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公,你妈妈真好啊!我下次还要来!我挽着岑瑞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走出岑家别墅大门,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岑瑞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睛里带着我熟悉的温柔笑意:好,我妈就那样,她特别喜欢小姑娘!没把你吓着吧
没,感觉你妈妈好热情啊!哈哈哈!我回想起刚才餐桌上秦淑芬不动声色地把最大只的龙虾夹到我碗里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岑瑞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的评价感到意外。在他眼里,那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母亲从来都是高冷严厉的代名词。
唉呀,我社里有事儿,今天要排练,等过两天我们结婚用呀。我看了眼手表,突然想起乐队排练的事,急匆匆地说。
岑瑞好像要说什么,但我已经跳上了出租车,只听见他模糊的声音被风吹散。
车窗外,岑瑞的身影越来越小。我靠在座椅上,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秦淑芬的场景——那位穿着定制旗袍的女人端坐在岑家客厅中央,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而我像个误入豪宅的流浪猫,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她。也许是因为她看岑瑞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愧疚,也许是因为她悄悄记住了我喜欢的菜式。
到了,姑娘。司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排练室门口,自由频率的招牌在阳光下有些褪色。推开门,熟悉的乐器声和队友的抱怨声一起涌来。
悦姐,你这个鼓手来的太慢了,还要不要排练了小钢炮——我们乐队的主吉他手兼队长——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不满。
唉呀,我婆婆来了嘛!我又没空,所以我婆婆只能来看我这个大忙人喽。我放下鼓棒包,做了个鬼脸。
哟,豪门太太还记着我们这些小乐队呢贝斯手阿杰阴阳怪气地说,但眼里带着笑。
我没理会他们的调侃,径直走向我的鼓架。这套鼓是我十八岁生日时用所有积蓄买的,每一处磨损都记录着我的音乐梦想。
鼓棒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圈,我深吸一口气:来吧,从《破碎星辰》开始。
音乐响起的瞬间,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我沉浸在节奏的世界里,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我们的演奏。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我差点从鼓凳上摔下来——秦淑芬。
喂...喂,妈我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声音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颤抖。
颜悦,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冷静自持,却比第一次见面时柔和了许多,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喝茶。
我瞪大了眼睛,队友们好奇地围了过来。有、有空!当然有空!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像个接到偶像邀约的小粉丝。
挂断电话后,小钢炮吹了个口哨:看来我们的鼓手要打入豪门内部了
我抓起鼓棒作势要打他,心里却泛起一阵莫名的紧张。秦淑芬为什么要单独约我是对我不满意还是...
排练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岑瑞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听见声音走了出来。
我妈给你打电话了他靠在门框上,表情有些复杂。
我点点头,一边卸妆一边说:她约我明天喝茶。你说...她是不是要给我开张支票让我离开她儿子我试图用玩笑缓解紧张。
岑瑞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别担心,我妈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她很孤独。
我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听岑瑞这样评价他的母亲。
你大哥二哥都结婚了,你也搬出来了,她一个人在家肯定很无聊。我捏了捏岑瑞的脸,放心吧,我会好好陪她聊天的。
岑瑞的眼神变得柔软,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谢谢你,悦悦。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半小时到达了约定的茶室——一家隐藏在胡同深处的老字号,古色古香的装修透露着低调的奢华。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停地整理衣服和头发。
秦淑芬准时出现在门口,一身墨绿色旗袍,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她走路时背挺得笔直,像一支傲然挺立的青竹。
妈,这里!我站起来挥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
秦淑芬微微颔首,优雅地在我对面落座。服务员送上菜单,她看都没看就点了一壶明前龙井和几样点心。
颜悦,她直视我的眼睛,声音平静,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我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不...不知道。
秦淑芬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表面的茶叶:岑瑞从小就和我不亲。她突然说,眼神飘向窗外,他出生时,正是公司上市的关键时期。我把他交给保姆照顾,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
我愣住了,没想到开场白会是这个。
等他长大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秦淑芬的声音很轻,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脆弱,直到他带你来家里,我才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开心的样子。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桌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我鼓起勇气,伸手覆上秦淑芬的手:妈,岑瑞很爱您。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秦淑芬的手微微一颤,但没有抽开。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我约你出来,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让他变得快乐。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这一刻,她不是商界女强人,只是一个想要弥补与儿子关系的母亲。
妈,其实...我正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是小钢炮。
抱歉,我接个电话。我尴尬地笑了笑,走到一旁。
悦姐,出大事了!小钢炮的声音几乎震破我的耳膜,音乐节主办方说要取消我们的演出资格!说我们上次商演表现太差!
什么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引来秦淑芬疑惑的目光,那可是我们等了半年的机会!
挂断电话,我魂不守舍地回到座位上,强颜欢笑:抱歉,妈,乐队有点急事...
