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我坐在沈越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一颗心却悬在半空。
初语,这学期结束后我打算去S市实习。沈越抿了口咖啡,眼神飘向窗外,那边机会更多。
我点点头：嗯,我可以过去看你。
不是这样的。他终于把目光转回来,表情平静得可怕,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一瞬间,周围的噪音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沉闷而刺耳。
为什么?我问,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S市那边节奏很快,我要全身心投入。他叹了口气,像在解释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我不想耽误你。你知道的,异地恋很难。
不想耽误我?我盯着他微微低垂的眼睫,三年来第一次觉得这么陌生。
所以?我干笑一声。
初语,你会找到更好的。他伸手想碰我的手,我下意识躲开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我无意中瞥见一条消息提醒,是个女生的名字——李曼。
你手机。我指了指。
沈越拿起手机,表情一闪而过的慌乱被他迅速掩饰。但已经晚了,我看见了屏幕上那张照片：沈越和一个精致干练的女生站在某个写字楼前,两人笑容灿烂,姿势亲密。女生配文：S市最佳搭档,未来可期！
我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原来如此。
她是谁?我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个同学,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他匆忙关掉屏幕,语气刻意随意。
所以,不想耽误我?我笑了,眼眶发热,真体贴啊。
初语,别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我站起来,祝你和你的'合作伙伴'未来可期。
我拎起包,头也不回地推开咖啡馆的门。身后传来他叫我名字的声音,但夏日的热浪已经将我与那个世界隔开。
回到出租屋,我一头栽进床里。眼泪划过脸颊,流进嘴里,咸涩苦痛。身体蜷缩成一团,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反复挤压。
我不想耽误你。
S市那边节奏很快。
你会找到更好的。
这些话在脑海里回荡,与那张照片重叠：他们站在一起,笑容那么自信,那么般配。而我在这里,像个愚蠢的小丑。
夜深了,我爬起来照镜子。镜中的女孩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这就是被抛弃的我,被认为跟不上的我。
凭什么?我对着镜子问自己,声音嘶哑。凭什么我要这么说我?凭什么我要被你抛弃?
手机在床头亮起,是沈越发来的消息。我没去看,拿起手机,删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内容。
指尖在屏幕上飞舞,每一次点击都像割断一根绑在心上的线。这不是冲动,是解放。是仪式。是结束,也是开始。
雨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我关掉灯,躺在黑暗中,听着雨声,心跳慢慢恢复平静。
清晨,我被窗外的鸟鸣唤醒。昨夜的暴雨已经停了,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走到镜前,看着自己：眼睛还是红的,但眼神不一样了。
我会让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我对镜中的自己说,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我会活得更好,不是为了证明给你看,而是为了我自己。
手机上新闻推送着各种创业故事,其中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返乡创业正当时：小城市蕴藏的巨大机遇》。
我点开阅读,心中某个尘封的想法似乎正在苏醒。
02
三周前那场分手后,我把自己丢进了学习的海洋。不是逃避痛苦,而是将它转化为前进的燃料。那篇《返乡创业正当时》的文章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生根,我决定认真调查家乡的市场环境和创业机会。
图书馆管理员已经认识我了,每晚都会提醒我闭馆时间。夏同学,又是最后一个走啊。
谢谢李阿姨。我冲她笑笑,拎起沉甸甸的书包。
回到宿舍,我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学习计划：市场分析、财务管理、品牌营销、产品设计…旁边贴着一张证书考试的日程表,已经有三个被我用红笔画了勾。
不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为了武装自己。
初语,又熬夜啊?舍友小林从浴室出来,看我还坐在书桌前。
嗯,再看会儿。我头也不抬,继续研读那本创业指南。
你最近变化挺大的,她犹豫了一下,是因为沈越吗?
