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女主是臆想出来的 > 第一章

父亲离开的那天,戈壁滩上刮着十年不遇的沙尘暴。
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被黄沙吞没。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地质包,回头朝我挥了挥手,嘴角还挂着那抹熟悉的微笑。
小艺,等爸爸回来,给你带戈壁滩最漂亮的石头!
这是他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月后,科考队的电话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我至今记得电话那头冰冷的声音:孟教授在无人区失踪了,搜救队找了半个月......
母亲听完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她坐在父亲常坐的那把藤椅上,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青铜罗盘。三天后,她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
小艺,妈妈要去把你爸带回来,你在家和爷爷在一起要照顾好自己……
她摸了摸我的头,眼神坚定得可怕。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她没有把爸爸带回来……
父母相继失踪后,我和爷爷搬到了镇子边缘的老房子里。那是一栋有着百年历史的木结构老屋,每到雨天就会漏雨,冬天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冷得刺骨。
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一直在镇上的粮站工作。他从不提起父亲的事,但每个清晨,我都能看见他站在院子里,望着西北方向抽完一支烟。
渐渐的我开始长大,也开始失眠,每当夜深人静,老房子的木梁就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走动。有时候我会梦见父亲站在沙漠里,风沙吹过他的脸,他的嘴唇干裂,却还在对我笑,每当我想要跑近去拥抱他的时候,他的身影却在我眼前越拉越远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镇上的孩子们开始躲着我,他们说孟家的人都会消失在戈壁里,这是诅咒,学校的老师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仿佛我随时会发疯。
高二那年,有一束光猛的照进了我的生活……遇见吴妄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
我蜷缩在阁楼的角落里,听着雨滴砸在瓦片上的声音。老房子的霉味混合着灰尘,让我不停地咳嗽。
你冷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坐在窗台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不知为什么,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心里莫名的感到亲切。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腕上的红绳,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相视一笑,仿佛是认识了许久的故人一般。
我叫吴妄!
她歪着头看我,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你呢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轻盈地从窗台跳下来,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知道你叫孟艺!以后就让我来陪着你吧!
她蹲在我面前,伸手拂去我脸上的灰尘
你爸爸是地质学家,对吧
我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是呆愣的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吴妄成了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她会在清晨推开我的房门,把沾着露水的野花插在窗台的玻璃瓶里;她会在午后坐在院子里的老梨树下,晃着腿看我修理爷爷的收音机;她会在夜晚陪着我,听我讲那些无人相信的梦。
但很快,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除了我,似乎没人能看见吴妄。
爷爷从没提起过她,邻居家的孩子也从不对她打招呼。有一次,我试探性地问经常来买烟的刘叔:你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刘叔茫然地环顾四周:什么女孩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惶恐的问向吴妄:为什么会这样!
吴妄轻轻凑近到我身前,俏皮的捏了捏我的耳垂:没关系的!
她又低声说,我只为你存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你看见我就够了。
可这怎么会没关系,她明明在我的世界里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的,我好想将她介绍给我身边的人……可,我身边好像也只有她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的我对吴妄的感情越来越深……
她会在下雨天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站在田埂上等我;她会在我做噩梦时轻轻拍着我的背,哼一首没有名字的歌;她会在我发呆时,突然凑近我的脸,笑着说:阿艺,你又走神了。
我开始害怕失去她……
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吴妄轻轻取下她手腕上的那条红绳,戴在我手上:啊艺,生日快乐哦!以后你就是大孩子了!