秦淑芬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遇到麻烦了
在她的注视下,我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把乐队面临的困境全盘托出——音乐节对我们小乐队的重要性,可能是最后一次大型演出机会,以及现在突然被取消资格的打击。
秦淑芬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做了一个让我震惊的动作——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总,关于下个月的城市音乐节...她的声音恢复了商界女强人的威严,有个叫'自由频率'的乐队,我希望他们能保留演出资格。
我张大嘴巴,看着秦淑芬三言两语解决了我们绞尽脑汁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妈...您...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淑芬放下手机,嘴角微微上扬:就当是婆婆给儿媳的小礼物。她顿了顿,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条件
下次排练,我能去看看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年轻时也曾经...梦想过当一名音乐家。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第一眼就喜欢这个看似高冷的女人——在那层优雅矜持的外表下,藏着一个被现实压抑已久的、渴望自由的灵魂,就像鼓点下躁动的我。
当然可以!我激动地说,您一定会喜欢我们的音乐!
秦淑芬笑了,那是我见过的最真诚的笑容。阳光照在她眼角的细纹上,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和这位婆婆,会比想象中更加理解彼此。
第二章
秦淑芬要来排练室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我们乐队的小群里炸开了锅。
什么你那个穿旗袍像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婆婆要来看我们排练小钢炮在语音消息里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她会不会听到一半就捂着耳朵逃走
我咬着下唇打字回复:她说她年轻时有音乐梦想,应该不会太反感吧...
发完这条消息,我自己也有点不确定。我们自由频率乐队走的可是地下摇滚风格,上次演出时小钢炮甚至砸了一把吉他——虽然是二手市场五十块钱淘来的。
手机震动,岑瑞发来消息:我妈今早问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茶具,她好像准备了一套要送你。
我盯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那天茶室谈心后,秦淑芬对我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她会在我朋友圈点赞,甚至问岑瑞要了我们乐队的演出视频。
告诉她我喜欢天青色!我飞快回复,然后从衣柜里翻出最体面又不失乐队风格的
outfit——黑色破洞牛仔裤配纯白T恤,外加一件深蓝色机车夹克。
排练定在周六下午两点。我提前一小时到达,把排练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给鼓面上了油。
哇哦,这是要迎接女王视察吗阿杰一进门就吹了个口哨,顺手把贝斯放在椅子上。
小钢炮跟在他后面,今天罕见地穿了件有领子的衬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我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要去相亲
闭嘴,我可不想给你豪门婆婆留下不良印象。他耳尖发红,别扭地调整着效果器。
两点整,排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秦淑芬站在门口,今天她没穿旗袍,而是一身简约的米色休闲套装,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起来年轻了十岁。
妈!您来了!我跳起来迎上去,差点被地上的线缆绊倒。
秦淑芬伸手扶住我,目光已经好奇地扫视着整个排练室。她的视线在墙上的乐队海报、角落里堆放的器材和涂鸦墙面上停留,最后落在我那套略显陈旧的鼓上。
这就是你们的...创作空间她斟酌着用词,声音里没有一丝嫌弃。
对对对,简陋了点,但我们都习惯了!我拉着她往里走,向队友们介绍,这是我婆婆,秦女士。这是小钢炮,吉他手兼队长;阿杰,贝斯;小K,键盘手。
秦淑芬微微颔首:打扰你们排练了。
不打扰不打扰!小钢炮突然变得拘谨起来,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秦阿姨要听什么曲子我们都可以演!
我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平时对我可没这么殷勤。
秦淑芬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依然优雅,但眼神中透着期待:就按你们平时的流程来,不用特别照顾我。
我深吸一口气,坐上鼓凳,鼓棒在指间转了一圈:《霓虹废墟》,一二三四!
音乐响起的瞬间,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我沉浸在节奏中,忘记了秦淑芬的存在,忘记了豪门媳妇的身份,只剩下音乐与心跳的共鸣。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排练室里一片寂静。我这才想起秦淑芬还在场,慌忙转头看向她——
秦淑芬坐在那里,双手轻轻交叠放在膝上,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不是社交场合那种礼貌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太精彩了。她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尤其是鼓的部分,节奏变化非常...动人。
我呆住了。这不是客套的夸奖,她真的听懂了我们的音乐,听懂了我在鼓点中倾注的情感。
妈...您真的喜欢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淑芬站起身,走到我的鼓前,手指轻轻抚过镲片的边缘:我二十岁时,曾经偷偷去学过爵士鼓。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那时候家里认为这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只学了一个月就被迫停止了。
排练室陷入一种奇妙的沉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秦淑芬的侧脸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被时光掩埋的、鲜活的灵魂。
那...要不要试试我鬼使神差地问,从鼓凳上站起来。
秦淑芬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
音乐就像骑自行车,一旦学会就永远不会真正忘记。我固执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在鼓凳上,来嘛,就最简单的节奏。
在队友们鼓励的目光下,秦淑芬终于接过鼓棒。她深吸一口气,动作生疏但准确地敲出了一个基础节奏。
看吧!您还记得!我欢呼道。
秦淑芬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像个得到表扬的少女。她又试了几个节奏,一次比一次流畅。当小钢炮加入吉他伴奏时,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妈,您太厉害了!我由衷地赞叹。
秦淑芬放下鼓棒,轻轻摇头:老了,手腕没力气了。但她的表情却异常满足,颜悦,能继续我未完成的梦想,真好。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她对我的特殊好感——在她眼里,我或许就是那个勇敢追逐音乐梦想的、年轻的她自己。
排练结束后,秦淑芬邀请全队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席间,她详细询问了我们乐队的规划和发展,甚至提出可以帮我们联系几个演出机会。
秦阿姨,您真是太酷了!几杯啤酒下肚,小钢炮已经彻底放下了拘谨,比我想象中的豪门夫人亲切一万倍!
