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岩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银行转账成功提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二十八万八千元,这是他工作六年来的全部积蓄,再加上父母从老家凑来的八万块钱。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标志仿佛是他通往幸福生活的通行证。
转过去了。他抬头对坐在对面的林雨晴说,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林雨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认到账后,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她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睫毛膏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动人。她伸手越过餐桌,轻轻握住周岩的手。
谢谢你,岩哥。我爸妈这下应该没话说了。她的拇指在周岩手背上轻轻摩挲,下周我们就可以去领证了。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周岩注视着未婚妻姣好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为了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林雨晴的父母一开始对他这个外地来的程序员并不满意,提出了高额彩礼要求。现在,他终于跨过了这道门槛。
我爸妈说,这笔钱他们会帮我们存着,等我们买房子的时候再拿出来。林雨晴一边说一边将手机放进她新买的Gucci包里——那是上个月周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周岩点点头,完全不疑有他。他们认识一年半,交往十个月,林雨晴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友。记得第一次约会时,她坚持要去平价餐厅,说不想让他破费;他加班时,她会贴心地送来亲手做的夜宵;甚至在他父亲生病时,她主动提出可以推迟婚期,先拿钱给老人看病。
对了,林雨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闺蜜小美明天从上海回来,约我见面。可能晚上会晚点回来。
没问题,你们好好聚聚。周岩爽快地答应。他向来尊重林雨晴的社交自由,从不干涉。
第二天是周六,周岩在家加班赶项目。林雨晴上午就出门了,说要和小美逛街。下午四点,他收到林雨晴的一条微信:晚上和小美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吃饭,可能直接住她家了,明天再回来。爱你~
周岩回复了一个好的,注意安全的表情包,然后继续埋头代码。直到深夜十二点,他完成工作准备睡觉时,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林雨晴平时即使在外过夜,也会在睡前跟他视频道晚安。今天却音讯全无。
他拨通了林雨晴的电话,却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微信消息也显示未读。周岩皱起眉头,但又安慰自己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周日中午,林雨晴依然没有消息。周岩开始感到不安,他给小美发了微信询问,却收到一个令他血液凝固的回复:雨晴?我没回北京啊,一直在上海。你是不是记错了?
周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颤抖。他翻出通讯录,找到林雨晴另一个闺蜜婷婷的电话。婷婷的答复同样令人心惊:雨晴昨天说和你在一起啊,我们还聊微信来着。
下午三点,当林雨晴依然联系不上时,周岩决定报警。但警方告诉他,成年人失联不到48小时无法立案,建议他再等等看。
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周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周先生,您先别急。警察的语气平静而专业,您女朋友最后出现是在哪里?
她说去见闺蜜,但闺蜜说根本没约她...周岩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知道林雨晴昨天去了哪里。
回到家,周岩开始疯狂地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他打开林雨晴的梳妆台抽屉,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化妆品。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黑色小本子吸引——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本子里记录着一串串数字和日期,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代号。翻到最后一页,周岩的呼吸几乎停滞——那里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林雨晴穿着白色婚纱,亲密地依偎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照片日期是三个月前。
这是什么...周岩感到一阵眩晕,他继续翻找,在林雨晴的衣柜深处发现了一个隐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另一部手机和几本不同的护照。
那部手机没有密码。周岩打开后,看到满屏的微信聊天记录。每一个对话窗口都是一个不同的男人,每一个对话都亲密得像是情侣。而最令他作呕的是,几乎每个对话中都提到了彩礼、结婚等字眼。
其中一条发给名为老大的联系人的信息特别醒目:又搞定一个,28.8万已到账,明天老地方见。
信息发送时间是周五晚上——也就是他转账后的两小时。
周岩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胃里翻江倒海。他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眼睛布满血丝。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拒绝相信眼前的一切。林雨晴,那个说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那个在他加班时送来热汤的女人,竟然是个骗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拨通了朋友张浩的电话。张浩在网络安全公司工作,也许能帮他找到林雨晴的下落。
两小时后,张浩带着设备来到周岩家。通过技术手段,他们定位到林雨晴那部常用手机最后出现的地点——城市另一端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你确定要去吗?张浩担忧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周岩,也许...也许有什么误会。
周岩没有回答,只是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
酒店前台当然不会透露客人信息。周岩在大堂守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雨晴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性感连衣裙,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从电梯里走出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就像每次和周岩约会时那样。当他们经过大堂时,林雨晴甚至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周岩。
周岩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他机械地举起手机,拍下了这对男女亲昵的画面。随后,他跟随他们来到停车场,记下了那辆奔驰的车牌号。
回到车上,周岩终于崩溃了。他疯狂地捶打方向盘,发出野兽般的嚎哭。六年积蓄,父母的养老钱,所有的爱与信任,全都化为泡影。
不知过了多久,周岩抬起头,眼睛里已没有泪水,只剩下冰冷的怒火。他打开手机相册,看着那张林雨晴与陌生男人的合影,嘴角扭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林雨晴,他轻声念出这个曾经甜蜜现在却令他作呕的名字,你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吗?
他启动车子,决定跟踪那辆奔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让这个毁掉他生活的女人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三天,周岩像影子一样追踪着林雨晴和那个男人。他发现他们出入高档餐厅、奢侈品店,最后又回到了那家酒店。通过偷听他们的对话,周岩得知这个男人叫李总,是一家建筑公司老板,同样给了林雨晴一笔彩礼。
第四天,当林雨晴独自一人出现在一家咖啡厅时,周岩终于找到了面对她的机会。
林雨晴看到站在桌前的周岩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岩...岩哥?你怎么在这里?
二十八万八千,我父母八万养老钱。周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值这几天的酒店钱?
林雨晴的眼神闪烁,很快换上一副困惑的表情:岩哥,你在说什么?我这几天在闺蜜家,手机丢了所以...
够了!周岩猛地拍桌,引得周围顾客纷纷侧目。他压低声音,我全都知道了。你的另一部手机,你的'老大',你的其他'未婚夫'们。
林雨晴的表情从伪装的无辜迅速转变为冷漠。她轻轻啜了一口咖啡,甚至露出一个微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钱我是不会还的,有本事你去告我啊。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岩:顺便告诉你,'林雨晴'也不是我的真名。再见,周先生。
看着林雨晴摇曳生姿地走出咖啡厅,周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原以为面对质时至少能看到她的一丝愧疚或恐惧,但什么都没有。她就像丢弃一件旧衣服一样轻易地抛弃了他和他们的感情。
回到家,周岩将林雨晴留下的所有东西堆在客厅中央,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当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周岩做出了决定。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些天收集的所有证据——照片、录音、聊天记录截图。然后他登录各种社交平台,寻找可能的其他受害者。
一周后,周岩在一个婚恋诈骗受害者论坛上发现了一条帖子。发帖人描述的经历与他惊人地相似,甚至连彩礼金额都只差两千元。帖子附带的模糊照片中,那个女性的侧影让周岩心跳加速——绝对是林雨晴。
他立刻联系了发帖人。对方叫王成,是一名中学教师,同样在支付彩礼后未婚妻神秘消失。当他们交换更多细节时,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诈骗行为,而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彩礼诈骗团伙。
我追踪她三个月了,视频通话中,王成眼中闪烁着和周岩同样的怒火,她们有固定的操作模式,有伪造的身份证明,甚至有专门的律师应付可能的纠纷。
周岩握紧拳头:你找到她们的窝点了吗?
只确定了几处可能的落脚点。王成调出一张地图,但我一个人力量有限...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周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一起,一定要让这些人渣付出代价。
挂断电话后,周岩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新买的折叠刀,在手中反复把玩。法律途径太慢,而且很可能追不回钱款。既然这个世界没有正义,那么他就自己来执行正义。
窗外,夜色如墨,仿佛在掩盖这座城市所有的罪恶与复仇。
第2章 同谋者
雨水顺着咖啡厅的玻璃窗蜿蜒而下,像极了周岩心中流淌的恨意。他盯着对面这个自称王成的男人,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出任何欺骗的痕迹。
这是她和我在一起时的照片。王成推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合影——林雨晴,或者说那个自称林雨晴的女人,依偎在王成身边,笑容甜美如初。只是她头发的长度和颜色与周岩认识时略有不同。
周岩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某种数字合成的把戏。日期是?
三个月前。王成的声音沙哑,那时候她说她叫杨雪,是一所幼儿园的老师。
周岩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找到差不多同时期的一张照片。同样的女人,不同的名字,不同的身份背景,却是如出一辙的温柔表情。
彩礼多少钱?周岩直接问道。
二十六万六。王成苦笑,我父母一辈子的积蓄,加上我自己的存款。她说她家里传统,要有面子。
周岩点点头,他们连诈骗的说辞都如此相似。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嘲笑。
我跟踪她两周了。王成压低声音,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我拍到的内容,你会感兴趣的。
咖啡厅角落的电脑屏幕上,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有些晃动,但清晰度足够辨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林雨晴——或者现在应该称她为诈骗犯X——走进一家高档酒店大堂,与一个中年男子热情拥抱。十分钟后,同样的地点,她又挽着另一个年轻男子的手臂出现,这次她的发型和着装风格完全不同。
她会根据目标调整自己的形象。王成解释道,面对年长的喜欢清纯型,面对年轻的就打扮得时尚些。但套路都一样——先表现得体贴节俭,然后慢慢提到彩礼。
视频继续播放,显示林雨晴进入酒店后不久,一个穿黑西装的壮硕男子也跟了进去。周岩眯起眼睛:这个人是谁?
不清楚,但我怀疑是他们的'保镖'或者'监督者'。王成切换到一个远距离拍摄的画面,看这里,每次她和'客户'见面,这个或类似的人都会在附近。
周岩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比他想象的更加组织化、专业化。他原以为林雨晴是个高段位的感情骗子,现在看来她很可能只是一个庞大犯罪网络中的一环。
报警了吗?周岩问道,虽然他已经猜到答案。
王成摇摇头:报过。警方说这是经济纠纷,建议走民事诉讼。但...他苦笑一声,我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怎么起诉?
周岩沉默地关闭视频,拔出U盘。他的目光落在咖啡厅窗外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上,突然有了想法。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周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证明这不是个别案件,而是有组织的犯罪。
你有什么计划?王成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周岩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折叠刀——那是他昨天买的,刀刃锋利得能轻易划开牛皮。购买时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防身,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做准备。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她的活动规律和落脚点。周岩终于开口,你还能找到她吗?
王成点点头:我最后一次跟踪她到了城东的一个小区,锦绣花园。高档住宅区,门禁很严。
那我们明天开始轮流蹲守。周岩说,我上午请假,你下午接替我。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好第二天碰头的时间和地点。离开咖啡厅时,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压抑感,就像周岩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回到家,周岩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所有与林雨晴有关的资料。照片、聊天记录、转账凭证...每看一张照片,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笑容现在只让他感到恶心和愤怒。特别是那张他们在海边度假的合影,林雨晴穿着白色连衣裙,海风吹起她的长发——现在想来,那趟旅行花了他将近两万,而她当时可能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保持着恋爱关系。
周岩打开新买的刀具,在灯光下审视着锋利的刀刃。他想象着这把刀抵在林雨晴脖子上的感觉,想象她恐惧的眼神和颤抖的嘴唇...一阵快感伴随着罪恶感涌上心头,他猛地合上刀子。
冷静...他对自己说,你需要计划,不是冲动。
第二天清晨,周岩早早来到了锦绣花园对面的一家快餐店。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能清楚看到小区大门。他点了一杯咖啡,开始漫长的等待。
上午十点十五分,目标出现了。林雨晴穿着一身运动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周岩一眼就认出了她走路的姿态——那种轻盈中带着刻意的优雅。她独自一人走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
周岩迅速下楼,骑上提前准备的摩托车跟上。出租车穿过半个城市,最终停在了一家高档美容院前。周岩保持距离,看着林雨晴走进去。他在对面咖啡馆又开始了新一轮等待。
三小时后,林雨晴出来了,焕然一新。长发变成了时尚的波浪卷,妆容精致得可以直接上杂志封面。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贴着深色膜,但周岩还是捕捉到了驾驶座上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和王成视频中出现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周岩立刻拍下车牌号,同时启动摩托车继续跟踪。黑色轿车最终停在了一家私人会所前。林雨晴下车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两人亲密拥抱后一起进入会所。
又一个'未婚夫'?周岩喃喃自语。他拨通了王成的电话,简单汇报了情况。
那家会所我知道,王成说,会员制,普通人进不去。但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写字楼工作,从高层应该能拍到些什么。
两人约定晚上再次碰头交换信息。周岩继续守候在会所外,直到傍晚时分,林雨晴和那个男人一起出来,上了同一辆黑色轿车。这次,周岩决定跟踪那辆车。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开始闪烁。黑色轿车驶入一条偏僻的小路,周岩谨慎地保持着距离。突然,轿车在一个废弃工厂附近停下,林雨晴和那个男人下车走进一座看似废弃的仓库。
周岩将摩托车停在隐蔽处,悄悄靠近。仓库侧面有一扇破旧的窗户,透过缝隙,他看到里面灯火通明,与破败的外观形成鲜明对比。更令人震惊的是,仓库里摆放着十几台电脑,五六个人正在忙碌工作,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图表——其中一张赫然是周岩自己的照片!
