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妈真的走了
我六岁生日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谁用脏抹布擦过一样。
幼儿园老师让我们提前放学,因为要停电检修。王阿姨牵着我的手走到校门口,突然接到电话说她孙子发烧了。我乖巧地说:王阿姨,我自己能回家,只有两个路口。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我已经是小大人的模样,终于点点头。
我攥紧书包带,小心翼翼地过马路。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想,我也要给她一个惊喜——自己回家,然后扑进她香香的怀抱里。
推开家门时,我听到奇怪的声音。像妈妈生病时的呻吟,但又不一样。我把小皮鞋整齐地放在鞋柜里——妈妈总是强调这点——光着脚丫往客厅走。
然后,我看到了。
爸爸,我的爸爸,压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他们的衣服都乱糟糟的,沙发上的抱枕掉了一地。那个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在爸爸背上抓挠,像隔壁李阿姨家的猫发情时的样子。
我的小脑瓜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但本能告诉我:这不对。爸爸应该和妈妈在一起,就像童话书里写的那样。
爸...爸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他们猛地分开。那个女人——后来我知道她叫林美琪——慌乱地拉下裙子。爸爸的脸涨得通红,像偷吃糖果被抓住的我。
暖暖你怎么...爸爸手忙脚乱地系皮带,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我没有回答。某种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我,我转身就跑,冲向二楼父母的卧室。我要找妈妈,妈妈会解释这一切,妈妈会抱着我说这只是一场噩梦。
主卧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
妈妈悬在半空。
她的脸是紫红色的,舌头微微伸出,那双给我梳过头发的美丽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她穿着最喜欢的淡蓝色连衣裙,白袜子的脚尖朝下,轻轻摇晃,像在跳一支诡异的芭蕾。
我瘫坐在地上,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
爸爸冲进来时,我已经尿湿了裤子。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冲上去抱住妈妈的双腿往上托,同时大喊着让林美琪叫救护车。
但我们都明白,已经太迟了。
妈妈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举行。我穿着黑色连衣裙,手里攥着妈妈最后一次给我梳头用的发卡。所有人都说妈妈是抑郁症发作才轻生的,他们说爸爸是个好丈夫,说他悲痛欲绝。
没有人看我,没有人问六岁的孩子在想什么。
林美琪也来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穿着得体的黑色套装。当大人们互相安慰时,她蹲下来平视我,涂着唇膏的嘴一张一合:暖暖,以后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的。
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让我想吐,那是我最后一次在公众场合哭泣。
晚上,我蜷缩在儿童床的角落,抱着妈妈的照片。爸爸醉醺醺地推开门,跌坐在我床边。他哭得像个孩子,口齿不清地重复着:暖暖,爸爸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我伸出小手擦掉他的眼泪,就像妈妈常做的那样。但我的眼睛干涩得像沙漠,一滴泪也没有。
那一刻,我知道妈妈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第二章
阁楼里的秘密
妈妈死后第三个月,林美琪搬进了我们家。
那天放学,我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货车,两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往屋里搬家具。我的小书桌被抬了出来,随意地放在门廊处。
我站在院子里,书包带在手指上勒出深深的红痕。一只麻雀落在妈妈生前最爱的玫瑰丛上,歪着头看我,又扑棱棱飞走了。
暖暖,你站那儿干什么快进来!爸爸从二楼窗户探出头,脸上带着我三个月来没见过的笑容。
客厅里堆满了纸箱。林美琪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白色针织衫,正指挥工人摆放一套崭新的米色沙发——妈妈选的淡蓝色布艺沙发不见了。
暖暖回来啦她转身看见我,笑容像涂了太多奶油的蛋糕,甜得发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的红色指甲划过我的脸颊,我闻到她手上熟悉的香水味,和那天一样。我的胃部一阵抽搐。
我的房间...我小声问。
哦,亲爱的,林美琪蹲下来,她的V领毛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小虎比你小,需要离我们近一点。你搬到三楼阁楼去,那里更安静,适合女孩子。
我抬头看向爸爸,他正专注地拆着一个纸箱,好像没听见我们说话。
阁楼以前是储物间,狭小阴暗,只有一扇圆形的窗户。我的小床和书桌被随意塞在里面,墙角的蜘蛛网都没清理干净。妈妈给我做的布娃娃躺在枕头上,一只纽扣眼睛掉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我抱起娃娃,发现它闻起来有股霉味。
晚餐时,我见到了林小虎。
他比我矮半个头,瘦得像根竹竿,眼睛却大得出奇,黑溜溜的眼珠不停地转。爸爸介绍说他是我的弟弟,今年也六岁,只比我小两个月。
叫姐姐。爸爸揉着林小虎的头发。
林小虎撇了撇嘴,突然伸手抓走我盘子里唯一的鸡腿。
小虎!爸爸皱眉,却转头对我笑笑,弟弟还小,让让他。
我低头扒着白饭,听着林美琪娇笑着讲述她如何辛苦独自抚养小虎这么多年。爸爸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就像以前他看着妈妈那样。
志远,我想把主卧重新装修一下。林美琪突然说,那些老式家具太压抑了,而且...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妈妈死在那间房里。
爸爸的筷子顿了顿:随你吧。
那天晚上,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月光透过圆形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惨白的光斑。声音从楼下传来,我光着脚悄悄走下楼梯。
主卧的门敞开着,林美琪穿着妈妈的丝绸睡衣,正对着穿衣镜涂口红。妈妈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她的化妆品,那个镶着珍珠的首饰盒——外婆给妈妈的嫁妆——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找到了!林小虎突然从衣帽间钻出来,手里举着妈妈的一条蓝宝石项链。这个值钱吗
当然值钱,宝贝。林美琪接过项链,在脖子上比划着,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死死抠住门框。那是妈妈最珍爱的项链,爸爸送给她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她只在特别场合才戴,每次戴完都会小心翼翼地放回首饰盒,用软布擦拭干净。
小偷!我冲进去,一把抢过项链,这是我妈妈的!
林美琪愣住了,随即眯起眼睛。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暖暖,你现在也是我的女儿了,妈妈的东西自然就是...
你不是我妈妈!我尖叫着,把项链藏在身后。
怎么回事爸爸穿着睡袍出现在门口,头发乱蓬蓬的。
志远,林美琪瞬间红了眼眶,我只是想整理一下姐姐的遗物,免得暖暖触景生情,可她...
爸爸的脸色沉了下来:暖暖,把项链给阿姨。
这是妈妈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偷妈妈的东西!
啪!
爸爸的巴掌落在我脸上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到耳根,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梳妆台上。一瓶香水掉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空气中顿时充满妈妈最爱的茉莉花香。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爸爸的声音在发抖,妈妈去世后,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透过泪眼看着他,突然发现爸爸变得好陌生。他的下巴上有一小块没刮干净的胡茬,眼睛布满血丝,身上散发着酒气。这还是那个会把我扛在肩上转圈,会因为我画的一张涂鸦而骄傲地贴在办公室的爸爸吗
林美琪的手搭上爸爸的肩膀:别生气了,孩子还小,慢慢教。她转向我,嘴角勾起胜利的微笑,暖暖,把项链给我,然后回房间好好反省。
我的手指紧紧攥着项链,蓝宝石的棱角深深扎进掌心。但最终,我松开了手。项链掉在林美琪伸出的手掌上,那颗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我转身跑上三楼,重重地关上阁楼的门。
月光依旧冷冷地照在地板上。我蜷缩在床角,把脸埋进膝盖。妈妈死后,我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从窗户传来。
我抬起头,看到窗户外有张模糊的人脸,吓得差点叫出声。
嘿,别怕!是个年轻男生的声音。他轻轻推开圆形窗户——原来没锁——递进来一张折成飞机形状的纸条。我看到灯还亮着...你还好吗
我认出来了,是隔壁的大学生,姓周,妈妈以前常请他帮忙收快递。他住在相邻的那栋楼,从他们的阳台可以看到我的阁楼窗户。
我没说话,只是接过纸飞机。他犹豫了一下,又递进来一包纸巾。
如果需要帮忙...我大多数晚上都在。他指了指隔壁,然后轻轻关上了窗户。
我展开纸飞机,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有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些。—周毅
我把纸条攥在手心,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我不再压抑自己,让泪水肆意流淌。在抽泣的间隙,我注意到墙角有一块松动的地板——之前从未发现过。
擦干眼泪,我爬过去,用手指抠开那块木板。下面藏着一个铁盒,盖子上锈迹斑斑。我的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里面是一本皮面日记本,妈妈的字迹。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五年前:
志远最近总是加班到很晚,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我问他,他说我想多了。可女人的直觉...