秦淑芬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音乐没有阶级之分。你们很有才华,只是缺少平台和资源。她转向我,特别是颜悦,她的节奏感非常出色。
我的脸热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从小到大,除了乐队伙伴,很少有人这样肯定我的音乐才能。
回程的车上,秦淑芬突然问我:颜悦,你有没有想过把音乐当作终身事业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咬了咬嘴唇:我...当然想。但岑瑞那边...
岑瑞那边我去说。秦淑芬的语气不容置疑,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不应该被家庭束缚。
我惊讶地看着她:妈,您不觉得乐队鼓手这个身份...不太适合岑家媳妇吗
秦淑芬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岑瑞娶你吗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年轻时缺少的勇气。
车停在公寓楼下,秦淑芬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我:天青色茶具,希望你喜欢。
我接过礼物,喉咙发紧:妈...谢谢您。不只是为了这个,还为了...一切。
秦淑芬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下周有个慈善晚宴,主办方在找表演嘉宾。我已经推荐了你们乐队,好好准备。
看着她的车远去,我站在路边久久不能动弹。这个曾经让我望而生畏的女人,如今却成了我最意想不到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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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岑瑞正在书房工作。听见我进门,他走出来,看见我手里的礼盒时挑了挑眉:看来我妈真的很喜欢你。
不只是喜欢。我把茶具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扑进岑瑞怀里,她今天来看了我们排练,还...还打了鼓!
岑瑞的表情变得古怪:我妈打鼓
对啊!她说她年轻时学过!我兴奋地比划着,而且她还帮我们联系了一个慈善晚宴的演出机会!
岑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我从来不知道这些...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任何关于音乐的事。
我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失落,轻轻抱住他:也许她现在需要一个契机,重新找回那些被压抑的梦想。就像...你和我给了她这个契机。
岑瑞把下巴搁在我头顶,声音闷闷的:悦悦,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了解我妈。
那是因为我们都有她缺少的东西——自由追逐梦想的勇气。我仰头看他,对了,妈说她会跟你谈让我继续音乐事业的事...
岑瑞的表情变得复杂:关于这个...他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我爸昨天打电话来了。他说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希望你能够...退出乐队,专心家庭。
我的心沉了下去:你...怎么想
我当然支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岑瑞握紧我的手,但我爸那边...他比较传统。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岑文森——我那位从未对我笑过的公公,一直是横亘在我和岑瑞之间的隐形障碍。
妈说她会处理。我最终说道,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岑瑞点点头,但眼神中的忧虑没有消散。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在这个家族里,即使是秦淑芬,也有无法完全违抗的规则。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亮起,是秦淑芬发来的消息:慈善晚宴定在下周六晚,需要正装演出。我让设计师明天联系你。
我回复了一个开心的表情,然后点开乐队群。小钢炮已经发了十几条兴奋的语音消息,关于这个能让他们接触到上流社会观众的宝贵机会。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我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这一切来得太顺利了——婆婆的支持、演出机会、甚至岑瑞的理解。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我轻轻抚摸着手边的鼓棒,不知道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能否经得起豪门深宅里的风浪。
第三章
什么你们要用摩托车当婚车温婷婷——我大哥岑贡的妻子——尖细的声音几乎刺破我的耳膜。她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紧紧攥着茶杯,好像需要这个东西来支撑自己不被我的想法吓晕过去。
我往嘴里塞了块曲奇饼干,嚼了两下才回答:对啊,我和小瑞都喜欢摩托,我们的摩友们也都愿意帮忙。
大嫂和二嫂冯素雅交换了一个眼神,那表情活像听说我要在婚礼上当众表演吞剑。
颜悦啊,冯素雅放下咖啡杯,声音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定,岑家娶媳妇,婚车至少得是劳斯莱斯车队。去年婷婷表妹结婚都用了六辆宾利,咱们家要是用摩托车...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会让岑家丢尽脸面。
我咽下饼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和小瑞商量好了,婚礼是我们俩的,应该按我们喜欢的方式来。我故意眨眨眼,而且你们不觉得一队酷炫摩托比那些千篇一律的豪车有意思多了吗
大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完全不觉得有意思。
爸那边...冯素雅欲言又止。
我耸耸肩:小瑞说他会处理。
走出岑家别墅大门,我长舒一口气。每次和两位嫂子聊天都像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们是岑家规矩的忠实捍卫者,而我...显然是个不守规矩的异类。
手机震动,是小瑞发来的消息:场地搞定了!实验中学同意出借操场给我们办婚礼!
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立刻拨通电话:真的吗那个有大梧桐树的操场
对,就是你说像你高中母校的那个。小瑞的声音带着笑意,校长是我大学同学的表哥,听说我们要办摩托车婚礼,特别支持。
挂断电话,我迫不及待地在摩友群里发了消息:兄弟姐妹们!婚礼场地定了!下周六实验中学操场,咱们的摩托队可以闪亮登场啦!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
悦姐牛逼!我把我新改装的哈雷骑出来!