林雨晴正在和那个中年男人交谈,然后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疤的男子——应该就是穿黑西装的那个——走了过来,递给林雨晴一个厚厚的信封。她笑着接过来,熟练地数了数里面的现金。
周岩的心脏狂跳,手心渗出冷汗。这绝对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而林雨晴显然是其中的活跃成员。他小心地拍下几张照片,正准备离开时,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罐子。
谁在那里?仓库内传来一声厉喝。
周岩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怒吼。他跳上摩托车,在那些人冲出来前飞速驶离。后视镜中,他看到那个疤脸男人站在路中央,死死盯着他离去的方向。
晚上九点,周岩和王成在一家偏僻的小餐馆碰面。周岩将今天的发现告诉了王成,并展示了拍到的照片。
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王成脸色苍白,他们肯定不止骗了我们两个。
周岩点点头:我看到了至少二十个不同男性的照片贴在墙上,应该都是他们的'目标'。
两人沉默地吃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各自思考着下一步行动。
我们得进去看看。周岩突然说,找到他们的客户名单、银行记录,这些才是警方会重视的证据。
王成犹豫了:这太危险了...那些人看起来不像善茬。
那你退出吧。周岩冷冷地说,我一个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成急忙解释,我只是说我们需要更谨慎的计划。
周岩盯着王成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活动规律,什么时候人最少...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轮流监视仓库和锦绣花园的公寓。他们发现这个团伙有着严格的工作时间——上午十点到晚上八点,通常会有三到四个人在仓库办公,而林雨晴和其他几名女性成员则负责外出约会。
周五晚上,当周岩和王成再次碰头时,他们带来了各自的发现。
我查了那辆黑色轿车的登记信息。王成说,车主是一家空壳公司,注册地址根本不存在。
周岩则展示了一段录音:我偷听到林雨晴和一个女孩的谈话,她们提到'老大'今晚要见一个重要客户,大部分人手都会调去会所那边。
所以仓库会人手不足?王成眼睛一亮。
不仅如此。周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我黑进了林雨晴的云账户,找到了这个。他打开手机,显示一张仓库平面图,这是他们的安全系统布局,今晚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王成深吸一口气:那就今晚行动。
夜幕降临后,两人带着手电筒、相机和手套来到仓库附近。正如预期,仓库只有一盏灯亮着,门口也没有人把守。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翻过西侧的围墙。周岩低声说,他的口袋里装着那把折叠刀,此刻感觉异常沉重。
围墙比想象中容易翻越。落地后,两人屏息静气,确认没有被发现后,悄悄向亮着灯的窗户移动。
透过窗户,他们看到一个年轻女孩正对着电脑工作,旁边还有一个打瞌睡的保安。仓库内部比周岩上次看到的更加井然有序——一侧是办公区,另一侧则堆满了各种奢侈品包装盒和礼品袋。
分头行动。周岩耳语道,你拍照,我找文件。
王成点点头,开始用长焦镜头拍摄仓库内部。周岩则悄悄摸向办公区,寻找任何可能包含客户名单或财务记录的文件。
就在周岩翻看一个标着2023年收入的文件夹时,突然听到王成一声压抑的惊呼。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个打瞌睡的保安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举着手机对着王成的方向拍摄!
跑!周岩大喊,同时抓起几份文件塞进衣服里。
两人冲向出口,身后传来保安的吼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他们翻出围墙,分头消失在夜色中。
周岩跑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敢停下来喘气。他检查了一下抢出来的文件——大部分是无关紧要的销售记录,但其中一张纸上列出了十几个名字和金额,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已完成或进行中。他的名字和王成的赫然在列,后面打上了已完成的标记。
更令人心惊的是文件底部的总计数字:过去六个月,这个团伙已经成功诈骗超过六百万元。
周岩的双手因愤怒而颤抖。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感情骗局,而是一个专业的、高利润的犯罪企业。而林雨晴,那个曾经在他怀里撒娇的女人,是这个罪恶链条中的关键一环。
他掏出手机,给王成发了一条消息:有重大发现。明天老地方见,我们需要重新计划。
发完消息,周岩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再次摸出了那把折叠刀。月光下,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就像他心中熊熊燃烧的仇恨一样刺眼。
林雨晴,他对着虚空低语,你一定会后悔招惹了我。
第3章 血色逃亡
周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眼睛不断扫向后视镜。距离他和王成闯入诈骗团伙的仓库已经过去三十六小时,但那种被追捕的紧张感依然如影随形。
你确定甩掉他们了?坐在副驾驶的王成脸色苍白,手里紧握着从仓库带出来的文件袋。
不确定。周岩实话实说,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所以我们得尽快看完这些资料。
他将车停在一家24小时洗车店后面,两人借着昏暗的顶灯开始翻阅文件。大部分是财务记录和客户名单,但其中一份标着人员档案的文件夹让周岩的呼吸为之一窒。
文件夹里有十几张女性照片,每张照片旁边都附有详细资料——身高体重、学历背景、特长爱好,甚至还有成功率和月收入统计。林雨晴的照片就在其中,但名字栏写着陈雯,年龄比告诉周岩的小了三岁。
老天...王成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备注栏的一行小字,'2018年入组,原欠款35万,已清偿22万,剩余13万'。这是什么意思?
周岩的胃部一阵绞痛。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林雨晴可能不仅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
看这个。王成又翻出一份文件,上面记录着几个银行账号的转账记录,这个'李总'上周转了五十万到一个海外账户,备注是'新货首付'。
周岩刚想回应,突然瞥见后视镜里一道刺眼的车灯闪过。一辆黑色SUV缓缓驶入巷口,车型和那天在仓库外看到的一模一样。
趴下!周岩一把按下王成的头,自己则迅速发动车子。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打滑了几秒才抓住地面,车子猛地向前冲去。
后视镜中,黑色SUV加速追来。更糟的是,前方巷口又出现了一辆同样的车,正横过来堵住去路。
抓紧!周岩猛打方向盘,车子冲上人行道,擦着一排垃圾桶勉强挤了过去。金属与塑料的碰撞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王成惊恐地问,一只手死死抓着车门上方的把手。
不知道,可能是跟踪了你的手机。周岩咬牙道,连续几个急转弯试图甩掉追兵。但黑色SUV性能优越,始终紧咬不放。
周岩突然想起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区,道路复杂且没有监控。他猛踩油门,朝那个方向驶去。雨水开始拍打挡风玻璃,模糊了视线,但这或许对他们有利。
文件收好。周岩将文件夹塞给王成,如果我们被分开,一定要把这些交给警方。
你说得好像我们要完蛋了一样。王成试图开玩笑,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工业园区比周岩记忆中的更加破败。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他驾车冲了进去,在错综复杂的厂房和小路间穿梭。后方的追兵暂时不见了踪影。
我们得弃车。周岩突然说,车子太显眼了。
两人迅速下车,周岩从后备箱拿出一个背包,将最重要的文件塞进去。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
分开走。周岩指向东侧的一排仓库,你往那边,我往西。明天中午在老地方见。
王成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转身离去。周岩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然后朝相反方向跑去。
他刚绕过一座废弃厂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喊叫,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周岩屏住呼吸,贴着潮湿的墙壁缓缓移动。转角处,一个黑影正用手电筒四处照射。
是那个疤脸男人,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伤疤也清晰可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闪电的瞬间照亮下,周岩认出那是一把枪。
周岩的心跳如鼓,悄悄后退几步,寻找藏身之处。就在这时,他的脚踢到了一个空罐子,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园区内格外刺耳。
疤脸男人立刻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直射过来。在那!他大喊一声,举枪就射。
子弹打在周岩身边的铁门上,火花四溅。他顾不上隐蔽,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更多脚步声和喊叫声——追兵不止一个。
周岩拐过几个弯,暂时甩开了追兵,但前方是一堵高墙,无路可逃。他疯狂地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一个排水管,锈蚀但看起来还能承受他的重量。
他刚爬上几米,下面就传来了脚步声。疤脸男人和一个穿黑西装的壮汉出现在墙角。
下来吧,小子。疤脸男人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我们好好谈谈。
周岩继续向上爬,手心被粗糙的铁锈割得生疼。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小腿飞过,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差点松手。
下一枪就打你的脑袋。疤脸男人冷冷地说。
周岩僵在原地,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头滑落。他缓缓低头,看到疤脸男人正举枪瞄准他的头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侧面猛扑过来,将疤脸男人撞倒在地。
是王成!
跑!周岩,快跑!王成在扭打中大喊。
周岩犹豫了一秒,然后迅速滑下排水管。穿黑西装的壮汉已经去帮疤脸男人,两人正合力制服王成。周岩本想冲上去帮忙,却看到王成朝他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去找证据!王成用口型说,随即被疤脸男人一拳打在脸上,鲜血顿时从鼻孔涌出。
周岩咬牙转身,趁乱逃离现场。身后传来王成的惨叫声和拳脚相加的声音,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但他知道王成是对的——如果两人都被抓,所有的证据都会消失。
他在迷宫般的园区内狂奔,直到肺像火烧一样疼才停下来喘息。远处隐约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接着是汽车远去的声响。周岩等了几分钟确认安全,才小心翼翼地返回刚才的事发地点。
地上有一滩血迹和一只王成的鞋,人已经不见了。周岩捡起那只鞋,发现鞋垫下藏着一个微型U盘——王成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周岩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他现在不能回家,也不能去任何常去的地方。好在作为程序员,他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备用工作室。
一小时后,浑身湿透、小腿流血的周岩来到了城郊的一栋老旧办公楼。他的工作室在顶层,只有二十平米,但有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和简易床铺。
周岩锁好门,第一件事就是检查U盘里的内容。插入电脑后,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几张照片。视频拍摄得很模糊,但能辨认出是林雨晴和疤脸男人在争吵。
我已经还了大部分钱了,为什么还不能走?视频中的林雨晴声音嘶哑,脸上有泪痕。
还差十三万,加上利息至少二十万。疤脸男人冷笑道,或者你再完成三个'订单'。
我受不了了...那些男人碰我的时候我想吐...
少装清高,疤脸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别忘了你是怎么来的。要不是老大买下你,你现在还在山里给那个瘸子生娃呢!
视频到此结束。周岩呆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眩晕。林雨晴——或者说陈雯——是被拐卖的受害者?那么她对他的欺骗,那些甜言蜜语和温柔体贴,都只是被迫的表演?
U盘里的照片更加触目惊心:一群年轻女孩站在简陋的房间里,面无表情地接受培训;一份手写笔记详细记录着如何识别有钱的目标、如何建立信任、何时提出彩礼要求;还有几张转账记录,收款方都是一个叫金凤凰婚介的机构。
周岩的思绪一片混乱。他应该恨林雨晴,恨她骗走了他的积蓄和感情。但看到这些,他更多的是感到一种扭曲的痛苦——如果她也是受害者,那么他满腔的怒火该指向谁?
窗外,雨停了,但夜色更浓。周岩检查了一下小腿的伤,只是皮肉擦伤,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把折叠刀,在灯光下缓缓打开。
刀刃上映出他扭曲的脸——这张脸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自从发现林雨晴的背叛后,愤怒和仇恨就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灵魂。而现在,这些新发现的信息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
陈雯...他轻声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想象着那个可能存在的、被强迫扮演林雨晴的女孩。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匿名邮件弹了出来。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明天凌晨三点,城北货运码头12号仓库。
周岩盯着这条神秘信息,心跳加速。是王成发的?还是陷阱?无论如何,他都会去。不仅为了王成,也为了弄清楚真相——关于林雨晴,关于这个犯罪团伙,关于他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合上折叠刀,却感到某种更加锋利的东西在他心中成形——一种不顾一切的决心,准备撕裂所有谎言的面纱,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灵魂。
第4章 陷阱与真相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周岩站在货运码头外围的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折叠刀。夜晚的码头静得可怕,只有远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金属碰撞声。
那条匿名邮件依然让他心神不宁。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王成想办法发出的求救信号。周岩必须确认,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王成需要帮助。
他沿着锈迹斑斑的围栏潜行,避开稀疏的路灯照射范围。12号仓库位于码头最北端,周围堆满了集装箱,形成天然的迷宫。周岩贴着集装箱之间的缝隙前进,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距离仓库还有五十米时,周岩发现了一处制高点——一个三层高的集装箱堆。他悄无声息地爬上去,俯视整个12号仓库区域。仓库门口停着两辆黑色SUV,正是那天追捕他们的车型。三个男人在门口抽烟,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道疤也清晰可辨。
果然是陷阱。周岩咬紧牙关,正准备撤退,突然看到仓库侧门开了。一个瘦削的身影被粗暴地推了出来,踉跄着跪倒在地。即使距离这么远,周岩也能认出那是王成——他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周岩的呼吸一滞。王成还活着,但看起来情况很糟。三个男人围上去,疤脸男抓起王成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说了什么。王成虚弱地摇头,随即被一拳打在腹部,痛苦地蜷缩起来。
周岩的手指紧紧扣住集装箱边缘,指节发白。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报警,想办法救王成。但看着朋友被折磨,一股滚烫的怒火从心底窜上来,烧毁了所有理性思考。
他数了数对方人数——门口三个,侧门附近两个,还有至少一个人在仓库屋顶放哨。硬闯等于自杀。周岩需要计划,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目光扫过码头,他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排油罐车。一个危险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形。
十分钟后,码头南端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火球腾空而起。所有守卫都被惊动,疤脸男大声指挥着几个人前去查看。周岩趁机滑下集装箱,借着混乱潜向仓库侧门。
侧门只剩一个守卫,正紧张地张望爆炸方向。周岩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一记手刀猛击对方颈部。守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周岩迅速取下他的对讲机和手枪——他从未开过枪,但此刻这冰冷的金属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
仓库侧门没锁,周岩闪身进入。里面灯光昏暗,堆满了各种货物。他贴着货架前进,听到前方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绕过一堆木箱,周岩终于看到了王成。他被绑在一把金属椅上,满脸是血,右眼肿得睁不开。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左手小指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王成!周岩压低声音呼唤,快步上前。
王成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大:周...周岩?快走...这是个陷——
话音未落,仓库灯光突然大亮。周岩猛地转身,看到疤脸男和四个手下从各个方向围拢过来,每人手中都拿着武器——钢管、匕首,最可怕的是疤脸男手中的那把枪。
周先生,终于见面了。疤脸男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我们很欣赏你的...坚持。
周岩慢慢后退,直到背抵上货架。他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同时估算着开枪的时机——他只有一发子弹的机会,而且很可能打不中。
王成只是个诱饵,疤脸男继续说,悠闲地把玩着手枪,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你。你拿走的那些文件...很敏感。
你们是谁?周岩强迫自己声音不发抖,为什么要设这个局?
