红的烙铁,勾结朝鲜,私通建虏,意图谋反......认了还能少受些苦。
袁崇焕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我......无罪......
顽固！许显纯怒喝,来人,上夹棍！
就在此时,牢门突然打开,一名锦衣卫匆匆进来,在许显纯耳边低语几句。许显纯面色一变,挥手示意行刑者退下。
算你走运,钱阁老求见。他冷哼一声,不过别高兴太早,明日继续！
钱龙锡进来时,袁崇焕几乎认不出这位老友了——短短数月,钱龙锡须发皆白,步履蹒跚,仿佛老了十岁。
元素......钱龙锡声音颤抖,掏出手帕擦拭袁崇焕脸上的血迹。
袁崇焕强挤出一丝笑容：钱公......别来无恙......
钱龙锡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偷听后,以极低的声音说：温体仁与高起潜通敌的证据,我已找到铁证。但陛下被蒙蔽太深,一时难以说动。你必须撑住！
袁崇焕微微摇头：没用的......陛下早就不信我了......
不！钱龙锡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辽东十万将士联名血书,还有京城百姓的请愿书,陛下不能无视！我已联络多位御史,准备联名上奏。温体仁的末日到了！
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黯淡：钱公......小心......温体仁狗急跳墙......
我这条老命算什么钱龙锡苦笑,元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大明......需要你。
钱龙锡走后,袁崇焕蜷缩在角落里,忍受着伤口的剧痛。钱龙锡的忠义让他感动,但他深知,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民意很难动摇皇帝的决心。
深夜,牢门再次打开。袁崇焕以为又要用刑,却见进来的是个蒙面人。那人摘下面巾,竟是锦衣卫同知李若琏。
袁大人,长话短说。李若琏声音急促,温体仁已买通许显纯,要在三日内逼您认罪画押。一旦供状到手,立即处决。
袁崇焕并不意外：多谢李同知......冒险相告......
下官敬重大人忠义,不忍见您蒙冤。李若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龟息散,服下后十二时辰内气息全无,如死人一般。或许......
袁崇焕明白他的意思——假死脱身。但如此一来,就真成了畏罪自杀,家人和部将都会受牵连。
好意......心领......袁崇焕摇头,我不能......连累他人......
李若琏叹息：那下官只能祝大人好运了。他重新蒙上面巾,悄然而去。
袁崇焕望着铁窗外的一弯残月,思绪万千。穿越至今,他竭尽全力想改变大明命运,却仍逃不过被猜忌、被冤杀的结局。早知如此,是否该另辟蹊径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既然忠君之路已绝,或许......该考虑非常之法了。
七日后,武英殿。
崇祯看着手中的供状,眉头紧锁。这份袁崇焕认罪的文书字迹潦草,血迹斑斑,显然是严刑逼供所得。更关键的是,内容空洞,缺乏实质证据。
陛下,袁崇焕冥顽不灵,至今不肯如实招供。温体仁在一旁煽风点火,不如尽早处置,以儆效尤。
钱龙锡立即反驳：陛下明鉴！袁崇焕若有罪,何须酷刑逼供此供状显系伪造！
崇祯烦躁地挥手：都退下！朕要再想想。
众人退去后,崇祯独自站在殿中,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袁崇焕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但内心深处对权臣的恐惧,又让他无法释怀。
陛下。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崇祯回头,见是周皇后悄然入内。
梓童怎么来了
周皇后盈盈下拜：妾身本不该干政,但近日京城百姓议论纷纷,皆言袁崇焕冤屈。妾身恐伤陛下圣明,故冒昧进言。
百姓知道什么崇祯不悦道,袁崇焕擅权自重,将士只知有袁,不知有朕。此风不可长！
周皇后轻叹：陛下,袁崇焕若真有异心,当初在辽东自立为王,谁能制止何必自投罗网
崇祯沉默。这正是他最大的心结——袁崇焕明明有机会造反,却选择回京面圣。这份忠诚,难道真是装出来的
就在此时,王承恩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八百里加急！建虏二十万大军攻破大安口,直逼京师！
崇祯大惊：什么袁崇焕不是刚在宁远重创建虏吗
据报,皇太极得知袁崇焕下狱,立即集结各部大举进犯。前线无良将指挥,各城守军望风而逃......
崇祯面如死灰。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大明的安危,竟真系于袁崇焕一身。
快！传旨释放袁崇焕,官复原职,即刻领兵御敌！
温体仁闻讯赶来：陛下三思啊！袁崇焕若怀恨在心,趁机造反......