要不要统一服装我们车队有定制皮夹克!
我可以负责路线规划,保证一路最拉风!
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回复,我心里暖烘烘的。这些摩友中有男有女,有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也有四五十岁的大叔,但都因为对摩托的热爱聚在一起。记得去年我骑车摔伤腿,是这群人轮流给我送饭、陪我复健。比起岑家那些表面客套的亲戚,他们更像我的家人。
回到家,小瑞正趴在茶几上画路线图,金毛犬马达趴在他脚边。见我进门,他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摩友们反应怎么样
超级热情!我踢掉鞋子,扑到他旁边坐下,老张说要带他的复古边三轮,小美准备用她的粉色vespa当摄影车...我兴奋地指着路线图,咱们可以从城东的河边出发,经过商业街,最后到学校。一路上绝对拉风!
小瑞笑着揉乱我的头发:我就喜欢看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
我靠在他肩上,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爸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小瑞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需要时间接受。
我叹了口气。岑文森——我那位不苟言笑的公公,自从知道我们的婚礼计划后,已经连续三天拒绝接小瑞的电话了。
我妈说她会帮忙劝。小瑞补充道,但语气并不确定。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秦淑芬自从看过我们乐队排练后,对我的态度确实亲近了许多,但在这个家族里,即使是她也无法完全违抗岑文森的意愿。
周末,我和小瑞约了几位摩友去试骑婚礼路线。初夏的风拂过脸颊,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我骑在小瑞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感受引擎的震动传遍全身。
感觉怎么样小瑞在风声中大声问我。
太棒了!我贴在他耳边喊,比坐在豪华轿车里闷着强一万倍!
领队的老张减速和我们并行,竖起大拇指:这条路线的确不错!商业街那段周末人多,保证让全城都看到咱们的婚礼车队!
我们在学校操场停下,门卫大爷已经认识我们,笑眯眯地打开大门:年轻人有创意啊!我在这学校干了三十年,还没见过摩托车婚礼呢!
操场中央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我仰头看着随风摇曳的树叶,仿佛看到了自己梦想成真的样子。
这里可以搭仪式台,我指着梧桐树前的空地,宾客席摆在树荫下,简单又浪漫。
小瑞从背后抱住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闪烁着秦淑芬三个字。
妈我有些紧张地接起电话。
颜悦,秦淑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来家里喝茶。
挂断电话,我咬着嘴唇看向小瑞:你妈约我明天喝茶...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小瑞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难说。不过自从上次她看了你们排练,态度变了很多。他捏捏我的手,别担心,我妈要是反对什么,会直接说,不会拐弯抹角。
第二天下午,我穿着最得体的连衣裙,忐忑不安地按响了岑家别墅的门铃。出乎意料,开门的不是保姆,而是秦淑芬本人。
来了,她微微颔首,进来吧。
茶室里,精致的茶点已经摆好。秦淑芬动作娴熟地沏茶,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听说你们定了实验中学的操场她开门见山。
我双手接过茶杯,点点头:是的,那里有棵很大的梧桐树,特别美。
秦淑芬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岑瑞小时候经常在那所学校踢足球。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不知道这个!他从没提过...
因为他不知道我常去看他。秦淑芬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一点上,那时候公司忙,我只能抽中午休息时间,站在操场栏杆外看一会儿。她轻轻摇头,他从来跑得最快,进球后会笑得特别开心。
我的心突然柔软下来。在这个瞬间,秦淑芬不再是那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只是一个有着遗憾的母亲。
妈...我们的婚礼,您会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淑芬放下茶杯:我来是想告诉你,岑文森不会出席。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虽然早有预感,但直接听到还是让我胸口发闷。
但是,秦淑芬继续道,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这是我的礼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复古风格的摩托车手套,皮质柔软,内侧绣着我和小瑞的名字缩写。
这...我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年轻时也喜欢骑车,秦淑芬轻声说,眼神飘向远处,那时候北京城还没这么多汽车,我和几个女同学常常骑车去香山。后来嫁给文森,他认为这不体面,就再没骑过了。
我紧紧攥着手套,不知该说什么。这份礼物不仅是对我们婚礼方式的认可,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她在用这种方式,支持我活出她当年没能坚持的自我。
谢谢您,妈。我声音有些哽咽,这对我意义重大。
秦淑芬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婚礼那天,我会去的。至于文森...她叹了口气,给他们父子些时间。
离开岑家时,我的心情复杂极了。一方面,秦淑芬的支持让我备受鼓舞;另一方面,岑文森的缺席无疑会给婚礼蒙上阴影,特别是对小瑞来说。
回到家,小瑞正在整理摩托车配件。见我回来,他立刻站起身:怎么样我妈说什么了
我把手套递给他:这是她送我们的结婚礼物。
小瑞接过手套,表情从惊讶到感动,最后定格在某种复杂的情绪上:她真的...支持我们
不仅支持,我握住他的手,她还说她年轻时也骑摩托。你爸不让她继续,就像现在不赞成我们的婚礼一样。
小瑞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我一直以为我妈是站在我爸那边的。
也许她比你想象的更理解我们。我靠在他肩上,她说婚礼那天会来,还让我告诉你...给父子些时间。
婚礼前一天,我和摩友们最后一次确认了路线和流程。操场已经搭起了简易舞台,梧桐树上挂满了彩灯,在暮色中闪闪发光。
明天绝对是个难忘的婚礼!小美兴奋地拍着手,天气预报说晴天,太完美了!