我停下笔,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全是。更多是为了我自己。
小林点点头,没再多问。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我已经醒了。穿上运动服,悄悄离开宿舍,向操场跑去。
刚开始跑步的那几天,每跑完一圈就气喘吁吁,现在已经能轻松跑完五公里。我加快速度,感受着冷风灌进肺部的刺痛感,某种程度上,这疼痛让我感到清醒和真实。
跑完步,我站在宿舍楼下的镜子前。短短一个月,身体已经有了变化：腰线更紧致,手臂有了线条,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但更大的变化在眼神——坚定、专注,不再迷茫。
下午的创业讲座上,我坐在第一排。主讲人是位成功的连锁餐饮创始人,当他问及为何许多创业者在本地市场取得成功后却在扩张中失败时,会场安静下来。
我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请说。
我认为核心在于未能找到各地市场的差异化需求点。我站起来,声音清晰响亮,许多创业者用统一模式复制扩张,却忽略了地域文化差异和消费习惯。比如我家乡,虽然是三线城市,但有其独特的消费生态…
说着说着,我发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那位创业导师惊讶而赞赏的眼神。
有深度的观点,你很有商业敏感度。讲座结束后,导师主动来找我交谈,你有创业计划吗?
正在准备。
校园创业大赛下个月开始报名,你可以试试。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有问题可以咨询我。
我攥紧名片,这是我靠自己获得的第一次认可。
周末,我报名参加了一个社交媒体营销工作坊。小组讨论时,我主动承担了演讲角色。站在台上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夏初语,你最近变化好大啊。活动结束,一个大一时的同学惊讶地拦住我,都认不出来了。
是吗?我笑笑。
真的,不仅是外表,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她上下打量我,分手了?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失恋的人要么消沉,要么爆发。你明显是后者。她眨眨眼,不过你这样挺好的,闪闪发光。
走在校园里,我能感觉到投来的目光不再是普通的扫视,而是带着一丝惊讶和好奇。我穿梭在人群中,步伐坚定,背挺得笔直,不再是那个习惯低头、生怕被人注意的小女生。
校园创业大赛的初赛结果出来了,我的项目——基于本地特色的社区生活服务平台进入了决赛。这是我两周熬夜的成果,凝聚了我对家乡市场的全部思考。
晚上,我躺在床上,窗外月光如水。一个月前的夜晚,同样的月光下,我还在为失去一段感情而痛哭。而现在,我的脑海里全是项目计划和实施方案,全是对未来的规划和期待。
我拿起床头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我和沈越的最后一张合影。我本想撕掉,却又停住了手。
不是放不下,而是已经不再需要刻意去忘记。那个全心依赖他人的夏初语已经死去,现在是一个崭新的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听说你进了创业大赛决赛,项目很有前景。我是陆景深,正在组织一个创业沙龙,想邀请你来分享。
我盯着这条消息,有种莫名的预感——生活的转机可能就此开始。
03
我揣着陌生号码发来的邀请,好奇地来到了这场创业沙龙。会场比想象中要小、要私密得多,只有二十来个人,都是些面容严肃的创业者或投资人。
夏初语?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向我走来。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着装简洁却不失品质,眼神温和但带着一种看透事物本质的敏锐。
陆先生?
叫我景深就好。他微微一笑,听说你的社区生活服务平台结合了家乡特色?能具体聊聊吗?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入主题。这让我有些意外,但也松了口气。我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我拿出准备好的企划书,开始讲解我的创业构想。
我的家乡是个三线城市,虽然不如S市繁华,但有自己独特的消费生态。我注意到,那里的年轻人有强烈的本土认同感,却缺乏能满足他们需求的现代化服务…
本以为他会随便应付,没想到陆景深认真听完,提出的问题直指核心。
你的用户获取成本分析得很透彻,但平台的变现模式似乎还不够清晰。他翻到企划书的第七页,指着一组数据,这部分如果能结合本地特色小店的会员体系,转化率会更高。
一句话点破了我苦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你对我家乡的市场这么了解?我惊讶地问。
巧合,我大学时在那边实习过半年。他笑了笑,说实话,你的项目有独到之处,不像很多创业者只会生搬硅谷模式。
会后,其他人三三两两离开,我们却聊了整整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已是深夜,陆景深叫了车送我回学校。
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他在做种子轮投资,对本地市场有兴趣。如果你想进一步完善项目,可以联系他。临别时,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为什么帮我?我忍不住问。
因为你的眼神。他认真地看着我,那种不甘平庸的决心,很少见。
接下来的两周,陆景深不时发来一些行业报告或最新动态,偶尔约我喝咖啡讨论项目进展。他的建议总是恰到好处,既不越界,也不敷衍,像一位见多识广的导航仪,在我迷茫时指明方向。
你的服务半径需要限制在多少公里才合理?