闭嘴！崇祯罕见地暴怒,若非你们一再进谗,何至于此
当夜,一队锦衣卫匆匆赶到诏狱,却见袁崇焕已奄奄一息,高烧不退。太医诊断后摇头：伤势过重,又染风寒,恐......凶多吉少。
消息传回宫中,崇祯跌坐龙椅,喃喃自语：天亡大明乎
诏狱内,袁崇焕在生死边缘徘徊。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现代,看到那个名叫王松的明史爱好者,正对着电脑研究明末历史。
不......他在心中呐喊,我不能死......大明还有救......
冥冥中,一个声音似乎在回应他：那么,你准备好走另一条路了吗
袁崇焕猛然睁开双眼,发现牢房内多了一个人影——是钱龙锡派来的心腹,手持一份密信。
袁大人,钱阁老让小的务必亲手交给您。说您看了自会明白。
袁崇焕艰难地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温已伏诛,证据确凿。陛下悔悟,盼君力挽狂澜。大明存亡,系君一身。
信纸从袁崇焕手中滑落。他望向铁窗外渐亮的天色,知道自己面临穿越以来最艰难的抉择——
8
死而复生
崇祯七年冬,诏狱。
袁崇焕蜷缩在阴冷的牢房角落,伤口溃烂化脓,高烧使他神志模糊。恍惚间,牢门铁链哗啦作响,一个身穿御医服饰的老者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袁大人,陛下派老朽来为您诊治。
袁崇焕勉强睁开眼,认出这是太医院院使李中梓——钱龙锡的故交。李中梓表面把脉,实则借身体遮挡,将一枚蜡丸塞入他手中。
大人伤势沉重,需服此药。李中梓声音极低,此乃'龟息丹',服后十二时辰气息全无,如死无异。钱阁老已安排好后事......
袁崇焕手指微颤。假死脱身这意味着彻底放弃忠臣身份,成为朝廷眼中的逃犯。但不如此,三日后就是公开凌迟之刑。
李中梓见他犹豫,急道：辽东十万将士等您回去！祖大寿已按您留下的图纸造出'轰天雷',就等您主持大局！
袁崇焕闭上眼。三年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宁远城头的血战、崇祯猜忌的眼神、温体仁阴险的笑容、辽东将士期盼的目光......
他捏碎蜡丸,将药丸含入口中。
告诉钱公......袁某......领情了......
李中梓前脚刚走,许显纯后脚就带着锦衣卫来提审。见袁崇焕昏迷不醒,只得骂骂咧咧地离去。
子夜时分,袁崇焕呼吸渐弱,最终完全停止。值班狱卒探了鼻息后,惊慌失措地跑去报告。
死了许显纯大惊,快请太医验尸！
李中梓奉命前来,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确已气绝。伤势过重,又染风寒,药石罔效。
消息传到乾清宫,崇祯正在批阅奏折的手猛地一抖,朱笔在奏本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
死了皇帝的声音有些发颤,真的......死了
王承恩跪地禀报：太医已验明正身。许显纯请示如何处理后事。
崇祯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大雪纷飞,天地苍茫。那个让他又倚重又猜忌的臣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传旨......崇祯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追复原官,赐祭葬,荫其子锦衣卫千户。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那......罪名
人死罪消。崇祯摆摆手,退下吧。
殿门关上后,崇祯独自站在黑暗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袁崇焕死了,谁来替他守辽东那些让建虏闻风丧胆的新式火器,还有谁能驾驭
北京城外,乱葬岗。
两个黑影借着夜色摸到一辆板车前,车上草席裹着一具尸体。
快,趁守卫换岗！其中一人低声道。
他们迅速将尸体转移到另一辆车上,盖上柴草,悄然离去。不远处,钱龙锡的心腹家丁用银两打点了值班的锦衣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马车颠簸了半个时辰,来到西山一处隐秘宅院。李中梓早已在此等候,立即为尸体施救。
龟息丹药效将过,准备参汤！
黎明时分,袁崇焕猛然睁眼,如溺水之人般大口喘息。映入眼帘的是钱龙锡憔悴而欣喜的面容。
元素！终于醒了！
袁崇焕挣扎着要起身,被李中梓按住：督师伤势未愈,不宜妄动。
辽东......如何袁崇焕声音嘶哑。
钱龙锡神色一黯：皇太极得知你下狱,立即集结二十万大军南下。蓟镇防线崩溃,建虏已逼近通州。
袁崇焕闻言,不顾伤痛强行坐起：我必须回去！
不可！钱龙锡按住他,你'已死'之事天下皆知,若突然现身,不仅你要再陷囹圄,所有相助之人都会遭殃！
那辽东将士......