往后翻,字迹变得越来越潦草:
他今天又没回家吃饭。打电话去公司,秘书说他早就走了。暖暖问我爸爸在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妈妈去世前一周:
美琪今天来找我了。她说她怀孕了,是志远的孩子。她给我看B超照片,说如果我不主动退出,就会失去暖暖的抚养权。她说志远早就厌倦了我这个家庭主妇...我该怎么办暖暖还那么小...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墨迹很深,像是用尽全力写下的:
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你看到的。
我紧紧抱住日记本,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妈妈的温度。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阁楼陷入一片黑暗。
但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
第三章
沉默的观察者
十岁那年,我的画被选中参加全市小学生美术展。
那幅画叫《妈妈的花园》,画的是记忆中妈妈在玫瑰丛中微笑的样子。我用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偷偷在作业本背面练习,直到能完美画出妈妈眼角的弧度——那里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皱纹,她总说那是幸福的痕迹。
颜暖同学很有天赋。颁奖典礼上,美术老师李女士摸着我的头对校长说,她应该接受专业训练。
校长和蔼地问我:你想学画画吗,颜暖
我的手指绞在一起,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洗盘子时沾上的油渍。我想起昨晚林美琪发现我偷用A4纸画画时,那记火辣辣的耳光。
想。我小声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老师给了我一张美术班报名表。让你家长填好,下周一带回来。
我把表格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袜子内侧。这是周毅教我的——去年夏天,他大学毕业成为本地报社记者后,开始偷偷教我一些实用技能。
重要的东西要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他说这话时,我们正坐在两家之间的围墙上。夕阳把他的白衬衫染成橘红色,像一团温柔的火焰。人们总是检查口袋、书包,但很少想到袜子。
那天晚上,我等全家人都睡了,才把表格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抚平皱褶。台灯下,我盯着学费那一栏的数字——4800元一学期。我的手开始发抖。
第二天早餐时,我把表格递给爸爸。他正在看报纸,林美琪往他的咖啡里加了两块糖——尽管医生说他血糖偏高。
这是什么爸爸皱眉看着表格。
美术班报名表。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的画得了奖,老师说我应该...
美术班林美琪一把抢过表格,鲜红的指甲在纸面上刮出轻微的声响。这么贵都快赶上小虎的英语补习班了。
林小虎正把煎蛋戳得稀烂,闻言抬头瞪我:我也要学画画!
宝贝,你学英语就够了。林美琪宠溺地揉着他的头发,然后转向爸爸,志远,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资金周转那么紧张,哪有余钱让她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爸爸的目光在报纸上方游移,最终落在我的脸上。我屏住呼吸,用尽全力让眼神保持平静——就像周毅教我的那样:当你想要什么时,不要太急切,人们会本能地拒绝渴望太明显的人。
暖暖,爸爸放下报纸,等公司情况好转再说,好吗
我知道这只是委婉的拒绝。公司情况永远不会好转,至少在林美琪掌控财务的情况下不会。
好。我低头继续喝粥,温热的米汤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林美琪满意地哼了一声,把表格随手扔进垃圾桶。她不知道,当天晚上我就从垃圾桶里把它捡回来,藏在了我的铁盒里,和妈妈的日记放在一起。
那天深夜,我被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惊醒。声音从二楼传来,我光着脚悄悄走下楼梯,躲在走廊的阴影里。
...必须送走。林美琪的声音透过主卧虚掩的门缝传出,她已经越来越不听话了,上次还偷看我的文件。
她才十岁,能看明白什么爸爸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十岁已经懂很多了!志远,你想想,万一她在外面乱说什么...
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那丫头看我的眼神...就像苏雯附体一样。林美琪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亲爱的,寄宿学校对她是好事。我打听过了,圣心学院教学质量一流,而且...
一年八万太贵了。
贵林美琪冷笑一声,你是舍不得她吧别忘了,小虎才是能继承你姓氏的儿子。那丫头迟早要嫁人,花那么多钱培养有什么用
一阵沉默后,我听到爸爸沉重的叹息:我再考虑考虑。
我的手指深深掐进大腿,用疼痛阻止自己发抖。他们要送我走,送到一个再也看不到爸爸、看不到周毅、看不到妈妈种的那些玫瑰花的地方。
回到阁楼,我从床底下拖出铁盒,取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周毅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翻开第一页,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观察记录本。
过去一年,我按照周毅教我的方法,悄悄记录林家母子的一举一动:
3月12日,林美琪带小虎逛街,刷爸爸的卡买了新款游戏机,回家后告诉爸爸是学习用品。
5月8日,林美琪接电话提到'赵总',说'那笔钱已经转过去了,颜志远不会发现'。
6月17日,小虎故意打碎花瓶却诬陷是我,爸爸罚我三天不准看电视。
我翻到空白页,写下今晚听到的对话,然后画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第二天放学,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周毅工作的报社。自从他正式成为记者后,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背面写着有急事就来这里找我。
报社大楼很旧,电梯发出可怕的咯吱声。周毅的办公桌在一个角落里,堆满了文件和咖啡杯。看到我,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把我拉到楼梯间。
怎么了他蹲下来平视我,眉头紧锁。周毅比四年前成熟多了,下巴上留着淡淡的胡茬,但看我的眼神一点没变——依然那么温暖。
我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还有美术班的拒绝。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们要送我去寄宿学校。
周毅的眼神变得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听着,暖暖,他压低声音,从现在开始,你要更加小心。记录下他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但千万别被发现。
我该怎么做我咬着嘴唇问。
他思考了一会儿:你爸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总是很累,记性也变差了。我想起爸爸上周甚至忘了我的生日,直到林美琪好心提醒,他才匆忙塞给我一张百元钞票。
林美琪给他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我皱眉回忆:她每天早晚都会给他一杯'补药',说是中医开的...
周毅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你能弄到一点那个'补药'吗只要一点点。
我的心跳加速:你怀疑...
只是猜测。周毅迅速打断我,但如果你能弄到,我可以找朋友化验一下。
回家路上,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怎么才能拿到那个补药林美琪总是亲自准备,看着爸爸喝下去...
晚饭时,我格外留意爸爸的杯子。那是一个印着公司logo的白色马克杯,林美琪每天都会在里面加入一种深褐色液体,闻起来有股奇怪的中药味。
爸爸,我突然说,下周学校要家长去听公开课,你能来吗
爸爸抬头,眼神有些涣散:周几
周三上午。我编造道。
我看看日程...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像在梦游。
林美琪打断道:你爸爸那天有重要会议。她给爸爸又倒了些补药,对吧,志远
嗯...对,有会议。爸爸顺从地点头,喝下那杯液体。
我低头扒饭,心跳如鼓。周三爸爸根本不在家,他每周三都会去邻市的分公司视察,这是我一早就记录在观察本上的规律。
第二天,我假装生病没去上学。等家里人都出门后,我戴上妈妈留下的橡胶手套——以防留下指纹——溜进主卧。林美琪的梳妆台抽屉上了锁,但这难不倒我。周毅教过我如何用发卡开简单的锁。
第三个抽屉里,我发现了一个棕色小瓶子,标签上写着何首乌精华,每日两次,每次5ml。我迅速用准备好的眼药水瓶吸了一些,然后原样放回。
晚上,我把样品藏在一包纸巾里,趁倒垃圾的机会塞进了周毅家门口的信箱。
三天后,我们在围墙边秘密会面。周毅的脸色很难看。
那根本不是补药。他声音压得极低,里面含有苯二氮卓类成分,长期服用会导致记忆力减退、反应迟钝,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性功能障碍。
我瞪大眼睛:她是想让爸爸...
