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色曼陀罗(上)
雨丝像生锈的细针,扎在市立医院后巷的青石板上。苏眠攥着诊疗报告的手指泛白,纸页边缘被雨水洇出浅灰的褶皱,就像她此刻紊乱的神经。三个月来第七次梦见母亲临终场景,这次她清晰看见床头那束黑色曼陀罗——现实中,母亲的葬礼上根本没有这种花。
苏小姐
低沉的男声惊碎她的怔忡。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巷口,雨水顺着伞骨在脚边积成暗潭,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霍沉舟,市局物证鉴定中心。想请你谈谈关于陈素梅女士的事。
雨伞倾斜的角度恰好挡住监控,苏眠后颈的寒毛竖起。母亲去世已有三年,这个自称法医的男人却在雨夜突然造访。更令她心惊的是,他手中的档案袋上,印着和梦境中相同的黑色曼陀罗标记。
陈素梅的死亡报告三年前就结案了。苏眠后退半步,鞋跟碾过水洼里漂浮的枯叶,您应该知道,我当时只有十七岁。
霍沉舟没有接话,指尖在档案袋上敲了三下。潮湿的空气里突然泛起铁锈味,苏眠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又开始在视网膜上重映:急救室惨白的灯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蜂鸣,还有母亲临终前突然睁开的眼睛——那双本该浑浊的瞳孔里,分明流转着不属于垂死者的清明。
上周城南废品站发现具女尸。霍沉舟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左腕静脉有三个针孔,和陈素梅女士尸检报告里的注射痕迹完全一致。不同的是,死者指甲缝里嵌着半片黑色曼陀罗花瓣。
苏眠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她坚持要求解剖母亲遗体,却被父亲苏明远以让逝者安息为由强硬拒绝。此刻霍沉舟递来的现场照片上,女尸扭曲的手指间,那片油亮的黑色花瓣正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还有这个。霍沉舟抽出张泛黄的纸条,边缘有被水浸泡过的褶皱,在死者口腔里发现的。
纸条上是用红笔写的一行小字:苏眠,来找我。字迹歪斜,像出自垂死者之手。苏眠的呼吸骤然停滞,这行字的笔迹,和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便签条如出一辙。
巷口突然传来汽车鸣笛,苏眠猛地抬头,看见父亲的银色轿车正缓缓驶入后巷。霍沉舟已经合上档案袋,镜片上蒙着层白雾:苏小姐,最近最好不要单独接触陌生人。如果再梦见什么……他顿了顿,从风衣内袋掏出张名片,打这个电话。
名片上印着沉舟司法鉴定所,地址在老城区的惠民巷7号。苏眠攥紧名片时,父亲的车已经停在面前,车窗摇下,苏明远的眼镜片反着光:小眠,该回家了。
后视镜里,霍沉舟的身影很快缩成个黑点。苏眠摸着口袋里的诊疗报告,精神科医生的建议言犹在耳:反复梦见亡者临终场景,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苏小姐,您描述的梦境细节……太过真实了。
真实到她能闻到消毒水混着曼陀罗的气味,能听见心电监护仪变成蜂鸣器的长音,能看见母亲指尖闪过的银色光芒——那是枚她从未见过的戒指,在梦境的最后一刻,突然出现在母亲苍白的无名指上。
午夜时分,苏眠又一次坠入梦境。这次场景不是医院,而是片漆黑的森林。她听见水滴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在渗出血珠,每滴落在地上都绽开黑色曼陀罗。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转身看见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长发垂落至腰间,发尾沾着几片黑色花瓣。
妈妈她脱口而出。女人缓缓转身,苏眠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皮肤下泛着青紫色的尸斑,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掌心躺着枚刻着蛇形纹路的银戒。
苏眠猛地惊醒,冷汗浸透睡衣。床头的手机在震动,锁屏上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第三医院地下二层,1998年的监控录像。
她盯着短信,后颈渐渐泛起寒意。1998年,正是母亲陈素梅从精神病院治愈出院的年份。
2
记忆胶片(上)
第三医院的地下二层充斥着霉菌和铁锈的气味,声控灯每隔三十秒才会闪烁一次,将积灰的瓷砖映成斑驳的老照片。苏眠捏着从门卫处借来的钥匙,手指在铁皮柜上划过,编号1998的抽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录像带已经严重老化,放进霍沉舟名片背后写着的地址里的老式放映机时,屏幕上先是雪花纷飞,接着突然跳出模糊的黑白画面。那是医院走廊,镜头偶尔被过往的白大褂遮挡,直到某个扎着马尾的年轻护士进入画面——苏眠的呼吸陡然停滞。
