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重生毒妃:娇宠世子心 > 第一章

1 重生之誓
三尺白绫悬于梁上,薛瑾的双脚已经踢开了垫脚的凳子。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宁王府偏院破败的窗棂外,一弯残月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薛瑾心中满是悔恨——她不该轻信柳如嫣的谎言,不该对萧煜抱有任何期待,更不该踏入这吃人的宁王府。
然而,死亡并非终点。
薛瑾的灵魂飘荡在空中,目睹自己的尸身被草草收敛,柳如嫣穿着本该属于她的正妃服饰,娇笑着依偎在萧煜怀中。
总算死了,这碍眼的贱人。柳如嫣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比毒蛇还要狠毒。
萧煜轻抚她的发丝,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碎:如嫣不必再为这种人生气,从今往后,宁王府只会有你一位女主人。
薛瑾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嘶吼,却无人能够听见。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阵天旋地转——
小姐!小姐!该起身了,今日是您入宁王府的大日子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瑾猛地睁开眼,看到了五年前就已经病故的贴身丫鬟夏荷。
她颤抖着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没有勒痕,没有疼痛。窗外春光明媚,正是永昌十八年三月十六,她初嫁宁王府的日子。
我...重生了?薛瑾喃喃自语,随即紧紧攥住锦被,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
宁王府正门,喜乐喧天。
薛瑾身着大红嫁衣,在喜娘的搀扶下缓步迈过火盆。盖头下的她神情冷静,与前世那个紧张得手心出汗的新娘截然不同。
新人拜堂!
随着司仪的高喊,薛瑾微微低头,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玄色锦靴——她的夫君,宁王世子萧煜。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曾经让她一见倾心的俊美少年,后来却成了她噩梦的源头。新婚时的冷淡,柳如嫣入府后的绝情,以及最后对她死活的漠不关心...
送入洞房!
薛瑾机械地跟随指引来到新房,端坐在喜床上。当萧煜用玉如意挑开她的盖头时,她垂眸掩去眼中的恨意,只做出新嫁娘应有的娇羞姿态。
世子妃远道而来,辛苦了。萧煜的声音清冷如玉,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薛瑾微微抬眼,恰对上萧煜探究的目光。二十岁的萧煜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风姿卓绝。这样的容貌,难怪前世的她会一见倾心。
妾身不辛苦,能侍奉世子是妾身的福分。薛瑾柔声应答,却刻意避开了前世说过的能嫁与世子,三生有幸这句话。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对她的平淡反应感到意外。按照常理,初次见面的新妇不是应该更加羞怯或热情吗?
喜娘递上交杯酒,薛瑾接过,与萧煜手臂相绕。酒液入喉的瞬间,她想起前世这杯酒中被人下了药,导致她次日昏睡不醒,给全府留下了懒散的第一印象。
这一次,她在饮酒时以袖掩口,悄悄将大部分酒液倒入了袖中暗藏的棉帕里。
果然,萧煜的眼中讶异更甚。他分明看到新娘的酒杯几乎空了,却不见她吞咽的动作。
礼成后,萧煜因前朝有事需处理暂时离开,留下薛瑾一人在新房中。
当房门关上的刹那,薛瑾挺直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她环顾四周,这间曾经承载了她无数噩梦的婚房,如今却成了她复仇的起点。
柳如嫣,萧煜...她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一世,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2 晨光惊梦
晨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在屋内,薛瑾早已醒来,却依旧闭目躺在温暖的床上。在她的前世,作为入府的第一天,她因那杯交杯酒中的迷药而沉睡至日上三竿,从而落下了懒散的名声。如今,她虽然神志清醒,却故意不起床,只为了验证一个心中的猜测。
不出所料,不到辰时,门外便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世子妃还未起床?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尖细的女声说道。
嘘,小声些。听说这位世子妃出身将门,没想到这般不懂规矩。另一个声音接续道。
薛瑾嘴角微微上扬。这番对话与前世一模一样,连语气都丝毫不差。她缓缓起身,故意弄出一些声响,门外的议论声立刻戛然而止。
来人。她轻声呼唤,声音不高不低。
门被推开,两名丫鬟低头走了进来。薛瑾一眼认出,左边那个瓜子脸的叫春桃,是她的陪嫁丫鬟;右边圆脸的叫秋菊,是王府分派来的。
在她的前世,春桃在三个月后就被柳如嫣收买,成了监视她的一枚棋子。而秋菊,则在她失宠后被调去了厨房,再未见过。
世子妃醒了,奴婢这就去打水。春桃福了福身,眼神却飘忽不定。
薛瑾不动声色地点头,待两人退下后,她迅速检查了自己的妆奁。不出所料,一支金簪不见了。前世她大发雷霆,命人搜出赃物后当众责打了春桃二十板子,从此与这丫鬟结下了仇怨。
这一次,薛瑾只是将妆奁合上,神色如常地等待丫鬟们回来。
洗漱完毕,薛瑾换上了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发间仅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在前世,她为了讨萧煜欢心,日日浓妆艳抹,却不知他其实偏爱素净。
世子妃,该去给王妃请安了。秋菊小声提醒。
薛瑾点头,心中却回想起前世王妃对她的不喜。那时她因起晚匆匆赶去,衣冠不整又满头珠翠,被王妃当众说教了半个时辰。
穿过三道回廊,薛瑾来到了王妃所居的荣禧堂。她刻意早到了一刻钟,安静地站在廊下等候。
世子妃来得真早。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薛瑾转身,看到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身着绛紫色衣裙,面容端庄。正是宁王妃周氏。
儿媳给母妃请安。薛瑾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额头几乎触地。
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含笑扶起她:起来吧,不必如此大礼。
进入堂内,薛瑾恭敬地奉上茶,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却又不过分拘谨。王妃问了些家常,她都一一作答,既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
煜儿近日公务繁忙,可能无暇陪伴于你。王妃轻啜一口茶,忽然道,你要多体谅他。
薛瑾低头应是,心中却冷笑。前世王妃也是这般说辞,她便傻傻地日日去书房送汤送水,惹得萧煜厌烦。如今想来,怕是王妃早知柳如嫣即将入府,故意支开她罢了。
儿媳明白。世子身负朝廷重任,儿媳不敢打扰。薛瑾柔声道,只在院中做些女红,读读书便是。
王妃满意地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回到自己居住的栖梧院,薛瑾立刻屏退左右,只留下春桃一人。
春桃,你来。薛瑾坐在梳妆台前,声音平静。
春桃战战兢兢地走近,脸色已经发白。
薛瑾打开妆奁,轻叹一声:我少了一支金簪,你可曾见过?
奴婢...奴婢不知...春桃扑通跪下,声音发抖。
薛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正是那支丢失的金簪:今早我在你枕下找到的。
春桃面如死灰,连连磕头:世子妃饶命!奴婢一时鬼迷心窍...
你家中老母病重,需要银钱抓药,是吗?薛瑾突然道。
春桃猛地抬头,满眼震惊:世子妃...如何知道?
薛瑾没有回答。前世她责打春桃后,才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这丫鬟偷窃的缘由,却为时已晚。如今她早有准备。
这簪子你拿去当了吧,再拿这封信去城东的仁心堂,那里的大夫与我父亲有旧,会免费为你母亲诊治。薛瑾将簪子和一封信放在春桃手中。
春桃呆住了,眼泪簌簌而下:世子妃...奴婢...奴婢...
去吧,今日准你半天假。薛瑾扶起她,记住,日后有难处直接告诉我,不可再行此等事。
春桃泪眼婆娑地退下后,薛瑾长吁了一口气。这一步棋,显然是走对了。在前世,她在府中孤立无援,这一世,她至少要先赢得身边人的支持。
午后,薛瑾以小憩为由,实则悄悄翻出了陪嫁带来的几本书。这些书本原本只是用来装点门面,前世她从未翻阅。但现在,她需要在其中寻找线索。
她记得,柳如嫣的父亲柳尚书是在今年秋日升任兵部尚书的,而宁王府与柳家的勾结,应该早就开始了。
翻到第三本《女诫》时,薛瑾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记录了几笔看似普通的银钱往来,但薛瑾一眼认出,这是父亲暗中调查柳尚书的证据。
原来父亲早就在调查柳家...薛瑾心跳加速。前世她从未发现这张纸条,直到薛家被诬陷通敌,她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二。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秋菊的声音:世子妃,世子爷回府了,王妃请您过去一同用晚膳。
薛瑾迅速藏好纸条,整理衣装出门。一路上,她不断告诫自己:面对萧煜,必须谨言慎行,绝不能重蹈覆辙。
膳厅内,萧煜已换下朝服,穿着一身靛蓝色家常衣袍,正与王妃说话。见薛瑾进来,他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薛瑾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安静地坐在下首。前世她为了表现,席间不断找话题,反而显得聒噪。这一次,她决定少说多听。
薛氏,煜儿说你昨日饮酒后毫无醉意,看来是将门虎女,酒量不凡啊。王妃笑着道。
薛瑾心头一跳。果然,萧煜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妾身惭愧,其实是不胜酒力,偷偷将酒倒了。薛瑾作羞涩状,怕失了体统,才出此下策。
萧煜挑眉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世子妃倒是机敏。
这语气听不出喜怒,薛瑾只能低头作羞涩状。席间,她小口吃着面前的菜肴,绝不主动夹远处的菜——前世萧煜曾嫌弃她用膳不够文雅。
薛家女儿可读过书?萧煜突然问道。
薛瑾筷子一顿。前世萧煜也问过这话,当时她骄傲地列出自己读过的《女诫》《列女传》等,却被萧煜一句只读这些?问得哑口无言。
略识几个字,读过《论语》《孟子》,近来在看《史记》。薛瑾谨慎回答。这是她重生后才开始读的,为的就是不再出丑。
萧煜眼中讶色更浓:世子妃竟读史书?
只是粗浅翻阅,不及世子万一。薛瑾谦虚道。
晚膳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薛瑾正欲告退,王妃却道:煜儿,送送你媳妇。
萧煜点头,与薛瑾一同走出膳厅。夜色已深,廊下灯笼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世子妃似乎...与传闻不太一样。走到无人处,萧煜突然开口。
薛瑾心跳漏了一拍:世子听闻的妾身,是怎样的?