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不由得望向窗外忽明忽暗的星空,终于我鼓起勇气问她:吴妄,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吴妄沉默了很久,她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纠结仿佛要将我淹没了,最后她轻声说:会的!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不会消失……
之后我参加高考,取得了一个还不错的成绩,也走出了那个偏僻的小镇……这时我忽然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大,同时的我心口的自卑也将我淹没了。
上大学过后,我会在课余时间做做兼职,也没再找爷爷要一分钱,甚至还可以往家里寄一些钱回去……可满满的,我发现爷爷的嗓音是愈发虚弱了,完全不复以往的浑厚。
在此期间,我在一场演唱会做兼职的时候,我认识到了一个叫刘纯的女生,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在这场演唱会里当小提琴手。
演出开始前夕她的小提琴被抢走了,我连忙将强盗追了回来,将琴盒还给了她,她却没有接过琴盒,却开口向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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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然的回道:孟艺。
梦臆你是每天都是在作梦吗……这名字真有意思。
刘纯捂着嘴,惊奇的对我说道。
我只是随意的将琴盒挎到了她的胳膊上:孟子的孟,艺术的艺!
哈哈哈!原来叫孟艺呀,我叫刘纯!
……
渐渐的她也会和我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也会刻意的给我准备许多小礼物,我也会给予回礼……我也会和她说一些关于吴妄的事情,可刘纯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吴妄……
吴妄之后出现在我生活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可她也总是意有所指的向我问道:你觉得那个叫刘纯的女生怎么样
我也只是从容的回道:漂亮,大方,完全就是一个大家闺秀……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吴妄痴痴的望着我:有人能替我爱你,我很高兴……
我们相视无言,吴妄或许不会知道,我的心里早已装不下其他人了……
半年后的毕业晚会那天,刘纯邀请我去观看她的小提琴表演,我也不太好拒绝,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
舞台顶灯洇开暖黄光晕,刘纯把小提琴抵在锁骨凹陷处时,马尾弓在肩侧画出一道温柔的弧。琴弓擦过琴弦的刹那,第一个音符像片羽毛落在寂静里——左手食指按弦的指节泛着珍珠似的微光,指尖在G弦上轻轻打了个颤,旋律便顺着缠了医用胶布的指尖淌出来,在琴箱里酿成蜂蜜般的回响。
掌声漫上来时,她抱着琴向台下鞠躬,发尾扫过琴身刻着的梦臆铜字,刘纯的目光也时不时瞟向坐在角落里的我……
前排女生忽然抬手拭了拭眼角,而她直起腰时,目光恰好掠过后排举着手机拍摄的男生——镜头反光里,她看见自己睫毛在眼睑投下的影子,正随着心跳微微发颤,像琴弦上未落的蝶。
刘纯又我挥手示意,让我随她去到场馆外的足球场去……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角落的草坪上,刘纯随手将小提琴装进琴盒,又回过头,轻声的对我问道:孟艺,你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我望着刘纯微微泛红的脸颊淡然的回道:找个好工作,把我爷爷接到这来……我不想让他受苦了。
刘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我们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当中,她又弱弱的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如果没有,你可以喜欢你吗……
我顿时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只见平常端庄优雅的刘纯,此时却低着头紧紧揪着裙摆……
我沉思许久过后,嘴里只能挤出一句:对不起……
没成想刘纯眼里含着泪,表情痛苦的向我质问道:是那个叫吴妄的吗!你说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了……
我怔怔着望着刘纯那充满哀怨的表情,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沉默了许久过后,我只是默默点燃了一支烟,轻声的对她说道:抱歉……我的心很小,只装的下一个人,虽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看得见她……
说罢,我只是踉踉跄跄得朝着校门口走去,心里莫名涌出一阵心悸。
依稀间,我仿佛听见刘纯在我身后对我叫唤道:混蛋孟艺,我恨你!