护士推着药品车经过镜头,侧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苏眠认出那是年轻时的母亲,可下一秒,画面里突然闯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伸手碰了碰陈素梅的手腕,后者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药品车上的玻璃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监控时间显示1998年3月15日23:07。苏眠往前凑近,看见男人掌心闪过银色光芒——和梦境里母亲临终时那枚戒指一模一样。更令她心惊的是,陈素梅在男人离开后,突然转身看向监控镜头,那双眼睛里翻涌着近乎疯狂的警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
录像带在这时发出刺啦声,画面变成雪花。苏眠颤抖着换上下一卷,时间跳到1998年5月20日,正是母亲出院前一天。镜头对准病房,陈素梅坐在床上,对面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两人中间的桌上摆着份文件。
医生推了推眼镜,嘴角扬起的弧度在监控里显得格外诡异。他忽然抓住陈素梅的手,将枚银戒套进她无名指,后者剧烈挣扎,文件被扫落在地。苏眠看见纸上有行模糊的标题:人体潜意识开发项目合作协议。
录像带突然卡住,放映机发出尖锐的噪音。苏眠猛地拔掉电源,黑暗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母亲当年根本不是治愈出院,而是被迫签署了某种协议那枚蛇形戒指,还有反复出现的黑色曼陀罗,究竟和这些事件有什么关联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来自霍沉舟的短信:城南废品站死者身份确认,是第三医院退休护士王芳,1998年曾负责陈素梅的护理工作。
苏眠攥紧手机,指甲几乎嵌入屏幕。监控里和母亲接触的男人、退休护士的死亡、神秘的银戒,所有线索都指向1998年的第三医院。她忽然想起诊疗报告上的医嘱:尝试记录梦境细节,或许能找到潜意识里的线索。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三点,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苏眠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是父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当年的事早就该收尾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耐,你女儿最近频繁接触警方,万一她查到……
不会的。苏明远的声音有些发颤,小眠只是精神受了刺激,医生说她有严重的臆想症——
苏眠猛地推门而入,书房里的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父亲对面坐着的,是白天在医院后巷见过的霍沉舟,此刻他摘下眼镜,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
你们在说什么苏眠盯着霍沉舟放在桌上的档案袋,封面上的黑色曼陀罗标记在灯光下泛着油光,1998年第三医院的人体实验,还有我母亲的死,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霍沉舟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椅脚:苏小姐,我建议你明天来一趟司法鉴定所。有些东西,比录像带更直观。他经过苏眠身边时,压低声音:王芳的尸体,在凌晨两点出现了新的变化——她的指甲缝里,多出了半枚你母亲的指纹。
3
镜像病房(上)
惠民巷7号的门牌挂在青砖墙边,铁锈顺着沉舟司法鉴定所的铜牌往下淌,像凝固的血迹。苏眠跟着霍沉舟穿过摆满实验器材的前厅,地下室的铁门发出沉重的响声,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某种她熟悉的、令人眩晕的气息。
这是王芳的尸体。霍沉舟掀开白布,冷光灯在尸体青白的皮肤上投下阴影,死亡时间超过七十二小时,但你看这里。他戴上手套,轻轻掰开死者右手,掌心躺着片新鲜的黑色曼陀罗花瓣,边缘还沾着湿润的汁液。
苏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种眩晕感和每次进入梦境前的征兆一模一样。她忽然注意到尸体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痕,像是被强行摘掉戒指留下的淤青——和监控里陈素梅被戴上戒指时的位置完全一致。
跟我来。霍沉舟带她走进旁边的档案室,整面墙的文件柜上都贴着黑色曼陀罗标签。他抽出份泛黄的卷宗,封皮写着陈素梅病例,但里面夹着的却是1998年第三医院的收费单据,项目栏赫然写着潜意识导入实验费。
当年第三医院和一个叫‘镜渊’的生物科技公司合作,对外宣称治疗精神疾病,实际上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霍沉舟调出监控截图,画面里戴金丝眼镜的医生正是镜渊公司的首席研究员许明谦,他们通过药物和电击,试图开发人类潜意识中的‘预知能力’,而陈素梅女士,是最成功的实验体之一。
苏眠的后背抵在冰冷的文件柜上。难怪母亲总能准确说出她第二天会穿什么衣服,难怪她能在暴雨前提醒苏眠带伞——那些曾被她视为母爱的细节,原来都是实验的副作用。
王芳护士当年负责记录实验数据。霍沉舟又抽出份死亡报告,她的死亡时间被篡改过,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你母亲去世的当天。