将门之女,性情刚烈,不谙闺阁礼仪。萧煜直视她的眼睛,可今日所见,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薛瑾强自镇定:传闻不可尽信。妾身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只愿相夫教子,安度此生。
萧煜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栖梧院到了,世子妃早些歇息吧。
回到房中,薛瑾终于放松下来。今日算是平安度过,而且似乎给萧煜留下了与前世不同的印象。但这只是开始,柳如嫣尚未登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她取出那张纸条,借着烛光细细研究。上面的记录虽零散,但已能看出柳尚书与某些边关将领有秘密往来。而最令她心惊的是,纸条末尾提到了宁王府三字。
难道萧煜前世对我的冷漠,对薛家的见死不救,都是因为早已与柳家勾结?薛瑾攥紧纸条,心中一片冰凉。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如同覆了一层薄霜。薛瑾站在窗前,望着那弯新月,暗暗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揭开所有阴谋,保护薛家周全。
至于萧煜...如果他真是幕后黑手,她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3 赏花惊变
世子妃,王妃命人送来请帖,三日后府中举办赏花宴,邀您一同筹备。
薛瑾接过秋菊递来的烫金帖子,指尖微微发凉。前世这场赏花宴是她噩梦的开端——柳如嫣正是在那日初次亮相,以一首惊艳四座的琴曲博得满堂喝彩,而她这个正牌世子妃却因打翻茶盏出丑,沦为笑柄。
知道了。薛瑾合上请帖,面上不露分毫异样,去回复王妃,妾身定当全力协助。
秋菊退下后,薛瑾立刻唤来春桃。这丫头自那日金簪一事后,对她忠心耿耿,成了她在府中最得力的耳目。
春桃,你悄悄去打听一下,这次赏花宴都请了哪些人家。
春桃领命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犹疑:世子妃,听说...听说柳尚书家的千金也在受邀之列。
果然如此。薛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柳如嫣,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接下来的两天,薛瑾一面协助王妃准备宴席,一面暗中筹划应对之策。她记得前世柳如嫣最擅琴艺,便特意选了一首生僻的古琴曲日夜练习;又记得自己曾因衣着过于华丽而遭人诟病,这次只准备了一袭淡紫色纱裙,发间点缀几朵小巧的珍珠簪花。
赏花宴当日,春光明媚,宁王府后花园中百花齐放。薛瑾早早到场,协助王妃安排席位。她特意将自己的位置安排在王妃身侧,而非前世那样紧挨萧煜——这样既能避开与柳如嫣的直接比较,又能彰显世子妃的身份。
薛姐姐今日真是清丽脱俗。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薛瑾转身,看到一位身着粉色纱裙的少女正朝她行礼。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杏眼樱唇,肤若凝脂,腰间系着一条绣有柳枝的腰带。
柳如嫣。即使化成灰薛瑾也认得这张脸。
柳小姐谬赞了。薛瑾虚扶一下,并不与她行贴面礼,柳小姐今日才是光彩照人。
柳如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按照常理,初次见面的贵女们应当亲密寒暄才是。她很快调整表情,娇笑道:早听闻薛姐姐是将门虎女,今日一见,却比江南闺秀还要温婉几分呢。
这话明褒实贬,暗示薛瑾装模作样。前世单纯的薛瑾没能听出弦外之音,还傻乎乎地表示感谢。
柳小姐过誉了。将门之女自有将门的风骨,何必学那江南做派?薛瑾微笑回应,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柳如嫣笑容一僵,正欲再言,忽闻一阵骚动。萧煜陪着几位朝中大臣入园了。薛瑾注意到,柳如嫣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腰肢也不自觉地挺直了。
世子爷安好。柳如嫣抢先行礼,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她落在薛瑾身上:世子妃来得早。
薛瑾福了福身,并不接话。她看到柳如嫣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心中冷笑。前世她为了讨好萧煜,在这种场合总是过分热情,反而惹他厌烦。如今她刻意保持距离,倒引起了他的注意。
宾客到齐后,宴席正式开始。薛瑾安静地坐在王妃身侧,适时地为宾客添茶布菜,举止大方得体。她注意到萧煜不时投来的目光,却故意视而不见。
听闻柳小姐琴艺超群,不知今日可否赏脸一曲?酒过三巡,一位夫人提议道。
柳如嫣假意推辞几句,便盛情难却地走向早已备好的琴案。薛瑾记得,前世此刻自己又羡又妒,而今日她只是平静地啜了一口茶。
琴声响起,正是那首《阳春白雪》。柳如嫣指法娴熟,琴音清越,引得满座赞叹。曲毕,掌声雷动。
柳小姐琴艺果然名不虚传!王妃笑着称赞,薛氏,你也来一曲如何?
这正是前世柳如嫣设下的陷阱——她知道薛瑾琴艺平平,特意怂恿王妃点名。当时的薛瑾硬着头皮弹了一曲,结果错误百出,沦为笑柄。
妾身琴艺粗浅,不敢在柳小姐面前班门弄斧。薛瑾谦虚道,眼见柳如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母妃开口,妾身便献丑一曲《广陵散》吧。
满座哗然。《广陵散》是出了名的难曲,寻常琴师都不敢轻易尝试。
柳如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将门之女竟敢挑战此曲。
薛瑾从容地走到琴前,深吸一口气。这首曲子她前世后来苦练过,为的是在萧煜寿辰上给他惊喜,可惜还没等到那天,她就被打入了冷院。
指尖拨动琴弦,激昂悲壮的旋律流淌而出。薛瑾全神贯注,将前世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倾注在琴音中。曲调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慷慨激昂,听得满座宾客屏息凝神。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园内鸦雀无声,片刻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妙哉!没想到世子妃琴艺如此精湛!一位老臣赞叹道。
薛瑾谦虚地行礼,余光瞥见柳如嫣脸色铁青,而萧煜...萧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惊艳。
薛姐姐深藏不露啊。柳如嫣强笑着走近,不知姐姐可会跳舞?不如我们比试一番?
薛瑾心中冷笑。在前世,柳如嫣就是利用跳舞这一招让她当众跌倒出丑的。
妾身不擅长舞蹈,恐怕会扫了大家的兴致。薛瑾婉拒,却见柳如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果然,下一刻柳如嫣便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朝薛瑾倒来。电光火石间,薛瑾侧身一让,同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看似相助实则控制了她的方向。
柳小姐小心。薛瑾柔声道,暗中用力将柳如嫣引向一旁的软垫。
柳如嫣踉跄几步,最终跌坐在软垫上,虽未受伤,却狼狈不堪。满座宾客想笑又不敢笑,气氛一时尴尬。
哎呀,我的玉佩!柳如嫣突然惊呼,指着池塘,掉进去了!那是家父所赐,意义非凡...
薛瑾眯起眼睛。前世也有这一幕,她傻乎乎地跳进池塘帮柳如嫣捞玉佩,结果染了风寒卧床半月。而柳如嫣则趁机在萧煜面前大献殷勤。
快来人,帮柳小姐打捞玉佩!薛瑾高声唤来下人,根本不接招。
柳如嫣咬唇道:那玉佩对我很重要,我想亲自...
话音未落,忽听扑通一声,一个丫鬟不知怎么掉进了池塘,正在水中拼命挣扎。
救命!奴婢不会水!
薛瑾不假思索,一个箭步冲到池边。前世她曾救过一个落水孩童,因此学过些水性。她迅速脱下外裳,纵身跃入水中。
池水冰凉刺骨,薛瑾奋力游到那丫鬟身边,从背后托住她的腋下,向岸边拖去。下人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上岸。
快拿干衣服来!王妃急声吩咐,再煮些姜汤!
薛瑾浑身湿透,却顾不上自己,先检查那丫鬟的情况。丫鬟已经昏迷,唇色发青。
让开些,给她透气。薛瑾熟练地检查丫鬟的脉搏和呼吸,然后开始按压她的胸口。
一下,两下,三下...周围的人都屏息看着。按到第十下时,丫鬟突然咳出一大口水,睁开了眼睛。
神了!世子妃竟懂医术!下人们惊叹道。
薛瑾松了口气。这急救之法是她前世在冷院时,从一个老嬷嬷那里学来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一抬头,正对上萧煜复杂的目光。他脱下自己的外袍快步走来,不由分说地裹住薛瑾:世子妃受凉了,我送你回去。
这举动引得满座哗然。要知道,前世直到她死,萧煜都未曾对她有过这般体贴。
多谢世子,妾身无碍。薛瑾婉拒,却被他一把抱起。
别动。萧煜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薛瑾僵在他怀中,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前世的她不知多少次梦想着这样的亲近,如今真的发生了,却只觉得讽刺。
萧煜大步流星地穿过花园,沿途下人们纷纷低头避让。薛瑾能感觉到柳如嫣刀子般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却无力顾及。
回到栖梧院,萧煜径直将薛瑾送入内室,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世子妃今日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他站在屏风外,声音里带着探究,琴艺、机变、医术...薛将军教女有方。
薛瑾由春桃伺候着换上干衣,闻言心中一凛。她今日表现确实与前世大相径庭,难免引人怀疑。
妾身不过是略通皮毛,今日凑巧罢了。她隔着屏风回答,语气平淡。
萧煜转到屏风这边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广陵散》绝非'略通皮毛'能弹奏的。还有那救人之法,连府医都赞叹不已。
薛瑾垂眸不语。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前世学的这些。
世子妃似乎...对我有所回避?萧煜忽然问道,向前一步。
薛瑾不着痕迹地后退:世子多虑了。妾身只是恪守本分。
萧煜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有趣。我的世子妃,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
他转身离去,留下薛瑾一人站在原地,心乱如麻。她今日明明是要避开萧煜的关注,怎么反而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春桃端着姜汤进来,小声道:世子妃,柳小姐派人送来这个...