局?疤脸男大笑起来,不不,你们才是闯入者。我们只是...生意人。婚恋中介,如果你愿意这么称呼的话。
贩卖人口和诈骗的生意?周岩冷笑。
疤脸男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小心你的指控,小子。那些女孩都是自愿的,我们给她们工作,给她们赚钱的机会。
包括陈雯?周岩试探性地抛出这个名字。
疤脸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哦?你知道得不少啊。他向前走了两步,没错,陈雯是我们最好的'员工'之一。虽然最近有点...不听话。
周岩注意到疤脸男说这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那道伤疤。一个疯狂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这道伤疤,会不会与林雨晴有关?
她在哪?周岩问,我要见她。
疤脸男似乎被这个要求逗乐了:见你的'未婚妻'?可惜她现在很忙,正在接待另一位...客户。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周岩的心脏。尽管知道林雨晴是骗子,但想到她正在对另一个男人施展同样的伎俩,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见她,疤脸男突然话锋一转,我可以安排。只要你交还那些文件,还有所有复印件。
周岩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需要拖延时间,寻找脱身之计。文件不在我身上。
当然不在。疤脸男点点头,所以我们才要好好谈谈。放下枪,周先生。你不是杀手,那玩意儿在你手里只会害了你自己。
周岩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汗水已经浸湿了掌心。他知道疤脸男说得对——在这种距离,他几乎没有命中可能。但放下武器等于任人宰割。
就在僵持之际,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
去看看!疤脸男命令两个手下。两人刚跑出几步,一阵浓烟就从那个方向涌来。
着火了!有人大喊。
混乱中,周岩抓住机会,一把拉起王成:能走吗?
王成虚弱地点头。周岩割断绳索,搀扶着他向侧门移动。身后传来疤脸男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刚冲出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林雨晴,或者说陈雯,站在一辆发动着的叉车前,车头已经撞破了仓库的玻璃窗。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没有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比周岩记忆中年轻许多,也脆弱许多。
上车!她冲他们喊道,指向旁边一辆不知从哪弄来的小货车。
周岩犹豫了一秒,但身后的追兵让他别无选择。他和王成跌跌撞撞地爬上货车后厢,林雨晴迅速跳上驾驶座,猛踩油门。
货车颠簸着冲出码头,后面传来几声枪响,但很快被抛在远处。周岩从后窗看到疤脸男愤怒地挥舞着手枪,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王成痛苦的喘息声。周岩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简单包扎了王成的手。
为什么?周岩终于开口,眼睛盯着后视镜中林雨晴的倒影。
林雨晴——现在应该叫陈雯了——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我欠你的。她简短地回答。
不只是这个。周岩追问,那道疤...是你干的?
陈雯的肩膀微微颤抖,但声音异常平静:三年前,他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一年后我试图逃跑,用碎玻璃划了他的脸。
货车驶入一条偏僻的小路,最终停在一间废弃的修车厂前。陈雯熄火,但没有立即下车。她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周岩。
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刻意的甜美笑容,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此不同——更真实,也更脆弱。周岩注意到她右眼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锁骨上方隐约可见淤青。
文件在你手上?她问。
周岩警惕地点点头。
给我。她伸出手,我可以帮你毁了他们。
凭什么相信你?周岩冷笑,你骗了我那么久,演得那么像...
因为我恨他们比你还深!陈雯突然提高音量,眼中闪过一丝周岩从未见过的怒火,你以为我喜欢陪那些男人上床?喜欢看他们像发情的狗一样围着我转?她的声音哽咽了,我21岁被拐卖,已经四年没见过家人了。他们控制着我的一切——身份证、银行账户,甚至...

她突然停下,深吸一口气:算了,你不必相信我。但那些文件对你没用,对他们却是致命的。交给我,我保证他们会付出代价。
周岩和王成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成虚弱地点点头,似乎相信她的诚意。
先处理他的伤。周岩最终说,然后我们再谈。
修车厂内部被改造成简陋的居住空间,有一张床、一个小煤气炉和一个医药箱。陈雯熟练地取出消毒水和绷带,开始为王成清理伤口。
小指...接不回去了。她低声说,动作却异常轻柔,但伤口需要缝合,否则会感染。
周岩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很难将这个女孩与那个精致优雅的林雨晴联系起来。没有粉饰的她,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嘴角有长期紧绷形成的细纹。
为什么选我?周岩突然问。
陈雯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
在那么多目标里,为什么选我?周岩追问,是因为我看起来最好骗?
陈雯继续手上的工作,没有抬头:因为你看起来...最不容易伤害我。疤脸喜欢给我们安排温和的目标,减少麻烦。
这个答案像刀子一样扎进周岩的心。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以为那段感情是真实的。但事实上,他只是被精心挑选的,因为他看起来安全无害。
那个李总呢?他忍不住继续问,还有其他男人?
够了!王成虚弱地打断,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陈雯却抬起头,直视周岩的眼睛:每个名字我都记得,每个细节我都不会忘。因为每晚它们都会在我梦里重演。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冷硬,满意了吗?
周岩移开视线,感到一阵可耻的愧疚。他的二十八万和破碎的心,与陈雯失去的自由和尊严相比,似乎不值一提。
缝合结束后,陈雯煮了一壶咖啡。三人围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旁,气氛凝重。
那些文件,陈雯开口,里面有客户名单和银行记录,对吗?
周岩点点头:还有你们的'业绩表'和分成比例。
那只是冰山一角。陈雯苦笑,这个团伙在全国有六个分部,每年利润上千万。最可怕的是他们的保护伞——警方、法院甚至媒体都有人。
所以报警没用?王成问,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没用。陈雯摇头,除非有决定性证据,能直接指向'老大'。
谁是老大?周岩追问。
陈雯的眼神变得复杂: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们只通过电话接受指令,钱都汇到海外账户。但...她犹豫了一下,我怀疑他不只做这门生意。那些'客户'中有很多是来洗钱的,或者用彩礼做其他非法交易的掩护。
周岩想起文件上那些大额转账和奇怪的备注。这一切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黑暗。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他沉思道,足够把整个网络一网打尽的证据。
我有。陈雯突然说,这些年我偷偷收集了一些东西——录音、照片、账本复印件。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王成问。
陈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因为上周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我不能让孩子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能让他成为下一个疤脸或者老大。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狭小的空间内爆开。周岩盯着她平坦的腹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孩子是...?
我不知道。陈雯干脆地回答,可能是你的,也可能是某个'客户'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摆脱他们,永远。
一阵沉默后,王成开口:我们需要计划。周岩,你有什么想法?
周岩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折叠刀。几个小时前,他还想用这把刀对付陈雯。现在,他们却成了同一条船上的逃亡者。
首先,我们需要拿到陈雯收集的证据。他慢慢说,然后...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陈雯警惕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是疤脸。
接。周岩示意,开免提。
陈雯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喂?
小贱人,疤脸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残忍的笑意,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陈雯的手微微发抖,但声音很稳:你想要什么?
你和那两个小子,还有我的文件。疤脸冷笑道,给你十二小时考虑。否则...他故意拖长音调,我记得你在湖南老家的地址是吧?还有你那可爱的妹妹,今年该上大学了?
陈雯的脸色瞬间惨白。周岩看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你敢碰她...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十二小时,陈雯。疤脸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的寂静像实体一样压在三人肩上。陈雯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眼中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周岩看着这个曾经欺骗他的女人,心中的仇恨与同情激烈交战。最终,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我们会阻止他。周岩说,惊讶于自己声音中的坚定,一起。
陈雯抬起头,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在这一刻,周岩仿佛看到了面具之下真实的她——一个被命运残酷对待却依然挣扎求生的女孩,和他一样伤痕累累的灵魂。
第5章 黑暗同盟
黎明前的修车厂内,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摇晃的吊灯,在三人脸上投下不安定的阴影。陈雯将一张城市地图铺在油腻的工作台上,用红色记号笔圈出几个地点。
这里是他们的主要活动点,她指着城北的一个仓库区,财务和文件都在这里,但重兵把守。她的笔移到市中心,这是'约会'用的高级公寓,通常只有女孩和'客户'在场。最后,笔尖停在城东,这里是宿舍,我们住的地方,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
周岩注视着地图上那些红圈,它们像伤口一样散布在城市肌理上。他抬头看向陈雯:你说你有其他证据,藏在哪?
陈雯咬了咬下唇:宿舍。我的床板下面有个暗格。
太危险了,王成虚弱地说,他的断指处已经重新包扎过,但疼痛让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疤脸肯定已经派人守在那里了。
不一定。陈雯摇头,他们不知道我收集了证据,只以为我是为了逃跑。宿舍现在应该只有常规守卫。
周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工作台。他们需要那些证据,但冒险进入敌人巢穴简直是自杀。他看向王成:你能联系到家人吗?让他们暂时离开?
王成苦笑:父母在老家,应该安全。但我有个妹妹在北大读书...他的声音哽住了。
周岩想起疤脸对陈雯妹妹的威胁。这个畜生显然知道怎么精准打击每个人的软肋。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家邻居的电话——父母没有手机,一直用邻居家的座机联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李阿姨?我是周岩。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能让我爸接个电话吗?
小岩啊,邻居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睡意,你爸你妈昨天去省城了,说是有个远亲结婚,没告诉你吗?
周岩的血液瞬间凝固。父母从未提过什么远亲结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三四天吧。哎,你妈还特意嘱咐我帮着看家呢...
周岩含糊地应付几句就挂断了。父母突然离家,这绝非巧合。要么是疤脸已经动手了,要么——更有可能的是——父母收到了某种威胁,被迫离开。
怎么了?王成注意到周岩骤变的脸色。
我父母...不见了。周岩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手中的手机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陈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是疤脸干的。他在警告你。
周岩猛地站起来,椅子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走到墙边,一拳砸在砖墙上,指关节顿时皮开肉绽。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们分头行动。他转身说,声音低沉而危险,王成,你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想办法保护你妹妹。陈雯和我去拿证据。
你疯了?王成挣扎着站起来,你们两个去就是送死!
那就想个不那么送死的办法。周岩冷冷地说,目光转向陈雯,宿舍有后门吗?监控死角?值班人员换班时间?
陈雯思考了几秒:每天早上七点换班,有十分钟左右的空档。后门有摄像头,但...她犹豫了一下,三楼女厕的窗户对着一棵大树,从那里可以爬进去。我以前...偷偷出去过。
周岩点点头:那就七点行动。现在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准备一下。
他从背包里取出从仓库抢来的文件,铺在工作台上。三人仔细研究着这些资料,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其中一份标着2023年Q2分红的文件引起了周岩的注意。
这些数字...他指着列表,总额超过三百万,但只有不到一半标注了'彩礼'。其他的'货物''特殊服务'是什么?
陈雯的身体明显僵硬了:那是...其他生意。
什么其他生意?王成追问。
陈雯深吸一口气:有些女孩...不只是骗彩礼。她们被安排陪一些重要客户,收取高额费用。还有些...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被卖到国外去。
周岩感到一阵恶心。这个犯罪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黑暗。他强迫自己继续翻阅文件,突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公司所在的科技园竟然在合作单位列表中!