档案室的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短暂的黑暗。苏眠在瞬间的失明中看见幻觉:无数个自己站在镜子前,每个镜像的瞳孔里都绽放着黑色曼陀罗。当灯光重新亮起时,霍沉舟正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比平时更锐利。
苏小姐,你是不是能看见别人的记忆他突然问,或者说,能通过梦境进入死者临终前的场景
苏眠的呼吸停滞。这个秘密她连父亲都没告诉过,除了三次梦见母亲的死亡,上周她还在梦中看见王芳被注射药物的场景,甚至能感受到针头刺入静脉时的刺痛。
在王芳的指甲缝里,我们除了发现你的DNA,还有镜渊公司的标志。霍沉舟递来张照片,放大的指纹上,隐约能看见蛇形纹路的压痕,当年陈素梅被植入的银戒,内侧刻着镜渊的图腾,而你——他顿了顿,后颈的朱砂痣,形状和那个图腾完全吻合。
苏眠猛地转身,对着墙上的镜子撩起头发。暗红色的痣像条蜷缩的小蛇,盘踞在发际线下方,这是她从小就有的胎记。霍沉舟的手指划过档案里的镜渊标志,金属质感的蛇形纹路,果然和她的胎记分毫不差。
镜渊在二十年前突然消失,但最近半年,城南已经出现三起类似死亡案件。霍沉舟调出案发现场的照片,每个死者身边都有黑色曼陀罗,左腕静脉三个针孔,他们在重启当年的实验,而你,很可能是唯一能追溯到核心秘密的活证据。
地下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冷风,苏眠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霍沉舟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脸色骤然阴沉:苏明远被袭击了,现在在市立医院。
急诊室走廊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苏眠推开病房门时,父亲正躺在病床上,额角缠着纱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小眠……苏明远想伸手,却牵动了手臂的伤,对不起,爸爸一直没告诉你……你妈妈她,根本不是自然死亡。
苏眠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父亲接下来的话,将彻底颠覆她过去二十年的认知:1998年,我亲眼看见他们给素梅戴上那枚戒指,说这样就能让她的能力传给未出生的孩子。后来你出生时带着那个胎记,他们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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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苏明远的瞳孔开始涣散。苏眠尖叫着按响急救铃,护士冲进来时,她看见父亲指尖闪过的银光——那枚本该在母亲临终梦境里出现的蛇形戒指,此刻正戴在苏明远的无名指上。
4
双生梦境(上)
父亲陷入昏迷的第七天,苏眠在司法鉴定所的解剖室第一次见到许明谦的照片。那个在监控里给母亲戴戒指的男人,此刻正对着镜头微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
镜渊的核心项目,是通过孕妇进行潜意识移植。霍沉舟指着解剖台上的模型,他们认为胎儿在母体内时,潜意识处于开放状态,能吸收母体的‘特殊能力’。陈素梅在实验中获得了梦境预知能力,而你——他敲了敲苏眠后颈的胎记,理论上应该是完美的受体。
苏眠摸着口袋里父亲的戒指,金属表面刻着的蛇形纹路硌着掌心。自从在父亲手上发现这枚戒指,她的梦境开始出现奇怪的重叠:有时是母亲在实验室尖叫,有时是许明谦对着显微镜微笑,还有一次,她梦见自己站在双面镜前,看见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在记录数据。
王芳死亡前,曾给某个号码发过短信。霍沉舟调出通话记录,号码归属地显示为老城区的和平精神病院,而二十年前,陈素梅被送进第三医院前,正是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
和平精神病院的铁门锈蚀严重,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像极了梦境里的铁门声。苏眠跟着护工穿过走廊,墙壁上的涂鸦大多是黑色花朵,某个病房门上用红漆写着镜渊,字迹和王芳死亡现场的纸条如出一辙。
这位是陆教授,当年在第三医院和许明谦共事。护工推开病房门,床上的老人正用指甲在墙面划着曼陀罗图案,听见声音缓缓转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微光。
小素梅的女儿……陆教授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他们把你们母女的梦境连在一起了,你看见的不只是她的记忆,还有镜渊实验室的核心秘密——双生梦境。
苏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陆教授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血管:许明谦在陈素梅临产前植入了共生芯片,你们的潜意识通过胎记相连。现在他重启实验,就是为了从你身上提取当年失败的实验数据……
老人突然剧烈抽搐,护工慌忙注射镇静剂。苏眠在混乱中看见陆教授床头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镜渊的基地在江底,黑色曼陀罗是唤醒芯片的钥匙!