生不出其他孩子。周毅冷冷地接上,这样林小虎就是你爸唯一的继承人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月光透过圆形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惨白的光斑。我翻开妈妈的日记,又一次读到最后那页:
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你看到的。我终于开始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第四章
坠落与觉醒
十二岁那年冬天,我从二楼摔了下去。
那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我早早交卷回家,想趁林美琪带林小虎去钢琴课前把观察本藏好。过去两年,这本笔记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沓,记录了林美琪转移资产、给爸爸下药的所有证据。
我刚踏上楼梯,就听见身后传来林小虎的冷笑。
小偷!他尖声叫道,你偷了我的钢笔!
我转身,看见他站在楼梯口,手里举着一支我从未见过的金色钢笔。林美琪闻声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她偷了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林小虎指着我的口袋,就在她那里!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的。但林美琪已经大步走过来,红指甲像爪子一样伸向我的校服口袋。
我没有拿任何东西!我后退一步,脚跟已经悬在楼梯边缘。
那让我检查!林美琪厉声道,她的眼睛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就在她即将抓住我的瞬间,我本能地侧身躲避。但林小虎突然冲过来推了我一把——
世界天旋地转。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楼梯棱角上,然后是头部、肩膀,像一只被踢飞的布娃娃一样翻滚着坠落。最后一声闷响,我的后脑勺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眼前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
模糊中,我听见林小虎的哭声:她自己没站稳!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是林美琪冷静得可怕的声音:别怕,宝贝,妈妈来处理。记住,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黑暗吞噬了我。
再次醒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冲进鼻腔。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右腿打着石膏,悬在半空中。窗外是漆黑的夜空,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坐在床边。她约莫三十五岁左右,齐肩短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水。
我...怎么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脑震荡,右腿胫骨骨折,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女医生放下手中的病历本,我是程雪,心理科医生。你父亲很担心这次意外会对你造成心理创伤。
心理创伤我几乎要冷笑出声。真正的创伤从六岁起就开始了,而这次意外不过是其中最新的一笔。
我爸爸在哪我问。
去办住院手续了。程医生顿了顿,你继母和弟弟也在外面。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被单。程医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颜暖,她轻声说,在楼梯上发生了什么
我张开嘴,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周毅曾告诫我:在没有足够把握前,别轻易亮出你的牌。林美琪肯定已经编好了故事,而爸爸会像往常一样选择相信她。
我...记不清了。我垂下眼睛,可能是我自己没踩稳。
程雪医生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她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她轻轻翻开我的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两年前被林美琪用烟头烫的。
你知道吗,程雪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医院有义务报告可疑的儿童虐待案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在暗示什么
我骑自行车摔的。我机械地重复着林美琪教我的说辞。
程雪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如果你需要聊天,随时可以找我。不只是作为医生,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也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人。
她离开后,我艰难地伸手拿过那张名片。除了医院联系方式,背面还手写了一个手机号码和一行字:24小时开机。
门再次打开,爸爸快步走进来,脸色苍白。令我惊讶的是,他眼里含着泪水。
暖暖,他握住我的手,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两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在他身后,林美琪和林小虎站在门口。林小虎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林美琪的手搭在他肩上,指甲鲜红如血。
我跟你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林美琪对爸爸说,眼睛却盯着我,带着无声的警告。
爸爸转向我:真的吗,暖暖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担忧,有疲惫,但更多的是...逃避。他不想知道真相,因为真相会迫使他面对一些他无力改变的事情。
嗯。我轻声说,我自己没注意。
爸爸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林美琪露出胜利的微笑,而林小虎则偷偷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爸爸拍拍我的手,想吃什么
随便。我转过头看向窗外。
他们离开后,我艰难地伸手够到书包,从暗袋里掏出观察本和铅笔。尽管头痛欲裂,我还是详细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林小虎推我时那充满恶意的眼神。
接下来的两周,程雪医生每天都会来查房。起初只是例行询问,后来她开始给我讲一些心理学知识——如何识别谎言,如何控制情绪,甚至一些基础的防身术。
身体上的伤会愈合,有一天她对我说,但心理上的伤如果不处理,会化脓感染,最终毁掉一个人。
那天她教我一种特殊的呼吸法,说能帮助控制愤怒。愤怒就像火焰,她解释道,用得好可以锻造钢铁,用不好会烧毁一切,包括你自己。
我学得很快。快到出院前一天,程雪给了我一本心理学入门书。
你很聪明,颜暖。她说这话时,眼神中有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聪明到知道什么时候该隐藏自己的聪明。
出院当天,爸爸公司临时有事,只有林美琪来接我。她办手续时,我拄着拐杖在医院走廊等待,无意中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颜氏建材的资金链问题很严重啊。
你怎么知道
我老公在银行工作,说他们贷款都被拒了。听说老板娘把公司钱转走了不少...
我僵在原地。林美琪不仅在毒害爸爸,还在掏空他的公司!
回到家,我悄悄联系了周毅。他已经从实习记者升为财经版助理编辑,能接触到一些商业内幕。
一周后,我们在老地方——两家之间的围墙上碰头。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
查到了。他递给我一个U盘,林美琪过去两年通过空壳公司转移了你父亲公司近两百万资金。更糟的是,她以公司名义借了几笔高利贷,还款人写的都是你父亲。
我握紧U盘,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能报警吗
证据还不够。周毅摇头,而且...你父亲可能已经被列为共同责任人了。一旦事情曝光,他也会坐牢。
我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所以这就是林美琪的计划——榨干父亲的一切,然后抛弃他
还有一件事。周毅犹豫了一下,林美琪怀孕了。
这个消息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不可能!我脱口而出,爸爸一直在吃那个药...
除非她停了药,或者...周毅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另一种可能性——孩子可能根本不是颜志远的。
那晚,我辗转难眠。凌晨三点,我悄悄溜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林美琪每天必喝的燕窝瓶——她怀孕后,爸爸花大价钱给她订了顶级燕窝进补。
我的手在发抖,但动作很稳。我从睡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程雪医生开给我的维生素片——其中含有少量雌激素。我碾碎两片,将粉末倒入燕窝瓶中,轻轻摇晃均匀。
这不是一时冲动。过去两周,我查阅了大量医学资料,知道微量雌激素不会对胎儿造成严重伤害,但足以让孕妇...不太舒服。
第二天早餐时,林美琪像往常一样享用她的燕窝。我低着头喝粥,余光看到她皱眉摸了摸肚子。
怎么了爸爸关切地问。
有点反胃。她勉强笑笑,孕吐很正常。
三天后,林美琪因先兆流产住院。医生说她体内激素水平异常,需要卧床保胎。
爸爸慌乱得像无头苍蝇,而我安静地坐在阁楼窗前,看着救护车远去。月光下,我翻开观察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复仇的第一步,是学会等待。
第五章
破碎的镜子
十五岁生日那天早晨,我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水蒸气还未散去,镜面朦胧。我用手擦出一片清晰,突然怔住了——那张脸不再是小女孩的圆润轮廓,而是有了明显的下颌线,眼睛的形状、鼻梁的弧度,甚至锁骨凹陷处的阴影,都与记忆中的妈妈惊人地相似。
我颤抖着手指触碰镜面,仿佛能穿过冰冷的玻璃抚摸她的脸。
变态!门突然被撞开,林小虎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滚圆。他已经十三岁,身高超过了我,体格壮实得像头小公牛。
我慌忙抓起浴巾遮住身体:滚出去!