这不可能...周岩喃喃自语,我们公司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陈雯凑过来看:哦,那是洗钱渠道之一。有些'彩礼'会通过正规公司的虚假交易洗干净。你们公司可能有高层参与。
周岩想起公司财务总监那张总是油光满面的脸,和他最近突然换的保时捷跑车。拼图正在一块块拼合,但画面比想象中更加丑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王成用陈雯找来的材料简单伪装了一下——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平光眼镜,遮住他最明显的特征。
我妹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忧心忡忡地说,我得去学校找她。
小心。周岩递给他一部一次性手机,用这个联系,我们的智能手机可能被监听了。
王成点点头,临走前犹豫了一下:周岩...别做傻事。
周岩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王成离开后,修车厂里只剩下周岩和陈雯两人。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你恨我吗?陈雯突然问,眼睛盯着地面。
周岩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他应该恨她吗?她骗走了他的积蓄,玩弄了他的感情。但看着她现在憔悴的样子,伤痕累累的手臂,还有微微隆起的腹部...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回答,我更恨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人。
陈雯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慢慢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转过身去。周岩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有些已经泛白,有些还带着粉红的新肉。
第一次试图逃跑后留下的。她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疤脸亲手用皮带抽的。他说这是'投资回报'。
周岩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突然理解了陈雯眼中的那种恐惧和绝望,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眼神。
我们会阻止他们。他再次承诺,声音比之前更加坚定。
陈雯系好扣子,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帆布包: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宿舍守卫通常只检查明显的大包。
周岩打开包,里面是两套维修工制服、工具腰带和一些简单的化妆用品。他挑了挑眉:你早有准备?
我一直准备着。陈雯苦笑,只是...从来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足够勇敢。
他们迅速换上制服,陈雯帮周岩调整了发型和眉毛,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真正的工人。她自己则把头发全部塞进帽子,戴上粗框眼镜,瞬间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小伙。
记住,出发前陈雯严肃地说,如果被抓,就说你是被我胁迫的。疤脸可能会饶你一命。
周岩没有回应这个假设。他的手指摸到口袋里的折叠刀,冰冷的金属触感给了他一种奇怪的安慰。
他们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前往城东,多次换乘公交车,并刻意绕远路以确认没有被跟踪。六点四十分,他们站在距离目标宿舍两个街区的小公园里,观察着那栋五层老式公寓楼。
那就是宿舍?周岩有些惊讶。他想象中的犯罪团伙巢穴应该是某种戒备森严的堡垒,而不是这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居民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雯低声解释,这里住着几十个'员工',进出频繁,邻居都习惯了。
周岩数了数可见的监控摄像头——正门两个,停车场一个,后门...果然如陈雯所说,有一个对着后门。但三楼右侧的窗户旁边确实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枝几乎擦着窗玻璃。
六点五十五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公寓楼前,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走出来,与门口的值班人员交谈。换班时间到了。
行动。陈雯轻声说。
他们装作维修工,自然地走向公寓楼后侧。趁着没人注意,周岩率先爬上梧桐树,小心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树干比想象中更难攀爬,几次他的脚差点打滑,但最终还是够到了三楼窗户。
窗户没锁,周岩轻轻推开,滑进室内——果然是女厕所。他环顾四周,确认隔间都没人后,向窗外的陈雯发出信号。
陈雯的爬树动作更加熟练,很快也进了厕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化妆包,迅速给自己补了点妆,改变了一下气质。
跟我来。她低声说,探头确认走廊无人后,示意周岩跟上。
宿舍内部比外观整洁许多,走廊铺着廉价但干净的地毯,墙上贴着各种规章制度——作息时间、卫生值日表、外出请假流程,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企业宿舍。
陈雯带着周岩快速穿过走廊,来到415房间前。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从胸罩里掏出一把钥匙——周岩不禁佩服她的隐藏能力。
门开了,里面是简单的四人间,两张上下铺,四个储物柜。房间出奇地整洁,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
左边下铺是我的。陈雯快步走过去,跪在地上检查床板。
周岩站在门边把风,耳朵竖起来捕捉任何脚步声。几分钟过去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水声和电视声。
找到了。陈雯轻声欢呼,从床板下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她迅速将信封塞进工作服内侧,正准备起身,突然僵住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岩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环顾四周,发现无处可藏——四张床都是空的,储物柜太小。脚步声停在了门外,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陈雯的眼睛瞪大,无声地对周岩做了个口型:守卫!
周岩的大脑飞速运转。在对方开门的瞬间,他猛地拉过陈雯,将她按在门后墙上,自己则紧贴着她,用身体将她完全挡住。
门开了,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嘴里哼着小曲。她径直走向房间另一侧的储物柜,似乎没注意到门后的异常。
周岩能感觉到陈雯紧贴着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温热而急促。他屏住呼吸,祈祷这个守卫不要转身。
守卫从储物柜里取了什么东西,又哼着歌向门口走去。就在她即将离开的瞬间,周岩的工作手机突然从口袋里滑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守卫猛地转身:谁在那里?
没有思考的时间,周岩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刀猛击守卫的颈部。女人瞪大了眼睛,肥胖的身体像慢动作一样缓缓倒下。周岩接住她,轻轻放在地上。
你...杀她了?陈雯声音颤抖。
只是打晕了。周岩检查了一下守卫的脉搏,但她很快就会醒来。我们得赶紧走。
他们刚走到走廊,远处就传来喊声:张姐?张姐你在哪?经理找你呢!
跑!周岩抓住陈雯的手腕,向相反方向的紧急出口冲去。
身后响起尖锐的哨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冲下楼梯,在二楼差点撞上一个穿黑西装的打手。周岩毫不犹豫地一拳击中对方下巴,在打手倒地时夺过了他的对讲机。
东侧楼梯!两个人往东侧楼梯跑了!对讲机里传出急促的喊声。
周岩和陈雯改变方向,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从一扇维修专用门冲出了大楼。刺眼的阳光让他们一时睁不开眼,但周岩没有停下脚步,拉着陈雯向最近的商业区跑去。
身后传来更多喊声和脚步声,但商业区密集的人流给了他们掩护。他们穿过几家店铺的后门,换了几次方向,最终在一个大型超市的卫生间里暂时躲藏。
我们甩掉他们了吗?陈雯气喘吁吁地问,额头上的汗水冲淡了妆容。
周岩从卫生间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暂时安全。证据还在吗?
陈雯拍了拍胸口:在这里。
他们决定分开离开超市,约定在城西的一个公交站汇合。周岩先走,十分钟后陈雯再出发。这种策略在电影里总是奏效,但现实更加残酷——周岩刚走出超市,就看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入口处巡视。
他压低帽檐,转身想退回超市,却发现另一个方向也有打手在盘查年轻女性。他们被包围了。
周岩躲在一排购物车后,快速思考对策。他掏出刚夺来的对讲机,调到同一个频道:发现目标女性在生鲜区,请求支援!
立刻,大部分打手都向超市内部冲去。周岩趁机溜到员工通道,找到了正在等待时机的陈雯。
计划有变,他们发现我们了。他简短地说,跟我来。
员工通道通向一个货物装卸区,几辆卡车正在卸货。周岩和陈雯混入工人中,假装帮忙搬运箱子,慢慢向出口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成功逃脱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真是感人啊,陈雯。带着你的小情人来偷东西?
周岩转身,看到疤脸男站在五米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他的身后站着四个打手,每个人都肌肉发达,面带凶相。
行人见状纷纷避让,很快装卸区就只剩下他们和疤脸一伙人。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能饶你们一命。疤脸男慢慢走近,枪口在周岩和陈雯之间移动。
周岩能感觉到陈雯在发抖,但她的声音异常坚定:你永远不会放过我们。我知道太多秘密了。
疤脸男咧嘴一笑:聪明女孩。但死法有很多种,有的快,有的...很慢很痛苦。他的目光落在陈雯腹部,特别是对孕妇来说。
这句话像引线一样点燃了周岩心中的炸药。他猛地推开陈雯,同时掏出折叠刀向疤脸男冲去。
枪响了,子弹擦着周岩的肩膀飞过,火辣辣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停下。疤脸男显然没料到这一举动,慌忙开第二枪时,周岩已经扑到他面前。
锋利的折叠刀刺入疤脸男持枪的手臂,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枪掉在地上,疤脸男发出痛苦的嚎叫。周岩没有停手,第二刀刺向对方腹部,但被一个打手从侧面撞开。
混乱中,陈雯捡起枪,对准天空扣动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退后!她喊道,声音因恐惧和决心而颤抖,否则下一枪就打在他头上!枪口指向倒在地上的疤脸男。
打手们犹豫了。疤脸男捂着流血的手臂,脸色惨白:你...不敢...
陈雯的枪口下移,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打在疤脸男两腿之间的地面上,溅起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
试试我敢不敢。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像同一个人。
打手们慢慢后退。周岩趁机捡起自己的刀,拉着陈雯向最近的出口跑去。身后传来疤脸男的怒吼:你们跑不掉的!周岩,你父母在我手上!不想他们死的话,今晚八点一个人来码头仓库!
周岩的脚步没有停顿,但疤脸的话像铅块一样沉入他的胃里。父母真的在他们手上?还是又一个谎言?他不能冒险,但也不能独自赴约——那等于自杀。
他们跑出几个街区,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约定的公交站。王成已经在那里等候,看到他们血迹斑斑的样子,脸色大变。
发生了什么?
先离开这里再说。周岩环顾四周,确保安全后,三人才匆匆登上了一辆前往郊区的公交车。
车上几乎空无一人,他们坐在最后排,低声交流着各自的遭遇。王成没能找到妹妹,学校说她昨天请假回家了,但家里父母说根本没见到人。
他们抓走了她。王成的声音充满痛苦,就像对你父母做的那样。
周岩的肩膀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觉都被一种冰冷的愤怒取代了。他看向陈雯:证据呢?
陈雯从怀中取出那个牛皮纸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U盘、几张照片和一页手写名单。
这是过去两年所有被拐卖的女孩名单,她们的来源和去向。陈雯指着名单说,这些照片是'老大'和几个重要客户的合影,虽然都是侧面或背影,但足够辨认了。U盘里有录音和转账记录。
周岩快速浏览着名单,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李美华,他大学时暗恋过的学姐,三年前神秘失踪,警方调查无果。原来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些足够定罪了吗?王成问。
足够引起高层重视了。周岩谨慎地回答,但需要送到对的人手里。
我有一个表姐在省检察院工作。王成说,她一直很正直,可能会帮我们。
周岩点点头,但疤脸的威胁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即使这些证据最终能摧毁那个犯罪集团,他的父母和王成的妹妹可能也等不到那一天。
我们得救出人质。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今晚八点前。
陈雯一直在研究那些照片,突然她倒吸一口气:我想我知道'老大'是谁了。
周岩和王成凑过来。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的侧面,正在和几个商人模样的人交谈。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那独特的鹰钩鼻和花白的鬓角让周岩莫名觉得熟悉。
这是...他皱眉思索。
你公司的财务总监,刘昌明。陈雯肯定地说,我见过他几次,他来'视察'过我们。疤脸叫他刘总。
周岩的脑海中闪过财务总监那张总是带着假笑的脸,和他最近突然换的豪车。拼图的最后一块终于归位——难怪公司会成为洗钱渠道,难怪他总觉得财务部有些账目不对劲。
所以整个犯罪网络的头目,就在我每天上班的大楼里?周岩的声音因难以置信而颤抖。
陈雯点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记得吗?
公交车到站了,三人下车走向一个偏僻的汽车旅馆。他们需要休息、处理伤口,更重要的是——制定一个救人的计划。
周岩站在房间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的轮廓。八个小时后,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带着证据去找王成的表姐,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还是独自赴约,用暴力换取家人的安全。
口袋里的折叠刀沉甸甸的,像他心中不断增长的黑暗。法律太慢了,而疤脸的威胁就在眼前。周岩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做出了选择——一个会永远改变他的选择。
第6章 血色抉择
汽车旅馆的窗帘微微透进黄昏的光线,在墙面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周岩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财务总监刘昌明的侧脸,试图将这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与犯罪集团首脑的形象重合起来。
你确定是他?周岩再次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照片边缘。
陈雯坐在床边,正在为王成更换手上的绷带。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听过他的声音。每次'培训'新人的视频会议,虽然画面是模糊处理的,但那个声音...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永远不会认错。
王成咬着牙忍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如果我们能录下他的犯罪证据...
太冒险了。周岩摇头,我们需要先把这些证据备份,然后想办法救出人质。
他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窗帘观察外面的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但那辆车没有停留,直接开走了。距离疤脸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小时,他父母和王成妹妹的生命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们得分头行动。周岩转身面对另外两人,王成,你带着证据复印件去找你表姐,争取尽快立案。我和陈雯去码头救人。
王成猛地站起来:不行!我也要去!那是我妹妹!
你手指的伤会影响行动。周岩冷静地指出,而且如果我们都陷进去了,至少还有你和你表姐这条线。
陈雯默默地将证据材料分成两份,将原件藏在自己贴身的暗袋里,复印件交给王成:他说的对。我们需要双保险。
王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颓然坐下:你们一定要救出她...她才十九岁。
周岩点点头,然后开始检查武器——那把折叠刀已经清洗干净,但刀刃上仍留有细微的血迹。陈雯则从背包里取出另一把手枪,熟练地检查弹匣。
你从哪弄来的?周岩皱眉。
疤脸的备用枪,一直藏在修车厂。陈雯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偷出来的。
周岩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们早已越过法律界限,现在讨论武器的合法性显得如此可笑。
王成临走前,将一个小装置塞给周岩:定位器,我自己做的。开启后我能在电脑上实时追踪你们的位置。
周岩将装置别在皮带内侧,然后三人最后一次确认行动计划:王成去省检察院找表姐;周岩和陈雯前往码头,分头寻找人质;无论成功与否,两小时后在城北的一个废弃加油站汇合。
小心。王成与两人分别拥抱,他的眼睛通红但干涩,似乎已经流干了所有泪水。
周岩看着王成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这场疯狂的复仇行动,正在将他变成另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我们走吧。陈雯轻声说,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码头在城市的另一端,他们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多次换乘不同的交通工具,确保没有被跟踪。七点三十分,他们站在距离12号仓库两百米远的一个集装箱堆上,观察着目标区域。
仓库周围明显增加了守卫,至少六个穿黑西装的人在巡逻。更令人担忧的是,仓库屋顶上有一个狙击手模样的身影,正在用望远镜巡视周边。
正面突破不可能。周岩低声说,我们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陈雯指向仓库西侧:那里有个排水管道,可以爬到屋顶。如果能先解决狙击手...