离开精神病院时,暴雨倾盆。苏眠坐在出租车里,盯着手机里霍沉舟发来的资料:镜渊公司曾在1998年申请过水下实验室专利,选址就在江城市郊的落星湖。
小姐,前面堵车了。司机的话惊醒了她。车流停滞不前,前方闪烁着警灯,苏眠看见穿雨衣的警察正在疏导交通,路边的梧桐树下,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长发垂落至腰间——和她第一次梦境里的背影一模一样。
她猛地推开车门,在暴雨中追着女人跑。白大褂在风中翻飞,露出苍白的后颈,那里有枚和她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女人在巷口转弯,苏眠追到时,只看见地上躺着半片黑色曼陀罗花瓣,还有枚银色的蛇形戒指。
当晚,苏眠梦见自己站在落星湖底,透过玻璃墙看见无数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戴银戒的人体。她听见许明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眠,你母亲当年求我保住你的命,所以她自愿成为实验体。现在该你还债了——
她转身,看见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阴影里,无名指的银戒正在发光。陈素梅伸出手,掌心躺着颗黑色药丸:吃下去,就能看见爸爸醒过来的样子。
苏眠惊醒时,发现自己正抓着从父亲那里拿到的戒指,指缝间渗着血。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颗黑色药丸,包装纸上印着镜渊的蛇形标志,旁边还有张字条,是父亲的字迹:去找霍沉舟,他是镜渊的叛逃者。
5
江底实验室(上)
落星湖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霍沉舟驾驶的快艇劈开波浪,马达声掩盖不了苏眠剧烈的心跳。她摸着口袋里的黑色药丸,想起父亲字条上的后半句:镜渊的目标是让所有人共享潜意识,而你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的钥匙。
当年我在镜渊负责数据分析。霍沉舟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声撕碎,许明谦发现陈素梅的梦境能影响现实后,就想把这种能力量产。但胎儿时期的你出现了排斥反应,陈素梅为了保住你,主动提出成为永久实验体。
快艇在湖中心停下,霍沉舟指着水面:实验室入口在水下二十米,需要潜水服。他顿了顿,如果不想去,我可以——
带我去。苏眠打断他,我梦见过那里,有很多戴银戒的人,他们的梦境正在互相吞噬。
潜水服的灯光照亮水下的金属门,蛇形标志在青苔覆盖的墙面上若隐若现。霍沉舟输入密码时,苏眠注意到他输入的正是自己的生日。门开的瞬间,某种低频噪音钻进耳蜗,她的太阳穴剧烈疼痛,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母亲在培养舱里微笑,许明谦在控制台前输入数据,还有无数个戴着银戒的自己在梦境中穿行。
实验室内部像座巨大的蜂巢,银色的管道在头顶交错,每个培养舱里都漂浮着戴银戒的人体,他们后颈的朱砂痣在蓝光下格外醒目。苏眠突然想起陆教授的话:双生梦境需要共生体,镜渊用陈素梅的基因克隆了三十个实验体。
苏眠,欢迎回家。
许明谦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灯光骤然亮起。男人站在二楼的控制台前,金丝眼镜在强光下反着光,身后的屏幕上,正播放着苏眠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梦境录像。
你母亲的梦境能力在你身上发生了变异。许明谦按下按钮,最近的培养舱开始下降,露出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和苏眠长得一模一样,后颈同样有朱砂痣,你不仅能进入死者的梦境,还能篡改潜意识。三年前陈素梅的死亡,其实是你潜意识反抗的结果。
苏眠感觉有冷水浇头,记忆突然出现裂痕。她想起母亲去世那天,自己曾在病房外听见争执声,父亲说不能再让小眠知道,母亲则哭着说她还只是个孩子——原来那时,她已经在用潜意识保护自己。
看看这个。许明谦调出监控,画面里苏明远正在实验室和霍沉舟争吵,你父亲当年也是镜渊的研究员,是他亲手给陈素梅注射了最后一剂实验药物。
霍沉舟的身体猛地绷紧,苏眠看见他藏在潜水服下的手正在发抖。监控里,年轻的苏明远举着注射器靠近培养舱里的陈素梅,后者眼中满是绝望:明远,小眠会恨你的——
够了!霍沉舟突然怒吼,抽出腰间的手枪,许明谦,你当年杀了陈素梅,现在还想利用她的女儿!