祖大寿按你留下的图纸,已造出三十架'轰天雷'。加上之前的'火龙出水',或可一战。钱龙锡递过一封信,这是他给你的密信。
袁崇焕颤抖着手拆开信,祖大寿粗犷的字迹跃然纸上：
督师钧鉴：末将已遵命备好'轰天雷',将士们誓死守辽。若大人得脱大难,请速至医巫闾山老营相见。辽东不可无督师,天下不可无督师！
信纸最后,密密麻麻全是辽东将领的签名和血指印。
袁崇焕热泪盈眶。这些年来,他为了忠君报国,忍受了多少猜忌和委屈到头来,信任他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这些同生共死的将士。
钱公,请安排我去辽东。
钱龙锡早有准备：三日后有一支商队前往山海关,你可扮作账房先生同行。沿途关卡我已打点妥当。
袁崇焕紧紧握住钱龙锡的手：大恩不言谢。
元素,钱龙锡突然压低声音,若事不可为......你可有他念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袁崇焕沉默良久,终于缓缓道：若天命不眷大明,吾当为天下择明主。
钱龙锡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十日后,宁远城。
祖大寿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后金大军。自袁崇焕死讯传来,辽东将士悲愤交加,誓与建虏决一死战。
准备'轰天雷'！祖大寿厉声下令。
三十架形似大型蜂巢的发射器被推上城头,每架可同时发射四十八支火箭,射程达三里之远。这是袁崇焕根据现代多管火箭炮理念设计的终极武器。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一千四百四十支火箭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致命弧线,落入后金军阵。爆炸声连绵不绝,刹那间,城外化作一片火海。
后金军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阵型大乱。皇太极急令撤退,但第二轮齐射已经到来。这一次,火箭弹着点经过精心计算,正好覆盖了后金军的退路。
骑兵出击！祖大寿抓住战机,下令开关宁铁骑冲锋。
战斗持续到黄昏,后金军丢下万余具尸体仓皇北逃。这是自萨尔浒之战以来,明军对后金取得的最大胜利。
当夜,宁远城内欢庆胜利,祖大寿却独自来到督师府书房。他按照袁崇焕此前的交代,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
若吾不测,尔等当......
读着读着,祖大寿的手开始颤抖。信中,袁崇焕不仅详细交代了辽东防务,更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构想——若朝廷腐败不可救药,当联合有志之士,另立新朝！
督师啊督师......祖大寿喃喃自语,您果然早有打算。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焚毁,心中已有了决断。
医巫闾山深处,一座隐蔽的营寨依山而建。
袁崇焕披着大氅站在崖边,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死里逃生后,他在这里秘密养伤,同时通过亲信与辽东旧部保持联系。
大人,祖将军密信。亲兵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信中,祖大寿详细汇报了宁远大捷,并告知辽东将士皆愿效忠于他。最后一段意味深长：
将士们言,天子昏聩,奸佞当道,大明气数已尽。督师若有意,我等愿拥立新主,共创太平盛世！
袁崇焕将信纸捏成一团。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必须做出抉择,是继续效忠那个将他置于死地的皇帝,还是顺应军心民意,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报——朝鲜使者求见！
袁崇焕略感意外。他假死后隐居于此,行踪极为隐秘,朝鲜人如何得知
来者是个精瘦的中年文士,见面就跪地痛哭：袁大人果然在世！我家主公闻大人冤死,悲痛欲绝。今特遣小人前来,愿举国相助！
袁崇焕扶起他：贵使如何寻到此处
是钱阁老暗中指引。使者低声道,我家主公言,若大人有意,朝鲜愿提供水师和粮饷,助大人成就大业！
袁崇焕不置可否,只是安排使者住下。次日,又有蒙古科尔沁部的使者秘密到访,带来了更惊人的消息：
皇太极愿与大人结盟,共分大明天下。以黄河为界,北归金,南归大人！
袁崇焕冷笑：回去告诉皇太极,袁某纵有千般委屈,也不会与虎谋皮！