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他咧嘴笑了,目光在我裸露的肩膀上逡巡,哟,发育得不错嘛,难怪班里男生都在传你的照片。
什么照片我浑身发冷。
林小虎掏出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屏幕上是我在校服裙摆下隐约露出的腿部特写,明显是偷拍角度。
你——我扑过去抢手机,却被他轻易躲开。浴巾滑落,我狼狈地抓住,听到他刺耳的大笑。
林小虎!爸爸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别闹了,快下来吃饭!
知道啦!林小虎应了一声,临走前凑近我耳边,你越来越像你那个死鬼妈妈了,知道她为什么上吊吗因为她——
我抄起洗手台上的玻璃杯砸向他。杯子擦过他的额角,在墙上炸开无数碎片。林小虎尖叫一声,血从他的太阳穴流下来。
五分钟后,我穿着整齐的校服站在客厅,面对盛怒的父亲和歇斯底里的林美琪。林小虎头上贴着创可贴,夸张地呻吟着。
他先闯进浴室偷看我!我声音发抖,他手机里还有偷拍我的照片!
胡说八道!林美琪尖声打断,小虎才多大懂什么偷拍明明是你勾引他不成恼羞成怒!她转向爸爸,志远,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连亲弟弟都——
他不是我弟弟!我厉声打断,他也根本不是爸爸的——
啪!
爸爸的巴掌打断了我未尽的话语。这一下打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嘴里泛起血腥味。我抬起头,看到爸爸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但很快被愤怒掩盖。
向弟弟道歉。他命令道。
我舔了舔裂开的嘴角:休想。
那就滚出去!林美琪指着我,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转身走向楼梯,听到爸爸在后面喊:你去哪回来!
我没有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阁楼,从床底下拖出早已准备好的背包——里面装着观察本、妈妈的日记、几件换洗衣物和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我九年的小房间,我从窗户爬出去,沿着排水管滑到地面。
两小时后,我坐在程雪医生的咨询室里,右脸肿得老高。
需要报警吗程雪递给我一杯热可可,声音平静,但指节因握笔太紧而发白。
我摇头:没用。这些年我太清楚了,没有确凿证据,警察只会把这当作普通家庭纠纷。
程雪叹了口气,拿出一管药膏轻轻涂在我脸上。至少在这里住几天,等风波平息。
就这样,我在程雪家的客房住下来。她的公寓不大但温馨,书架上摆满了心理学著作,阳台上种着几盆薰衣草。第一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嗅着被单上阳光的味道,竟然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噩梦,没有半夜惊醒。
第二天早晨,程雪教我简单的防身术。
关键不是力气,而是技巧和时机。她示范如何用肘部攻击对方肋部最脆弱的位置,人体有很多弱点,只要找对地方,即使是你这样的女孩也能制服成年男性。
我学得如饥似渴,汗水浸透了T恤。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宣泄积压多年的愤怒。
第三天傍晚,程雪接到一个电话。她走到阳台上低声交谈,回来时表情复杂。
你父亲。她简短地说,他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通过医院联系到我。
我握紧了马克杯:你跟他说我在这儿了
没有。但我建议你考虑见他一面。程雪犹豫了一下,他听起来...很后悔。
后悔这个词在我舌尖泛苦。爸爸的后悔来得总是太迟——妈妈死后他后悔,打我后他后悔,但从不改变。
晚上,我翻出妈妈的日记重新阅读。在最后一页的背面,我发现了之前忽略的微小字迹:M项目有问题,志远被利用了,必须阻止他们——
M项目我从未听爸爸提起过。打开手机,我给周毅发了条加密信息:能查查颜氏建材过去是否有代号M的项目吗
回复来得很快:收到。另:林美琪在找你,小心。
第四天早晨,我决定回家。不是原谅,而是战略撤退——正如程雪所说:有时候暂时的退让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程雪开车送我。在离家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她递给我一个小喷雾瓶。
辣椒水。她简短地说,随身携带,但别被发现。
我点点头,把喷雾塞进校服口袋。
家门口,爸爸独自等待着,眼圈发黑,像是一夜未眠。看到我下车,他踉跄着上前几步,又停住了,双手无助地悬在半空。
暖暖...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只是径直走向屋内。林美琪和林小虎不在家——后来才知道,林美琪特意带儿子出去,给我和爸爸制造和解空间。
爸爸跟在我身后,语无伦次地道歉,解释那天他太冲动,说他有多担心我...我机械地点头,眼睛却扫视着客厅——林美琪的包放在茶几上,敞开着,里面露出一个熟悉的棕色小瓶。
趁爸爸去厨房倒水,我迅速检查了那个瓶子。标签换了,现在写着维生素补充剂,但气味和颜色与当年她给爸爸下的药一模一样。我拧开盖子,倒出一粒藏在手心,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
那天晚上,趁全家入睡,我溜进主卧浴室。林美琪的护肤品琳琅满目地摆在台面上——贵妇级面霜、精华液、眼膜...我拧开那瓶号称抗衰老奇迹的精华液,加入几滴从程雪那里带来的水杨酸溶液。过量使用会导致皮肤红肿脱皮,但不会造成永久伤害。
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早餐时,林美琪罕见地迟到了。当她终于下楼时,右脸颊明显泛红,但她强装无事发生。我低头喝粥,掩饰嘴角的笑意。
一周后,周毅发来加密文件。我躲在阁楼里解密,屏幕上跳出的内容让我屏住呼吸——六年前,颜氏建材确实参与过一个代号Mirage的政府项目,负责某军事基地的建材供应。但项目中途出现严重质量问题,最后不了了之。而当时负责质检的,正是妈妈。
妈妈日记里的M项目!
我继续翻阅文件,突然一张照片让我手指发颤——年轻的林美琪站在一群男人中间,照片角落标注的日期是妈妈去世前一个月。其中一个男人的脸被红圈标出,周毅在旁边备注:赵天华,林美琪表哥,现任林氏建材副总。曾因欺诈入狱两年。
所有碎片开始拼合。林美琪接近爸爸不是偶然,妈妈的死也不是单纯的抑郁自杀...但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
我需要更多证据。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梦中妈妈悬在半空,却不是上吊的姿势,而是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她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我听不见。当我凑近时,她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两个黑洞——
我惊醒了,浑身冷汗。月光透过圆形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斑。我拿起床头的观察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复仇需要耐心,但时间不多了。
第六章
破碎的伪装
十七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两份截然不同的礼物。
第一份是班主任李老师私下给我的——全国顶尖的A大保送推荐表。她把我叫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眼睛闪闪发亮:颜暖,你的成绩和竞赛奖项足够争取保送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的手指在推荐表边缘留下汗渍。A大在北方,距离这座城市两千公里,距离林美琪的控制...光年那么远。
谢谢老师。我把表格折好塞进内衣——这些年我早已养成习惯,重要东西都贴身存放。
第二份礼物在晚餐时揭晓。林美琪破天荒地亲自下厨,做了满桌菜肴。爸爸最近总是喊累,脸色灰暗得像蒙了一层尘,但今晚他强打精神,甚至开了一瓶红酒。
暖暖,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林美琪给我夹了一块鱼肉,指甲上的红油彩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赵总的儿子赵明从英国回来了,对你很有好感。
我筷子上的鱼肉掉在桌布上,留下一块污渍。赵天华,父亲公司的合作伙伴,那个总是用黏腻目光打量我的中年男人。
他儿子...不是才十二岁吗我艰难地问。
是赵总的大儿子,前妻生的。林美琪的笑声像碎玻璃刮擦黑板,二十五岁,剑桥毕业,现在在家族企业当副总。
我的胃部绞紧。这不是商量,是通知。赵家掌控着本地最大的建材市场,与父亲公司有大量业务往来——林美琪想用我换取商业利益。
暖暖还小。爸爸突然说,而且她成绩那么好,应该上大学。
林美琪的笑容僵住了:志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赵家条件那么好,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嫁进去。
至少...让她先见见人爸爸的反对像往常一样软弱无力。
当然要见面。林美琪胜利般地瞥了我一眼,周末赵明请我们全家吃饭。
回到阁楼,我锁上门,从床垫下抽出观察本。过去五年,这本笔记已经积累了四百多页证据:林美琪转移资产的记录、她给父亲下的药物化验单、林小虎在学校霸凌同学的视频...我翻到空白页,颤抖着手写下今天的发现。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推开窗户,轻吹了一声口哨——我和周毅约定的暗号。十分钟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围墙上。二十七岁的周毅已经是一家网络媒体的副主编,肩膀更宽了,下颌线条更加分明,但翻墙的动作依然灵活得像只猫。
怎么了他跳进我的房间,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
我把赵家的事告诉他,声音压得极低。这些年,林美琪在我的房间装了窃听器,但我早就找到并改造了它们——现在只会播放我事先录好的无害内容。
周毅的眼神变得危险:你不能答应。
我当然不会。我咬着嘴唇,但直接拒绝会打草惊蛇。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A大推荐表上。周毅拿起来看了看,嘴角上扬:这是你的出路。
如果我走了,爸爸就完了。我轻声说,林美琪会榨干他最后一滴血。
周毅沉默了一会儿:你父亲...知道赵家的事吗
他默许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碎裂的冰,就像他默许了所有事。
周毅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暖暖,听我说。你必须为自己考虑。拿到保送资格,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他的手掌很暖,透过校服传递到我的皮肤。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睫毛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显得格外温柔。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一种陌生的热度从胸口蔓延到耳根。我...不能。我移开视线,至少不是现在。
周毅叹了口气,松开手:那就拖时间。假装对赵明有兴趣,但提出要先完成学业。
然后呢
然后我们想办法拿到林美琪犯罪的铁证。周毅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最近查到一些线索,关于你母亲...