许明谦轻笑,身后的屏幕切换成苏眠的梦境画面:她站在医院走廊,看着父亲给母亲注射药物,曼陀罗花瓣从空中飘落。杀了她的不是我,是苏明远。许明谦摊开手,而你,霍沉舟,一直不敢告诉苏眠真相,不就是怕她知道你当年帮着销毁实验数据吗
水下实验室突然震动,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眠的太阳穴几乎要裂开,她看见所有培养舱里的克隆体都在睁眼,他们的瞳孔里绽放着黑色曼陀罗,后颈的朱砂痣连成发光的网络。
他们共享了你的潜意识,现在该轮到你进入他们的梦境了。许明谦按下红色按钮,地面裂开缝隙,黑色的液体涌了上来,每死一个克隆体,你的记忆就会消失一部分。猜猜看,当最后一个克隆体死亡时,你会变成什么
霍沉舟拽着苏眠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培养舱破裂的声响。苏眠在入水前回头,看见许明谦站在控制台前微笑,他的无名指上,戴着和母亲、父亲相同的银戒,而他的后颈——没有朱砂痣。
潜水服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微弱,苏眠突然感觉有手抓住她的脚踝。低头看去,水下漂着具女尸,长发间夹着黑色曼陀罗,后颈的朱砂痣正在渗出鲜血——那是她在暴雨中追过的白大褂女人,此刻她的眼睛睁开,瞳孔里倒映着苏眠惊恐的脸。
6
记忆重构(上)
再次醒来时,苏眠躺在陌生的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曼陀罗香。床头的电子钟显示03:47,窗外飘着细雨,她摸向后颈,朱砂痣还在,但触感有些奇怪,像是贴了层薄膜。
你终于醒了。
霍沉舟坐在阴影里,风衣上还沾着水渍,手里拿着个银色的小盒子:在水下实验室找到的,里面是陈素梅的实验日记。
日记的纸张已经泛黄,母亲的字迹带着颤抖:1998年7月1日,明远说镜渊要终止项目,可许明谦给我注射了新的药物。他说小眠的潜意识异常强大,足以成为梦境网络的核心……
7月15日,我梦见自己在培养舱里,看见三十个和小眠长得一样的孩子。许明谦说那是克隆体,他们的梦境会和小眠相连。我求明远带小眠逃走,他却告诉我,镜渊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警方和医院……
9月3日,小眠出生了,后颈有和我一样的朱砂痣。许明谦说这是共生芯片的标志,等她成年,就能启动梦境网络。明远后悔了,他想毁掉芯片,却被许明谦威胁——如果我死了,小眠的潜意识会失控,杀死所有克隆体。
苏眠的眼泪滴在日记上,最后一页写着:2022年5月10日,小眠十七岁生日。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许明谦要启动芯片,只有我的死亡能暂时阻止他。明远,对不起,当年是我自愿成为实验体,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小眠才能活下来……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药品车进来,苏眠抬头的瞬间,后颈传来刺痛——那个护士,正是她在1998年监控里看见的年轻版王芳。
霍沉舟!她惊呼,却发现男人已经倒在椅子上,手中的银色盒子打开,里面躺着枚蛇形戒指,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护士露出僵硬的笑容,掌心躺着黑色药丸:该吃药了,苏小姐。吃下去,就能见到你母亲。
苏眠猛地撞翻药品车,玻璃瓶碎落的声音惊醒了霍沉舟。护士的动作突然变得机械,转身走向墙壁,竟直接穿墙而过,留下空气中浮动的黑色曼陀罗花瓣。
是梦境投影。霍沉舟捡起戒指,镜渊开发的潜意识具现技术,看来他们已经能通过克隆体影响现实了。他看向窗外,远处的落星湖方向闪过蓝光,许明谦在启动梦境网络,那些克隆体的潜意识正在互相吞噬,而你——
他忽然盯着苏眠的眼睛,瞳孔里倒映着她后颈正在发光的朱砂痣:你的潜意识是网络的核心,现在每死一个克隆体,你的现实就会被重构一次。刚才的护士,其实是你记忆里王芳的投影。
苏眠想起在水下实验室看见的克隆体,每个都和她长得一样,后颈有朱砂痣。许明谦说过,克隆体死亡会带走她的记忆,难道现在的世界,已经是被篡改后的梦境
我们得去镜渊的中央控制室,那里有能切断梦境网络的装置。霍沉舟拽着她冲向电梯,记住,无论看见什么,都要相信自己的潜意识——陈素梅把最强大的部分留给了你。
电梯在地下三层停下,走廊两侧的玻璃墙后,无数个苏眠躺在手术台上,后颈的朱砂痣被挖出,
replaced
with
the
silver
ring.