老张检查着摩托车队名单:二十二辆摩托,各种型号都有,保证一路吸引眼球!
我感激地看着这群朋友:谢谢大家,没有你们,这个婚礼不会这么特别。
夜深了,我独自站在操场中央,仰望满天繁星。明天就是我梦想中的婚礼了——没有豪华轿车的束缚,没有豪门规矩的压抑,只有爱人、朋友和我们共同热爱的自由之风。
手机震动,是秦淑芬发来的消息:明天我会准时到。记得戴我送的手套。
我微笑着回复:一定!谢谢妈!
正要关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突然弹出:颜小姐,希望你能重新考虑明天的婚礼形式。为了岑家的声誉。——岑文森
我的心沉了下去。即使在最后一刻,我的公公依然没有放弃阻止这场他眼中丢人现眼的婚礼。
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回复,只是关掉了手机。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我将骑着摩托,驶向我和小瑞选择的未来——无论那个未来会遇到多少阻碍。
梧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加油打气。我轻轻抚摸身旁的摩托车座,对自己许下承诺:无论岑家有多少规矩和束缚,我都不会放弃真正的自己。
因为那就是小瑞爱上我的原因,也是秦淑芬暗中支持我的理由——那个打鼓、骑摩托、不守规矩的真实的颜悦。
第四章
婚礼结束后的第十三个月,我在浴室里盯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小瑞!我的声音尖得不像自己的,你快来一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岑瑞出现在门口,头发还乱蓬蓬的,眼镜歪戴在鼻梁上。他看了眼我手中的验孕棒,又看了眼我苍白的脸色,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握住我的右手。
颜悦女士,他故作严肃地说,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你愿意在未来九个月里忍受孕吐、腰酸背痛和莫名其妙的食物渴望,并在最后给我生个孩子吗
我噗嗤笑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下来:这求婚词也太迟了吧!然后扑进他怀里,我们要当爸妈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甜蜜的炸弹,在我们平静的生活中掀起波澜。作为红白事策划师,我的工作需要频繁奔波于各个场合,接触各种情绪激烈的人群。怀孕五个月时,我终于在岑瑞和医生的双重劝说下,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就休息几个月,我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对工作室的伙伴们说,等我生完这个小家伙,立刻回来。
同事们送了我一堆婴儿用品,最离谱的是小张,居然送了一对迷你鼓棒。让孩子继承你的音乐天赋!他得意洋洋地说。
停职在家的第一天,我坐在阳台上发呆。五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头,肚子里的小生命轻轻踢了一下,像是在提醒我他的存在。
无聊了岑瑞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他最近减少了心理咨询室的工作时间,尽量多陪我。
我戳了块芒果塞进嘴里:有点不习惯。以前这时候不是在和客户讨论葬礼流程,就是在婚礼现场跑来跑去。
岑瑞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听听我儿子在干什么。
万一是女儿呢我捏了捏他的耳朵。
女儿更好,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你一样活泼可爱。
门铃突然响了,岑瑞去开门,随后我听到他惊讶的声音:大哥、二哥嫂子们你们怎么来了
我慌忙站起来,差点被茶几绊倒。走到门口,我看到岑贡和岑凡两对夫妇站在门外,手里大包小包提满了东西。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三个小朋友——大哥家的两个儿子和二嫂家的一对儿女。
悦悦阿姨!大哥的小儿子岑昊第一个冲进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妈妈说你要生小宝宝了!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
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大嫂温婷婷已经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的肚子给了我一个拥抱:怀孕了也不提前说!我们这还是从小瑞朋友圈看到的!
二嫂冯素雅捏了捏我的脸:瘦了!是不是孕吐厉害我带了些老家特制的酸梅,专治孕吐。
两位哥哥把补品堆在客厅角落,很快形成一座小山。岑贡——岑家大哥,那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律师,居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我:给未来侄子的。
大哥,这也太早了吧!我哭笑不得地推拒,而且你家昊昊和阳阳,二哥家的琳琳和小宝都在呢...
这次不一样,岑贡意味深长地说,声音压得很低,你是老三媳妇。
这句话让我心头微微一紧。虽然大哥有两个儿子,二哥也有一儿一女,但岑家似乎对我和小瑞的孩子有着特殊的期待。我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突然感到一丝压力。
来来来,看看我们还带了什么!温婷婷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从名牌包里掏出一张卡,这是我和你二哥的心意,买点好吃的补补。
冯素雅也不甘示弱,拿出另一个更厚的红包:这是我们给的。悦悦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别客气。
我看着手里的卡和红包,眼眶发热。自从嫁入岑家,两位嫂子对我一直很好,每次见面不是塞钱就是带我去购物,仿佛要把距离远无法常常见面的遗憾都补回来。
嫂子...这太多了...我声音有些哽咽。
傻丫头,温婷婷拍拍我的手,眼睛却瞟向我的肚子,我和你二嫂都生完了,现在就等着看你和小瑞的了。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
冯素雅接过话头:是啊,我们俩商量着还要再生一个,但年纪大了...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笑容有些勉强,看到你怀孕,真让人羡慕。
三个孩子已经在客厅里玩开了,大哥的大儿子阳阳好奇地摸着我的肚子:阿姨,里面的小宝宝会和我玩吗
当然会,我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等宝宝出生了,你们就是哥哥姐姐啦!