如何平衡用户体验和商家利益?
平台初期应该优先解决哪些痛点?
每一个问题都让我思考更深,视野更广。有一次讨论到深夜,我突然意识到：景深,你对我的帮助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指导了。
他放下咖啡杯,笑了：也许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吧。
在他的启发和我的积累下,项目轮廓越来越清晰。我决定叫它归城——为归来的游子和留守的居民搭建一座连接现代与传统的桥梁。
之后,我们回到我家乡,开始组建团队。第一个加入的是计算机系的学姐李佳,接着是市场营销专业的王明,还有两个勤工俭学的大二学生。我们挤在我租的小公寓里,日以继夜地工作。
初语,这个接口又崩了！
客户反馈表格需要重新设计！
测试结果出来了,用户留存率比预期高20%！
忙碌中,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半夜三点,对着电脑屏幕揉酸痛的眼睛时,我不再感到孤独,而是一种踏实的幸福。
就在这时,校友群里突然炸开了锅。有人发了张截图,是S市某财经杂志的报道,标题赫然写着：《新锐投资人沈越陷商业欺诈风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点开全文,混乱的文字在我眼前跳动：…沈越被指控在A轮融资中提供虚假财务数据…与某上市公司高管有不正当往来…他的合伙人李曼卷入内幕交易嫌疑…
群里七嘴八舌：
真的假的?沈越不是刚获得那个创投大奖吗?
听说他为了上位,把自己的导师都卖了…
那个李曼不简单,据说背景很深,是沈越的靠山。
他们关系不一般啊,我朋友亲眼见过他们在私人会所…
我关掉手机,走到窗前。夜色中,家乡的灯火如星辰散落。那个曾让我心碎的人,如今竟是这样的面目。不知为何,我心中没有半点快意,只有一种释然。那些记忆中美好的滤镜彻底消失了,留下的是清醒的认知。
手机震动,是陆景深的消息：看到新闻了吗?
嗯。我回复。
你还好吗?
我想了想,打字：很好。现在的我,走得更远了。
窗外,家乡的夜景安静祥和。我深吸一口气,感受胸腔里那股坚定的力量。无论沈越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路,会走得更加踏实,更有价值。更重要的是,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定义或认可,我命由我不由天。
04
邮件点亮手机屏幕,主题显示：恭喜！您的项目'归城'获选C市青年创业大赛十强。
我们进了！我抬头大喊,手指微微发抖。
办公室里的四个人同时抬头,眼睛瞪大。李佳最先反应过来,扔下手中的代码文档冲过来：真的?让我看看！
王明跟着凑过来,两个大二学生也放下任务围了过来。五颗脑袋挤在一起,盯着那封简短的邮件,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太棒了！这意味着我们能拿到第一笔启动资金了！王明激动地说。
还有免费办公空间,为期一年！李佳补充道,眼睛闪闪发亮。
我们抱在一起,像一群疯子一样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跳来跳去。这是我们熬过无数个通宵、改过无数次方案后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今晚必须庆祝！我请客！我宣布,引来一阵欢呼。
晚上,我们在附近的小烧烤店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公寓后,我给陆景深发了消息：我们进了C市青创十强！谢谢你的所有建议和支持。
没想到电话立刻响了。恭喜。他的声音温暖而平静,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这只是开始。我靠在阳台上,微醺的感觉让我的语气比平时轻松许多。
明天有个本地企业家论坛,我报了你的名字。他说,作为十强项目代表发言。是个展示'归城'的好机会。
什么?我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明天?我还没准备…
你比你想象的更准备充分。他语气笃定,就像你平时跟我讲的那样说就好。你的真诚和热情,会打动所有人。
挂电话前,他说：初语,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简单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复杂的赞美都让我感动。他了解我每一步的艰难,知道我需要的不是溢美之词,而是这种踏实的认可。
第二天的论坛会,我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站在台上介绍归城——一个连接城市游子与家乡的平台。
我们不只是提供信息和服务,更是在搭建一座情感的桥梁。我的声音在话筒中清晰有力,让离开的人随时触摸家乡的脉搏,让留下的人感受到更广阔的世界。
台下掌声雷动。论坛结束后,三家本地媒体要求采访我,还有两家企业表示有合作意向。
《C市晨报》用了整整半版报道了归城项目,标题是《90后女孩创业：用科技为家乡赋能》。微信公众号转发后,阅读量很快突破十万。
我们的App下载量在一周内增长了300%。
办公室里,团队成员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不得不紧急招募了三名实习生。某天半夜,我走出办公室,看到整栋楼只有我们的窗户还亮着,不知怎的,鼻子突然一酸。
夜晚,陆景深开车送我回家。车停在小区门口,他没有立刻解锁车门。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温柔的光,紫石资本对你们项目很感兴趣,愿意投三百万,占股15%。
我屏住呼吸：这是真的吗?