那是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支金钗,正是薛瑾前世最喜欢的样式。盒底压着一张纸条:今日多有得罪,望姐姐海涵。
薛瑾冷笑一声,将锦盒合上。前世的她收到这份赔罪礼后,天真地以为柳如嫣真心交好,却不知金钗上涂了慢性毒药,导致她后来频频头痛。
拿去融了,打成金锭施舍给穷人。她吩咐春桃,然后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窗外,夕阳西下,将栖梧院的窗棂染成血色。薛瑾站在窗前,望着花园方向。今日一役,她成功扭转了前世的败局,但这只是开始。柳如嫣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萧煜突如其来的关注更是她计划外的变数。
柳如嫣,咱们来日方长。薛瑾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这一世,我要你血债血偿。
4 秋雨密谋
秋雨绵绵,不期而至,连绵三日未曾停歇。
薛瑾坐在窗边的绣墩上,目光透过雨幕,凝视着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自从赏花宴那日起,萧煜对她的态度明显转变,不仅每日派人问候,还时常送来小礼物——一盒上等胭脂,几本新出版的诗集,甚至有一把精致的匕首,说是给她防身之用。
世子妃,王妃派人来传话,世子爷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春桃急匆匆地进来,打断了薛瑾的沉思。
薛瑾手中的绣绷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她回忆起前世的相似情景,萧煜生病时,她殷勤侍疾却因笨拙打翻药碗,被他冷言冷语地赶出房间。而柳如嫣则趁机献上家传秘方,赢得了萧煜的欢心。
备伞,我要去看看。薛瑾起身,心中已有打算。这一世,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从栖梧院到萧煜所居的凌霄阁,需要穿过两道回廊。薛瑾撑着油纸伞,雨水沿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思索着应对之策。
凌霄阁外,府医正与王妃低声交谈,见到薛瑾的到来,连忙行礼。
母妃,世子的情况如何?薛瑾收起伞,故作关切地问道。
王妃眉头紧锁:烧得厉害,药石难进。薛氏,既然你懂医术,不妨去看看。
薛瑾心中一惊。在前世,王妃并未让她接近萧煜的病榻。她谨慎地点头,跟随府医进入内室。
室内药香浓郁,萧煜躺在雕花大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薛瑾站在三步开外,远远地观察。前世的她一见萧煜病容便扑到床前哭泣,惹得本就头痛的萧煜更加烦躁。
世子妃不妨为世子诊诊脉?府医提议道。
薛瑾缓步上前,在床沿坐下。她轻轻执起萧煜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门上。触手的肌肤滚烫,脉搏快而浮,确实是风寒重症。
热毒内蕴,需清热解毒,兼以发汗。她收回手,声音平静,可用银翘散加减,再加一味羚羊角粉。
府医眼前一亮:世子妃果然精通医理!
薛瑾暗自苦笑。这哪里是医术,不过是前世萧煜每次生病都用这个方子,她记得太熟了而已。
那就按世子妃说的办。王妃点头,又对薛瑾道,既然你懂医术,这几日就留在凌霄阁照顾煜儿吧。
薛瑾心头一震。前世她求之不得的机会,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与萧煜朝夕相处,稍有不慎就会暴露重生之事。但王妃的懿旨,她无法拒绝。
儿媳遵命。
王妃和府医离开后,室内只剩下薛瑾和昏迷的萧煜。她叹了口气,拧了块湿帕子敷在萧煜的额头上。指尖不经意间拂过他的眉眼,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也曾这样照顾过萧煜,在他每次醉酒或生病时。那时她对他的爱是如此之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然而最终换来的,却是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水...萧煜突然出声,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
薛瑾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萧煜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又陷入昏睡。
药煎好后,薛瑾亲自尝了温度,才一勺勺地喂给萧煜。前世的她心急如焚,总是强行灌药,弄得萧煜衣襟尽湿。这一次,她耐心等待他每次吞咽的间隙,一碗药喂了足足一刻钟。
夜深了,侍女们都退下了。薛瑾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静静地守着。秋雨敲打窗棂的声音如同催眠曲,她的眼皮渐渐沉重。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前世,看见自己悬在梁上的身影。那感觉如此真实,她猛地惊醒,发现萧煜正睁眼看着她。
世子醒了?薛瑾连忙去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些,可要再喝些水?
萧煜摇头,声音嘶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薛瑾起身点亮了床头的灯,世子再睡会儿吧,药效应该要发作了。
萧煜却撑着坐了起来:你一直在这里?
嗯。薛瑾简短应答,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萧煜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为什么要躲着我?
薛瑾心头一跳:世子病中多思了。妾身只是恪守本分。
真的吗?萧煜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那为何每次靠近我,你的眼神都像是在凝视一个仇敌?
薛瑾的呼吸一滞。她没想到即便在病中,萧煜的观察力依旧如此敏锐。她垂下眼帘,试图掩饰眼中的慌乱:世子误会了。妾身只是...对世子怀有敬畏之心。
敬畏?萧煜松开手,靠回枕上,薛瑾,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薛瑾头上。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妾身自然是薛家的女儿,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强作镇定地回答。
萧煜闭目不语,半晌才道:我累了。
薛瑾如释重负,连忙退到外间。那一夜,她再也不敢合眼。
接下来的三天,萧煜的高热反反复复。薛瑾衣不解带地照顾,熬得双眼通红。她刻意避免与萧煜单独相处,每次喂药都让府医或侍女在场。
第四日清晨,萧煜的烧终于退了。薛瑾正为他更换额上的帕子,突然被他握住了手。
多谢。萧煜的声音仍有些虚弱,但眼神清明,这几天辛苦你了。
薛瑾怔住了。前世的萧煜从未对她道过谢。她下意识地抽回手,习惯性地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是前世照顾他时养成的习惯。
这个动作一做完,她就后悔了。萧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若有所思。
世子请好好休息,妾身去煎药。薛瑾匆匆退出内室,心跳如鼓。她太大意了,险些暴露。
午后,萧煜精神好了些,靠在床头看书。薛瑾端药进来,见他正翻阅一本《孙子兵法》,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世子妃也懂兵法?萧煜注意到她的目光。
薛瑾放下药碗:略知一二。家父常与兄长讨论,妾身耳濡目染。
这是实话。前世她对这些毫无兴趣,重生后才开始研读,为的是找出薛家被陷害的线索。
哦?萧煜来了兴趣,那你如何看待'兵者,诡道也'这一句?
薛瑾警觉起来。萧煜是在试探她。她斟酌着回答:用兵重在虚实变化,治国亦是如此。如今边关不稳,朝廷更需明辨忠奸,不为表象所惑。
她故意将话题引向朝政,想看看萧煜的反应。前世的悲剧与朝堂斗争息息相关,若能探知萧煜的立场,或许能找出线索。
萧煜果然神色微变:世子妃对朝政也有见解?
妾身妇道人家,哪懂什么朝政。薛瑾故作谦逊,不过是听父兄议论,鹦鹉学舌罢了。
萧煜凝视她良久,忽然道:前日收到军报,北境又有异动。薛将军奉命增援,不日将启程。
薛瑾手中药勺当啷一声掉在碗里。父亲要出征?前世此时并无战事,父亲一直留在京城,直到被诬陷通敌。历史的轨迹开始改变了!
世子妃似乎很吃惊?萧煜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常。
薛瑾强自镇定:妾身只是担心父亲年事已高,不堪征战劳苦。
薛将军老当益壮,不必过虑。萧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说起来,世子妃与薛将军书信往来可频繁?
每月一封家书。薛瑾答道,心中警铃大作。萧煜为何突然问这个?
萧煜点点头,没再追问。但薛瑾能感觉到,他眼中探究的神色更浓了。
五日后,萧煜病愈上朝。薛瑾终于得以回到栖梧院,整个人瘦了一圈。她刚换下衣裳,春桃就匆匆进来。
世子妃,奴婢在洗衣房听到两个柳家来的丫头说话...春桃压低声音,她们说柳尚书前夜秘密来访,与王爷在书房谈到三更天。
薛瑾手中的梳子顿住了。柳尚书此时来访,必与父亲出征有关。前世薛家被诬陷通敌,柳尚书就是主谋之一。难道历史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重演?
可听到他们谈了什么?
春桃摇头:丫头们离得远,只隐约听到'军报'、'粮草'几个词。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丫头说,看到柳尚书交给王爷一封信,信封上有奇怪的印记。
什么印记?
像是...一只鹰抓着什么东西。
薛瑾瞳孔骤缩。鹰抓箭——这是北境狄族的图腾!前世在薛家搜出的通敌密信上,就有这个印记。
春桃,这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薛瑾严肃叮嘱,还有,去打听一下我父亲何时启程,走哪条路线。
春桃领命而去。薛瑾站在窗前,心绪翻腾。如果柳尚书已经开始布局陷害薛家,那么萧煜知道多少?他这几日的试探,是否与此有关?
她想起萧煜病中看她的眼神,那种探究和怀疑...难道他也在调查什么?
傍晚时分,萧煜突然造访栖梧院。他已换下朝服,穿着一身靛青色家常衣袍,气色好了许多。
世子妃近日辛苦了。他示意随从放下一个食盒,特地带了些你爱吃的点心。
薛瑾凝视着食盒中的桂花糕,心中警觉骤升。她确实偏爱桂花糕,但这一世从未向人透露过。萧煜是如何知晓的?
多谢世子美意。她不动声色地合上食盒,世子病体初愈,应多加休息才是。
萧煜自顾自地坐下:今日朝上决定了,薛将军三日后启程,走西路官道。
薛瑾心头一紧。萧煜为何特意来告知此事?是试探,还是另有深意?
父亲能为国效力,是他的荣幸。她斟了杯茶递给萧煜,刻意转移话题,世子尝尝这茶,是妾身用菊花和蜂蜜自制的,清肝明目。
萧煜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世子妃似乎对药材颇有研究?
略知一二。薛瑾收回手,小时候常跟着府里老嬷嬷学些养生之法。
是么?萧煜啜了一口茶,这配方很特别,像是...军中医官常用的方子。
薛瑾感到背脊一凉。这确实是她在前世军营中学来的,寻常闺阁女子不可能知道。
世子说笑了。她强作镇定,不过是寻常菊花茶罢了。
萧煜没有追问,但薛瑾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怀疑更深了。
晚膳后,萧煜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明日我要去校场阅兵,世子妃可愿同往?