我要当大哥哥!阳阳骄傲地挺起胸膛,引得大人们一阵笑声。
岑瑞端着茶走过来,听到这话笑了:阳阳已经是两个弟弟妹妹的大哥了,还要再当啊
不一样!七岁的阳阳一脸认真,这是三叔家的宝宝,我要当最负责的大哥!
大家笑作一团,气氛温馨融洽。岑贡和岑凡拉着岑瑞去阳台抽烟,留下我们三个女人和孩子们在客厅。
孕吐厉害吗冯素雅关切地问。
我摇摇头:前三个月有点,现在好多了。就是最近特别想吃奇怪的东西...
这正常!温婷婷兴奋地说,我怀昊昊的时候半夜想吃臭豆腐配冰淇淋,把家里保姆折腾得够呛。
冯素雅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整理的孕期注意事项,从饮食到运动都有。还有...她压低声音,夫妻生活那方面的小技巧。
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二嫂!
三个女人笑成一团,孩子们好奇地看过来,不明白大人们在笑什么。这种家庭聚会的热闹氛围让我心里暖暖的,却又隐约感到一丝不安——他们对这个未出生孩子的关注度,似乎超出了对普通家庭新成员的正常期待。
傍晚,兄嫂们坚持要请我们出去吃饭。温婷婷特意选了一家高档孕妇餐厅,菜单上全是营养师搭配的孕期套餐。
悦悦,试试这个深海鱼,岑凡给我夹了块鱼肉,富含DHA,对孩子大脑发育好。
我乖乖吃下,心里却疯狂想念街边摊的麻辣烫。怀孕后我的口味变得很奇怪,越是精致健康的食物越没胃口,反而对那些不健康的街边小吃馋得不行。
饭桌上,阳阳突然问:三叔,爷爷知道小宝宝了吗
饭桌上一瞬间安静下来。我看到岑瑞的表情僵了僵:还没,等宝宝再大一点再告诉爷爷。
为什么呀阳阳不解地问,我妈妈一怀孕就告诉爷爷了!
温婷婷赶紧往儿子嘴里塞了块肉:阳阳,吃你的饭。
回家的车上,我靠在座椅里,摸着吃撑的肚子:阳阳说的没错啊,为什么还不告诉你爸大哥二哥家每次怀孕不都是第一时间通知吗
岑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追问,就因为我们是老三
岑瑞没有立即回答。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交替闪过,勾勒出紧绷的轮廓。
在我们家,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长子长孙有特殊意义。大哥的两个儿子已经满足了这一条。二哥又添了一儿一女,爸很满意。他顿了顿,而我们...我们的孩子...
会怎样我心跳加速。
岑瑞摇摇头:别想那么多。男孩女孩都是我们的宝贝。
话虽这么说,但那一晚我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小女孩站在岑家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周围的大人们脸上写满了失望,只有阳阳牵着她的手说没关系,我是你大哥。
凌晨三点,我突然惊醒,一种强烈的渴望席卷而来。
小瑞...我推了推身边熟睡的丈夫,我想吃螺蛳粉。
岑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什么
螺蛳粉!加双份酸笋和腐竹!现在就要!我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渴望吓了一跳,但那种想吃的感觉强烈得几乎让我抓狂。
岑瑞彻底醒了,他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眼手机:这个点...哪有开门的...
我嘴巴一扁,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我就知道!怀孕了连碗螺蛳粉都吃不上!
别哭别哭!岑瑞手忙脚乱地擦我的眼泪,我想办法!
二十分钟后,我裹着睡袍坐在客厅,看着岑瑞全副武装地准备出门。他穿着连帽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活像个半夜作案的犯罪分子。
我查了,城南有家24小时营业的柳州螺蛳粉,他亲了亲我的额头,乖乖等着,别乱跑。
我点点头,心里既愧疚又感动。看着岑瑞出门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无论岑家对这个孩子有什么特殊期待,至少我和岑瑞会是无条件爱他的父母。
一个小时后,岑瑞带着一身夜露和淡淡的螺蛳粉味道回来了。他把还冒着热气的打包盒放在我面前:快吃吧,趁热。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浓郁的酸辣味扑面而来。第一口下去,那种满足感简直无法形容。
你也尝尝,我夹了一筷子送到岑瑞嘴边,超级好吃!