他轻轻拉起我的手：我告诉他们,投资你,是他们最明智的决定。
我不知道是投资的好消息还是他温暖的手让我眼眶发热。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被珍视的温暖。
谢谢你,景深。我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不只是为了投资…而是这一路上…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我只是给了你一把钥匙,开门的是你自己。
微信提示音打断了这一刻。我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的好友申请。备注一行：沈越（大学同学）。
谁?陆景深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
没什么,一个…过去的人。我关掉手机屏幕,对他笑了笑。
回到家,我重新打开那个好友申请。沈越的头像是他穿着正装的照片,看起来成熟不少。附言写着：初语,久未联系,偶然看到你的新闻报道,真为你骄傲！有机会聊聊吗?
我盯着手机屏幕,感到一种奇妙的平静。曾经这个名字可以让我心跳加速、彻夜难眠,如今却像看到一个模糊的老照片,只有淡淡的陌生感。
思考几秒后,我通过了申请。
沈越立刻发来消息：看新闻才知道你做了这么大一番事业,真让人惊讶！我这周末回C市,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面?就当老同学叙旧。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手机再次响起,是陆景深的消息：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一起去见投资人。晚安,勇敢的创业者。
我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然后转向沈越的对话框。手指轻轻敲打键盘：抱歉,最近真的很忙,没有见面的计划。
发送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到一边。
沈越想见我,到底是为什么?
05
办公室里,我盯着沈越的微信消息。他连发了三条信息,语气从客气到熟稔,最后变成了略带哀求：初语,真的想见你一面,有重要的事情想当面聊。
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下来。我放下手机,转向电脑继续处理文件。投资到账后,团队规模扩大了一倍,我的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
还在想那个沈越的事?陆景深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我的办公室,将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
怎么看出来的?我抬头问。
因为你皱眉的样子很特别。他在我对面坐下,每次处理难题时是这样,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但刚才那个更像是在思考一个不值得的问题。
我笑了笑,拿起咖啡抿了一口：他一直在约我见面。
陆景深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轻轻地问：你想见吗?