薛瑾惊讶地抬头。前世萧煜从不带她参加任何公开场合。
妾身...恐怕不合适...
无妨。萧煜打断她,你既是将门之女,看看兵阵也是应当。
说完,他不等薛瑾回应便离去了,留下她一人站在厅中,心乱如麻。
萧煜究竟有何意图?是真心邀请,还是别有用心?薛瑾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家书——这是父亲三日前送来的,信中提到了北境局势诡异,提醒她小心行事。
父亲,我该相信萧煜吗?她轻声自问,将信贴近心口。
窗外,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薛瑾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如同她此刻的处境——前世的记忆让她洞悉许多阴谋,却也让她无法信任任何人,包括这个与前世似乎有些不同的萧煜。
5 暗流涌动
天刚破晓,薛瑾已经整理好药箱,准备出发。
世子妃,这么早又要出门义诊吗?春桃睡眼惺忪地为她系上披风。
是的,西城贫民巷的疫情不能再拖延了。薛瑾检查着药包里的药材,你留在院里,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上香去了。
春桃欲言又止:但是世子爷昨天吩咐...
不用管他。薛瑾打断她,声音中透出一丝冷意。自从校场阅兵那日之后,萧煜对她的关注变得异常,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这让她感到如芒在背,不得不更加谨慎行事。
推开偏门,清晨的雾气迎面扑来。薛瑾紧了紧披风,快步穿过还沉浸在睡梦中的街道。自从重生后,她每月都会挑选几日前往贫民区施药。在前世冷院等死的日子里,她曾发誓若能重来,定要用医术救助更多的人。
西城贫民巷比想象中还要破败不堪。低矮的茅屋挤作一团,街道上污水横流。薛瑾轻车熟路地来到巷子深处一棵老槐树下——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薛娘子来了!一个瘦弱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喊道。
薛瑾微笑着点头,迅速摆开药箱。她化名薛娘子在此行医已有三月,救治了不少贫苦百姓。
大娘,这是治疗您咳血的药,早晚各一次。薛瑾将包好的药递给老妇人,又转向下一个病人,小郎君,把手伸给我看看...
太阳逐渐升高,队伍却不见缩短。薛瑾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腕因不断诊脉而感到轻微的酸痛,但她没有停下的打算。每一次救助,都像是为前世的自己赎罪。
正午时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哭着挤到前面:薛娘子,求您救救我娘!她...她吐血晕过去了!
薛瑾立刻起身:带我去。
小女孩的家位于巷尾一间摇摇欲坠的草屋。屋内昏暗潮湿,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躺在角落的草席上,嘴角还挂着血迹。
薛瑾跪在妇人身边,迅速诊脉。脉象沉细无力,舌苔黄厚——显然是湿热瘟病。
还有救。她取出银针,熟练地刺入妇人合谷、内关等穴位,又从小药瓶中倒出一粒药丸,用温水化开,给你娘服下。
小女孩手忙脚乱地照做。薛瑾继续施针,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前世在冷院时,她曾用绣花针为自己针灸止痛,久而久之竟摸索出一套针法。
大约半个时辰后,妇人终于睁开眼睛,微弱地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
娘!小女孩扑进妇人怀里,泣不成声。
薛瑾悄悄退到屋外,长舒一口气。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申时,该回府了。
刚走出几步,她突然感到一阵异样——巷子变得异常安静。方才还人来人往的贫民巷,此刻竟空无一人。
手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薛瑾放慢了脚步。重生后的这几个月,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改变太多引起仇家的注意。难道还是被发现了?
嗖——
一支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土墙。薛瑾浑身一僵,随即迅速闪到墙边的阴影处。
出来吧,世子妃。一个阴冷的男声在巷子另一端响起,躲躲藏藏多没意思。
薛瑾屏住呼吸。对方知道她的身份,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数了数袖中的银针——六根,足够对付两三个人,但如果对方人多...
既然世子妃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男声冷哼一声,放箭!
刹那间,箭如雨下。薛瑾翻滚着躲到一口水缸后,仍有一箭擦伤了她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她却顾不上疼痛——这些人明显是要置她于死地。
谁派你们来的?她高声问道,同时悄悄观察退路。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对方渐渐逼近,脚步声杂乱,至少有五六人。
薛瑾握紧匕首,准备拼死一搏。就在此时,一道玄色身影如鹰隼般从屋顶掠下,剑光闪过,两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萧煜?薛瑾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萧煜没有回头,手中长剑如游龙般舞动,又一名黑衣人捂着喉咙倒下。剩下的三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想跑?萧煜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三枚飞镖,精准命中逃跑者的后心。
转瞬间,六名刺客全部毙命。萧煜这才转身,目光落在薛瑾流血的手臂上,眼神骤然一冷:你受伤了。
薛瑾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处理伤口。萧煜不由分说地撕下自己的衣摆,为她简单包扎,此地不宜久留,回府再说。
刚走出两步
萧煜面色苍白,却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世子妃的医术...今日我有幸...亲自体验了...
闭嘴!薛瑾厉声打断,然而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涌出。这一幕何其相似——在前世,萧煜也曾为她挡过一刀,那时是为了保护柳如嫣,而她只是偶然间被救下的。但今天,他竟为她甘冒奇险...
迅速点穴止血后,薛瑾咬紧牙关拔出匕首。萧煜全身一震,几乎要昏厥过去。她急忙从药箱中取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衣摆为他包扎。
坚持住,我带你回去。她扶起萧煜,让他倚靠在自己肩上。
萧煜虚弱地摇头:太危险...你先走...
闭嘴!薛瑾再次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哭腔,你若敢死在这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煜愣了一下,竟低声笑了起来:世子妃...凶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薛瑾无心与他斗嘴,半扶半拖地带着他向巷口挪动。幸运的是,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王府侍卫。
快!备马车!世子受伤了!薛瑾声嘶力竭地喊道。
回府的路上,萧煜已陷入半昏迷状态,额头滚烫。薛瑾紧紧抱着他,生怕任何颠簸会加重他的伤势。前世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的萧煜会为她挡刀?为什么他会跟踪保护她?难道...前世的悲剧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回到王府,整个凌霄阁乱成一团。王妃得知消息后,见儿子浑身是血,几乎要晕厥过去。
母妃不必担心,世子并无生命危险。薛瑾一边指挥下人准备热水和干净布条,一边安慰王妃,匕首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王妃紧握她的手:你一定要救活煜儿!
薛瑾郑重地点头,随即转身投入救治。她命人取来自己珍藏的药材,亲自煎药、换药,寸步不离地守在萧煜床前。
夜深了,王府逐渐安静下来。薛瑾用湿布擦拭萧煜额头的冷汗,发现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忍一忍,药效发作就好了。她轻声说道,又喂了他一勺汤药。
萧煜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为什么...要冒险去那种地方...
薛瑾沉默片刻:那里需要大夫。
你...不是普通的医生...你的针法...用药...像军中医官...但你从未...上过战场...
薛瑾心头一紧。她忘了萧煜精通医术,能看出她的手法不寻常。
小时候跟府里的老军医学的。她随口搪塞,又喂了他一勺药,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萧煜却固执地摇头:今天...那些刺客...不是冲着'薛娘子'来的...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薛瑾手一抖,药汁洒在锦被上。这正是她最担心的。如果刺客是冲着她世子妃的身份来的,那么幕后主使很可能是...
柳如嫣。萧煜突然说出这个名字,让薛瑾几乎要打翻药碗。
世子多虑了。她强作镇定,柳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怎会...
薛瑾。萧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异常清晰,我知道...你在查什么...
薛瑾浑身僵硬,如坠冰窟。他知道?知道她是重生的?知道她在查前世的仇人?
你...知道什么?她声音颤抖。
萧煜却因药力发作再次陷入昏睡,手也松开了。薛瑾长舒一口气,却又莫名感到失落。
烛光下,萧煜的面容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脆弱。薛瑾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拂过他紧锁的眉头。前世她多希望能这样近距离地触碰他,而不是隔着三尺白绫,生死相隔。
萧煜,你究竟是谁...她喃喃自语,是前世那个负心人,还是...
三日过去,萧煜的高热终于退了。薛瑾熬得双眼通红,却始终不肯离开半步。王妃劝了几次无果,只得命人多备些补品给她。
第四日清晨,薛瑾正靠在床边的矮榻上小憩,突然感觉有人轻抚她的发丝。她猛地惊醒,发现萧煜已经坐起身,正含笑看着她。
世子醒了?她连忙去探他的额头,可还有哪里不适?
萧煜握住她的手:我已无碍。这几日辛苦你了。
薛瑾不自在地抽回手:世子为救妾身受伤,这是妾身应当做的。
薛瑾。萧煜突然正色道,那日的话,我还没说完。
薛瑾心头一跳,起身去端药碗:世子刚醒,不宜劳神...
我喜欢你。
药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薛瑾的裙摆上。她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萧煜艰难地挪到床边,直视她的眼睛:我说,我喜欢你。从赏花宴那日你弹《广陵散》开始,或许更早...我就被你吸引了。
薛瑾的世界天旋地转。前世的萧煜从未对她说过喜欢,更别说爱。成婚五年,他留给她的只有冷漠和忽视。
世子病糊涂了。她向后退去,妾身去换碗药...
我并未失去理智。萧煜固执地握住她的手腕,你为何总是避开我?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反感?
薛瑾无法挣脱他的手,只能转过头去:世子多虑了。妾身只是...自知配不上世子的深情厚意。
你在撒谎。萧煜松开手,声音低沉,你看着我的眼神,时而悲伤,时而愤恨,就像...就像我辜负了你一生似的。可我们成婚尚不足半年。
薛瑾感到背脊发凉。萧煜的洞察力太强了,竟然能从她的眼神中解读出这么多情感。
妾身不明白世子的意思。她强装镇定,若世子无事,妾身先行告退了。
等等。萧煜叫住她,那些刺客,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另外...他顿了顿,你父亲出征前,我暗中派了一队亲卫保护。你不必担忧。
薛瑾猛地转身:你派了人保护我父亲?为什么?