蒙古使者悻悻而去。当夜,袁崇焕独坐帐中,面前摊开着大明疆域图。各方势力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而他,这个已死之人,竟成了能够左右棋局的关键手。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亲兵小心翼翼地问。
袁崇焕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南京的位置。
派人秘密联络南京守备太监卢九德,就说......故人有意南下。
亲兵领命而去。袁崇焕走到帐外,仰望满天星斗。穿越至今,他始终以臣子自居,竭尽全力挽救大明。但此刻,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也许,真正拯救华夏的方法,不是为一个垂死的王朝续命,而是......破而后立。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看着宁远大捷的奏报,喜忧参半。喜的是建虏遭此重创,短期内无力再犯；忧的是祖大寿在奏折中隐约透露,此战全赖袁崇焕生前设计的轰天雷。
袁崇焕......崇祯喃喃自语,若你在天有灵,可会怨恨朕
王承恩轻声道：陛下已为袁崇焕平反,追赠太子太保,厚葬荫子。袁公地下有知,当感圣恩。
崇祯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辽东将士情绪如何
据锦衣卫密报,祖大寿等将领对朝廷颇有怨言,但尚无叛逆之举。
传旨嘉奖宁远将士,犒赏白银二十万两。崇祯顿了顿,另,密令高起潜暗中调查袁崇焕旧部,尤其是那些新式火器的下落。
王承恩心头一颤。皇帝这是怕袁崇焕旧部借机生事啊！
老奴这就去办。
崇祯走到殿外,望着东北方向。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袁崇焕没死,还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注视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
夜风吹过,崇祯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想起袁崇焕最后一次面圣时说的话：臣之心可昭日月,唯陛下明鉴。
当时他以为这是狡辩,现在却品出了别样滋味。
传旨,崇祯突然道,在宁远为袁崇焕立祠,春秋祭祀。
王承恩愕然：陛下,这......不合规制啊。
朕说合就合！崇祯厉声道,随即又软化下来,他......值得。
医巫闾山营寨。
袁崇焕看着手中的密信,嘴角微微上扬。信是南京守备太监卢九德亲笔所写,表示若袁崇焕真有意南下,他愿为内应。
大人,真要南下吗亲兵问道。
袁崇焕摇头：不急。先派人联络湖广的左良玉、四川的秦良玉,试探他们的态度。
那辽东......
告诉祖大寿,固守待变。袁崇焕目光深邃,天下将乱,我们要做好准备。
当夜,袁崇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回到了现代,那个叫王松的明史爱好者正对着电脑查阅袁崇焕的词条。屏幕上赫然写着：
袁崇焕,明末名将,崇祯七年被凌迟处死。其死后,明朝再无能力抵御后金,终致甲申之变......
王松懊恼地拍桌：要是袁崇焕没死就好了！
梦醒时分,袁崇焕猛然坐起,冷汗涔涔。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不仅要改变袁崇焕的命运,更要改变整个华夏的命运。
窗外,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或许也将从此开始。
9
另立新天
崇祯八年春,医巫闾山深处。
袁崇焕站在新落成的点将台上,望着台下整齐列阵的三万精锐。这些将士大多是从辽东各卫所秘密抽调而来的心腹,知道袁崇焕死而复生的真相。
三个月前,他假死脱险；如今,他要给这个腐朽的王朝致命一击。
诸位。袁崇焕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今日召集你们,是要告知一个决定。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山风掠过旗帜的猎猎作响。
大明气数已尽。袁崇焕一字一顿,吾等当立新朝！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尽管将士们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们敬爱的督师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仍不免骚动。