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好奇。我靠在椅背上,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见我。
小心点,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睛直视着我,有些人回来不是为了弥补,而是为了索取。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就是想彻底做个了结。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我需要一个答案,然后才能完全翻篇。
陆景深沉默了一会儿：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我微笑着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的战场。
最终,我回复了沈越：周六下午三点,咖啡馆见。
选定的地点是城中心一家新开的高级咖啡厅,而不是我们曾经约会过的任何地方。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川流不息的人群展示着C市这几年的发展活力。
三点整,沈越准时出现。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头发精心梳理,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比大学时成熟精致不少。但走近后,我发现他眼角已有了细纹,眼神中带着一种刻意的自信和掩饰不住的紧张。
初语,他微笑着坐下,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你变了好多,真的…很惊艳。
我礼貌地点点头：你也变了。S市的生活似乎挺适合你。
他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事业是还不错,但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他环顾四周,C市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但比起S市来,底蕴还是差了点。
每个城市有每个城市的魅力。我啜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
对了,看到你创业的报道,真的很为你骄傲。他前倾身体,试图营造一种亲密感,没想到当年那个文静的小姑娘现在能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这种蜕变…真让人刮目相看。
人总是会成长的。我没有接他怀旧的话茬。
他似乎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了策略：我在S市也做了一些项目,主要是科技产业和资本对接。认识了不少投资人和行业大佬,建立了自己的圈子。他说着,拿出手机给我看他与一些西装革履的人的合影,这是S市科技协会会长,这位是紫金投资的CEO…
我礼貌地看了一眼,没有太多表示。
其实,他放下手机,声音变得柔和,这次回来,一方面是工作需要考察C市市场,另一方面…是想见见你。
为什么?我直视他的眼睛。
初语,他叹了口气,当初的分手,我有很多考虑不周的地方。那时候年轻,总觉得要去闯一番大事业,以为分开对双方都好…他停顿了一下,现在回头看,我错过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我安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得,看到你现在的成就,我才意识到我们有多么相似。我们都是有抱负的人,都不甘于平凡。也许当初的分开是为了让我们各自成长,现在的重逢是命运的安排…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变得复杂,似乎想挂断,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我现在有点忙,他压低声音说,晚点再谈…不,不是…李总,这个项目我们确实需要再考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声音不大但足够我听清：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合同都准备好了,你现在跟我说要重新考虑?沈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沈越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匆忙挂断电话,挤出一个笑容：抱歉,一个合作伙伴,有点小误会。
李曼?我平静地问。
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微笑着,内心却已经笃定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是陆景深发来的一段录音和一条消息：也许你该听听这个。决定权在你。
06
我点开录音,沈越的声音从中传来：李总,我已经接近她了。按照我们商量的,我会尽快取得她的信任,了解她公司的核心技术和客户资源。她现在可能有戒心,但别担心,我了解她,知道怎么让她放下防备…
录音戛然而止。我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沈越,他的脸色从惊讶变成了苍白。
你…这是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眼神闪烁。
我微笑着放下手机：你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命运的安排。
沈越绷紧了下巴,试图解释：初语,那个录音一定是断章取义,你不要误会…
不用解释了。我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汪深水,知道吗,沈越,从你第一次联系我,我就在想,一个抛弃我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真心悔过,还是别有所图?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说我们很相似,但我们根本不一样。我轻轻摇头,我的成长是靠自己一步步努力得来的,而你…我停顿了一下,据我所知,你在S市的'事业',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李曼的资源和关系网。你所谓的'认识行业大佬',不过是她带你进的局。
沈越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C市小,S市其实也不大。我啜了一口咖啡,圈子里的事,总会有风声传出来。比如你为了拿到那个技术总监的位置,暗中挤走了前任；比如你和李曼的关系,远不止是单纯的'合作伙伴'。
沈越的脸色变得难看,他低声说：初语,商场如战场,有些手段是必要的…
我不评判你的选择,我打断他,但请不要假装你是为了什么崇高的事业理想才离开我。你走的是捷径,而我选择了更艰难但更踏实的路。
你以为你的路就一定正确吗?沈越的语气变得尖锐,没有李曼,你觉得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而你,不过是在一个三线城市取得了一点小成就,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我看着他因恼羞成怒而扭曲的表情,心中毫无波澜：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在你眼里,人生是一场攀比,是要证明给别人看的表演。而对我来说,成功只是自我实现的副产品,我不需要通过贬低别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冠冕堂皇！他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向我证明你过得很好！
沈越,我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平静而坚定,你真的这么看不清自己吗?当初离开的是你,现在回来找我的也是你。到底谁在向谁证明什么?