萧煜的眼神复杂难辨:因为我察觉到有人对他不利。
是谁?薛瑾屏住呼吸。
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萧煜摇头,但请相信我,我不会让薛将军遭遇不测。
薛瑾不知是否该信任他。前世的萧煜对薛家的灭门惨案袖手旁观,如今却声称要保护她父亲?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多谢世子。她最终只是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回到栖梧院,薛瑾疲惫地倒在床上。萧煜的表白、刺客的袭击、父亲的安全...太多信息需要她去消化。最让她心惊的是,萧煜似乎早已知晓有人会对她和薛家不利。
难道...前世害我薛家的,真的不是萧煜?她喃喃自语,却又立刻摇头,不,不能轻易相信。若他真心护我,为何前世...
世子妃!春桃匆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王爷派人来传话,说是刺客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
薛瑾立刻坐直身体:是谁派来的?
说是...是北境狄族的奸细。春桃压低声音,他们在刺客身上搜出了狄族的令牌。
薛瑾眉头紧锁。北境狄族?这与她猜测的柳如嫣完全不同。难道真如萧煜所说,刺客是冲着薛家来的?毕竟父亲正在北境作战...
还有一事。春桃继续道,柳小姐今日入府拜访王妃,带来许多珍贵药材,说是给世子爷养伤用。
薛瑾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想了想,吩咐道,去库房取些普通补品,以我的名义送给柳小姐,就说...多谢她关心。
春桃领命而去。薛瑾走到窗前,望着凌霄阁的方向。萧煜的表白仍在耳边回响,但她不敢,也不能轻易相信。前世的教训太深刻,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然而,当夜她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萧煜抱着她上吊的尸体痛哭流涕,而柳如嫣在一旁冷笑...
薛瑾惊醒时,枕畔已被泪水浸湿。这个梦意味着什么?难道前世她死后,萧煜曾为她悲伤?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薛瑾擦干眼泪,决定亲自去查证刺客的真实身份。无论萧煜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起身梳洗时,她发现枕下多了一张字条:勿单独外出,危险未除。三日后酉时,醉仙楼天字房,有你想要的答案。——煜
薛瑾紧握字条,心跳加速。这是萧煜的笔迹无疑,但他何时潜入她房中放的纸条?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6 密室真相
在醉仙楼之约的前一天,薛瑾在栖梧院的小书房里翻阅医书,但她的思绪却完全不在书页上。
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递上一封密信:世子妃,老爷从边关寄信来了。
薛瑾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拆开火漆。父亲的字迹跃然纸上,内容却让她眉头紧锁——边关局势复杂多变,军中似乎有内奸,幸运的是有神秘人暗中相助,多次化解了危机。信的末尾特别叮嘱她要小心行事,不要轻易相信王府中的人。
神秘人……薛瑾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萧煜派去的亲卫?但他为何要帮助薛家?
世子妃,还有一件事。春桃压低声音,奴婢发现最近有人在打听您的日常行踪,连您喜欢吃什么、何时休息都问。
薛瑾指尖一颤:谁派来的?
奴婢暗中跟踪,发现那人最后进了……进了凌霄阁。
凌霄阁?萧煜?薛瑾胸口如被重击。他果然在调查她!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萧煜是如何冷眼旁观她被柳如嫣设计,又是如何在薛家遭遇困难时袖手旁观……如今他又想做什么?
备茶,我要去见世子。薛瑾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片刻后,薛瑾端着茶盘站在凌霄阁外,深吸一口气。茶壶的夹层里藏着曼陀罗粉,适量可致人昏睡,过量则能取人性命。她只放了让人神志恍惚的量,足够问出真相。
萧煜正在书房批阅文书,见她到来,明显一怔:世子妃怎么来了?
听说世子伤势未愈,特来送药茶。薛瑾微笑着将茶盘放在案几上,为他斟了一杯,这是妾身特制的安神茶,有助于伤口愈合。
萧煜的目光在茶盏和她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探究什么。薛瑾心跳如鼓,生怕他看出端倪。
有劳世子妃了。最终,他接过茶盏,却在唇即将碰到杯沿时突然停下,对了,明日醉仙楼之约,世子妃可考虑好了?
薛瑾强自镇定:妾身自当前往。世子不是说要给妾身答案吗?
是啊,答案……萧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忽然将茶盏放下,这茶太烫,待会儿再喝。世子妃不如先陪我下盘棋?
薛瑾暗暗咬牙。萧煜分明是在拖延时间!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世子有伤在身,不宜劳神。她不动声色地推回茶盏,茶快凉了,趁热喝效果才好。
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急报!一个侍卫匆匆进来,看到薛瑾在场,欲言又止。
萧煜摆手示意无妨:说吧。
薛将军在边境大捷,但……但军中发现通敌密信,上有薛家印鉴!陛下已命人彻查薛府!
薛瑾手中的帕子飘然落地,脑中一片空白。前世的噩梦正在重演!不同的是,这次父亲还在边关作战,而非像前世那样已被召回下狱。
传我命令,萧煜沉声道,立刻派人去薛府,任何文书信件一律封存,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准动。另外,加派一队人马星夜赶往边关,务必保护薛将军安全。
是!
侍卫领命而去。薛瑾呆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煜竟然……在保护薛家?
世子妃似乎并不惊讶?萧煜锐利的目光射向她,还是说……你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事?
薛瑾猛然回神:妾身只是……只是吓呆了。父亲忠心耿耿,绝不会通敌!
我知道。萧煜轻叹一声,终于端起那杯茶,薛将军是被人陷害的。
眼看萧煜就要喝下那杯加料的茶,薛瑾突然伸手打翻了茶盏:茶凉了,妾身去换一杯!
茶水泼洒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木几表面竟被腐蚀出几个小坑。薛瑾倒吸一口冷气——这根本不是她下的曼陀罗粉,而是剧毒!
萧煜看着被腐蚀的案几,脸色阴沉如水:看来有人比世子妃更想要我的命。
薛瑾浑身发抖。她明明只放了曼陀罗粉,怎会变成剧毒?除非……有人在她之后又动了手脚!
不是我……她声音发颤,我承认下了药,但只是曼陀罗粉,绝不会……
曼陀罗粉?萧煜挑眉,为了套我的话,不惜给我下药?世子妃的手段倒是越来越像我了。
薛瑾羞愧难当,却又无法解释。她确实起了歹心,虽不致死,却也居心叵测。
为什么?萧煜逼近一步,为什么你总用看仇人的眼神看我?我到底做过什么,让你如此恨我?
薛瑾步步后退,直到背抵墙壁。萧煜的呼吸近在咫尺,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愤怒与……受伤?
我……她张口欲言,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世子,谋士们已到密室等候。是萧煜贴身侍卫的声音。
萧煜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回栖梧院,哪里都不要去。薛家的事,我会处理。
薛瑾木然点头,看着他大步离去。待脚步声消失,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她必须知道萧煜到底在谋划什么。
借着对王府地形的熟悉,薛瑾悄悄尾随萧煜来到一处隐蔽的偏院。这里曾是老王爷的书房,后来荒废了,很少有人来。她躲在窗下,屏息听着里面的对话。
...薛家确实遭到了陷害。萧煜的声音传来,密信上的印鉴是伪造的,手法与三年前陈将军一案如出一辙。
又是柳尚书的手段?一个陌生男声道,他为何紧咬薛家不放?
因为薛将军掌握了他通敌的证据。萧煜冷冷道,三年前陈将军就发现了柳成焕与北狄的往来,还没来得及上奏就被陷害致死。如今薛将军也发现了蛛丝马迹,柳成焕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薛瑾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父亲从未向她透露过此事!
世子为何如此维护薛家?另一人问道,薛家与王府的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
住口!萧煜厉声喝止,薛瑾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薛家便是我的姻亲。更何况薛将军忠君爱国,岂容奸人陷害?
可是太子那边...
太子与柳家勾结已非一日。萧煜声音低沉,我怀疑上次刺杀世子妃的刺客,也是他们派来的。他们知道薛瑾在查柳家,想杀人灭口。
薛瑾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萧煜不仅知道她在查柳家,还在暗中保护她?这与她前世的认知完全相反!
那世子妃那边...她似乎对世子颇有芥蒂?
一阵沉默后,萧煜轻叹:她...似乎知道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我曾试探过,她对柳家、对薛家将遭遇的祸事,似乎早有预感。我怀疑...
声音突然压低,薛瑾听不真切。她凑得更近,却不小心碰倒了窗下的花盆。
什么人!屋内一声厉喝。
薛瑾转身就跑,心跳如雷。她不敢回栖梧院,而是直奔后花园的假山群。那里有个隐蔽的洞穴,是她前世偶然发现的,应该能暂时藏身。
刚钻进洞穴,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薛瑾拼命挣扎,却听到萧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薛瑾僵在原地。这个洞穴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你很惊讶?萧煜松开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这处洞穴是我小时候发现的,连我母亲都不知道。倒是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薛瑾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是前世发现的吧?
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多少?萧煜问。
足够多。薛瑾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中直视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柳家要陷害我父亲?
萧煜点头:从我们成婚前就知道。这也是我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之一——薛家需要王府的保护,而王府需要薛将军这样的忠臣良将。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薛瑾声音发颤。
告诉你什么?说你父亲会有危险?萧煜苦笑,你难道不会问我为何能未卜先知吗?就像我很好奇,你为何对许多未发生的事如此警惕?
薛瑾心头一跳。萧煜果然起疑了!
我...我只是...
薛瑾。萧煜突然握住她的双肩,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这些事,也不知道你为何对我充满戒备。但我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和薛家。
他的眼神如此真诚,与前世冷漠的萧煜判若两人。薛瑾内心天人交战,不知该不该相信。
那杯毒茶...真的不是我。她最终只说出这一句。
我知道。萧煜松开她,下毒的人手法老练,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你是被人利用了。
谁会...
柳如嫣。萧煜冷声道,她今早去过厨房,说是亲手为我做补汤。
薛瑾倒吸一口冷气。前世柳如嫣就是用这种手段,一点点毒害她的!
明日醉仙楼之约取消。萧煜突然道,太危险了。
不,我要去。薛瑾坚定地说,如果柳家真的与太子勾结陷害忠良,我必须拿到证据。
太冒险了!