祖大寿第一个单膝跪地：末将愿誓死追随大将军！他故意用了新称呼。
何可纲紧随其后：末将亦愿效死！
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台下将士纷纷跪倒,宣誓效忠之声震彻山谷。袁崇焕眼眶微热——这些年来,他在辽东苦心经营,等的就是这一天。
诸位请起。袁崇焕抬手示意,今日起,我军称'兴汉军',以'驱逐鞑虏,再造华夏'为号。
他从亲兵手中接过一面崭新的大旗——红底黑字,上书兴汉大将军袁,在风中猎猎展开。
祖大寿！
末将在！
命你为前军都督,统辖辽东旧部,固守宁锦防线。
得令！
何可纲！
末将在！
命你为练兵使,按新式操典训练士卒。
得令！
袁崇焕又接连下达十余项任命,构建起一个精简高效的军事体系。与明朝臃肿的卫所制不同,这套体系完全以实战能力为标准,不论出身,只论才干。
仪式结束后,袁崇焕带着众将来到山腹中的秘密工坊。掀开厚重的油布,露出十尊黝黑的铁铸巨炮。
此乃'神威大将军炮'。袁崇焕轻抚炮身,射程五里,可破坚城。
祖大寿瞪大眼睛：比红夷大炮还厉害
袁崇焕微笑：一试便知。
众人来到试炮场。炮手们熟练地装填弹药,调整角度。随着袁崇焕一声令下,轰然巨响中,炮弹精准命中三里外标靶——一座仿照沈阳城门搭建的土木结构。
烟尘散尽,标靶已化为齑粉。众将骇然,这等威力,远超他们见过的任何火器。
有此神器,何愁大事不成！祖大寿兴奋道。
袁崇焕却摇头：利器虽好,终需人来用。从今日起,全军按新式操典训练,务必做到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他取出一本手写的《练兵实纪》,递给何可纲。这本融合了现代军事理念的操典,将彻底改变明军落后的训练方式。
一月后,宁远城。
祖大寿站在城头,望着远处正在操练的部队。按照袁崇焕的新式操典,士兵们分成小队,交替掩护前进,火器射击与冷兵器格斗有机结合,完全不同于明军传统的呆板阵型。
报——京城密信！
亲兵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祖大寿拆开一看,面色顿变,立即派人飞报袁崇焕。
当夜,袁崇焕在医巫闾山大营接见了信使——钱龙锡的心腹家丁钱忠。
钱公有何急事
钱忠从鞋底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密信：温体仁虽倒,但新任首辅张至发更忌惮将军。陛下已密令东厂查探将军'生死之谜',并派太监监军到辽东各镇。
袁崇焕眉头紧锁。崇祯果然起了疑心。幸好他早有准备,让祖大寿明面上仍打着大明旗号。
钱公可有建议
钱大人言,若将军有意南下,他可联络南京守备太监卢九德早作准备。
袁崇焕沉思片刻：回复钱公,暂且按兵不动。请他在朝中留意两件事：一是崇祯对农民军的态度,二是南方士绅的动向。
钱忠领命而去。袁崇焕立即召集心腹议事。
张献忠、李自成那边可有回音他问负责联络的参军韩爌。
韩爌拱手：李自成表示愿与将军结盟,但要求事成后平分天下；张献忠态度暧昧,只说要再考虑。
意料之中。袁崇焕冷笑,这些草莽枭雄,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辽东一路划到江南：我们的机会在南方。崇祯对江南加税已引起士绅不满,若能取得他们支持......
可江南士大夫最重名节,会支持我们吗何可纲疑惑道。
袁崇焕胸有成竹：我已有安排。三日后,我亲自南下。
众将大惊。如今各处关卡都有东厂探子,袁崇焕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三思！祖大寿急道,不如派末将前往。
袁崇焕摇头：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出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况且,我有这个。
面具戴上后,袁崇焕瞬间变成一个面容蜡黄的中年文士,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众将啧啧称奇,这才稍稍放心。
长江之上,一艘商船顺流而下。
袁崇焕扮作贩绸商人黄先生,站在船头眺望南京城墙。这座大明朝的陪都,繁华依旧,却已暗流涌动。
黄先生,前面就是燕子矶了。船老大提醒道,您说的接头人会在那儿等吗
袁崇焕微微点头。按照钱龙锡的安排,南京礼部侍郎钱谦益将派人来接应。
船刚靠岸,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就迎上来：可是绍兴黄老爷我家老爷备好酒席,专候大驾。
袁崇焕随家丁来到城内一处幽静宅院。出乎意料的是,等在厅内的不仅有白发苍苍的钱谦益,还有几位江南士绅领袖,其中赫然包括复社领袖张溥。
这位就是......钱谦益谨慎地没有说破。