我猛地抬头:什么线索
还不确定。他犹豫了一下,等我查实了再告诉你。
那晚,我做了一个久违的关于妈妈的梦。她站在玫瑰丛中对我微笑,嘴唇开合像在说什么,但我听不见。我拼命想靠近她,却怎么也迈不开腿。醒来时,枕巾湿了一片。
周末的饭局如约而至。赵明比想象中高瘦,西装笔挺,说话带着做作的英伦腔。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林小虎折磨仓鼠时的样子——一种残忍的好奇。
颜小姐喜欢读书他给我倒茶时,手指无意擦过我的手背。
嗯。我假装害羞地低头,特别是古典文学。
我在剑桥读的就是英国文学。他得意地说,最欣赏《呼啸山庄》——希斯克利夫为了爱情不择手段的样子,很迷人不是吗
我强忍反胃,附和着他的话。整个饭局,我表现得像个涉世未深的书呆子,对赵明提到的每个话题都表现出夸张的兴趣。当我无意间提到想考A大中文系时,林美琪在桌下狠狠踩了我的脚。
暖暖就是太爱学习了。林美琪干笑着对赵家父子说,不过女孩子嘛,结婚后自然就会把重心放在家庭上。
回家路上,林美琪在前座低声训斥我,爸爸沉默地开车。突然,他发出一声奇怪的呻吟,方向盘猛地打滑——
车子撞上路边护栏的瞬间,我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走廊的临时病床上,额头贴着纱布。护士告诉我,爸爸突发脑中风,正在抢救。
妈妈呢我下意识问。
护士疑惑地皱眉:那位女士去办手续了,她说...是你继母
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重症监护室。透过玻璃,我看到爸爸躺在各种仪器中间,像一具被电线缠绕的尸体。林美琪站在床边,正在翻他的公文包。
她掏出一串钥匙和钱包,快速检查了里面的卡片,然后——令我血液凝固的是——她拔下了爸爸的氧气管。
我冲进去:你在干什么!
林美琪吓了一跳,迅速把氧气管插回去:你爸的氧气接头松了。她面不改色地说,医生说要观察48小时,你先回家休息吧。
我不走。我直视她的眼睛,我要陪爸爸。
林美琪眯起眼,我们无声地对峙了几秒。最终她冷笑一声:随你便。不过记住,她凑近我耳边,呼吸喷在我脸上,你爸爸的遗嘱早就改了,现在我是唯一监护人。
她离开后,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护士来换药时,我请求看看爸爸的随身物品——借口是想给他留些私人物品。
公文包里除了文件、药瓶和手机,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皮质小本子。我趁人不备把它藏进了衣服里。
深夜,病房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我躲在卫生间,翻开了那个小本子——是爸爸的私人日记。大部分内容都是公司事务,直到我翻到一页,日期是妈妈去世前三天:
美琪今天威胁说,如果雯雯不自愿离开,就会找人伤害暖暖。她说得那么详细...怎么送暖暖上学的那条小路,怎么制造意外...我该怎么办雯雯已经抑郁很久了,我不敢再刺激她...
我的手指死死掐住日记本,眼前一片模糊。原来如此。妈妈不是单纯因为抑郁自杀,而是被林美琪用我的安全威胁...
日记最后一页是上周写的:
最近头晕越来越严重,美琪坚持亲自给我配药。今天偶然发现她在我的维生素里掺东西...我偷偷藏了一些,准备找化验...如果出了什么事,记住:M项目在...
字迹在这里中断,像被突然掐断的思绪。
M项目这是什么我疯狂翻找公文包,在夹层里发现一个小药袋,里面有几粒白色药片。我迅速收好,心跳如雷。
第二天一早,林美琪带着律师来了。她拿出一叠文件,说爸爸情况不稳定,需要她全权处理公司和家庭事务。
考虑到暖暖即将高考,她假惺惺地对医生说,我决定送她去外地的疗养院静养,那里有专业辅导老师。
疗养院我立刻明白了——她想把我关起来,就像对付爸爸那样。
我要等爸爸醒来。我固执地说。
林美琪的笑容消失了:别任性。你父亲一时半会醒不了,医生说的。她转向律师,手续都办好了吧
律师点点头,拿出一份监护人授权书。我的血液结冰——爸爸早就签了字,授权林美琪在我成年前全权决定我的生活和教育。
就在这时,周毅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装作普通朋友来探病。林美琪狐疑地打量他,但没说什么。
能帮我接杯水吗我轻声问他,同时使了个眼色。
周毅会意,拿起我的水杯走出去。我迅速把药片和日记本塞进花束的包装纸里。
你朋友林美琪锐利地问。
同学的表哥。我低头掩饰表情,在医院实习,顺路来看看。
周毅回来后,我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他离开不久,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空白短信,这是我们约定的信号,表示他收到了东西。
三天后,爸爸脱离危险,但左半身瘫痪,语言功能严重受损。林美琪迅速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接回家静养——实则是软禁在主卧,由她聘请的私人护士照料。
而我,则被通知下周就要被送往青山疗养院——网上一查就知道,那是家以严厉出名的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
好好休息。林美琪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疗养院管理很严格,手机、电脑都不让用。你只需要...乖乖听话。
那晚,我收拾好最重要的东西:妈妈的日记、我的观察本、几件衣服和所有能带走的现金。凌晨两点,周毅的车会停在小区后门接我。
但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林小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A大推荐表。
妈妈说得没错,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你果然想逃跑。
我们扭打起来。十六岁的林小虎比我高半个头,但远不如我灵活。我抓起台灯砸在他头上,他惨叫一声松了手。我趁机冲出房门,却听见他大喊:妈!她要跑!
林美琪穿着睡袍出现在楼梯口,脸色狰狞。我转身跑向三楼阳台——那里有个消防梯通向后院。
颜暖!林美琪的尖叫声追着我,你敢跑,就永远别想见你爸爸!
我没有回头。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当周毅的车门终于在我身后关上时,我崩溃地大哭起来。
周毅紧紧抱住我,他的心跳同样剧烈。没事了,他一遍遍重复,没事了,暖暖...