你刚才还说,想知道我为何能未卜先知?薛瑾深吸一口气,明日若我拿到证据,就告诉你一切。
萧煜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但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假山,各自怀着心事。薛瑾回到栖梧院,发现春桃急得团团转。
世子妃!您去哪了?王爷派人来搜院子,说是找什么密信!春桃哭丧着脸。
薛瑾心头一紧:他们搜到什么了?
没有。但...但他们把您的妆奁和书箱都翻遍了。
薛瑾立刻检查了藏在暗格中的家书和那张记录柳家罪证的纸条——都不见了!
是谁带人来搜的?她厉声问道。
是...是柳小姐带的路。
薛瑾握紧拳头。柳如嫣!她一定是冲着那张纸条来的!
夜深人静,薛瑾辗转难眠。今日发生的一切颠覆了她前世的认知——萧煜不仅没有参与陷害薛家,还在暗中保护;而柳如嫣和柳尚书背后,竟然还有太子撑腰!
难道前世她真的误会了萧煜?可他对她的冷漠和绝情又作何解释?
窗外,一弯残月高悬。薛瑾起身,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是萧煜送给她防身的那把。指尖轻抚锋利的刀刃,她做出了决定。
明日醉仙楼之约,她非去不可。不仅为了薛家,也为了弄清楚...前世的萧煜,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7 金殿逆转
在醉仙楼天字房内,薛瑾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展开那封密信。信上的字迹工整,但内容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北境军报已被篡改,薛家通敌的证据确凿无疑。太子下令:三日后早朝时发难,务必一网打尽薛氏全族。若宁王世子试图阻拦,可依计划一并铲除。柳小姐已安排妥当。——影七
信纸从她手中滑落,薛瑾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前世薛家被满门抄斩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太子才是幕后黑手,柳如嫣是执行者,而萧煜...萧煜不仅没有参与其中,反而成了他们要铲除的目标!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前世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萧煜的冷漠,柳如嫣的得意,最后那三尺白绫...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象?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薛瑾迅速捡起信纸藏入袖中。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灰衣男子。
世子妃,世子爷命我来接您。男子低声说道,情况有变,请随我从后门离开。
薛瑾眯起眼睛。尽管男子穿着王府侍卫的服饰,腰间却挂着柳家特有的玉佩——她前世在柳如嫣身上见过相同的玉佩。
世子现在何处?她故作镇定地问。
已在马车等候。男子目光闪烁,事不宜迟,请速随我来。
薛瑾心中飞速权衡。若拒绝,可能会引起怀疑;若跟随,可能会陷入危险。她决定冒险一试。
带路吧。
男子领着她穿过醉仙楼的后厨,从一条隐蔽的小巷离开。巷中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但萧煜的身影却不见踪影。
世子在车内?薛瑾停下脚步。
是的,世子不便露面。男子催促道,请快上车。
薛瑾冷笑一声,突然拔下簪子抵在男子的喉间:说!谁派你来的?
男子大惊失色,慌忙后退:世子妃这是何意?小人是奉世子之命...
柳家的走狗也敢称世子之命?薛瑾厉声喝道,簪尖又逼近几分,再不说实话,这根簪子就会穿透你的喉咙!
男子脸色苍白,突然吹了一声口哨。转瞬间,巷子两端冲出七八个黑衣人,将薛瑾团团围住。
世子妃果然机警。男子狞笑着,可惜太迟了。太子要抓的人,还没有能逃脱的。
薛瑾紧握簪子,心中迅速思索着逃脱的策略。前世她学过一些防身术,但面对这么多人...
是吗?那我倒要试试。
一个冷冽的男声突然从屋顶传来。下一刻,一道玄色身影如鹰隼般跃下,剑光一闪,两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萧煜!薛瑾惊呼。
萧煜没有回头,手中长剑如游龙般舞动,又有三名黑衣人倒下。剩下的几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留活口!薛瑾喊道。
萧煜甩出几枚飞镖,精准地击中逃跑者的腿弯。灰衣男子试图趁机溜走,却被薛瑾一个扫堂腿撂倒在地。
绑起来,带回去审问。萧煜对随后赶来的侍卫吩咐道,这才转身看向薛瑾,你没事吧?
薛瑾摇头,却发现萧煜的右臂有一道血痕: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萧煜不以为然,信拿到了吗?
薛瑾从袖中取出密信:你已经看过了?
没有。我只查到今日醉仙楼会有太子的密探交接重要情报,具体内容并不清楚。萧煜展开信纸,眉头越皱越紧,果然如此...
你早就知道太子和柳家勾结?薛瑾的声音微微颤抖。
萧煜点头:一年前就开始怀疑,但苦无证据。现在有了这封信,再加上刚才那些活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薛瑾打断他,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萧煜锐利的目光直视她,薛瑾,你到底知道多少未来的事?
薛瑾咬住下唇。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三日后早朝他们就要发难,我们得赶快救我父亲!
已经派人去了。萧煜沉声道,我亲自去一趟边关,务必在圣旨到达前将薛将军安全带回。
不行!薛瑾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太危险了!信中说了,若你阻拦,他们会连你一起除掉!
萧煜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才必须亲自去。只有我能动用王府死士,也只有我有把握在
薛瑾手中的碗啪地一声坠落于地:世子在哪里?
世子...世子也被押解回来了,据说是与薛家勾结...春桃哽咽着说,现在满朝文武都在金銮殿上审讯呢!
薛瑾感到如同跌入了冰窖。最糟糕的情形终究还是发生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备马车,我要进宫。
但是王妃已经去了,命令您留在府中等待消息...
备马车!薛瑾厉声命令。
半个时辰后,薛瑾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她拿出世子妃的玉牌,但守卫却挡住了她的去路:奉太子之命,薛氏族人一律不得入宫!
薛瑾心中怒火中烧,正要强行闯入,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姐姐何必如此呢?薛家犯下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姐姐不如想想如何保全自己。
柳如嫣!薛瑾转身,只见柳如嫣身着华服,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是你设的局。薛瑾冷冷地说。
柳如嫣轻笑:姐姐这么说可就冤枉人了。薛家通敌的证据确凿,连宁王世子都被牵连了。她凑近薛瑾耳边,压低声音,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世子为了救你父亲,不惜暴露了自己在军中的暗线,结果被太子一网打尽。
薛瑾全身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对了,世子临行前还特意嘱咐王妃保护你呢。柳如嫣故作惋惜,可惜啊,王妃现在自身难保了。太子已经请旨,要削去宁王府的爵位...
你以为太子赢了?薛瑾突然笑了,柳如嫣,你太不了解萧煜了。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柳如嫣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薛瑾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向宫门的另一侧——那里是皇后娘娘的懿安宫。上一世她曾偶然救过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如今只能赌这份人情还在。
这位姑姑。薛瑾拦住一位年长的宫女,取下手腕上的玉镯递过去,麻烦通传一声,就说薛氏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事关...太子的清誉。
宫女犹豫片刻,最终接过玉镯进去了。不多时,她出来引薛瑾入内。
懿安宫内,皇后正襟危坐,面容肃穆:薛氏,你可知薛家犯下了何等大罪?还敢来求情?
薛瑾跪伏在地:臣妇不敢为薛家求情,只求娘娘看在臣妇曾救过李嬷嬷的份上,告知臣妇今日殿审的详情。
皇后沉默片刻,叹道:罢了。李嬷嬷,你告诉她吧。
一旁的老嬷嬷低声说:今早边关急报,称薛将军私通北狄,意图引敌军入关。证据是一封盖有薛将军印鉴的密信。宁王世子半路拦截囚车,被当场拿下,从他身上搜出了薛将军的亲笔信,坐实了勾结之罪。
什么信?薛瑾急切地问。
说是薛将军写给世子的,提到‘计划顺利,太子已入彀中’什么的...
薛瑾脑海中灵光一闪:娘娘!那封信是伪造的!臣妇有证据证明太子和柳尚书才是通敌之人!
大胆!皇后厉声喝道,你可知道诬陷太子是何等罪名?
臣妇有确凿证据。薛瑾取出那日醉仙楼得到的密信,这是太子心腹所写,上有暗记。还有,三日前臣妇与世子擒获的几名刺客,现在关在王府地牢,他们可以作证!
皇后看完密信,脸色大变:这...这确实是影卫的笔迹...
娘娘明鉴!薛瑾叩首,世子为保社稷安危,不惜以身犯险,如今身陷囹圄。求娘娘主持公道!
皇后沉思良久,终于起身:本宫这就去见皇上。薛氏,你先回府等候消息。若你所言属实,本宫保你无恙。
回到王府,薛瑾直奔地牢。那日擒获的刺客还关在那里,灰衣男子见到她,冷笑连连:世子妃还是省省吧,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薛瑾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知道这是什么吗?‘七日断肠散’,服下后不会立刻死,而是要忍受七日肝肠寸断之苦。她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我只需要一个活口作证,其他人...无所谓。
男子脸色发白:你...你不敢...
不敢?薛瑾冷笑,薛家满门将灭,世子性命堪忧,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她捏住男子的下巴,最后问一次,谁派你们来的?
太...太子...男子终于崩溃,是太子和柳尚书!他们命我们假扮世子的人引你上钩,若不成便直接绑了...
目的?
除掉世子和薛家,为太子登基扫清障碍...
薛瑾松开手,转身对狱卒说:看好他们,别让人灭口。
走出地牢,薛瑾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终于明白了前世的真相——太子和柳家为了夺权,设计陷害薛家,而萧煜...很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也被利用了。
前世她死后,萧煜可曾知道真相?可曾为她伤心?薛瑾不敢再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父亲和萧煜。
回到栖梧院,薛瑾取出藏在暗格中的所有证据——那张记录柳家罪证的纸条、父亲的家书、醉仙楼密信抄本...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世子妃!春桃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宫里来人了!说是传您立刻入宫!
薛瑾心头一紧:是福是祸?
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看起来...不像是坏事。
薛瑾稍微安心,整理好衣装,随李嬷嬷一同入宫。这一次,她直接被带到了金銮殿外。
陛下有旨,宣薛氏入殿觐见!