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默默的朝着校门口走去,我忽然想家了。
当灯光斜斜切过校门口时,吴妄惬意的靠在昏黄的路灯下,她马尾辫尾端系着根褪色的红皮筋,我数过,这是她第三十六次出现在这个孤寂的校门口等我……
今天的云像棉花糖。
她开口时,嘴角梨涡里盛着虚构的蜜糖,声音像浸了蜜的纸,轻轻擦过我的耳膜,我的心在这一瞬间化了。
我假装咳嗽的回道: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了,看不见云了。
她缓缓走到我面前,忽然从裙摆后掏出一大捧棉花糖,软绵绵的,像天空上的云彩一般,里面躺着片完整的月光,边缘还凝着未化的霜。
你看!晚上也有云了,尝一口
她着歪头,一缕微风悄然吹拂着,发梢扫过我的脸,温润而又瘙痒,空气里仿佛还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气味……
我接过她手里的棉花糖,缓缓送入嘴里,认真的品尝着这棉花糖口味的空气……
我笑着向吴妄竖起大拇指说道:好吃!
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着望着我,可是这次我看见了她眼角流露出的复杂……
我这时已经在校外租了房子,我带着吴妄去到学校门口的的便利店买东西,吴妄站在我旁边,指着货架上的糖果:阿艺!我想吃这个!
我拿起一包草莓味的软糖,笑着问她:这个
收银员惊恐地看着我:先生......你在和谁说话
我一时间愣住了。
吴妄站在我身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阿艺,你忘了,他们看不见我。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变得困难:不......不可能......
是的,我始终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在我眼里,她一直都与常人无异……不过她只属于我而已。
我摇着头,声音发抖:你是真的,你明明就在这里!
收银员已经满脸惊恐的拿起了电话:喂110吗我们这儿有个疯子......
这天晚上,我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药片……
这些我恐惧的东西一瞬间就全部充斥在我的世界里。
医生诊断我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每天三次,护士会准时送来药片。
孟艺,吴妄是不存在的。
秃头医生又推了推眼镜:她只是你幻想出来的朋友。
我死死攥着病床的栏杆,指甲抠进了铁锈里,眼里满是不甘:不......她不是......我明明看得见她,她就在那,你看啊!你们看啊!
我撕心裂肺的叫唤着,可没有人在意。
秃头医生看我的眼神猛的充满戾气,他对一旁的护士严肃的吩咐道:加大药量!介入点击治疗方案……
之后的生活了,我每天就是吃药,被电击,那个秃头医生依旧每天在给我洗脑,让我接受这个我十数年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可我始终相信,吴妄一直都在我身边……
这天病房里的铁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刘纯,我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眼里满是疲惫。
刘纯满脸心疼的向我说道:你就在这好好接受治疗吧……你爷爷那边我先代你照顾一下。
我面无表情的望向刘纯,艰难的开口回道:谢……谢。
忽然,刘纯哽咽的向我问道:你就为了一个你臆想出来的女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我忽然发了疯般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手链递到她面前大声喊道:你看,这个手链是她送我的!
可是在我恍惚间,手腕上的红绳手链的色彩渐渐变的暗淡,直至彻底消散在我的面前,一瞬间我怅然若失的望着手上已经空落落的手腕出……
刘纯无奈的对我叹了口气,便默默退出病房,一时间房间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刘纯也会偶尔过来看我,我心里对刘纯是充满感激的,可是我或许永远都无法走出我心里的臆想佳人吴妄给予我的温存……
可渐渐地,吴妄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我能在黄昏时看见她站在走廊尽头,可当我跑过去,她已经消失了,有时候,我能在梦里听见她的声音,可醒来时,枕边只有冰冷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药物的副作用让我变得迟钝,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直至有一天风掀起窗帘时,窗外也下起了瓢泼大雨,吴妄的轮廓碎成光斑,只剩红皮筋在半空晃了晃,像枚被揉皱的感叹号。
她静静的靠在窗台边,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无奈:阿艺!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的存在已经成了你的负担,乖!忘了我吧!