周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根生锈的管道沿着外墙延伸至屋顶。但攀爬过程完全暴露,一旦被发现就是活靶子。
太危险了。他摇头,我来当诱饵,引开他们。你趁机从后面潜入。
陈雯刚要反对,周岩就按住她的肩膀:我父母在里面。我必须正面面对疤脸。
两人对视片刻,陈雯最终点头同意。周岩将折叠刀和一把从疤脸手下夺来的手枪藏在外套内侧,深吸一口气准备行动。
周岩。陈雯突然叫住他,声音有些异样,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不是他们那种人。
周岩没有回答,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他转身滑下集装箱,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
七点五十分,周岩大摇大摆地走向仓库正门,双手高举过头顶。守卫们立刻警觉起来,三把枪同时对准了他。
我按约定来了。周岩大声喊道,一个人,没带武器。这是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但他赌疤脸会想先玩弄猎物再杀死。
果然,疤脸男的声音从仓库内传出:让他进来!
守卫粗暴地搜身,拿走了他腰间的手枪,但没发现藏在靴筒里的折叠刀。周岩被推搡着进入仓库,强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
当视线恢复时,他看到疤脸男坐在一张椅子上,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周岩的杰作。更令人心惊的是,疤脸身后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打手,每个人都肌肉发达,眼神冷酷。
准时,我喜欢。疤脸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可惜你的小女朋友没来。
周岩环顾四周,仓库里堆满了各种货物,但没有看到父母的身影:我父母在哪?
急什么?疤脸慢悠悠地点了支烟,先聊聊。东西带来了吗?
证据在安全的地方。周岩谨慎地回答,放了我父母,我就告诉你位置。
疤脸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金属摩擦般刺耳:你以为你在拍电影吗?英雄救父母?他的表情骤然阴沉,把那对老东西带出来!
仓库侧门打开,两个打手押着周岩的父母走了进来。父亲的眼角青紫,母亲的嘴角有血迹,但两人看起来没有严重受伤。看到周岩,母亲忍不住哭出声来:儿子,你不该来的!
闭嘴!疤脸反手一耳光甩在周母脸上。
周岩猛地向前冲去,却被两个打手死死按住。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中的世界仿佛染上了一层血色。
放开他们!周岩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要的是我。
疤脸似乎很享受他的愤怒,慢条斯理地绕着周岩父母走了一圈:你知道吗?你父亲很硬气,怎么打都不肯给你打电话。我们只好...更委婉地劝说。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周母。
周岩感到一阵眩晕,愤怒和仇恨像毒液一样在血管中奔流。他的手指悄悄摸向靴筒中的折叠刀。
现在,疤脸回到座位,告诉我东西在哪,我可以考虑给你父母一个痛快。
你先放他们走。周岩咬牙道,我留下来任你处置。
疤脸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不行。老大说要杀一儆百。最近太多人不安分了。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先解决老的,让小子看着。
一个打手掏出手枪,抵在周父后脑勺上。周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周岩的视野完全变成了红色,他猛地抽出折叠刀,刺向按住他的打手的大腿。对方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枪响了。
但倒下的不是周父,而是那个持枪的打手。他额头上突然出现一个血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倒地。
仓库内瞬间大乱。又是两声枪响,另外两个打手应声倒下。疤脸迅速躲到货物堆后,大喊:狙击手!屋顶有狙击手!
周岩顾不上思考是谁在帮忙,趁机冲到父母身边,割断他们的绳索:趴下!别动!
枪声从不同方向响起,仓库内一片混乱。周岩拉着父母向最近的掩体移动,突然看到疤脸从侧面扑来,手中寒光一闪。
周岩本能地推开父母,自己却来不及完全避开。匕首划过他的左臂,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袖。疤脸狰狞地笑着,再次举刀刺来。
这一次,周岩没有躲闪。他迎着刀锋上前,折叠刀精准地刺入疤脸的腹部。两人几乎同时命中对方,但周岩的伤势较轻。疤脸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腹部的刀柄。
这一刀是为了陈雯。周岩在他耳边低语,猛地拔出刀,又刺入第二刀,这一刀是为了我父母。
疤脸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间涌出。他张嘴想说什么,但只有血沫涌出。最终,他沉重地倒在地上,眼睛仍不甘地瞪着。
枪声渐渐稀疏,周岩护着父母向出口移动。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面货架后闪出——是陈雯,手里拿着一把狙击步枪。
王成的妹妹在隔壁仓库!她大喊,我带伯父伯母出去,你去救她!
周岩犹豫了一秒,但看到陈雯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他将父母交给陈雯,自己则捡起疤脸掉下的手枪,向侧门冲去。
隔壁仓库比主仓库小一些,门口有两个守卫,但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枪声吸引到了主仓库方向。周岩悄无声息地接近,从背后击晕了一个,另一个刚转身就被他一枪托砸在太阳穴上。
仓库内昏暗潮湿,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周岩快步上前,认出那是王成的妹妹王晓雨——他在王成的全家福上见过。
解开绳索后,女孩扑进周岩怀里颤抖不已:他们...他们说要用我警告哥哥...
没事了,你安全了。周岩安慰她,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能走吗?
女孩点点头,但刚站起来就腿软得差点摔倒。周岩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向门口移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他小心地探头查看,只见三辆黑色SUV疾驰而来,停在主仓库前。至少十个全副武装的人跳下车,迅速包围了区域。
情况有变。周岩对着藏在衣领下的微型对讲机说,增援到了,至少有十个人。你们在哪?
没有回应。
周岩的心沉了下去。陈雯和他父母应该已经离开了,但王成的妹妹还在他这里。他必须想办法带她安全离开。
听着,他低声对女孩说,我们要玩一个捉迷藏游戏。非常安静,非常小心,好吗?
女孩坚强地点点头,眼中仍有恐惧,但已经停止了颤抖。
周岩带着她从仓库后门溜出,贴着墙根移动。远处传来喊叫声和零星的枪声,但幸运的是,增援似乎都集中在了主仓库区域。
他们穿过一堆废弃的集装箱,眼看就要到达围墙边的逃生路线,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动,否则我开枪打死小女孩。
周岩僵在原地,慢慢转身。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五米外,手枪直指王晓雨的头部。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普通得难以记住,但眼神冷酷得像毒蛇。
老大要见你。男人说,把枪放下。
周岩权衡着瞬间反击的可能性,但对方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任何突然动作都可能导致女孩死亡。他慢慢弯腰,将手枪放在地上。
踢过来。
周岩照做了。男人捡起枪,然后示意他们向主仓库方向走:别耍花样。老大对你的...表演很感兴趣。
当他们走近主仓库时,周岩看到增援的黑衣人已经控制了局面。陈雯和他的父母不见踪影,希望他们已经安全撤离。更令人担忧的是,仓库门前停着一辆豪华轿车,车牌是连号的8——这是大人物的座驾。
进去。男人推了周岩一把。
仓库内部灯火通明,疤脸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但地上的血迹还在。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背对门口站着,正在听手下汇报。即使只看背影,周岩也认出了那花白的鬓角和微微驼背的姿态——财务总监刘昌明,或者说,老大。
人带来了。黑衣人说。
刘昌明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就像在公司走廊遇到下属时那样。看到周岩,他甚至点了点头:周工程师,久仰大名。
周岩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个每天一起乘电梯的男人,这个曾经夸赞他编程技术的中年上司,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很惊讶?刘昌明轻笑,我倒是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技术好,人老实,社交圈小...完美的目标人选。
周岩将王晓雨护在身后:你想要什么?
本来只是想要回那些文件。刘昌明叹了口气,但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只能灭口了。他遗憾地摇摇头,就像在讨论一个失败的企划案。
警察马上就到。周岩虚张声势,我们已经把证据送出去了。
刘昌明笑了:省检察院的王检察官?她表弟一小时前出了车祸,现在她正在医院呢。看到周岩骤变的脸色,他笑得更开心了,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周岩的心沉到谷底。王成出车祸了?是意外还是...他不敢往下想。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刘昌明突然说,加入我们。以你的技术,可以在'网络安全部'大有作为。
周岩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疯子竟然在招募他?然后呢?像陈雯一样成为你的奴隶?
陈雯...刘昌明若有所思,她是个特别的案例。大多数女孩都很快认命,只有她一直反抗。他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不过怀了孕后倒是老实多了。
周岩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需要拖延时间,想出脱身之计:如果我拒绝呢?
那这个小姑娘就得替你受苦了。刘昌明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有些客户特别喜欢...未成年。
王晓雨在周岩身后发抖,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周岩的大脑飞速运转,但每一个方案都被否决——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而他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几乎没有胜算。
就在这绝境中,仓库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仓库东侧墙壁被炸开一个大洞。混乱中,周岩抱起王晓雨就向最近的掩体冲去。
枪声、喊叫声、奔跑声混作一团。借着爆炸的火光,周岩看到几个黑影从炸开的洞口冲进来,与刘昌明的手下交火。其中一人身形娇小,动作敏捷——是陈雯!
她没逃走,而是带来了援兵?周岩来不及思考,抓住机会带着女孩向洞口移动。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另一枚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溅起碎屑。
周岩!这边!陈雯的声音从混乱中传来。
周岩循声望去,看到陈雯站在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旁,正向他招手。他抱起王晓雨全力冲刺,身后子弹呼啸,但奇迹般地都没命中。
三人刚上车,陈雯就猛踩油门,吉普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后窗玻璃被子弹击碎,但很快他们就驶出了射程。
我父母呢?周岩气喘吁吁地问。
安全了,在王成安排的隐蔽处。陈雯专注地驾驶,不断变换路线以防跟踪,我们监听了他们的通讯,知道刘昌明会来。
王成...他还活着?
车祸是假的,为了迷惑他们。陈雯快速解释,他表姐已经拿到证据,正在组织突袭行动。
周岩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陈雯手臂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陈雯不以为意,重要的是刘昌明暴露了。这次他逃不掉了。
后座上的王晓雨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周岩转身安慰她,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刘昌明的犯罪帝国或许即将崩塌,但那个狡猾的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
吉普车驶入夜色中,朝着城市的方向疾驰。周岩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胜利还是更大的危险,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第7章 余震
安全屋的浴室里,周岩盯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眼睛布满血丝,下方是深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嘴角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热水冲刷着他身上的伤口,混合着血水在脚下形成粉红色的漩涡。
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前那个疯狂的夜晚,他们从码头死里逃生。三天来,周岩几乎没有合眼,每次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疤脸男腹部涌出的鲜血,或者刘昌明那张假笑的脸。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岩?你还好吗?是陈雯的声音。
马上好。周岩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身体。左臂的刀伤已经结痂,但每次活动还是会传来尖锐的疼痛。他穿上陈雯找来的干净衣服——略显紧身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走出浴室。
安全屋是王成表姐安排的,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顶层。客厅里,陈雯正在整理一堆文件,王晓雨蜷缩在沙发一角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有消息吗?周岩压低声音问。
陈雯摇摇头:王成说他表姐已经将证据提交给专案组,但刘昌明在警方内部有人脉,行动必须谨慎。她递给周岩一部新手机,刚送来的,只能用一次就要换。
周岩接过手机,翻看着里面的信息。王成发来简短汇报:他父母被安置在另一个安全地点;检察院正在秘密组建专案组;刘昌明似乎已经察觉到危险,开始转移部分资产。
他们找到疤脸的尸体了吗?周岩突然问。
陈雯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码头监控显示他被抬上了一辆车,但之后就消失了。
周岩的胸口一阵发紧。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刺了疤脸两刀,但不确定是否致命。如果那个恶魔还活着...
周岩,陈雯犹豫了一下,你父母很安全,王检察官派了人保护他们。
周岩点点头,却无法驱散心中的不安。他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窗帘观察外面的街道。夜幕下的城市看起来如此平静,谁能想到其中隐藏着多少罪恶?