殿内气氛庄严而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薛瑾一眼就看到跪在殿中央的萧煜和她的父亲。两人皆身着囚衣,身上有伤,但精神尚佳。
薛氏。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皇后说你有证据证明薛家和世子的清白?
薛瑾跪伏在地:回陛下,臣妇确实有证据。
她呈上醉仙楼的密信和刺客的口供,又将柳家如何设计陷害薛家、太子如何指使影卫伪造证据一一阐明。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陛下!柳尚书慌忙出列,此女血口喷人!这些所谓证据都是伪造的!
是吗?薛瑾冷笑,那请问柳大人,为何刺客身上会有柳家的令牌?为何密信上的暗记与影卫档案一致?还有...她转向皇帝,陛下可派人搜查柳府书房暗格,里面必有与北狄往来密函!
柳尚书面如土色:你...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他便意识到失言。皇帝龙颜大怒,当即命令禁军搜查柳府。
两个时辰后,禁军果然从柳府搜出了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以及...一本记录着太子一党所有罪证的密册。
真相大白,柳尚书当场被拿下,太子也被软禁在东宫。薛将军和萧煜当庭释放。
爱卿受苦了。皇帝亲自扶起薛将军,朕错怪忠良,实在惭愧。
陛下明察秋毫,臣感激不尽。薛将军叩首。
皇帝又看向萧煜:世子忠心可嘉,为保社稷不惜以身犯险。朕心甚慰。
萧煜谢恩,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薛瑾身上。四目相对,薛瑾眼中泪光闪烁。这一刻,前世的恩怨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回府的马车上,萧煜和薛瑾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先开口。最终还是萧煜打破了沉默:你怎么知道柳府书房有暗格?
薛瑾转头望向窗外:猜的。
那刺客身上的柳家令牌也是猜的?萧煜追问,还有影卫的暗记...薛瑾,你到底...
别问了。薛瑾打断他,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萧煜沉默片刻,突然握住她的手: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薛瑾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马车缓缓驶入王府大门,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前世的恩怨或许永远无法完全抹去,但至少在这一刻,薛瑾愿意试着相信,这个为她赴汤蹈火的萧煜,与那个负心人...或许真的不一样。
8 密函惊魂
夜深人静,薛瑾独坐案前,烛火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桌上摊开着从柳府搜出的密信和太子影卫的口供,但这些还不足以彻底定罪——太子党羽在朝中根基深厚,仅凭这些证据,随时可能翻案。
还差最关键的一环...薛瑾轻抚太阳穴,那里正隐隐作痛。前世记忆告诉她,太子有一个秘密书房,里面藏着他与各方势力往来的原始密函。若能找到那些...
世子妃,您该歇息了。春桃轻手轻脚地进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衣,世子爷吩咐过,您这几日劳心劳力,要好生将养。
薛瑾微微摇头。自从三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朝堂对峙后,萧煜虽被释放,却因伤势未愈一直卧床休养。而她则埋头整理证据,几乎废寝忘食。
春桃,你去打听一下,太子被软禁在何处?东宫还是别院?
春桃脸色一变:世子妃问这个做什么?
随口一问罢了。薛瑾故作轻松,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待春桃退下,薛瑾从妆奁暗格中取出一张图纸——这是前世萧煜曾给她看过的太子府布局图。当时他刚与太子联手打压了薛家,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太子府的机关布置。没想到,那段屈辱的记忆如今竟成了救命稻草。
图纸显示,太子的秘密书房位于东宫偏殿地下,入口伪装成一面书架。而最关键的密函,通常藏在书房暗格中的一个鎏金匣子里。
必须拿到那个匣子...薛瑾喃喃自语。但东宫守卫森严,即便太子被软禁,也绝非她能轻易潜入的。
正思索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薛瑾迅速收起图纸,佯装整理案上文书。
这么晚还不睡?萧煜披着外衣走进来,脸色仍有些苍白。
你怎么起来了?薛瑾连忙起身搀扶,御医说你要卧床静养至少七日。
萧煜轻笑:躺得骨头都酥了。他的目光落在案上杂乱的文件上,还在整理证据?
薛瑾点头: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柳尚书通敌,却无法直接牵连太子。若不能一举扳倒他,后患无穷。
萧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对太子的行事风格很了解?
薛瑾心头一跳。她确实了解,因为前世太子登基后,曾多次在宴会上炫耀自己如何用计除掉政敌。那些话,当时的她只当是胜利者的夸耀,如今却成了宝贵的线索。
将门之女,多少懂些谋略。她含糊其辞,转移话题,你的伤...还疼吗?
萧煜摇头,突然握住她的手:薛瑾,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薛瑾却感到一阵心慌:什么事?
那日在金銮殿上,你为何如此确信柳府书房有暗格?还有那些刺客身上的柳家令牌...萧煜直视她的眼睛,你好像早就知道一切。
薛瑾呼吸微滞。她该如何解释?说她死过一次,所以知道这些?
我...
报!一个侍卫突然在门外高声打断,世子爷,宫里急召!皇上突发昏厥,召您即刻入宫!
萧煜脸色骤变:备马!他转向薛瑾,你留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
薛瑾点头,目送萧煜匆匆离去,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皇帝昏厥?前世此时并无此事!难道因为她的干预,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
更令她不安的是,皇帝若有不测,太子很可能会趁机翻盘。到那时,萧煜和薛家都将万劫不复。
必须尽快拿到那些密函...薛瑾下定决心,迅速换上一身夜行衣。萧煜被召入宫,正是她行动的最佳时机。
子时三刻,薛瑾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来到东宫侧墙。前世记忆告诉她,这里有一处守卫的盲点——一棵老槐树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墙角的一个狗洞。洞虽小,但以她的身形,勉强能挤进去。
堂堂世子妃,钻狗洞...薛瑾自嘲地想着,却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比起前世受的屈辱,这又算得了什么?
东宫内出奇地安静。薛瑾贴着墙根阴影前行,很快找到了偏殿入口。殿门上了锁,但她早有准备——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特制的簪子,几下拨弄,锁应声而开。
太子的机关,也不过如此。薛瑾无声地勾起嘴角。这开锁的技巧,还是前世在冷院时,一个老嬷嬷教她的。
偏殿内漆黑一片,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薛瑾摸索着记忆中的那面书架,轻轻拉动第三格的一本《论语》——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地下室比想象中更为宽敞,四壁皆是书架,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案几。薛瑾直奔案几后的墙壁,依照记忆中的位置轻叩三下——一块墙砖应声弹出,露出里面的鎏金匣子。
找到了!薛瑾心跳如鼓,手指微微发颤地打开匣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封密函,最上面那封赫然写着北狄可汗亲启!
正当她准备将密函塞入怀中时,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太子放心,皇上这次绝对醒不过来了。一个阴冷的男声道。
药下的够量吗?太子的声音!
足够毒死一头牛。等那老东西一死,我们立刻翻案。萧煜和薛家,一个都跑不掉!
薛瑾捂住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太子竟敢弑君!她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带给萧煜!
小心翼翼地将匣子藏入怀中,薛瑾刚转身要走,却不慎碰倒了案几上的花瓶。
什么声音?太子的厉喝从上方传来,下面有人!
薛瑾顾不得隐藏,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太子的咆哮:抓住她!格杀勿论!
冲出偏殿,薛瑾拼命向东宫后门跑去。追兵的火把如同嗜血的野兽,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就在她即将被追上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墙头跃下,拦住了追兵。
世子妃,快走!是萧煜的贴身侍卫赵风!
可是你...
世子爷料到您会涉险,命我暗中保护!赵风挥剑挡住两名侍卫,快走!密函比性命重要!
薛瑾咬牙转身,翻出东宫围墙。身后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和赵风的怒吼,但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王府方向跑去。
刚转过一个街角,一队巡逻的禁军突然迎面而来。薛瑾慌忙躲进一条暗巷,却不慎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那边有动静!禁军朝暗巷走来。
薛瑾屏住呼吸,手摸向怀中的密函。若被抓到,这些证据必然落入太子之手,到时候...
什么人?禁军举着火把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薛瑾的嘴,将她拖入更深的阴影中。
别出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萧煜!薛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进宫了吗?
禁军搜寻无果,渐渐远去。萧煜这才松开手,脸色阴沉如水: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我晚到一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瑾惊魂未定,皇上呢?
皇上根本没事,那急召是太子设的局,为的就是调虎离山。萧煜扶着她站起来,我走到半路觉得不对劲,折返回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赵风说你去了东宫...
薛瑾脚踝一阵剧痛,险些跌倒。萧煜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你的伤...
闭嘴。萧煜声音冷硬,手臂却异常温柔,回去再跟你算账。
回到王府,萧煜亲自为薛瑾处理扭伤的脚踝。他的动作很轻,但脸色依旧难看。
你知不知道,若被太子抓到,会是什么下场?他沉声问。
薛瑾抿唇不语。她当然知道——前世太子对付政敌的手段,她听得太多了。
看看你冒死带回了什么。萧煜打开鎏金匣子,取出密函一一查看,脸色越来越凝重,通敌、卖官、结党营私...甚至还有谋害先皇后的计划!
这些足够定太子死罪了。薛瑾轻声道。
萧煜放下密函,突然将她拥入怀中:下次再做这种傻事,我先把你锁起来。
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着衣袍清晰可闻。薛瑾僵了一瞬,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胸前。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前世的萧煜绝不会为她如此紧张。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这一世的你,和前世完全不同?
萧煜身体一僵,稍稍推开她:前世?
薛瑾自知失言,连忙转移话题:我是说...若在前世...算了,不重要。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些证据呈递御前。太子已经狗急跳墙,连弑君的事都敢做,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萧煜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掩饰,却没有追问:明日一早,我亲自入宫面圣。
不行!薛瑾抓住他的手臂,太子
萧煜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薛瑾,你究竟是谁?
薛瑾转过头去:你的世子妃啊,还能是谁?