袁崇焕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在下袁崇焕,见过诸位。
厅内一片哗然。尽管钱谦益事先透露过消息,但亲眼见到已死的袁崇焕,众人仍震惊不已。
袁公果然在世！张溥激动地起身行礼,天不亡我华夏！
袁崇焕还礼：张先生言重了。袁某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钱谦益命人严守门户,众人转入密室详谈。
朝廷加征剿饷,江南民不聊生。一位苏州士绅愤懑道,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激起民变。
袁崇焕正色道：不瞒诸位,袁某已在辽东另立新军,誓要推翻昏君,再造乾坤。今日前来,是希望得到江南士林支持。
室内一时寂静。尽管这些士绅对朝廷不满,但公然造反仍是他们不敢轻言的禁忌。
张溥打破沉默：袁公,非是我等畏首畏尾。只是改朝换代非同小可,不知袁公有几分把握
袁崇焕不慌不忙,取出一卷图纸：诸位请看。
图纸上是新式政体构想——保留科举但废除八股,设立议会限制君权,改革税制减轻民负。这些融合了现代理念的制度设计,令在场士绅耳目一新。
这......钱谦益抚须沉思,有些类似泰西之国体
不错。袁崇焕点头,我游历海外时,见泰西诸国制度颇有可取之处。若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或可开创太平盛世。
这一谈就是整整一日。入夜时分,士绅们陆续离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思索之色。最后留下的只有钱谦益和张溥。
袁公,钱谦益压低声音,老朽有一事相询。
钱公请讲。
若事成......袁公欲自立为帝乎
袁崇焕早料到有此一问：袁某志在救国,非为帝位。若有贤于袁某者,甘愿辅佐。
钱谦益与张溥对视一眼,似乎松了口气。
既如此,老朽愿联络江南士林,为袁公造势。钱谦益郑重承诺。
张溥也道：复社门下三千学子,皆可为袁公所用。
袁崇焕深深一揖：多谢二位高义。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梦中,他看见袁崇焕身着龙袍,在南京紫金山祭天,万民跪拜,山呼万岁。
王承恩！皇帝嘶声喊道。
老太监慌忙入内：老奴在。
传骆养性！立刻！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深夜奉召入宫,只见崇祯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陛下......
袁崇焕没死！崇祯一把抓住骆养性的衣领,他在南京！朕梦见他在南京称帝！
骆养性大惊：陛下,袁崇焕确实已死,老臣亲眼所见......
不！崇祯厉声打断,东厂密报,辽东近来有异动。祖大寿频繁调动兵马,却不上报朝廷。还有那些新式火器,除了袁崇焕,还有谁能造
骆养性不敢再辩：臣这就加派人手查探。
还有！崇祯眼中闪着疯狂的光,把袁崇焕的坟墓挖开,朕要亲眼看看里面是不是他！
这道骇人听闻的旨意连王承恩都吓呆了：陛下,这......恐怕有伤圣德......
快去！崇祯一脚踹翻御案,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夜,一队锦衣卫秘密掘开了袁崇焕的坟墓。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木中确实有一具尸体,但面部已经腐烂,无法辨认。
消息传回,崇祯更加疑神疑鬼。他连夜召集群臣,宣布要御驾亲征辽东。
陛下三思啊！首辅张至发跪地苦谏,建虏新败,暂无大患。如今流寇肆虐中原,当务之急是......
住口！崇祯怒不可遏,你们都被袁崇焕收买了吗朕说他在南京,你们偏说不可能！朕要看看,到底谁是君,谁是臣！
群臣噤若寒蝉。他们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失态,仿佛某种深藏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
次日,一道震惊天下的圣旨传出：崇祯将御驾亲征辽东,查办袁逆余党。京城内外,一片哗然。
医巫闾山大营,袁崇焕接到密报,冷笑一声：崇祯这是自乱阵脚。
祖大寿忧心忡忡：若皇帝亲至辽东,我等处境将极为尴尬。
不必担心。袁崇焕胸有成竹,李自成已攻破洛阳,杀福王。崇祯没空来辽东了。
果然,三日后急报传来——崇祯取消亲征,改派洪承畴督师剿匪。与此同时,南京的钱谦益也送来密信：江南士绅已暗中串联,只等袁崇焕挥师南下。
时机到了。袁崇焕召集众将,传令全军,准备南下！
南下何可纲不解,不先取北京
袁崇焕摇头：北京是崇祯的牢笼,让他继续和流寇纠缠吧。我们直取南京,控制江南财赋之地,再图北伐。