你应该休息。陈雯走到他身边,递来一杯热茶,明天可能还有更多事要处理。
周岩接过茶杯,注意到陈雯手腕上新增的淤青。你伤得比说的严重。
陈雯迅速拉下袖子遮住伤痕:没什么,子弹擦伤而已。
两人陷入沉默。周岩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陈雯平坦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某个客户的。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关于孩子...陈雯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低声开口。
不用解释。周岩打断她,现在不是时候。
陈雯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恢复平静:我只是想说,我已经决定留下它。无论父亲是谁,这孩子是我的。
周岩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应该恨陈雯,恨她骗走了他的积蓄和感情。但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和伤痕累累的手臂,他心中更多的是复杂的怜悯。
睡吧,轮流守夜。最终他只能这样说。
陈雯点点头,走向另一间卧室。周岩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将手枪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空,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人间的悲剧。
他刚闭上眼睛,噩梦就立刻袭来——疤脸男狞笑着将刀刺向他父母;刘昌明用枪指着王晓雨的头;陈雯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周岩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客厅的时钟显示他只睡了不到二十分钟。周岩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尝试入睡。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陈雯留下的文件前,开始翻阅。
大部分是陈雯这些年偷偷收集的证据——账本复印件、受害者名单、录音文字稿。其中一份标记为特殊客户的名单引起了周岩的注意。这些名字中有企业高管、政府官员,甚至还有几个知名人士。难怪刘昌明能在警方内部有人脉,他的客户网络遍布各行各业。
翻到最后一页,周岩发现一张折叠起来的照片。展开后,他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大学校门前,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陈雪,2017年6月,还有一个地址——湖南省某个小县城。
这是陈雯的妹妹?还是她本人的旧照?周岩无法将照片中阳光的女孩与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联系起来。
那是我。
陈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岩差点跳起来。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站在卧室门口,身上套着一件过大的男式衬衫——可能是王成留下的。
三年前拍的,就在被拐前一个月。陈雯走过来,手指轻轻触碰照片,我那时叫陈雪,是师范大学的学生。
周岩注视着她侧脸的轮廓,现在能看出与照片中女孩的相似之处了:为什么改名?
被拐卖后,'老大'给我们都改了名字,切断与过去的联系。陈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陈雯是他随便取的,说听起来够普通,不容易被记住。
周岩想起林雨晴这个她用来骗他的名字,心中一阵刺痛:那你的家人...?
以为我死了。陈雯苦笑,人贩子伪造了我的遗书和自杀现场。我父母收到警方通知,说我在旅游时跳崖自杀,尸体没找到。
周岩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原以为自己是被害最惨的那个,但陈雯失去的远比他多——名字、身份、家庭,甚至对世界的基本信任。
为什么不逃?他忍不住问。
试过三次。陈雯卷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臂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第一次被抓回来,疤脸用烟头烫的。第二次,他们给我注射药物,让我在床上躺了两周。她的声音微微发抖,第三次...他们威胁要杀了我妹妹。照片是偷偷寄给我的,背面写着她的新地址和学校。
周岩终于理解了陈雯眼中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她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疤脸和刘昌明精心编织了一张恐怖的大网,确保每个受害者都无力反抗。
现在不同了。周岩听见自己说,我们有证据,有检察院的支持...
你以为这就够了?陈雯突然激动起来,刘昌明经营这个网络十几年,警方、法院、媒体都有他的人。就算这次能抓到他,他的同伙呢?客户呢?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周岩无言以对。陈雯说的没错,即使刘昌明落网,这个庞大的犯罪网络也不会一夜消失。那些有权有势的客户们,绝不会允许知道太多的人自由活动。
那你的计划是?他低声问。
陈雯的眼神变得坚定:拿到足够多的证据和钱,然后消失。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带着孩子?
尤其是带着孩子。陈雯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我不会让它在这种环境中长大。
周岩看着她倔强的侧脸,突然意识到陈雯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不相信法律能给她正义,只相信自己能争取的生存机会。
睡吧,他最终说,明天再想办法。
陈雯点点头,但没有立即离开。两人沉默地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驶过的车辆声。
周岩的视线落在陈雯的脖颈上——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过。他想问是怎么来的,又怕揭开更多痛苦的回忆。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曾经欺骗他的女人产生了复杂的情感——不再是单纯的恨,而是一种混合着怜悯、敬佩和残余愤怒的复杂情绪。
你父母很爱你。陈雯突然说,被绑的那几天,他们一直试图保护你,拒绝配合。
周岩胸口一紧。他想起了父亲青紫的眼角和母亲嘴角的血迹。他们一辈子老实本分,却因为他卷入这种噩梦。
我会确保他们安全。他承诺道,声音中的决心让自己都感到陌生。
陈雯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王晓雨的惊叫声惊醒了周岩。他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枪冲进客厅,却发现女孩只是被电视新闻吓到了。
看!王晓雨指着屏幕,手指颤抖。
当地早间新闻正在报道一起黑帮火并——码头仓库区发生枪战,造成多人死伤。警方称这是一起地下势力争夺地盘的冲突,已成立专案组调查。
没有提到刘昌明。周岩皱眉。
当然不会。陈雯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简易早餐,他的身份太敏感,警方会先暗中调查。
周岩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中午12点,老地方。重要进展。——王
王成有消息了。周岩将手机递给陈雯,你觉得安全吗?
陈雯检查了一下信息:加密频道是对的,但还是要小心。刘昌明可能已经盯上王成了。
中午,周岩和陈雯来到约定的地点——城北一家大型超市的咖啡区。王成已经在等他们,看起来比几天前更加憔悴,右手打着石膏。
发生了什么?周岩警惕地问,目光扫视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物。
车祸是真的。王成苦笑,只不过不是意外。有人在我刹车系统上动了手脚。
陈雯倒吸一口冷气:你妹妹知道吗?
暂时瞒着她。王成压低声音,听着,我表姐说专案组已经成立,但进展比预期慢。刘昌明似乎收到了风声,开始销毁证据。
那我们提供的证据呢?周岩问。
足够立案,但不足以定罪,尤其是有高层在施压。王成的声音充满挫败,表姐说我们需要更多直接证据,最好是能证明刘昌明亲自下令犯罪的录音或视频。
陈雯的脸色变得苍白:几乎不可能。他从来不当面下命令,都是通过中间人。
三人陷入沉默。超市里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形成诡异的背景音,与他们沉重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还有一个问题。王成犹豫了一下,疤脸没死。医院记录显示他被送进私立医院,腹部两处刀伤,但已经脱离危险。
周岩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疤脸活着意味着无穷的后患——那个疯子绝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
他在哪家医院?周岩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周岩...陈雯警告地看着他。
只是问问。周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知己知彼。
王成摇摇头:表姐不肯说,怕我们做傻事。但她保证警方已经监视那家医院,疤脸跑不了。
周岩不置可否。他太了解警方的效率了,如果刘昌明真的想帮疤脸逃走,有的是办法。
我们需要直接对刘昌明下手。周岩突然说,趁他还没完全警觉。
怎么下手?王成皱眉,他现在肯定加强了安保。
周岩看向陈雯:你说他有个习惯,每周三下午去城郊的高尔夫俱乐部?
陈雯的眼睛瞪大了:你想在俱乐部动手?那里戒备森严,会员都是权贵!
不是动手,是取证。周岩解释,如果能在他车上或随身物品里放个窃听器...
太危险了。王成反对,而且我们哪来的专业设备?
周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王成,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做的那个无线传输项目吗?用手机改造的监听器。
王成接过装置,仔细检查:你还留着这个?
改进过了。周岩说,现在传输距离能达到500米,电池续航48小时。
陈雯看着两人,眼中闪烁着希望和恐惧:即使成功装上监听器,我们怎么接近他的车?俱乐部有安检和保镖。
我有办法。周岩的声音异常冷静,但需要你和王成配合。
三人头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计划。随着细节的完善,周岩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至少现在,他有明确的目标和行动方向,而不是被动等待。
计划很简单:明天周三,刘昌明照例会去高尔夫俱乐部。陈雯伪装成俱乐部服务员,混入内部观察他的动向;王成负责在外围接应;周岩则趁机在刘昌明的车上安装监听器。
记住,只取证,不接触。分开前,王成严肃地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下午四点必须撤离。
回到安全屋,周岩开始准备需要的装备。他将监听器伪装成普通钥匙扣,又准备了几套不同身份的服装和证件——这些都是陈雯从她的收藏中找出来的。
周岩,陈雯突然问,如果我们拿到证据,刘昌明被定罪,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周岩的手停顿了一下。他还没有想过之后的事。过去几周,生存和复仇占据了他全部思绪。
不知道。也许回老家陪父母一段时间。他反问道,你呢?
陈雯望向窗外: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下孩子,重新开始。她停顿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联系我妹妹。至少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周岩注视着她侧脸的轮廓,突然意识到无论计划成功与否,这都是他们共同旅程的终点。陈雯会带着孩子消失,而他...会回到什么样的生活?满手鲜血的他,还能回到普通人的世界吗?
当晚,周岩再次被噩梦惊醒。这次他梦见自己用刀一遍遍刺向疤脸,但对方不仅没死,反而大笑着,脸逐渐变成刘昌明,然后又变成...他自己的脸。
周岩坐起身,大口喘息。窗外,黎明的微光刚刚浮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发现陈雯已经醒了,正在检查手枪。
睡不着?她头也不抬地问。
周岩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明天...如果出事,你优先保护自己和王晓雨。
陈雯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开始关心我了?
我只是不想计划失败。周岩生硬地回答,但两人都知道这不是全部真相。
陈雯轻轻放下枪,走到周岩面前。令他惊讶的是,她伸手抚摸了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我们会成功的。她低声说,然后各自开始新生活。
周岩没有躲开她的触碰,但也没有回应。两人就这样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对视,各自眼中都藏着说不出口的话语。
明天将是一场赌博,筹码不仅是他们的生命,还有未来可能的救赎。无论结果如何,周岩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他用刀刺入疤脸腹部的那一刻起,那个循规蹈矩的程序员就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心仇恨、双手染血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明天将直面一切噩梦的源头——刘昌明。
第8章 血缘与背叛
高尔夫俱乐部的停车场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周岩调整了一下太阳镜,确保伪装用的假胡须和鬓角粘贴牢固。他穿着俱乐部维修工的制服——陈雯不知从哪弄来的,胸前挂着伪造的工作证,手里拎着一个工具包,监听器就藏在夹层里。
耳机里传来陈雯的声音:刘昌明刚到,在VIP休息室。黑色奔驰S600,车牌尾号88,停在A区12号位。
周岩装作检查水管,慢慢向A区移动。这个俱乐部比他想象的更加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摄像头和穿黑西装的安保人员。每个入口都有安检,会员需要刷卡加指纹验证。难怪陈雯坚持要分头行动——她伪装成餐厅服务员从员工通道混了进去,而周岩则负责接近刘昌明的车。
他带了两个人进去,司机留在车上。陈雯继续汇报,A区现在有两个巡逻保安,30秒后会走到转角,你有大约一分钟时间。
周岩深吸一口气,向目标车辆靠近。奔驰S600锃亮的车身反射出他变形的倒影。司机正靠在驾驶座上玩手机,车窗开了一条缝,烟味飘出来。
工具包里的监听器只有纽扣大小,但需要贴在车底盘不易被发现的位置。周岩蹲下身,假装检查轮胎,同时观察司机动向。那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不时发出轻笑。
保安转向了,现在!陈雯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周岩迅速滑到车底,掏出监听器。他事先做了磁化处理,可以牢固吸附在金属部件上。车底灰尘和泥土的混合物蹭在他的维修工制服上,但他顾不上这些。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他将监听器稳稳贴上去。
保安回来了!陈雯突然警告。
周岩急忙从车底滑出,刚好看到两个穿制服的保安从转角走来。他低头假装调整工具包,心跳如擂鼓。
嘿,你!一个保安喊道,在干什么?
周岩强迫自己镇定抬头:例行检查,排水系统。他晃了晃工作证,新来的。
保安走近,怀疑地打量他:没接到今天有检查的通知。
临时安排。周岩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经理说VIP区有客人反映雨后积水。
保安拿起对讲机,似乎要核实。周岩的手悄悄摸向工具包里的电击器——如果暴露,他只能硬闯了。
就在这时,俱乐部主楼方向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一个女服务员——陈雯——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身后追着几个工作人员。
抓住她!她是混进来的!有人大喊。
保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周岩趁机后退几步,混入了匆忙聚集的人群中。从远处,他看到陈雯被两个大汉抓住手臂,拖回了建筑内。他的血液瞬间冻结——计划暴露了。
王成,情况有变。他压低声音对着隐藏的麦克风说,陈雯被抓了。
耳机里传来王成急促的呼吸声:我看到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从后门进入,可能是刘昌明的人。你得赶快撤!
不行,陈雯还在里面!周岩咬牙道,向主楼方向移动。
周岩,别冲动!王成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如果他们也抓到你,一切就完了!
周岩的脚步没有停。穿过灌木丛时,他扔掉了维修工外套和假胡子,露出下面的俱乐部会员休闲装——也是陈雯准备的。他大步走向主楼侧门,尽量显得自然。
侧门没有警卫,但需要会员卡。周岩掏出从陈雯那里得到的备用卡——不知道是真是假——在感应器上一刷。绿灯亮起,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周岩贴着墙前进,耳机里王成不断更新着外面的情况:那辆黑车停在东侧出口,下来三个人,看起来不像普通保安...
周岩拐过一个转角,差点撞上一个穿白制服的服务生。对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前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瓷器碰撞声——应该是餐厅。
刘昌明在哪?周岩低声问王成。
根据你装的监听器信号,还在VIP休息室。等等——王成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有人提到'抓到一只老鼠',正带往三楼办公室...