不,你不只是薛瑾。萧煜轻抚她的脸颊,有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睛,感觉里面藏着几十年的沧桑。你弹奏《广陵散》时的手法,像练了半辈子琴;你救人的医术,像行医多年的郎中;你对朝堂阴谋的了解,像个在官场沉浮数十年的老臣……
薛瑾的心跳如鼓。萧煜太敏锐了,几乎已经触及真相。
你相信……人死复生吗?她轻声问。
萧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看看这个。
信是薛父写来的,提到在边关一处古庙中,发现了一本记载黄泉散的奇书。书上说,此药能让人预见未来,但会逐渐吞噬记忆,最终令人癫狂而死。
你父亲怀疑,你可能被人下了这种药。萧煜声音低沉,所以你才会知道许多未发生的事。
薛瑾愣住了。黄泉散?预见未来?这倒是个完美的解释,比重生听起来可信多了。
也许吧。她含糊其辞,但我所知道的事,远比任何药物能解释的要多得多。
萧煜还想追问,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世子爷!不好了!赵风被抓了,太子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世子妃!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太子已经狗急跳墙了。
备马,从密道走。萧煜迅速起身,我们去京郊别院暂避。
那证据呢?薛瑾急问。
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敲登闻鼓。萧煜斩钉截铁地说,太子势力太大,只有将事情闹大,才能确保公正审判。
薛瑾摇头:不行!太子一定会派人阻拦。而且按律法,你身为宗室不得击鼓鸣冤。
那怎么办?
薛瑾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但需要你配合。
她凑到萧煜耳边,低声说出计划。萧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太危险了!
比起闯太子府,这已经安全多了。薛瑾坚持道,而且这是唯一能确保证据直达天听的办法。
萧煜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但有一个条件——我要和你一起。
可是……
没有可是。萧煜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
薛瑾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前世的她多希望能听到萧煜说我们一起,而不是一次次地被推开,被忽视……
好,一起。她轻声应允,回握住他的手。
这一刻,前世的恩怨似乎真的开始消散。薛瑾不知道这是否是黄泉散造成的幻觉,但她愿意赌一把——赌这个为她赴汤蹈火的萧煜,值得她再次信任。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也将迎来与太子党的最终对决。
9 钉板鸣冤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薛瑾站在登闻鼓院外,凝视着那面巨大的鼓,心跳如鼓声般急促。按照计划,萧煜已先行入宫制造不在场证明,而她将女扮男装,敲响这面只有冤情重大者才敢敲的鼓。
世子妃,再检查一遍装束吧。春桃红着眼眶为她整理衣冠。
薛瑾身着青布长衫,头发束成男子发髻,脸上还贴了假胡须。这是萧煜的安排——女子不得击鼓鸣冤,但若扮作男子,再加上他的斡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记住,鼓响后立刻回府,不要停留。薛瑾叮嘱春桃,若我有个三长两短...
世子妃别说不吉利的话!春桃眼泪夺眶而出,您和世子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薛瑾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鼓旁那排寒光闪闪的钉板上。按律法,击登闻鼓者需滚过钉板,以示决心。她曾见过一个老臣为此血肉模糊的样子,没想到今日自己要亲身体验。
晨钟响起,宫门将开。薛瑾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登闻鼓。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守鼓的侍卫拦住她。
草民薛明,代主鸣冤!薛瑾刻意压低声音,取出萧煜准备的状纸,宁王世子与薛家遭人陷害,现有铁证呈递御前!
侍卫对视一眼,让开道路:请击鼓人上钉板!
薛瑾脱下外袍,只着中衣走向钉板。第一根钉子刺入掌心时,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咬紧牙关,双手按在钉板上,用力撑起身体——
啊!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唇间溢出,鲜血瞬间染红钉尖。
一下、两下、三下...薛瑾记不清自己爬了多久,只感觉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她的手碰到了鼓槌。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挥动鼓槌。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彻皇城上空,惊起一群栖鸟。薛瑾瘫软在地,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无数侍卫朝她奔来...
......
薛瑾!薛瑾!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薛瑾艰难地睁开眼。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萧煜正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血丝。
我...成功了?她声音嘶哑。
萧煜眼眶发红:成功了。皇上已下旨彻查,太子和柳尚书被打入天牢。他轻轻抚摸她缠满纱布的手,你怎么这么傻...若有个闪失...
证据...都呈上去了?
一字不漏。萧煜点头,皇上震怒,命三司会审。你父亲已官复原职,柳如嫣也被收监了。
薛瑾长舒一口气,牵动身上伤口,不禁皱眉。
别动。萧煜连忙按住她,御医说你要静养半月。那些钉子...
值得。薛瑾微笑,这一世,我终于改变了命运。
话一出口,她便知失言。萧煜目光一凝:这一世?
薛瑾别过脸去,没有回答。事到如今,隐瞒似乎已无意义,但她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薛瑾。萧煜轻唤她的名字,你昏迷时,一直在说梦话...说什么'前世我死得好惨'、'萧煜你为什么不信我'...
薛瑾浑身一僵,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是真的吗?萧煜声音发颤,你真的...死过一次?
沉默良久,薛瑾终于点头:永昌二十三年冬,我三尺白绫,自尽于宁王府偏院。
萧煜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两步:为什么?
柳如嫣设计害我薛家满门,你冷眼旁观;她下毒令我日渐虚弱,你充耳不闻;最后她诬陷我与马夫有染,你...你赐我白绫。薛瑾泪流满面,死后我的魂魄不散,看见你和柳如嫣庆贺我的死亡...
不可能!萧煜厉声打断,我绝不会那么做!
我亲眼所见——
那你看到的绝不是真正的我!萧煜抓住她的肩膀,薛瑾,你仔细想想,那个'我'可有什么异常?
薛瑾怔住了。仔细回想,前世最后的记忆中,萧煜确实有些古怪——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如同...
像个提线木偶。她喃喃自语。
是'摄魂香'!萧煜激动地说,太子府秘制的毒香,能让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布!柳如嫣一定是对我用了此香,操控我做出那些事!
薛瑾脑中轰然作响。若真如此,那前世的萧煜也是受害者?
可...可我死后,你明明和柳如嫣...
那不是我!萧煜斩钉截铁,薛瑾,这一世你我相识以来,我可曾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可曾有一刻不护着你?那个冷血负心之人,绝非真正的萧煜!
薛瑾如遭雷击。是啊,这一世的萧煜为她挡刀、为她冒险、为她对抗太子...若前世那个负心人真是被药物控制...
我...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萧煜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我不求你立刻相信,但请你给我机会证明——这一世的萧煜,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负你。
薛瑾凝视着他那真挚的眼神,心中的冰霜逐渐消融。或许,她真的误会了他两世...
三日后,皇帝在御书房召见薛瑾和萧煜。老皇帝显得更加苍老,但目光依旧锐利。
薛氏,你的勇气令朕刮目相看。皇帝递给她一份奏折,这是三司会审的结果。
薛瑾展开奏折:太子被废为庶人,流放岭南;柳尚书秋后问斩;柳如嫣贬为官奴...而薛家得以平反昭雪,父亲被加封为忠勇侯;萧煜晋封为宁亲王,她则被诰封为一品王妃。
臣妇谢陛下隆恩!薛瑾叩首。
皇帝摆摆手:起来吧。朕有一事不解——你如何得知太子密函藏在东宫地下?连朕的影卫都未曾查明。
薛瑾心跳加速,看向萧煜。后者微微点头,似乎在鼓励她实话实说。
回陛下,臣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薛瑾谨慎地回答,梦中太子亲口说出密函所在,醒来后臣妇便去验证,没想到竟是真的。
哦?皇帝饶有兴趣,还梦到什么?
梦到...太子与北狄勾结,意图谋反。薛瑾不敢提及重生之事,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
皇帝沉思良久,突然问道:萧煜,你可知罪?
萧煜一愣:臣...不知。
你隐瞒世子妃如此重要的'梦境',险些误了大事,该当何罪?皇帝板着脸,眼中却带着笑意。
萧煜会意,立刻叩首: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罚你...好好对待这位贤内助。皇帝笑道,朕已命人重制金册玉印,三日后为你们重新举行册封大典。
离开御书房,薛瑾如释重负。阳光洒在宫墙上,为一切镀上金边。她忽然觉得,前世的阴霾真的散去了。
薛瑾。萧煜突然停下脚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柳如嫣...要求见你最后一面。
......
天牢昏暗潮湿,薛瑾站在铁栅外,望着里面蓬头垢面的柳如嫣,心中竟无多少恨意。
满意了?柳如嫣冷笑,把我害成这样,你高兴了?
薛瑾摇头:害你的人是你自己。
少假惺惺!柳如嫣猛地扑到栅栏前,你以为赢了?告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如嫣。薛瑾平静地问,前世...你对萧煜用了摄魂香,是不是?
柳如嫣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这一反问,等于承认。薛瑾心头大震:为什么?
为什么?柳如嫣疯狂大笑,因为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我花了五年时间给萧煜下药,就为了看他亲手逼死你!可惜这一世被你识破了...
薛瑾浑身发冷。前世的悲剧,竟全是这疯女人的报复!
你知道吗?柳如嫣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你永远不会有孩子。早在你嫁入王府前,我就让人给你下了绝子药...
薛瑾脸色煞白。前世的她确实终身未孕,难道...
骗你的!柳如嫣突然大笑,看把你吓的!其实根本没什么绝子药,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
薛瑾不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柳如嫣歇斯底里的叫骂,但她心中已无波澜。这一世的柳如嫣,再也伤害不了她了。
......
三日后,宁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薛瑾身着大红嫁衣,与萧煜重新行礼拜堂。这一次,没有交杯酒中的迷药,没有柳如嫣的暗中算计,只有满堂宾客的真诚祝福。
洞房花烛夜,萧煜轻轻掀开薛瑾的盖头,眼中满是柔情:夫人,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薛瑾微笑回应:妾身亦然。
红烛高烧,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窗外,一轮满月高悬,仿佛在为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作证。
一年后的春日,薛瑾抱着刚满月的双胞胎坐在庭院中晒太阳。萧煜匆匆从朝中回来,脸上带着喜色。
夫人,皇上准了我的奏请!他兴奋地说,将在薛家故居建忠烈祠,纪念岳父大人和薛家军的功绩!
薛瑾眼眶湿润。前世的遗憾,这一世终于得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