他展开地图,手指沿运河一路向南：祖大寿率五万精兵为前锋,打出'清君侧'旗号。我自统中军十万随后。何可纲留守辽东,防备建虏。
众将轰然应诺。就在这时,亲兵急匆匆跑来：报——朝鲜使者求见！
来的是朝鲜国王特使,带来一个惊人消息：皇太极得知袁崇焕未死,愿结盟共抗明朝,承诺事成后以长江为界,平分天下。
袁崇焕听完大笑：回去告诉皇太极,我袁崇焕宁可战死,也不与虎谋皮！
使者悻悻而去。袁崇焕转向众将,神色肃穆：诸位,此去凶险万分,但为天下苍生,不得不为。传我号令——三日后,誓师南下！
当夜,袁崇焕独坐帐中,给钱龙锡写下最后一封密信：
钱公台鉴：弟将南下,或成千古罪人,或开万世太平。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唯愿他日相逢,仍是故人。袁崇焕顿首。
信使离去后,袁崇焕走出大帐。东方已现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也将踏上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10
紫金新天
崇祯十年春,南京紫金山。
袁崇焕站在朝阳下,身后是刚刚落成的奉天殿。这座融合了中西建筑风格的宫殿,没有北京紫禁城的奢靡,却多了几分务实与威严。
陛下,吉时已到。礼部尚书钱谦益恭敬行礼。
袁崇焕——现在应该称为昭武帝了——整了整衣冠。这件龙袍是他亲自设计的,去除了繁复的装饰,更显简洁利落。
奉天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与新军将士整齐列阵。更远处,是自发前来观礼的南京百姓。当袁崇焕出现时,山呼万岁之声震天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钱谦益宣读《立国诏书》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诏书中宣布,定国号为兴汉,年号昭武,废除八股取士,改革税制,设立议会......每一项新政宣读完毕,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袁崇焕的目光扫过人群。这里有跟随他南下的辽东旧部,有投诚的明朝官员,有江南士绅代表,甚至还有几位碧眼高鼻的西洋传教士——他特意邀请这些人来见证新朝建立。
......凡我臣民,当同心协力,共创太平盛世！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礼炮齐鸣。新式的神威大将军炮发射空包弹,声响如雷,却无硝烟弥漫——这是袁崇焕根据现代知识改良的火药配方。
仪式结束后,袁崇焕在偏殿召见了核心幕僚。
北方情况如何他问新任兵部尚书祖大寿。
李自成已破太原,正向北京进逼。崇祯调集最后精锐抵抗,但败局已定。祖大寿顿了顿,陛下,我们要不要抢先攻取北京
袁崇焕摇头：让李自成去当这个恶人吧。传令前线部队,严守黄河防线,不得擅自北上。
那崇祯......
他若愿降,朕保他子孙富贵。袁崇焕叹息一声,毕竟君臣一场。
众人散去后,袁崇焕独自来到后殿的格物院。这是新朝最特殊的机构,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和学者,正在研究他从现代带来的各种知识。
陛下,您看这个。一位年轻工匠兴奋地展示新造出的蒸汽机模型,按您说的原理,真的能自己转动！
袁崇焕微笑点头。这台简陋的蒸汽机,或许就是工业革命的起点。他转向一旁的农业专家：新稻种试种得如何
亩产比寻常稻种高出三成！老农激动得胡子直颤,若推广开来,天下再无饥馑！
袁崇焕满意地离开格物院。科技兴国,这才是改变华夏命运的根本之道。
三个月后,北京城。
崇祯独自坐在乾清宫内,殿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憔悴的面容。城外,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已围攻半月；城内,粮尽援绝,瘟疫横行。
陛下......王承恩跪在阶下,声音哽咽,闯贼已破彰义门,请陛下速移驾......
崇祯惨笑：移驾朕还能去哪南京已被袁崇焕所占,天下之大,竟无朕容身之处！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取下墙上的天子剑：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王承恩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崇祯突然问道：你说,袁崇焕此刻在做什么
老奴......不知。
他一定在笑朕。崇祯喃喃自语,朕错怪了他,辜负了他......