周岩找到员工楼梯,快速爬上三楼。这里比楼下安静许多,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木门,两侧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周岩退回楼梯间,思考对策。
王成,我需要调虎离山。
太危险了!那里至少有六个武装人员!
照我说的做。周岩简短地解释了他的想法。
五分钟后,俱乐部东侧停车场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是王成用遥控引爆了他们事先准备的烟雾弹。三楼的两个保镖立刻警觉起来,其中一个拿起对讲机询问情况。
周岩趁机冲出楼梯间,装作惊慌的会员:下面出事了!有人开枪!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留下一个守门,另一个快速向东侧楼梯跑去。周岩假装跟随,却在转角处突然回身,一记手刀击中留守保镖的颈部。对方闷哼一声,但没立即倒下,反而挥拳反击。
拳头擦着周岩的脸颊划过,火辣辣的疼。他抓住对方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保镖重重砸在地上,然后补了一记肘击,终于让对方昏了过去。
周岩喘着粗气捡起保镖的对讲机和手枪,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里面的场景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陈雯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角流血,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西装笔挺的刘昌明,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刀。
更令人震惊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疤脸男!他腹部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但眼中的恶毒丝毫未减。
啊,我们的第二位客人到了。刘昌明头也不回地说,仿佛早就知道周岩会来,把门关上,周工程师。我们好好聊聊。
周岩握紧了刚缴获的手枪,但没立即开枪——刘昌明站的位置太靠近陈雯,风险太大。
放了她。周岩咬牙道,你要的是我。
刘昌明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令人生厌的假笑:实际上,我要的是你们两个。他踱步到陈雯身后,小刀轻轻划过她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尤其是她。我亲爱的...侄女。
侄女?周岩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个信息。陈雯是刘昌明的侄女?
陈雯抬起头,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愤怒、羞耻,还有深深的痛苦。
不是...血缘...她艰难地说,声音因受伤而嘶哑,他是我...继父的...兄弟...
刘昌明大笑起来:法律上我们就是叔侄,小雪。虽然你现在更喜欢'陈雯'这个名字?还是'林雨晴'?他转向周岩,你不知道吧?她骗过的男人比你写过的代码还多。
周岩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但陈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疤脸男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正对着周岩的方向。
放下枪,周工程师。刘昌明轻松地说,否则我只好让阿彪在你小女友脸上作画了。
疤脸男——阿彪——狞笑着走近陈雯,枪口抵住她的太阳穴。周岩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快速移动,评估着形势。他如果开枪打刘昌明,疤脸会立即杀了陈雯;如果打疤脸,刘昌明可能会...
别纠结了。刘昌明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在我车上装的小玩具?整个对话都是为了引你过来。他拍了拍手,门外立刻冲进来四个持枪警卫,将周岩团团围住。
周岩慢慢放下枪,大脑飞速运转。监听器被发现了?那王成现在...
哦,别担心你那位黑客朋友。刘昌明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我的人已经定位到他在对面大楼的监视点。现在应该...嗯,正在'交谈'中。
周岩的胃部一阵绞痛。计划彻底失败了,他们都落入了刘昌明的陷阱。
为什么?他咬牙问道,以你的地位和财富,为什么要做这种勾当?
刘昌明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你以为这一切只是为了钱?他突然一把揪住陈雯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看她。我那个愚蠢的弟弟为了这个小贱人和她妈,抛弃了家族事业。我花了十年时间才找到她们...十年!
陈雯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混着血水滑下脸颊。
所以你拐卖她?这就是你的报复?周岩难以置信地问。
拐卖?刘昌明松开陈雯,夸张地摊开双手,我给了她工作,培训,衣食住行!她本可以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偏偏要学她妈那样不知好歹!
周岩终于明白了陈雯眼中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从何而来。刘昌明不是普通的犯罪头目,而是一个被扭曲的家族仇恨驱动的疯子。
现在,刘昌明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让我们谈谈正事。你手上的证据,备份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周岩冷笑。
刘昌明对疤脸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用枪托猛击陈雯的腹部,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闷哼。
每拒绝回答一次,她就多受一点罪。刘昌明愉快地说,考虑到她怀孕了,这应该会很有趣。
周岩的血液沸腾了。他注意到警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雯身上,疤脸的枪也稍微偏离了方向。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备份在我父母那里。他迅速说,只有我知道具体位置。放了她,我带你去拿。
刘昌明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可以派人和我一起去。周岩保持着镇定,但如果她再受一点伤,我宁可带着那些证据去死。
刘昌明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有趣。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他对警卫们挥挥手,带上车,去老仓库。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反抗我的下场。
警卫们粗暴地将周岩铐起来,同时给陈雯注射了什么,她很快瘫软下去,被两个人架着。周岩挣扎着想靠近她,却被一枪托砸在背上,疼得弯下腰。
别急,你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刘昌明冷笑,在我决定怎么处理你们之前。
一行人通过专用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那里停着三辆黑色SUV。周岩和陈雯被塞进中间那辆,左右各坐一个持枪警卫。疤脸坐在副驾驶,而刘昌明独自上了前车。
车子启动后,周岩悄悄活动着手腕。手铐很紧,但陈雯曾经教过他一种脱逃技巧——只要找准角度...
别白费力气了。疤脸从前座回头,露出满口黄牙,这次你们死定了。老大只是想在处理前再玩一会儿。
周岩没有理会,继续暗中尝试。他的右手拇指已经磨破了皮,但手铐确实松了一点。就在这时,陈雯轻轻动了动,她的手指悄悄碰了碰周岩的腿——她还清醒!而且假装被药物制服!
车子驶入一条偏僻的公路,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周岩观察着窗外,记下路线和地标。如果他能脱身...
突然,陈雯猛地暴起,一肘击中右侧警卫的咽喉,同时夺过了他腰间的电击棒。周岩也抓住机会,全力用手铐链条勒住左侧警卫的脖子。
贱人!疤脸掏出手枪,但陈雯比他更快,电击棒直接戳在他脖颈上。疤脸剧烈抽搐着,手枪走火打穿了车顶。
司机慌乱中猛打方向盘,车子失控撞向路边护栏。巨大的冲击力将所有人抛向前方,周岩的头狠狠撞在前座椅背上,眼前一黑。
朦胧中,他感觉到车子侧翻了,警报声刺耳地响着。有人拖着他往外移动,是陈雯!她已经挣脱了束缚,正在努力拉他出去。
周岩!醒醒!她拍打着他的脸,声音因焦急而尖锐。
周岩勉强集中精神,看到车子已经翻倒在沟渠里,冒着烟。两个警卫和司机昏迷不醒,疤脸则不知所踪。远处,前车的刹车灯亮起——刘昌明发现意外了。
手铐...钥匙...周岩虚弱地说。
陈雯迅速搜了一个警卫的身,找到钥匙解开手铐。她搀扶周岩爬出车子,两人踉跄着钻进路边的树林。
王成...?周岩喘息着问。
不知道,但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陈雯的声音紧绷,刘昌明不会放过我们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树林中穿行,身后传来喊叫声和引擎声。周岩的头还在流血,视线模糊,但他强迫自己跟上陈雯的步伐。
为什么...救我?他喘着气问,你可以...自己逃...
陈雯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的眼睛。在斑驳的树影下,她看起来如此脆弱又如此坚强:因为你也救过我。现在快走!
他们继续向前,突然听到前方有水流声——是一条小河!陈雯毫不犹豫地拉着周岩跳进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衣服。两人顺流而下,这样能掩盖气味和足迹。
漂了大约十分钟,他们爬上一处浅滩,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岸边。周岩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的意识里,是陈雯焦急地拍打他的脸,呼唤着他的名字...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当周岩再次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头顶钝痛和身下坚硬的木板。他躺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屋里,阳光从木板缝隙中透进来。陈雯坐在门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陈雯立刻来到他身边,递来一个破旧的铁杯:猎人小屋,离公路至少五公里。暂时安全。
周岩勉强撑起身子喝水,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多久了?
一天一夜。你 concussion(脑震荡)了,我担心你醒不过来。陈雯的声音里有一丝他从未听过的脆弱。
周岩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衣服还是湿的,显然他们没机会换。她的手臂上有新的擦伤,右手腕肿得很厉害。
刘昌明...?
还在找我们。陈雯简短地说,我偷了一个护林员的收音机,听到警方通报说有两名'危险逃犯',描述符合我们。
周岩苦笑着摇头:黑白颠倒了。
陈雯突然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周岩,听我说。刘昌明不会停手的。现在他知道我们掌握的证据足以摧毁他,他会动用一切资源找到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逃?周岩试着活动四肢,疼痛但还能动。
不。陈雯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们反击。趁他以为我们只会逃命时,直捣黄龙。
周岩惊讶地看着她:就我们两个?
王成可能还活着。陈雯说,而且...我知道刘昌明的一个秘密据点,那里有能彻底摧毁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
陈雯犹豫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般说道:他的黑账本。记录所有贿赂、交易和客户名单。真正的核心证据。
周岩盯着她看了很久,试图判断这是否又是另一个谎言。但陈雯眼中的决心和某种更深的东西让他选择了相信。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陈雯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地方太危险了。我之前从没想过能活着拿到它。但现在...我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
周岩慢慢坐起来,头痛稍微减轻了些。他想起刘昌明称陈雯为侄女时的扭曲表情,想起疤脸殴打她时她隐忍的哭声,想起她在车上不顾危险救他的那一刻。
这个曾经欺骗他的女人,现在是他唯一的盟友。命运真是个讽刺的编剧。
好。周岩最终说,我们休息一晚,明天行动。但这次,我要知道全部计划——没有隐瞒,没有谎言。
陈雯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窗外,夕阳将树林染成血色,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第9章 罪与光
黎明前的森林弥漫着刺骨的寒气。周岩每走一步,头上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他不敢停下。陈雯走在前方,步伐轻盈如猫,时不时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还有多远?周岩低声问,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陈雯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山丘轮廓:翻过那个山坡就到了。刘昌明的别墅建在一个废弃矿场里,外表看起来是普通度假屋,地下才是重点。
周岩打量着陈雯紧绷的侧脸。自从昨天在小木屋醒来后,她变得异常沉默,眼中闪烁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像是决心,又像是恐惧。
你确定那里有我们要的证据?
陈雯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的眼睛:那里有他的一切。贿赂记录、客户名单、甚至...她咬了咬下唇,甚至那些女孩的下落。我亲眼见过。
周岩想问更多,但陈雯已经继续前进了。他跟上她的步伐,思绪却飘回那个高尔夫俱乐部的办公室——刘昌明称陈雯为侄女时扭曲的表情。这个犯罪帝国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扭曲的家庭秘密?
山坡比看起来陡峭得多。攀爬过程中,周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太阳穴滑下。陈雯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没说什么。
当两人终于爬到坡顶时,眼前的景象让周岩屏住了呼吸——在一片被森林环绕的盆地中,矗立着一座看似普通的木结构别墅,但别墅周围的高墙和摄像头暴露了它的真实性质。更令人心惊的是,别墅后方有一个被伪装成仓库的大型建筑,门口停着两辆黑色SUV。
安保情况?周岩压低声音问。
陈雯的指尖微微发抖:平时至少六个武装警卫,轮流巡逻。刘昌明在的时候会增加到十个。她指向别墅的烟囱,那里有个隐蔽的摄像头,覆盖前院。我们得从西侧围墙翻过去,那里是盲区。
周岩仔细观察着别墅布局,大脑飞速运转。两个人,一把枪(从俱乐部保镖那里缴获的),对抗至少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卫——胜算渺茫。但他们别无选择。
你之前来过这里?他突然问。
陈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次。被带来'见世面'。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那是...我第三次试图逃跑后。
周岩没有追问。他能想象见世面意味着什么,也能理解为何这个地方会让陈雯如此恐惧。
计划是什么?他转而问道。
陈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粗略画着别墅内部结构:主楼是掩护,真正重要的是地下室。从这里进入...她指着图纸上的一条虚线,有一条老矿道改建的紧急出口,刘昌明以为没人知道。
周岩仔细研究着图纸。计划很简单——陈雯利用她对地形的熟悉潜入地下室,复制或窃取证据;周岩则在主楼制造混乱,引开警卫。危险但直接。
分开前,陈雯突然抓住周岩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有些事你必须知道。她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如果我出不来,图纸背面有一个地址。那是我妹妹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告诉她我很抱歉。
周岩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最终,他只是紧紧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我们都会活着出来。
晨雾开始散去,行动的时间到了。两人沿着山坡背面滑下,悄无声息地接近西侧围墙。正如陈雯所说,这里没有摄像头,围墙也比其他部分矮一些。
周岩蹲下身,双手交叠做成踏脚。陈雯轻盈地踩上去,一跃抓住墙头,翻身上去。她俯身伸手拉周岩,两人配合默契得仿佛合作多年的搭档。
墙内是一片灌木丛,提供了良好的掩护。陈雯指了指别墅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指向后方那个仓库般的建筑。周岩点头表示明白。按照计划,他将潜入别墅制造混乱,而陈雯则直奔真正的目标——地下室。
分开前,陈雯突然凑近,在周岩耳边轻声道:小心。刘昌明的书房有个秘密保险柜,就在左轮油画后面。如果有机会...她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耳廓,那里面的东西比任何证据都更能摧毁他。
然后她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灌木丛中。周岩深吸一口气,检查了一下手枪——弹匣满的,八发子弹。他需要精打细算。
别墅的后门没锁——这种偏远地方的警卫往往过于自信。周岩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敞的厨房。早餐的香味还飘在空气中,看来警卫们刚用完餐。
远处传来电视的声音和零星交谈。周岩贴着墙壁前进,根据陈雯的图纸,书房应该在二楼东侧。楼梯就在前方,但两个警卫正站在楼梯口聊天。
周岩退回厨房,迅速思考对策。就在这时,他的脚踢到了一个金属物体——垃圾桶。一个危险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三十秒后,厨房的烟雾报警器突然响起,紧接着是垃圾桶里燃烧的抹布产生的浓烟。警卫们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脚步声快速接近。
厨房着火了!周岩用惊慌的声音喊道。
两个警卫冲进厨房,看到浓烟立刻慌了神。一人跑去拿灭火器,另一人则开始打开窗户。周岩趁机溜出厨房,快速爬上楼梯。
二楼走廊空无一人,所有门都紧闭着。周岩根据记忆找到书房,轻轻转动门把手——锁着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的铁丝(陈雯教他的小技巧),几下摆弄后,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书房内部宽敞豪华,落地窗外是壮丽的山景。周岩没有浪费时间欣赏,直接走向左侧墙壁上的油画——一幅旋转车轮的静物画。正如陈雯所说,油画后面是一个嵌入式保险箱。
周岩试着旋转把手,但保险箱纹丝不动。需要密码。他环顾书房,寻找可能的线索——刘昌明这种人,很可能会用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数字。
书桌上的相框引起了周岩的注意。照片中是年轻许多的刘昌明,站在一所大学门前,身旁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大约五六岁,但那双独特的琥珀色眼睛...