岑瑞皱着眉吃下,立刻被辣得直吸气:这么辣的东西...孕妇真的可以吃吗
偶尔一次没关系啦!我又塞了一大口,幸福感油然而生。
吃着吃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我怀孕的事
岑瑞的表情僵了一下:再过几周吧。等下次产检做完,确定一切正常再说。
我点点头,没有追问。虽然兄嫂和孩子们都很可爱,但公公岑文森的态度才是真正让我担忧的。那个固执的老人会如何看待这个叛逆的小儿子生下的孩子会像对待阳阳他们那样疼爱吗还是会因为我们的不守规矩而区别对待
吃完螺蛳粉,我满足地靠在岑瑞肩上。夜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被美食安抚,安静了下来。
小瑞,我轻声说,不管男孩女孩,我们都要让他/她自由成长,好吗不要像岑家那样...那么多规矩。
岑瑞吻了吻我的发顶:好。我们的孩子,想打鼓就打鼓,想骑摩托就骑摩托。
我笑了,闭上眼睛。在这个安静的深夜里,在螺蛳粉残留的香气中,我感到一种平凡的幸福。无论岑家有什么传统和期待,至少此刻,我们是一家三口——虽然其中一个还躲在妈妈的肚子里。
第五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铃声像一把刀劈开夜的宁静。我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摸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岑瑞的名字。
喂我的声音还带着睡意,但心脏已经不安地加速跳动。
悦悦,岑瑞的声音异常紧绷,妈住院了,胰腺炎。我们现在得去医院。
我瞬间清醒,一把掀开被子:严重吗哪家医院我马上准备东西。
市立医院急诊科,大哥二哥他们已经赶过去了。岑瑞顿了顿,听说疼得厉害,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挂断电话,我飞快地往包里塞了些必需品——保温杯、湿巾、充电宝,还有婆婆上次落在我家的针织披肩。怀孕六个月的肚子让我的动作变得笨拙,但我顾不上这些。脑海中全是秦淑芬苍白的脸,那个总是优雅从容的女人被疼痛折磨的样子让我胸口发紧。
岑瑞已经发动了车子。我钻进副驾驶,把披肩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给婆婆带去一些安慰。
医生说可能是劳累加上饮食不规律,岑瑞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最近公司有个大项目,妈连续加班好几天。
我伸手覆在他手上:会没事的。
车窗外的城市还在沉睡,路灯在雨中晕开模糊的光圈。雨刷器单调的声响中,我想起上次见到婆婆时的情景——她来我们家送婴儿用品,临走时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眼睛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市立医院急诊部的灯光刺眼得像另一个世界。我们赶到时,大哥岑贡和二哥岑凡已经在走廊上等候,两位嫂子不见踪影。
妈呢岑瑞快步上前。
转到普通病房了,岑贡推了推眼镜,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急性胰腺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岑凡补充道:婷婷和素雅在里面陪着。医生说暂时不能太多人进去。
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我看到温婷婷和冯素雅的身影在忙碌。大嫂正弯腰为婆婆按摩小腿,二嫂则站在输液架旁,专注地调整点滴速度。
你们来了多久了我问。
半夜一点接到电话就来了,岑贡揉了揉太阳穴,妈疼得直冒冷汗,是秘书送她来的。
岑瑞皱起眉头: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们
妈不让,岑凡叹了口气,说悦悦怀孕了需要休息,小瑞明天还有病人。
我的眼眶突然发热。即使在疼痛中,婆婆还在为我们考虑。
护士终于允许我们进入病房。秦淑芬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床单,但看到我们时还是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点滴管从她纤细的手腕延伸向上,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
妈,我快步走到床边,把披肩轻轻盖在她身上,您怎么样还疼吗
秦淑芬摇摇头,声音虚弱:没事,小毛病。把你们都吵醒了...
您吓死我们了,岑瑞握住母亲另一只手,声音有些发抖,医生说至少要住一周。
温婷婷递给我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悦悦来得正好,帮我接着削。妈刚才说想吃点水果。
我接过水果刀和苹果,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冯素雅朝我眨眨眼:我去打点热水,你陪妈说说话。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苹果皮断裂的轻微声响和点滴的滴答声。我专注地削着苹果,尽量不让自己的手抖。怀孕后我的手指变得不那么灵活,但此刻我决心要为婆婆削一个完美的苹果。
悦悦,秦淑芬轻声唤我,别忙了,你也休息会儿。
马上好,我笑着抬头,却看到婆婆正凝视着我的肚子,眼神柔软,妈,您得快点好起来,宝宝还等着见奶奶呢。
秦淑芬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定。
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给她。婆婆只吃了一小块就摇摇头,但眼中的欣慰让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天渐渐亮了,病房里的光线变得柔和。冯素雅打完热水回来,温婷婷又开始为婆婆按摩另一条腿。我们三个媳妇像配合默契的护理团队,各自忙碌却又和谐自然。
你们...秦淑芬看着我们,声音有些哽咽,都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妈,您就别操心我们了,温婷婷手上动作不停,平时都是您照顾我们,现在该我们照顾您了。
冯素雅笑着点头:就是。悦悦怀孕都不喊累,我们更没理由偷懒。
我正想说什么,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一位白发阿姨进来,安置在隔壁病床上。
张阿姨,您儿子说中午会来看您,护士调整着输液架,有事按铃叫我们。
阿姨虚弱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我们这一大家子,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轮流照顾婆婆。温婷婷手法专业地为婆婆按摩,冯素雅定时检查点滴和体温,我则负责削水果和陪婆婆聊天。岑家三兄弟被我们赶去上班,约定晚上来换班。
中午时分,隔壁床的张阿姨一个人默默地吃着护工送来的盒饭,时不时看向我们这边热闹的景象。
冯素雅最先注意到她的目光,悄悄对我说:那位阿姨看着好孤单。
我点点头。张阿姨的床头柜上只有医院统一的水杯和药盒,不像婆婆这边堆满了我们带来的鲜花、水果和保温饭盒。
我去跟她聊聊天。冯素雅拿起一个我们带多的橙子,走到张阿姨床边。
阿姨,吃个橙子吧二嫂的声音温柔似水,我们自己带的,很甜。
张阿姨受宠若惊地接过橙子:谢谢你们...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冯素雅在阿姨床边坐下,您一个人住院吗
阿姨点点头,声音很小:儿子媳妇工作忙...我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
我和温婷婷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阿姨说得轻松,但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落寞。
下午三点左右,张阿姨开始不安地扭动身体,几次欲言又止。冯素雅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轻声问道:阿姨,您是不是想上厕所
阿姨的脸一下子红了,声音细如蚊呐:是...但是...