在泪眼朦胧中,我看向后视镜——我们的房子越来越远,窗口亮着灯,像一只愤怒睁开的眼睛。
而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公路。
第七章
牢笼与火焰
青山疗养院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时,我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回音。
脱衣服。穿白大褂的女人命令道,她胸牌上写着刘护师长。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墙壁是令人压抑的浅绿色,角落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
我攥紧衣角:为什么
检查。她不耐烦地咂嘴,这里不是五星级酒店,小姑娘。
我缓慢地脱下T恤和牛仔裤,内衣内裤也按照要求除去。冷空气像无数小针扎在皮肤上。刘护师长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在我身上摸索,检查每一寸皮肤,甚至掰开我的臀瓣和脚趾缝。
转身。她拍打我的后背,弯腰。
屈辱的热泪涌上眼眶,但我咬牙忍住。当她的手指粗暴地探入我的下体时,我终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装什么清纯她冷笑,档案上说你勾引继弟,小小年纪就这么骚。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林美琪竟然编造了这种罪名把我送进来
检查结束后,我得到了一套灰色棉质病号服和塑料拖鞋。刘护师长没收了我的背包,只留下一句:有问题的人才会总说自己没问题。
我的病房是一间四平米的小屋,只有一张固定在水泥地上的铁床和一个蹲便器。门上有个小窗,外面时不时闪过人影。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无声地转动着。
第一晚,我蜷缩在薄得像纸的毯子下,听着远处某个病人的尖叫和哭嚎。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在地面上画出监狱般的条纹阴影。
清晨六点,刺耳的铃声响起。我跟着其他十几个女孩排队去食堂。她们大多眼神呆滞,动作迟缓,有些人手腕上还有新鲜的伤痕。早餐是一碗稀粥和半个馒头,我强迫自己全部吃完——需要体力。
新来的对面的女孩突然开口。她约莫二十岁,左眼下方有一道疤。叫什么
颜暖。我小声回答。
我叫阿紫。她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齿,你犯了什么'病'
我没病。
她嗤笑一声:这里谁'有病'她做了个引号手势,我是因为知道了继父贪污的证据。
我的心跳加速:他们...怎么对你
电击,药物,禁闭。阿紫轻描淡写地说,像是在讨论天气,直到你承认自己有病,并且'康复'为止。
上午是团体治疗。我们被带到一间活动室,围坐成一圈。主持的男医生让我们依次说出自己的罪行。
轮到我了,我低着头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男医生的笑容消失了:否认是病情加重的表现。颜暖,你需要正视自己的问题——勾引家人,行为放荡。
我没有!我猛地抬头。
男医生对门口的护工点点头。两个壮汉走过来,架起我的胳膊。我被拖出活动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标着治疗室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特制的椅子,上面缠着皮带。他们把我按在上面,绑住手腕、脚踝和额头。
第一次治疗,十分钟。男医生拿出一个带有电极的设备,帮你认识自己的错误。
当电流穿透太阳穴时,我的世界变成一片刺眼的白。疼痛像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大脑,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充满口腔。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解开皮带,我像烂泥一样滑到地上。
现在,你知道自己有病了吗男医生蹲下来问我。
我吐出一口血沫,微弱地点了点头。
很好。他满意地拍拍我的脸,进步很快。
那天晚上,我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浑身疼痛,但思维异常清晰。这不是疗养院,而是地狱。而我要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天团体治疗,我坦白了自己如何勾引继弟,如何不知廉耻。男医生满意地微笑,称赞我康复态度良好。
一周后,我被允许给家里写信。在护工的监视下,我写了几行字,表示自己在这里认识到了错误,正在积极治疗。
但我偷偷用指甲在信封内侧划了几道痕迹——这是我和周毅约定的暗号,表示我处境危险。
又过了两周,我被转到轻度病区,活动范围扩大了些。这里有个小图书室,里面的书大多破旧不堪,但我找到了一本残破的心理学教材——扉页上有程雪的名字!
我的心跳如鼓。这是巧合还是程医生故意安排的我小心地翻阅书本,在第七章的页边发现一行铅笔小字:疼痛是暂时的,记忆是你的武器。
程医生知道我在这里!这个认知让我眼眶发热。接下来的日子,我如饥似渴地阅读这本书,尤其关注创伤后应激反应和药物影响的章节——这正是程医生的专长领域。
一个月后,一位新来的护工在发药时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我躲在厕所里打开,上面是周毅的字迹:坚持住,我们在想办法。程医生联系了她在司法系统的朋友。记住:每天下午三点看东墙。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假装在院子里散步,慢慢靠近东墙。墙外有一棵大树,枝叶伸进院内。我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根较粗的树枝上系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红色丝带——周毅的信号!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去确认那条丝带。它变换位置,有时系得高些,有时低些,像是在传递信息。我根据程雪书上教的密码知识,慢慢破译出这是简单的坐标密码——丝带位置对应图书室某本书的页码和行数。
就这样,通过这本偶然获得的教材和墙外的红丝带,我得知周毅和程雪正在收集青山疗养院虐待病人的证据,同时调查林美琪转移资产的更多细节。但司法程序很慢,我至少还需要坚持两个月。
为了自保,我开始模仿其他病人的症状——时而呆滞,时而亢奋,但总是表现出治疗有效的样子。我主动帮助护工打扫卫生,甚至举报其他病人的异常行为,逐渐获得了工作人员的信任。
代价是每晚回到房间后,我都会把脸埋在薄毯里无声地哭泣,然后对着月光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
第三个月的一个雨天,转机终于到来。一位新来的女医生巡视病房,她戴着口罩,但我立刻认出了那双眼睛——程雪!她假装不认识我,例行公事地检查了我的病情,临走时不小心掉了一支笔在我床边。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捡起那支笔,发现是可以拧开的。里面藏着一张微型字条和一把精巧的钥匙。字条上写着:明晚九点,东墙第三活动室,通风管道。保持体力。
第二天晚上八点半,疗养院突然停电。在一片混乱中,我溜进第三活动室,用那把钥匙打开通风管道的盖子。管道狭窄黑暗,我手脚并用爬行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看到一丝光亮。
通风口通向院墙外的一片灌木丛。我跳下去,摔在潮湿的泥地上,却忍不住笑起来。远处有车灯闪烁了两下,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车门打开,周毅一把抱住我。他身上有雨水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膛。后座上,程雪医生正在快速检查一个急救箱。
先别说话。她递给我一条毯子和一瓶水,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车开上高速公路后,我才允许自己哭出来。三个月的恐惧、痛苦和屈辱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周毅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程雪递给我几片药:帮助睡眠的,你很安全了。
我吞下药片,在药效发作前的最后意识里,听见周毅说:林美琪对外宣称你病情恶化需要长期治疗,她已经全面接管了你父亲的公司...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木地板上画出温暖的光斑。床头柜上放着一套新衣服和一张字条:浴室在右边,食物在厨房。我们中午回来。——周
我站在淋浴下,让热水冲刷了将近一小时。镜子里的女孩瘦得吓人,锁骨突出像要刺破皮肤,眼下是深重的青黑色。但最可怕的是眼神——冰冷、锐利,像磨好的刀。
换上干净衣服,我探索了这套公寓。两室一厅,装修简单但舒适。书房里有一台电脑,我迫不及待地登录——周毅已经贴心地保存了我的所有社交账号和邮箱。
首先搜索父亲公司的消息。结果令人心惊:林美琪以颜志远健康状况不佳为由,已经变卖了公司核心资产,并与赵天华成立了合资企业。新闻照片上,她挽着赵天华的手臂笑得灿烂,而林小虎站在一旁,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
接着搜索青山疗养院,全是正面报道:先进的管理理念、专业的治疗团队。没有任何关于虐待的指控。
最后,我登录了一个云端账户——这是我和周毅多年前设立的备份空间。里面有我观察本的扫描件,以及他这些月来收集的资料。最新上传的是一段录音,日期是昨天。
我点开播放,林美琪的声音清晰传来:...那丫头跑不了多远,精神病患者到处乱跑很正常...对,已经报警了...当然,遗产文件都准备好了,只要颜志远一死...