说罢她转过身,身影渐渐飘散在了窗外的烟雨中……
我慌忙的趴在窗台上,可铁栅栏将我困在病房里,雨点无情的拍打着我满是疲惫的脸,将我的视线都模糊了,我无能的朝着窗外撕心裂肺的怒吼着:不!为什么如此广阔的世界却无法容得下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你……容不下一个,只属于我的你……
我努力伸手摸向吴妄已经忽明忽暗的轮廓,可指尖触到粒真实的灰尘,在灯光下转着圈,像极了她说话时睫毛投下的颤动的影……她,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时间不知不觉早已入秋了,我也出院了。
爷爷来接我,他的背更驼了,脸上的皱纹像是干涸的河床。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咳嗽几声。
老房子更破了。屋顶漏雨,墙角长出了青苔,父亲的房间还保持着十数年前的样子,只是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那天晚上,爷爷给我煮了一碗面,沉默地坐在我对面。
小艺……
他突然开口,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忽然他苍老的嗓音再次响起:你爸......可能回不来了。
我捏着筷子的手一抖,强装镇定的回道:我知道。
爷爷叹了口气,起身回了房间。
半夜,我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冲进爷爷房间时,看见他蜷缩在床上,手里攥着父亲的那枚青铜罗盘。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我埋葬了爷爷,站在坟前,看着西北的方向,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找出一只烟,可始终都没有找到打火机……我不由得变得急躁起来。
忽然一双白皙的手点燃打火机递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发现是刘纯,我凑近到她的面前,借她的火点燃了我嘴里的烟……
我深深吸一口烟,吐出一大团浓浓的烟圈,淡淡的向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纯将打火机送入我的口袋里,轻声回道:来看看你……
我望着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又向我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没
我只是淡然的吸了一口烟,释怀的笑着回道:我想去找到他们,或许他们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刘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可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此刻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风卷着沙尘,吹过我的脸。
我知道,我该走了。
收拾行李时,我在爷爷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小艺,如果有一天你也想去戈壁,带上这个罗盘。你父亲说过,它能指引迷路的人回家。
我带上父亲的罗盘,在站台上默默的等着,这时刘纯忽然踉踉跄跄得跑到我身前眼角红润的向我问道:你这个混蛋!就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时间就这么沉默着,我艰难的开口道: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再补偿你吧……
忽然刘纯冷笑一声,哽咽的说道:孟艺……你说,会不会这辈子就是你说下辈子……
我一时无言,风沙渐渐模糊了我们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客车忽然到站了……
我按灭了手上的烟,强挤出一抹淡笑,朝刘纯挥了挥手:答应我,忘了我!
我坐上了去往戈壁的长途汽车,回过头望着站台上的刘纯,她的身影渐渐拉远,消散在了风沙中……
车上的人很少,窗外的景色从绿树变成荒原,最后变成一望无际的沙漠。
司机问我:小伙子,你去无人区干什么
我望着远处的地平线,轻声说:找人。
他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只身在戈壁里走了三天。
干渴、饥饿、风沙,每一样都在折磨着我。但我不在乎。
第四天傍晚,我爬上一座沙丘,突然看见远处有一片绿洲。
不,那不是绿洲。
那是一小片向日葵田。
金色的花朵在夕阳下摇曳,像是燃烧的火焰。
我踉跄着跑过去,膝盖陷进沙子里,又爬起来。
然后,我看见了他们。
父亲和母亲站在花田中央,朝我微笑。他们身边,是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吴妄。
阿艺,你来了。吴妄向我伸出手,她的笑容比向日葵还要灿烂。
我跪倒在沙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父亲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爸爸带你回家……
母亲抚摸着我的脸,她的手还是那么温暖。
吴妄轻轻抱住我:这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夕阳西下,四人的影子在沙漠上拉得很长很长。
风停了……
沙粒从指缝间滑落,像是流逝的时间。
我终于明白,有些执念,比死亡更长久。
(全文完)
[后续情节在隐藏结局中展开:罗盘背面的刻痕突然发光,三人的身影开始透明。吴妄最后亲吻我的额头:要记住,爱是超越时空的永恒。沙暴过后,搜救队只找到一本写满吴妄的日记和指向北方的青铜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