陈雯?周岩喃喃自语。他翻过相框,背面写着一行字:与美玲、小雪,1998年师大毕业典礼。
1998。周岩试着将这个数字输入保险箱。没有反应。他又尝试了9812,9810等组合,依然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的骚动似乎平息了。周岩必须加快速度。他再次看向照片,注意到女孩衣服上别着一个号码牌:37。
他输入9837,保险箱发出轻微的嗡鸣,门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小型硬盘和一本皮面笔记本。周岩迅速将硬盘塞进口袋,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交易,日期、金额、人名。最新的一页上赫然写着几个高官的名字和巨额数字,旁边标注着彩礼项目保护费。
这就是能摧毁刘昌明的证据!周岩刚想把笔记本也收起来,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有人闯入地下室!
封锁所有出口!
陈雯被发现了!周岩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必须制造更大的混乱,给她创造逃脱的机会。笔记本塞进怀里,他冲向窗户,看到后院有三个警卫正跑向仓库方向。
周岩举起手枪,瞄准最远处的一个警卫——不需要击中,只要引起恐慌。他扣动扳机,子弹打在警卫脚边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如他所料,所有警卫立刻寻找掩体,大声呼喊着狙击手!。
趁着这个混乱,周岩冲出书房,刚好遇到一个闻声上楼的警卫。两人几乎撞个满怀,周岩抢先一步用手枪砸在对方太阳穴上,警卫闷哼一声倒地。
楼下传来更多脚步声。周岩跑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窗户通向屋顶。他踢开窗户爬出去,冰冷的空气瞬间包围了他。屋顶陡峭,但提供了良好的视野——他看到仓库那边至少有五个人在搜索,而别墅后门暂时无人看守。
如果能下到后门,或许能接应陈雯...
就在这时,仓库方向传来一连串枪声,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周岩的心沉了下去——陈雯遇到麻烦了!他顾不得谨慎,直接从屋顶跳向一棵靠近的树,树枝划破了衣服和皮肤,但减缓了冲击力。
落地后,周岩向仓库方向狂奔。枪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怒吼和惨叫。仓库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踉跄跑出——是陈雯!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文件袋,右手持枪向身后射击。
陈雯!这边!周岩大喊。
她转向声音来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下一秒,两颗子弹击中她的后背,鲜血瞬间浸透了白色衬衫。陈雯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扑倒。
不!周岩的吼声撕心裂肺。他连续向仓库门口开枪,逼退了追击者,然后冲向倒地的陈雯。
她还在呼吸,但嘴角已经溢出鲜血。文件袋仍紧紧抱在胸前,周岩能看到里面露出的账本一角。
坚...持住...周岩艰难地抱起她,向最近的树林移动。子弹在周围呼啸,一发击中他的小腿,剧痛几乎让他跪倒,但他咬牙坚持着。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树林掩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放下她,否则我打爆你的头。
周岩缓缓转身,看到刘昌明站在十米外,手中精致的手枪直指他的眉心。更令人心惊的是,疤脸男和另外三个警卫也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每把枪都对准了他和陈雯。
放下她,刘昌明重复道,声音平静得可怕,然后我们可以谈谈。
陈雯在周岩怀中微弱地挣扎了一下,鲜血从她口中涌出:不...要...
周岩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任何可能的脱身之计,但每一个方案都被迅速否决——他抱着重伤的陈雯,自己腿部中弹,被五把枪指着...逃生的可能性为零。
你赢了。周岩慢慢弯腰,将陈雯放在地上,但一只手仍紧握着手枪,但她需要医生。
刘昌明笑了:医生?你觉得你们还能活着离开?他向前走了两步,把枪扔掉,踢过来。
周岩犹豫了一下。放下枪等于任人宰割,但不放的话,陈雯会立刻被杀。最终,他慢慢弯腰,将枪放在地上,踢向刘昌明。
明智的选择。刘昌明捡起枪,递给身旁的疤脸,带他们去地下室。我要好好...道别。
疤脸狞笑着上前,粗暴地将周岩拖起来,另外两个警卫则抬起昏迷的陈雯。一行人向仓库走去,周岩的腿伤让他几乎无法行走,但疤脸毫不在意,几乎是拖着他前进。
仓库内部比外观更加宽敞,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通向地下。随着平台下降,周岩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地下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墙壁上挂满了监控屏幕,显示着别墅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最令人心惊的是房间中央的刑具——铁链、电击设备、水槽...周岩不敢想象有多少人在这里遭受过非人折磨。
警卫们将陈雯绑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她的头无力地垂着,呼吸微弱但平稳。周岩被推到对面的墙上,手腕被冰冷的手铐锁住。
你知道吗?刘昌明悠闲地踱步,像教授在讲课,我一直很欣赏你,周工程师。聪明、执着...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本可以给你一份好工作。
周岩吐出一口血水:拐卖妇女?谋杀无辜?谢谢,不用了。
刘昌明的表情阴沉下来:道德审判?从一个小偷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他走到监控台前,按了几个按钮,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监控录像——周岩在别墅书房里翻找保险箱的画面。
盗窃、非法入侵、袭警...刘昌明数着,哦,还有这个。画面切换到周岩在俱乐部停车场安装监听器的镜头。
而你,周岩冷笑,组织卖淫、诈骗、绑架、谋杀...我们谁更该死?
刘昌明突然暴怒,一拳打在周岩腹部:你以为你是谁?正义使者?他转向疤脸,给他点教训。
疤脸愉快地走上前,金属指虎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第一拳就打断了周岩的肋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接下来的殴打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脸部、腹部、胸口...鲜血模糊了视线,但周岩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够了。刘昌明终于叫停,别打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疤脸不情愿地退后,周岩瘫软地挂在手铐上,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硬盘和笔记本在哪?刘昌明问。
周岩艰难地抬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容:安全的地方...足够...毁掉你...
刘昌明叹了口气,走向昏迷的陈雯:你知道吗?小雪小时候很黏我。他温柔地抚摸着陈雯的头发,这个动作比任何暴力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她父亲死后,是我照顾她们母女。而这就是我的回报?
周岩的视线因失血而模糊,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你...利用她们...控制她们...
我给了她们生活!刘昌明突然提高音量,美玲本可以成为我的合伙人,但她选择了背叛。至于小雪...他的手指滑到陈雯的脖颈,她本可以继承我的事业,却选择和你这样的废物联手。
周岩注意到陈雯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恢复意识了!但他必须保持刘昌明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她恨你...我们都恨你...周岩故意挑衅。
刘昌明果然被激怒,转身走向周岩:恨?他冷笑,恨是无能者的遮羞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抵在周岩额头,最后机会,硬盘在哪?
就在这时,陈雯突然暴起,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扑向最近的警卫。混乱中,警卫的枪走火,击中了天花板。刘昌明转身开枪,子弹击中陈雯的肩膀,但她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冲向控制台。
拦住她!刘昌明大喊。
疤脸和其他警卫冲向陈雯,但她已经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大红按钮。瞬间,整个地下室的灯光熄灭,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弱红光。
在混乱中,周岩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拉扯手铐——链条竟然松动了!陈雯一定事先动了手脚。他挣脱一只手,忍着剧痛攻击最近的警卫。
红光照耀下的地下室变成了血腥的角斗场。周岩夺过一名警卫的枪,连续射击逼退了疤脸和其他人。陈雯则与另一名警卫搏斗,尽管身受重伤,她的动作依然敏捷如猫。
周岩!出口!陈雯大喊,指向房间另一侧的一扇小门。
周岩向她靠拢,两人背靠背作战。刘昌明躲在控制台后,愤怒地咆哮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子弹呼啸而过,周岩感到肩膀一阵灼热——又中了一枪。但他顾不上疼痛,拉着陈雯向出口移动。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门口时,疤脸从侧面扑来,匕首直刺陈雯胸口。
周岩来不及思考,扣动扳机——三发子弹全部命中疤脸胸口。疤脸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涌出的鲜血,缓缓倒地,眼中还凝固着恶毒的神色。
走!周岩推开小门,发现是一条狭窄的隧道。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身后传来刘昌明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隧道蜿蜒向上,空气越来越新鲜。周岩的腿伤和枪伤让他几乎无法行走,陈雯的情况更糟——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全靠意志力支撑。
快到了...陈雯虚弱地说,这条隧道通向后山...
终于,他们看到了尽头的亮光。推开一扇生锈的铁门,刺眼的阳光让两人一时睁不开眼。周岩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确实在后山腰上,别墅已经远在下方。
我们...成功了...陈雯突然瘫软下去,周岩勉强接住她。
坚持住!他拍打着陈雯的脸,但她已经陷入昏迷。失血过多加上剧烈运动,她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周岩拖着伤腿,半抱半拖地带着陈雯向更高处移动。手机在打斗中丢失了,他必须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求救。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周岩抬头,看到一架警用直升机正朝别墅方向飞去。紧接着是更多警笛声——一支车队正沿着山路驶来!
这里!救命!周岩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挥舞着手臂。
直升机似乎发现了他,调转方向飞来。周岩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陈雯,生怕她会在救援到达前就停止呼吸。
坚持住...求你了...他低声呢喃,不知是在对陈雯说,还是对自己说。
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跳下来,后面跟着...王成!他右手还打着石膏,但活着!
周岩!陈雯!王成跑过来,脸上写满担忧,天啊,你们...
救她...先救她...周岩艰难地说,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周岩再次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告诉他这是在医院。他试图起身,但全身的疼痛和绷带让他动弹不得。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王成走到床边,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别乱动,你断了三根肋骨,左腿和右肩各中一枪,还有严重脑震荡。
陈雯...?周岩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手术很成功,子弹都取出来了。王成的表情变得复杂,但...她早产了。孩子现在在新生儿监护室。
孩子。周岩的思绪飘回那个疯狂的夜晚,他和陈雯...那个孩子可能是他的。但现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活着,刘昌明的罪行终于曝光。
证据...?
全部拿到了。王成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你从保险箱拿的硬盘和笔记本,加上陈雯从地下室带出的账本。刘昌明和半个官场都要完蛋了。
周岩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所有的痛苦、恐惧和牺牲,终于有了意义。
刘昌明...抓到了?
王成的表情阴沉下来:自杀了。当警方攻入别墅时,他吞枪了。据说死前还试图销毁证据,但太迟了。
周岩说不出自己是遗憾还是释然。那个造成无数痛苦的恶魔终于消失了,但死亡对他来说太轻松了。
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王成犹豫了一下,陈雯...她的真名是陈雪。刘昌明确实是她法律上的叔叔,但关系很复杂。她母亲是被迫嫁给刘昌明的弟弟的,后来...
我知道。周岩打断他,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了。无论过去如何,现在他们都有机会重新开始。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推着轮椅进来,上面坐着苍白但清醒的陈雯。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想看看她吗?陈雯轻声问,眼中带着周岩从未见过的柔和,她早产了四周,但很健康。
周岩艰难地点头。护士帮忙调整病床角度,让他能看清那个小小的生命。婴儿有着稀疏的黑发和皱巴巴的小脸,睡得正香。
她...?周岩不敢问出那个问题。
陈雯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你的,也可能是某个'客户'的。她的声音平静,但她是我的。我们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在周岩身边。那个小小的生命如此脆弱,又如此坚强,就像在罪恶土壤中意外开出的纯洁之花。
周岩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触碰婴儿的小手,那柔软的温度让他突然哽咽。所有的黑暗、仇恨和暴力,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三人身上。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而黎明带来的不仅是真相,还有救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