没等她说完,我们三个已经行动起来。温婷婷按铃叫护士,我扶住阿姨的一边胳膊,冯素雅准备好拖鞋。
阿姨,我们扶您去,我柔声说,您别不好意思。
张阿姨的眼圈红了: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
没事的,您就把我们当自家闺女。温婷婷扶住另一边。
在护士的指导下,我们小心地搀扶张阿姨去了卫生间。等安顿好她回到床上,阿姨拉着我们的手不停道谢,粗糙的手掌微微发抖。
傍晚时分,一个中年男子匆匆冲进病房,西装革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妈!您怎么样他扑到张阿姨床边,一脸愧疚,公司临时有会,我来晚了...
张阿姨拍拍儿子的手:没事,有小温、小冯和小颜照顾我。
男子这才注意到我们,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们是...
我们是隔壁床的家属,冯素雅微笑着解释,看阿姨一个人不方便,就帮着照看一下。
男子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感激,又从感激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他示意我们到走廊上说话。
真的太感谢你们了,走廊上,男子不停地搓着手,我和我媳妇都是独生子女,她妈妈上周脑梗住院,我们两头跑...今天要不是你们...他的声音哽住了。
举手之劳而已,温婷婷摆摆手,您别放在心上。
男子却掏出手机:不行,我一定要表示谢意。你们加我微信,我给你们转点钱,就当是...
不用不用!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拒绝。
但男子执意要表达谢意,最终给我们每人转了二百块钱。就在他坚持要请我们吃饭时,电话响了。
什么现在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可是我在医院...好吧,我马上回去处理。
挂断电话,男子一脸歉意:公司有急事,我得...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身快步离开,匆忙中差点撞上推着药车的护士。
回到病房,我们看到张阿姨正望着门口,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又强打精神对我们微笑:你们真是好人...我儿子他工作忙...
秦淑芬突然开口,声音虽轻但坚定:张姐,孩子们都忙,咱们老姐妹互相照应。她示意我把床头柜上的果篮拿给张阿姨,这些水果你也尝尝。
看着两位老人开始聊天,我们三个媳妇相视一笑。温婷婷悄悄抹了抹眼角,冯素雅则冲我做了个我们去打水的手势。
走廊上,冯素雅长舒一口气:看到张阿姨,我就想到咱们以后...
是啊,温婷婷接话,咱们好歹姐妹多,能互相照应。独生子女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摸着隆起的肚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妈生病的事告诉爸了吗
两位嫂子对视一眼,温婷婷摇摇头:妈不让说。爸在美国谈项目,说了只会让他干着急。
可是...
悦悦,冯素雅拍拍我的肩,妈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她最不愿意的就是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
我想起婆婆独自经营公司的强势,又想起她偷偷学鼓的往事,突然明白了什么。秦淑芬一生都在做别人眼中的完美女性,却很少允许自己展现脆弱。
回到病房,婆婆已经睡着了,面容比早上平静许多。张阿姨也闭目养神,床头柜上放着我们给的橙子,只吃了一瓣。
你们回去休息吧,温婷婷小声说,今晚我值夜班。
不行,我坚决摇头,你昨晚就没睡好,今晚我来。
冯素雅打断我们:都别争了,我们三个轮班。悦悦怀孕不能熬夜,今晚我先来,明天婷婷,后天悦悦。
最终我们达成了共识。离开前,我轻轻抚平婆婆的被子,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快点好起来,妈,我低声说,宝宝还等着听您讲您年轻时骑摩托车的故事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婆婆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梦中听到了我的话。
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夜空中繁星点点,我想起张阿姨儿子匆忙离去的背影,想起婆婆强忍疼痛的微笑,想起我们三个媳妇默契配合的样子,突然觉得,家人或许就是这样——在需要时彼此扶持,在风雨中互相温暖。
手机震动,是冯素雅发在群里的消息:医生说妈的情况稳定了,明天可以吃流食。我熬了粥,明天带过来。
温婷婷秒回:我做了点妈爱吃的小菜,明天一起带。
我摸着肚子,微笑着打字:宝宝说想奶奶了,妈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在医院消毒水味道的包围中,我似乎更加明白了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的交融。而我很幸运,遇到了这样一群可爱的人。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感慨:有你真好,有你们真好!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又给开车的小瑞的脸上吻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