苏眠感觉胃里翻涌,这些都是被淘汰的克隆体,她们的梦境已经被吞噬。
控制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许明谦的笑声:霍沉舟,你以为毁掉芯片就能救她别忘了,苏眠的潜意识早就和镜渊的服务器相连,她母亲当年自愿成为活体数据库,而她——
他转身,手中拿着个U盘大小的装置,上面刻着蛇形纹路:是最后一把钥匙。
苏眠的太阳穴几乎要炸开,她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父亲在实验室哭泣,母亲在培养舱里微笑,霍沉舟在司法鉴定所销毁文件……这些画面突然重叠,变成许明谦按下按钮的场景,而她后颈的朱砂痣,正在变成真正的芯片,发出刺目的蓝光。
现在,整个城市的潜意识都是我的了。许明谦的声音像从海底传来,苏眠,你知道为什么黑色曼陀罗总在你梦境出现吗因为那是你母亲死亡时的神经信号,是启动芯片的密码——
他按下装置,苏眠后颈剧痛,眼前突然一片雪白。再睁开眼时,她站在市立医院的走廊,周围的人都戴着银戒,后颈有发光的朱砂痣,而霍沉舟正从拐角走来,眼中带着陌生的笑意:苏眠,欢迎来到镜渊的新世界。
7
潜意识战争(上)
医院的广播在循环播放:请所有市民前往社区中心领取梦境调节器。苏眠摸着后颈,芯片还在,但触感不同,像是和皮肤长在了一起。霍沉舟递给她枚银戒,镜面般的表面倒映出她苍白的脸,瞳孔里有细小的曼陀罗纹路在游走。
现在是2025年5月4日,距离你进入水下实验室已经过去十二小时。霍沉舟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镜渊的梦境网络覆盖了整个江城,所有人的潜意识都在共享,而你——他指了指周围戴银戒的人群,是他们的‘梦境之主’。
苏眠后退半步,撞在墙上。记忆在剧烈震荡,她分明记得昨天还在和霍沉舟对抗许明谦,怎么突然就成了镜渊的核心远处的护士转头,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后颈的朱砂痣正在发光,那是克隆体之一。
许明谦在启动网络时被反噬了。霍沉舟掀开袖口,露出内侧的蛇形纹身,镜渊的高层早就想除掉他,现在需要你来稳定网络。
苏眠盯着他的纹身,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叛逃者。霍沉舟曾是镜渊的研究员,或许现在的他,已经被高层洗脑。她悄悄捏紧口袋里的黑色药丸,那是在水下实验室捡到的,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2022年,正是母亲去世的年份。
跟我来,控制室需要你的脑电波认证。霍沉舟拽着她走向电梯,苏眠注意到他按的是-9楼,而记忆中,水下实验室在-5楼。电梯下降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站在镜渊的核心控制室,周围是三百六十度的全息屏幕,每个都显示着不同人的梦境。
看,这是你父亲的梦境。霍沉舟指着最大的屏幕,苏明远躺在病床上,周围漂浮着黑色曼陀罗,他在潜意识里抗拒镜渊,所以我们不得不让他永远沉睡。
苏眠的指甲掐进掌心,愤怒像潮水般涌来。就在这时,她后颈的芯片突然发热,某个屏幕里的梦境出现波动: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培养舱前,转身时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不属于她的温柔笑意——那是母亲陈素梅。
小眠,别相信他们。陈素梅的声音在控制室回荡,镜渊的高层想利用你制造‘集体潜意识’,但每个人的梦境都是独一无二的,强行共享会导致意识崩溃。
霍沉舟的脸色骤变,他冲向控制台:你居然能连通陈素梅的潜意识残片!
苏眠看着屏幕里的母亲,突然想起陆教授的话:双生梦境需要共生体。或许,母亲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以某种形式存在于梦境网络中。她举起黑色药丸,突然福至心灵——这是母亲当年留下的,能唤醒潜意识的药物。
吃下它,就能看见真相。陈素梅的影像开始模糊,镜渊的高层就在控制室里,他们戴着和许明谦一样的戒指,却没有朱砂痣——
警报声突然响起,所有屏幕同时黑屏。霍沉舟掏出枪,指向苏眠身后:别动,他们来了。
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控制室,无名指戴着银戒,后颈光滑。苏眠认出中间那个,是在父亲书房见过的陌生男人,那天他和霍沉舟争吵,说当年的事早就该收尾。
苏小姐,久仰大名。男人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是镜渊的执行董事,你的母亲是我们最出色的实验体,而你——他指了指苏眠后颈,是我们等待二十年的完美容器。
苏眠突然感觉呼吸困难,芯片在疯狂发烫,无数克隆体的梦境涌入脑海。她看见自己在不同的人生里穿梭:有时是镜渊的研究员,有时是普通大学生,还有时是躺在培养舱里的实验体。这些重叠的记忆让她头痛欲裂,直到看见某个梦境里,霍沉舟正在销毁母亲的实验日记,眼中满是痛苦。
霍沉舟,你当年确实帮镜渊做事,但你也在暗中保护我,对吗苏眠突然开口,你销毁数据是为了不让高层找到我,而现在——她看向西装男人,你们想让我永远困在梦境网络里,成为你们控制人类潜意识的工具。