他怔住了,表情凝固。
我很感谢你当初的离开,我站起身,拿起包,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你失去的不是一个爱你的女朋友,而是一个你永远无法再拥有的未来。
沈越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夏初语,你别得意太早！你以为靠自己那点能耐能走多远?我在S市的人脉…
省省吧,我看了他一眼,你的'人脉'首先得考虑自己的利益。真有本事,就拿出真材实料来竞争,别总想着走歪门邪道。
我转身准备离开,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别后悔,夏初语！得罪了我,你会知道后果的！
我冷静地甩开他的手：威胁我?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周围的客人开始朝我们这边投来目光,沈越意识到自己失态,松开了手。
对了,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替我向李总问好,告诉她,如果想了解我公司的技术,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谈合作,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走出咖啡厅,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天空格外湛蓝,阳光明媚。我掏出手机,给陆景深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录音,一切都结束了。
07
三天后,公司核心客户星辰科技突然取消了与我们的合作。对方负责人刘总支支吾吾地表示上面有压力,挂电话前欲言又止：夏总,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你自己多小心。
我刚放下电话,技术总监李铮就冲进了我的办公室：初语,天使轮投资方突然要重新评估我们的项目可行性,说是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接下来,噩耗接连而至。几个重要客户纷纷表示要暂停合作；两个核心技术人员递交了辞职信；甚至连正在谈的办公室租赁也被告知已经租给别人了。
我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盯着投影仪上断崖式下跌的数据曲线。公司刚起步就遭遇如此重创,团队士气低迷,资金链岌岌可危。
手机震动,是陆景深：在公司?我十分钟到。
沈越打电话给我一个朋友,炫耀他如何把你的公司搞得焦头烂额。陆景深走进办公室,放下一份文件,他利用李曼在S市的资源网络,联系了你所有主要客户和投资方,散布你技术有缺陷、公司即将倒闭的谣言。
我苦笑着摇头：他效率真高。
别担心,陆景深拍拍我的肩膀,我认识星辰科技的董事长,他欠我一个人情。另外,这份文件是李曼公司去年的财务审计,里面有些不太光彩的操作。不建议你用同样卑鄙的手段对付他们,但知己知彼总没错。
我翻开文件,若有所思：谢谢你,不过我想先试试自己的方法。
当晚,我召集了所有员工。会议室里弥漫着紧张和不安,有人已经开始整理桌面,准备随时离开。
我知道大家都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我环顾四周,有人在故意打压我们,因为他们害怕我们的潜力。
我打开投影仪,展示一份新方案：我们暂时失去了S市的资源,但C市也有市场。这是我重新规划的本地化战略,针对C市的中小企业提供定制服务。门槛更低,利润虽然小,但能维持现金流。
接着,我又展示了一份技术改进方案：李铮,你带队加强产品安全性测试,解决之前客户反馈的所有问题。做到无可挑剔,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至于融资,我深吸一口气,我决定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和房产作抵押,先度过这个难关。我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你们呢?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然后李铮第一个站起来：我跟你干！我也可以延期领薪水。
一位女同事也站了起来：我弟弟在本地报社工作,也许能帮我们做些正面宣传。
一个个建议被提出,一张张原本忧虑的脸上重新燃起斗志。
深夜,办公室只剩我一人。电脑屏幕上是刚完成的紧急应对方案,桌上散落着喝空的咖啡杯。手机响起,是陆景深：还在公司?我去接你。
不用,我快完成了。我揉揉酸痛的肩膀。
初语,他的声音透着关切,你不必一个人扛所有事。
我知道,我笑了笑,但这是我的战斗,我想先用自己的方式试试。
好吧,独立女强人。他无奈地说,不过告诉你个好消息,星辰科技的董事长同意重新考虑与你们的合作,条件是下周做一次产品演示。他说李曼那边确实施加了压力,但如果你们的技术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他愿意顶住压力。
一周后,我们的产品演示获得了星辰科技的认可,合作重启。本地化战略也初见成效,几家C市的中小企业签下了合同。团队士气高涨,那两名递交辞职信的员工也撤回了申请。
与此同时,S市传来消息,李曼公司因财务问题被审查,沈越作为高管也被牵连其中。那些被他威胁或利诱来取消与我们合作的客户,纷纷主动联系我们,表示愿意重新合作。
我收到沈越发来的短信：这是你搞的鬼?
我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在桌上,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危机尚未完全过去,但最黑暗的时刻已经渡过。
陆景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听说你们的新客户很满意,请我这个顾问喝一杯庆祝一下?