我的手指攥紧鼠标,直到关节发白。
中午,周毅和程雪一起回来,带着外卖和几个文件袋。看到我坐在电脑前,周毅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像在地狱走了一圈。我平静地说,现在准备送某些人下去。
程雪医生给我做了简单检查,确认除了营养不良和轻微脱水外,没有严重伤害。我们边吃边讨论下一步计划。
直接报警没用。周毅摊开文件,青山疗养院背景很深,而且林美琪已经给你打上了'精神不稳定'的标签。
林美琪转移资产的证据呢
足够让她坐牢,但...周毅犹豫了一下,这会连累你父亲。他在那些文件上的签名都是真的。
我冷笑:他活该。
程雪医生轻轻按住我的手:复仇有很多种方式,最痛快的不一定是最有效的。
我看向她:你有什么建议
从内部瓦解。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林美琪最在乎什么
钱。我毫不犹豫地说,还有她那个宝贝儿子。
周毅和程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巧了,我刚好有些关于林小虎的...有趣素材。
屏幕上是一段手机视频:林小虎在某个派对上吸食白色粉末,然后醉醺醺地对着镜头说:我妈说了,颜家的一切迟早都是我的...那个老不死的瘫子早点死就好了...
这是上周赵天华儿子生日派对上拍的。周毅解释道,我有个线人在场。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逐渐成形。我转向程雪:我需要看起来...病得很重。
三天后,一个面容憔悴、眼神涣散的颜暖出现在家门口。林美琪开门时,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你...怎么回来的
护工带我复查...我...我跑掉了...我故意语无伦次,身体不住发抖,我想爸爸...
林美琪犹豫了一下,最终让我进门——毕竟邻居都在看着。屋内窗帘紧闭,弥漫着一股药味和久不通风的闷浊气息。
爸爸坐在轮椅上,左半边脸歪斜着,嘴角有口水痕迹。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中风后就这样了。林美琪冷淡地说,语言功能基本丧失。
我跪在爸爸面前,握住他枯瘦的手。那只曾经温暖的大手现在像冰块一样冷,皮肤上布满老年斑。他努力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
行了,你看过了。林美琪拽起我的胳膊,你需要回疗养院。
不!我尖叫着挣脱,他们会电我!他们会...他们会...我故意让自己剧烈颤抖,然后瘫软在地,像极了精神病发作。
林美琪厌恶地皱眉,但随即眼珠一转:好吧,你可以暂时住下。但必须按时吃药,不准出家门。
我被安排住进一楼的客房——原来的阁楼已经被改造成林小虎的游戏室。那天晚上,我悄悄查看家里,发现许多值钱物品都不见了,包括妈妈的首饰和收藏品。
林小虎深夜才回家,浑身酒气。看到我时,他夸张地后退一步:哟,疯子出院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表现出恐惧的样子。这让他更加得意,凑近我耳边说:再敢跑,下次我就让护工们好好'照顾'你。
第二天是林美琪的生日,她邀请了赵天华等一众商业伙伴在家庆祝。我主动提出帮忙准备,在厨房里忙前忙后,表现得像个顺从的傀儡。
宴会开始后,我躲在角落观察。林美琪穿着紧身红裙,像条毒蛇般游走在宾客间。林小虎则卖弄着他那套纨绔子弟的做派,不时偷喝香槟。
时机成熟时,我悄悄打开客厅的大屏幕电视,连接上周毅给我的U盘。然后溜到爸爸身边,轻声说:看好了,爸爸,看看你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电视突然自动播放起那段林小虎吸毒的视频,紧接着是林美琪和赵天华在酒店私会的照片,最后是一份伪造的遗嘱——将颜家所有财产留给赵天华。
宴会厅一片哗然。林美琪脸色煞白,冲向控制台却无法关闭视频。赵天华愤怒地甩了她一耳光:贱人!你算计我
最精彩的是,林小虎在众目睽睽之下毒瘾发作,鼻涕眼泪横流,跪在地上求人给他粉。
林美琪的完美形象在宾客面前轰然崩塌。她尖叫着让人关掉视频,却意外按到了另一个文件——一段录音,是她亲口说只要颜志远一死,财产就都是我们的了。
爸爸在轮椅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拼命拍打扶手。宾客们纷纷找借口离开,宴会变成了一场闹剧。
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林美琪转向我,眼中燃烧着纯粹的仇恨:是你!
我站在楼梯上,俯视着她,第一次不再掩饰眼中的冰冷:游戏才刚开始,'妈妈'。
第八章
毒蛇与镜子
十九岁生日那天,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赵天华的犯罪证据。
金鼎大厦22层,我站在电梯里,对着金属壁调整连衣裙的领口。这件宝蓝色连衣裙是程雪帮我选的,剪裁得体,既不过分暴露又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曲线。我的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妆容精致但不浓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几岁。
记住,周毅昨晚再三叮嘱,赵天华是头老狐狸,别让他碰到你一根手指。
电梯门开启,我迈入金鼎集团的前台区域,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前台小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又是一个来找赵总的漂亮女孩。
您好,我有预约。我递上一张名片,颜暖,A大财经系实习生,来送并购案分析报告。
名片是周毅帮我伪造的,身份也是。过去半年,我通过自考获得了本科学历,而林美琪忙于处理林小虎的吸毒丑闻,根本无暇关注我的动向。
前台拨通内线,片刻后点头示意我进去。
赵天华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他站在窗前打电话,西装革履,鬓角微白,一副成功人士派头。看到我进来,他的眼神立刻黏在我的腿上,对着电话说了句稍后回电。
颜小姐他走过来握手,故意多握了几秒,没想到A大还有这么漂亮的才女。
我假装害羞地低头微笑,恰到好处地红了脸颊:赵总过奖了。这是王教授让我送来的报告。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赵天华随手翻了几页就放在一边:王教授还好吗
挺好的。我故意犹豫了一下,就是...最近有些烦恼。哦
我压低声音:他女儿在英国留学,账户突然被冻结了...好像涉及什么洗钱调查。王教授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学术声誉。
赵天华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种事...确实麻烦。他状似无意地问,你懂金融
一点点。我谦虚地说,我在银行实习过,了解一些...特殊资金操作。
我们聊了将近一小时,我故意透露自己家境贫寒,急需赚钱支付研究生学费。赵天华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他随口提议:周末有个私人聚会,都是金融圈的朋友。有兴趣来当我的助手吗酬劳丰厚。
走出金鼎大厦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周毅的短信:怎么样
我回了一个简单的单词:上钩了。
周末的聚会在一栋海滨别墅举行。我穿着银色礼服裙,扮演赵天华的临时助理,负责记录会议要点。实际上,这是一场地下钱庄的洗钱操作会议,与会者都是赵天华的核心圈层。
我的珍珠耳环里藏着微型录音设备,手腕上的装饰手链实则是高清摄像头。周毅和程雪在五百米外的车里接收信号,随时准备应急。
东南亚那条线最近查得严。一个秃顶男人说,上次那两百万差点被截住。
赵天华不以为然地晃着酒杯:走艺术品拍卖,我新注册了几家空壳画廊。他转向我,颜小姐学财经的,有什么建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假装思考了一下:虚拟货币呢虽然波动大,但追踪难度高。而且...我故意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赵天华追问。
我有个学长在交易平台工作,可以...提供一些便利。我羞涩地笑了笑,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
赵天华和秃顶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会议结束后,他特意留下我,递来一杯香槟:颜小姐比我想象的...有见识。
我小抿一口,让酒精在脸颊染上红晕:赵总过奖了。我只是...需要钱。
跟我干吧。他的手搭上我的腰,月薪五万,奖金另算。
接下来的三周,我频繁出入金鼎集团,名义上是赵天华的特别助理。他逐渐信任我,甚至让我经手一些加密账目。我表现得既专业又对他充满崇拜,恰到好处地满足他的虚荣心。
同时,我悄悄搜集证据——账目副本、录音、视频...足够让赵天华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但我的目标不止于此。
一个周五下午,赵天华去开会,我偶然发现他抽屉没锁。里面有个红色U盘,我迅速插入电脑,发现里面是大量私人照片——包括他与多名女性的亲密照,还有...与林美琪在酒店床上的自拍。
日期显示是在林美琪哀悼我父亲中风期间。
我拷贝了全部内容,特别是那些能清晰显示林美琪脸的照片。然后我做了两件事:首先,匿名发送几张给林美琪;其次,在赵天华的日程表上添加了一条假记录,显示他下周要与林夫人共进午餐。
鱼饵已经撒下,现在只需等待。
三天后的中午,我坐在金鼎大厦对面的咖啡厅,透过窗户观察入口。果然,林美琪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怒气冲冲地闯进大楼,连前台都拦不住。
十五分钟后,大厦传出骚动。救护车和警车相继赶到。我从线人那里得知详情:林美琪撞见赵天华正与一位年轻女秘书亲热,盛怒之下用花瓶砸破了赵天华的头。保安介入时,她歇斯底里地大喊赵天华挪用公款养情妇,还抖出了几个具体数字和账户——恰好是我之前匿名发给她的信息。
当晚的财经新闻爆出重磅消息:金鼎集团董事长赵天华涉嫌挪用公款、洗钱等多项罪名被警方带走调查。而更精彩的是,小道消息疯传他与颜氏建材现任掌门人林美琪的不正当关系,以及两人可能合谋侵吞颜氏资产的细节。
我坐在公寓里,看着电视上林美琪被记者围堵的狼狈画面,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周毅推门进来,脸色却不太好看。
你看到新闻了吗我微笑着问。
看到了。他把车钥匙扔在桌上,你知道赵天华被送医了吗林美琪那一下造成了脑震荡。
我耸耸肩:他活该。
周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暖暖,这太危险了。如果赵天华认出你是颜志远的女儿...