男人的笑容消失,掏出枪:看来陈素梅的残识给你灌了不少鸡汤。没关系,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霍沉舟突然转身,枪口对准男人:退后,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她。
控制室的灯光突然熄灭,苏眠在黑暗中听见枪响。当应急灯亮起时,霍沉舟正捂着腹部,西装男人倒在地上,胸口的血迹在银色地板上蔓延。
他们不是人类。霍沉舟咳嗽着,鲜血染红领口,是镜渊用潜意识制造的投影,真正的高层还在现实世界——
他突然看向苏眠身后,瞳孔骤缩。苏眠转身,看见许明谦站在阴影里,金丝眼镜泛着冷光,手中握着和她后颈芯片同款的装置:该结束了,苏眠。要么成为梦境之主,要么和所有克隆体一起消失。
苏眠看着他,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小眠的潜意识有自我保护机制,当她面临绝境时,会分裂出独立的意识体。
她后颈的芯片突然爆发出强光,无数黑色曼陀罗从她体内涌出,在控制室形成花海。
我选择第三种方式。苏眠听见自己的声音,却不是从喉咙发出的,毁掉镜渊的服务器,还有——她看向许明谦惊恐的脸,让所有被篡改的记忆,回到该有的位置。
曼陀罗花海开始崩塌,控制室剧烈震动。苏眠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有母亲的,父亲的,还有霍沉舟的。在意识消散前,她看见霍沉舟微笑着倒下,嘴唇无声地说:去寻找现实中的真相。
8
现实裂缝(上)
再次睁开眼,苏眠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枕头上,手机显示时间是2025年5月4日08:00。她摸向后颈,朱砂痣还在,但触感真实,不像是芯片。床头柜上,放着父亲的银色戒指,和霍沉舟的名片。
小眠,下来吃早餐。父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苏眠下楼时,看见父亲坐在餐桌前,额角的纱布还在,却对着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和梦境里那个在实验室冷酷注射药物的形象判若两人。
昨晚我做了个很长的梦。苏明远递来热牛奶,目光在她后颈停留半秒,梦见你妈妈还活着,我们在落星湖划船。
苏眠盯着父亲的无名指,那里没有银戒。她突然想起在水下实验室看见的监控,年轻的父亲确实给母亲注射了药物,但最后一刻,他打翻了注射器,对着监控说:素梅,对不起,我没法带你走,但我会保护好小眠。
门铃突然响起,霍沉舟站在门口,风衣下露出干净的白衬衫,手中抱着个纸箱:苏小姐,这是陈素梅女士的遗物,昨天在司法鉴定所的地下室找到的。
纸箱里除了实验日记,还有枚蛇形银戒,和苏眠后颈的朱砂痣完美契合。霍沉舟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有某种释然:镜渊的案件昨晚有了突破,许明谦在落星湖溺水身亡,现场留下了这个。
他递来张纸条,上面是许明谦的字迹:双生梦境的真相,藏在现实与梦境的裂缝里。苏眠,去第三医院的停尸房,那里有你母亲的另一份日记。
第三医院的停尸房充斥着冻库的寒气,霍沉舟打开编号1998的抽屉,里面躺着个金属盒,刻着和银戒相同的蛇形纹路。盒子里是母亲的另一本日记,字迹比之前的更潦草,带着强烈的情绪:
1998年10月1日,明远带我逃出镜渊,许明谦在后面追捕。我们在落星湖遭遇意外,我掉进了水下实验室。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培养舱里,旁边是三十个和小眠长得一样的克隆体——原来镜渊早就用我的基因制造了备用体。
12月25日,我发现克隆体的梦境和小眠相连,许明谦想通过她们控制小眠的潜意识。我必须做点什么,即使代价是永远困在梦境网络里。明远,如果你看见这本日记,告诉小眠,她后颈的朱砂痣是我给她的保护,能让她在现实和梦境中自由穿梭。
苏眠的眼泪滴在日记上,最后一页画着落星湖的地图,湖心有个红色叉号,旁边写着:镜渊的真正服务器在这里,毁掉它,就能结束所有噩梦。
霍沉舟看着她,突然说:今早接到通知,落星湖底发现了大型建筑遗迹,初步判断是镜渊的旧址。他顿了顿,苏眠,你母亲可能没有死,她的意识或许还存在于梦境网络中。
当天下午,两人来到落星湖。潜水服穿在身上时,苏眠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清晰地知道,这是现实中的第一次潜水。湖底的建筑比梦境中更破败,蛇形标志已经褪色,入口处的密码锁上,布满了爪痕——像是有人从内部抓挠所致。
霍沉舟输入苏眠的生日,门应声而开。服务器机房里,三十台电脑整齐排列,屏幕上闪烁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个克隆体的梦境。苏眠走向中央服务器,发现上面插着枚银色U盘,形状和许明谦手中的装置一模一样。
那是镜渊的核心数据库,存储着所有实验体的潜意识。霍沉舟掏出枪,毁掉它,就能切断梦境网络。
苏眠伸手触碰U盘,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母亲在培养舱里微笑,霍沉舟在司法鉴定所查阅资料,父亲在病房里流泪……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一个场景:陈素梅站在双面镜后,对着襁褓中的苏眠说:我的小眠,要成为自己梦境的主人。