我笑着拿起外套：走吧,顾问先生。不过我有个问题,李曼公司的财务审查,真的只是巧合吗?
陆景深神秘地眨眨眼：你觉得呢?
08
刚准备下班,手机震动起来。是陆景深：明天就是校友晚宴,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我调整了一下肩包的位置,我可是特邀演讲嘉宾,怎么能缺席?
那我六点来接你,他笑着说,期待见证你的高光时刻。
我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明天,将是过去与现在的最后一次交锋。
晚宴现场灯光璀璨,气氛热烈。我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礼服,站在化妆间检查最后的仪容。会场外传来欢笑声和觥筹交错的声音,我的心却异常平静。
紧张吗?陆景深递给我一杯水,眼神温暖。
不,我微笑着摇头,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四年前的我,绝对想不到今天会站在这里。
演讲时间到了,我走上台,灯光聚焦。台下坐满了曾经的师长、同学和如今的行业精英。角落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沈越,他身边站着一个干练的女人——李曼。她的眼神犀利,正小声对沈越说着什么。
我轻轻整理了一下话筒,开口道：感谢母校的邀请。四年前,我经历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时期,感觉自己的人生跌到了谷底。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轻轻落在沈越脸上。他的表情微微僵硬,举着酒杯的手似乎有些发抖。
那个时候,有人告诉我,我可能跟不上他的脚步了,他选择去了更好的城市,去追逐所谓'更好的机会'。
台下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声音在会场中回荡。
我当时以为失去了全世界,后来才明白,他失去的,是一个愿意陪他一起闯荡、并且拥有无限潜力的人。而我得到的,是重新认识自己、打破束缚、涅槃重生的机会。
说这话时,我没有一丝怨恨或讽刺,只有平静的陈述。沈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酒杯明显摇晃了一下。李曼察觉到异常,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探究。
有人说,分手是结束,但我说,分手是新的开始——是自我觉醒、破茧成蝶的开始。感谢那段经历,它让我明白了,真正的安全感和价值,从来都事自己给自己的。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发现有些女生眼中含着泪水,老师们则带着欣慰的笑容点头。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证明给任何人看,只是想告诉曾经那个迷失的女孩：你做到了。
掌声如雷,我向台下鞠躬,走向台侧。经过沈越所在的角落时,我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却比哭还难看。我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向等在一旁的陆景深。
讲得真好,陆景深低声道,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骄傲。
演讲结束后,许多人围过来向我表示祝贺。几位教授热情地讨论着我公司的发展前景,一些学弟学妹则请求合影留念。在这片喧闹中,我看到沈越挤开人群,朝我走来。他的表情复杂,眼神中带着我熟悉的那种自以为是的自信。
就在他快要靠近时,陆景深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身前,礼貌而坚定地伸出手：沈先生,久仰大名。
沈越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勉强握了握手：陆总,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我是夏总的伴侣,陆景深微笑道,语气平常却字字有力,自然要来捧场。
沈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越过陆景深的肩膀,冲沈越点点头：谢谢你来参加我的演讲。简单的一句话,既是结束,也是告别。
沈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僵硬地后退两步,转身离开。李曼站在远处,脸色阴沉地盯着这边的一切。我看到她拽着沈越的手臂,两人低声争执了几句,然后默默走向出口,消失在人群中。
晚宴临近尾声,我们站在露台上。夜风微凉,远处城市的灯火如繁星点点。
感觉怎么样?陆景深递给我一杯香槟。
像是完成了一场仪式,我笑着与他碰杯,过去的终于真正过去了。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那未来呢?
未来…我望向城市的灯海,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确定,未来才刚刚开始。
回家的路上,我靠在车窗边,望着夜色中掠过的街景。四年前那个满脸泪水的女孩,如今已经破茧成蝶。而沈越,不过是我生命长河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我的人生,从未因任何人停步。
在想什么?陆景深转头看我,眼中满是柔情。
在想我们那个新项目,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我有个新点子,想明天跟团队讨论一下。
永远都在前进,是吗?他笑着摇摇头。
当然,我靠向他的肩膀,因为前方的天空,无比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