城外杀声渐近。崇祯脱下龙袍,换上一袭白衣,在御案上留下最后一道诏书：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随后,他在王承恩陪同下,悄然出宫,走向煤山。
途中,崇祯突然驻足,望向南方：袁卿......若你早生十年,或朕晚生十年,结局是否会不同
无人应答。只有渐起的秋风吹散了他的话语。
南京,昭武皇帝行宫。
袁崇焕正在批阅奏章,突然心有所感,走到窗前望向北方。此刻他与崇祯相距千里,却仿佛听到那声绝望的叹息。
陛下侍从轻声询问。
袁崇焕摆摆手：无事。北边可有新消息
刚接到急报,李自成已攻入北京。崇祯帝......自缢于煤山。
虽然早有预料,袁崇焕仍感到一阵刺痛。那个多疑善变却又勤政的皇帝,那个曾与他推心置腹又将他下狱问罪的君主,就这样走了。
传旨：以帝王礼厚葬崇祯,辍朝三日,全国举哀。
侍从领命而去。袁崇焕独坐良久,取出一幅画像——那是他凭记忆绘制的现代家人。穿越多年,他们的面容已有些模糊。
我改变了历史,却回不去了......他轻声自语。
次日朝会上,袁崇焕宣布亲征北伐。李自成占领北京后骄奢淫逸,大顺军纪败坏,正是收复中原的良机。
祖大寿率十万精兵为前锋,直取北京。朕自统中军二十万随后。袁崇焕环视群臣,此战关系新朝存亡,望诸君协力！
就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北方急报：皇太极趁乱南下,已破山海关！
果然来了。袁崇焕冷笑,传令何可纲,按预定计划行事。
他早有准备。辽东防线看似空虚,实则暗藏杀机。何可纲率领的新式炮兵,将在锦州给八旗铁骑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锦州城外。
皇太极志得意满地看着眼前的城池。袁崇焕主力南下,辽东防务空虚,正是大金问鼎中原的良机。
攻城！他挥手下令。
八旗精锐如潮水般涌向城墙。突然,城头亮起无数火把,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炮声——不是传统的轰鸣,而是连绵不绝的尖锐呼啸。
轰轰轰——
数百枚开花弹在空中爆炸,洒下无数铁片。八旗骑兵人仰马翻,阵型大乱。更可怕的是,这些炮弹似乎长了眼睛,专往人多处落。
撤退！撤退！皇太极急令。
但为时已晚。第二波炮火覆盖了后金军的退路,第三波则精准打击中军大营。短短半个时辰,曾经所向无敌的八旗铁骑伤亡过半。
这......这是什么妖法皇太极嘴角溢血,他的坐骑被弹片击中,将他甩落马下。
锦州城门大开,何可纲率骑兵杀出,不给后金军任何喘息之机。战斗变成一边倒的屠杀,皇太极在亲兵拼死保护下才得以逃脱。
此役,后金损失三万精锐,元气大伤,被迫遣使求和。
北京城外,昭武元年秋。
袁崇焕的大军势如破竹,李自成的大顺军一触即溃。短短三个月,兴汉军便收复北京,李自成仓皇西逃。
袁崇焕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先去崇祯陵墓祭拜。这座他下令修建的陵墓虽不如明十三陵宏伟,却也庄严肃穆。
陛下......袁崇焕斟了一杯酒洒在墓前,若您泉下有知,当见臣已驱逐鞑虏,平定流寇。大明虽亡,华夏不灭。
秋风掠过松柏,仿佛一声叹息。
祭拜完毕,袁崇焕终于进入北京城。沿途百姓夹道欢迎,他们饱受战乱之苦,渴望太平已久。
紫禁城已在大火中损毁大半,袁崇焕并不打算修复。他站在乾清宫废墟前,对群臣宣布：
北京将作为北都,但朝廷常驻南京。此地宫殿不必重修,改为格物院分院,研究农工医算之学。
这一决定震惊了随行官员,却赢得了士林赞誉。废除劳民伤财的宫殿修建,正是新朝与旧朝最大的不同。
昭武二年春,南京。
袁崇焕站在紫金山巅,俯瞰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两年间,新政初见成效：科举改革选拔出实干人才,税制减轻了百姓负担,农业改良使饥荒缓解,工坊中机器声不绝于耳。
陛下,西洋传教士利类思求见。侍从来报。
利类思是袁崇焕特意邀请来的意大利学者,精通数学和天文。
陛下所授的'地圆说',经臣观测验证,确为真理。利类思兴奋地说,还有那些机械原理,简直令人叹服！不知陛下从何处学来这些知识
袁崇焕笑而不答。他递给利类思一叠图纸：这是'飞舟'构想,或许百年后,人类真能翱翔天际。
利类思如获至宝,连连赞叹。袁崇焕望向远方,思绪飘回现代。那个叫王松的普通人,何曾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改变历史
陛下,辽东捷报！祖大寿快步走来,何可纲率军跨过鸭绿江,攻破平壤,朝鲜国王已上表称臣！
袁崇焕接过捷报,却没有多少喜色。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建立一个王朝容易,改变千年积习却难。
传旨：在各地设立新式学堂,教授格物致知之学。另,选派聪慧少年随西洋商船出海,学习泰西先进技艺。
祖大寿领命而去。袁崇焕独自留在山巅,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远处长江如练,千帆竞发。这座古老的城市,这个悠久的文明,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变革。而他,一个穿越时空的灵魂,有幸成为这场变革的引领者。
历史已经改变,但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