她拔出U盘,服务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湖底建筑开始震动,砖石纷纷坠落。霍沉舟拽着她冲向出口,在即将离开时,苏眠回头看见服务器室的墙上,用黑色曼陀罗花粉画着一行字:当最后一个克隆体死亡,现实与梦境将不再有界限。
回到岸上,夕阳把落星湖染成血色。霍沉舟看着手中的U盘,突然说:许明谦的死亡报告有问题,他的指甲缝里有黑色曼陀罗花瓣,和王芳的案件一样。
苏眠摸着后颈的朱砂痣,突然明白过来:镜渊的高层或许还存在,他们躲在梦境网络的深处,等待下一次启动实验。但现在,她有了母亲留下的保护,还有霍沉舟的帮助,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实验体。
当晚,苏眠做了个安稳的梦。她梦见母亲坐在床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后颈的朱砂痣发出微光,像盏小灯,照亮了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梦的尽头,她看见三十个克隆体站在湖边,对着她微笑,然后渐渐消失在晨光中——那是属于她们的,真正的安息。
9
沉梦初醒(上)
终章
沉梦初醒(上)
三个月后,江城市立医院的精神科诊室。
苏小姐最近还有梦见黑色曼陀罗吗医生看着病历问。
苏眠微笑着摇头,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从湖底服务器室找到的,内侧刻着母亲的名字缩写。自从毁掉镜渊的核心数据库,她的梦境变得清澈,偶尔会梦见母亲在花园里种花,花瓣是纯净的白色。
很好,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已经基本消失。医生合上病历,但还是要注意休息,避免过度劳累。
离开诊室时,霍沉舟正在走廊等着,手中拿着份文件:镜渊的残余势力已经被一网打尽,这是陈素梅女士的平反文件。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城南新开了家花店,卖白色曼陀罗,要不要去看看
苏眠点头,跟着他走向医院大门。阳光穿过玻璃顶棚,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经过护士站时,她看见个扎马尾的护士转身,后颈有枚淡红色的痣——和她曾经的克隆体们一样,但此刻只是普通的胎记。
花店位于老城区的巷口,木门上挂着沉梦花坊的招牌。推开门的瞬间,甜腻的花香扑面而来,白色曼陀罗在花瓶里静静绽放,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店主是个戴眼镜的女生,看见苏眠时愣了愣,露出友好的微笑。
这是新到的品种,叫‘初醒’。女生递来支花,花语是‘打破梦境的勇气’。
苏眠接过花,指尖划过花瓣,突然感觉后颈微热。在某个瞬间,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花架后,对着她眨眼,然后消失在白色花海中。霍沉舟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目光投向店外:苏明远在对面咖啡馆等我们,他说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咖啡馆里,父亲面前放着个精致的木盒。看见苏眠,他的眼圈发红,推过盒子:这是你妈妈走之前让我保管的,她说等你准备好面对真相时再给你。
盒子里躺着枚银色的吊坠,蛇形纹路缠绕着颗透明的珠子,里面封存着片黑色曼陀罗花瓣。苏眠戴上吊坠,突然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眠,记住,梦境是潜意识的镜子,而你永远有能力擦干净镜面。
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带走了某个需要帮助的人。苏眠摸着吊坠,终于明白,那些曾经纠缠她的噩梦,不过是潜意识在提醒她:有些真相需要勇气去面对,有些过去需要温柔去和解。
霍沉舟看着她,忽然说:其实,在镜渊的档案里,我还发现了件事。他压低声音,你母亲当年给克隆体起的名字,都叫‘苏眠’,但每个后面都跟着不同的编号。而你——他笑了笑,是唯一没有编号的,真正的苏眠。
阳光穿过吊坠的珠子,在桌面投下小小的光斑,像落在梦境边缘的星光。苏眠望向窗外,看见穿校服的少女骑着单车经过,发梢扬起的弧度,像极了记忆中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有些故事,终将沉入梦境;而有些人生,才刚刚开始。当白色曼陀罗的香气漫过整个咖啡馆,苏眠知道,属于她的旅程,才刚刚踏上现实的土地——带着母亲的爱,父亲的愧疚,霍沉舟的信任,还有三十个克隆体用消失换来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终章的钟声在远处的教堂响起,不是噩梦的终结,而是清醒的开始。苏眠合上木盒,指尖掠过吊坠上的蛇形纹路,忽然明白,所谓的沉梦启示录,从来不是记录恐惧的卷宗,而是勇气写下的,关于爱与救赎的诗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