他不会的。我挣脱他的手,我用了化名,而且...我指了指自己的棕色美瞳和假发,他根本认不出来。
周毅深吸一口气:你变了。以前的你不会用这种方式...
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猛地站起来,死在青山疗养院的电击床上,死在林美琪把我送进地狱的那天!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最终周毅先移开视线:我只是担心你...越界。
界限是强者划定的。我冷冷地说,现在轮到我来划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久违的关于妈妈的梦。她站在一片白雾中,悲伤地看着我,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我想靠近她,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
惊醒时,凌晨三点。我走到浴室,打开刺眼的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深陷的眼睛,紧抿的嘴唇...像极了妈妈日记里描述的林美琪。
这个认知让我胃部绞痛。我打开水龙头,拼命冲洗着脸,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逐渐侵蚀内心的黑暗。
第二天,计划继续。我匿名向警方举报了林小虎常去的地下酒吧,提供了他吸毒的具体时间和包间号。当晚,警方突击检查,抓获多名吸毒人员,包括颜氏建材太子爷林小虎。
新闻再次炸锅。林美琪不得不召开紧急记者会,声泪俱下地表示儿子是被人陷害,将追究幕后黑手的法律责任。但没人买账,尤其是当林小虎在拘留所毒瘾发作的视频被神秘人泄露给媒体后。
我坐在爸爸床前,把平板电脑放在他面前,播放着这些新闻。他的眼睛瞪大了,发出含糊的声音,右手颤抖着指向屏幕。
没错,爸爸,我轻声说,他们在自食恶果。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我以为他在为林小虎难过,正想冷笑,却听见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停...下...危...险...
我僵住了。他在担心我
太迟了,爸爸。我抽回手,从妈妈死的那天起,这就已经无法停止了。
走出房间,我撞见了刚被保释回家的林小虎。他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看到我时却仍然露出恶意的笑容。
疯女人,他嘶声道,我知道是你干的。
我假装害怕地后退: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装!他逼近我,呼吸里有股酸臭味,你和那个记者,还有那个心理医生...我都查到了。
我的心跳加速,但表面依然平静:小虎,你吸毒产生幻觉了。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他猛地抓住我的头发:贱人!我要——
林小虎!林美琪的尖叫声从楼梯口传来,放开她!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林小虎不甘心地松手,在我耳边低语: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天晚上,周毅来公寓找我,脸色凝重:林小虎派人调查我和程医生。我们的行动要更小心了。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过去几周的紧张、伪装和算计像潮水般涌来,我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周毅一把扶住我:暖暖
我没事。我想挣脱,却被他拉进怀里。
别逞强了。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靠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突然间,所有的坚强都崩塌了,我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周毅只是紧紧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害怕...我哽咽着承认,害怕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周毅捧起我的脸,拇指擦去我的泪水:你不会的。因为你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痛...这才是你们最大的不同。
他的唇轻轻贴上我的额头,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安慰。窗外,夜色深沉,但远处的天际线已经隐约透出黎明的微光。
第九章终局与开始
凌晨三点十七分,手机震动将我惊醒。
速来医院,你父亲病危。程雪医生的短信简短冰冷。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后背。周毅在隔壁房间,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我们没说话,只是迅速穿好衣服。我的手抖得厉害,扣子怎么也系不上,周毅默默接手,他的手指温暖而稳定。
别怕。他轻声说,但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紧张。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惨白的灯光下,程雪医生站在重症监护室外,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脑溢血。她简短地说,情况不乐观。
我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父亲躺在各种仪器中间,像一具被电线缠绕的木偶。林美琪站在床边,正在和医生交谈,她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下的青黑。而林小虎瘫在角落的椅子上,正在玩手机游戏,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冷笑。
他们怎么都在这里我声音嘶哑。
法定监护人。程雪压低声音,但...你父亲清醒时签了一份文件,指明在他无法做决定时,由你代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通过我的律师朋友秘密办理的。程雪递给我一个信封,他坚持要亲手交给你,但看来...
我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把老式黄铜钥匙和一张纸条:暖暖,阁楼东墙第三块地板下。对不起。——爸爸
钥匙在我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金属的冰冷刺痛皮肤。就在这时,监护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
颜先生短暂清醒了,要求见女儿。
林美琪立刻上前:我是他妻子...
指名要颜暖小姐。医生看向我。
林小虎猛地站起来,手机掉在地上:凭什么我才是儿子!
医生皱眉:病人明确要求。
林美琪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但当着医护人员不好发作。林小虎却突然冲向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恨意:贱人!你给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扬起手就要扇我耳光,周毅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林小虎拼命挣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
小心!程雪大喊。
周毅反应极快,一个擒拿手将林小虎按在墙上,小刀当啷一声落地。林小虎像野兽般嚎叫:放开我!你们这些贱人都该死!
保安!医生按下紧急按钮。
林小虎被制服后,我走进监护室,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不祥的甜腻,让人作呕。
爸爸的眼睛半睁着,呼吸面罩上蒙着一层白雾。他的右手紧握着什么东西,指节发白。看到我,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发出含糊的声音。
我握住他的手,发现那是一个褪色的粉色小发卡——我五岁时最喜欢的那只,妈妈经常用它给我扎辫子。
爸爸...我的声音哽住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把发卡和钥匙塞给我,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我俯身靠近,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原谅我...你妈妈...不是自杀...小虎...不是...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什么意思
但他的眼睛又失去了焦距,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冲进来,把我们赶了出去。
在混乱中,我注意到林美琪悄悄退到角落,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她说话声音极低,但我捕捉到几个词:...不行了...必须今晚...销毁所有...挂断后,她把手机卡取出折断,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微笑。
三小时后,手术结束。医生宣布父亲暂时脱离危险,但仍在昏迷中,预后不乐观。
需要观察48小时。主刀医生说,家属可以先回去休息。
林美琪立刻表示要回家处理急事。林小虎被保安赶出医院后也不知去向。我让周毅跟踪林美琪,自己则和程雪回到老宅——现在是查明父亲留下的线索的最佳时机。
阁楼比我记忆中更狭小阴暗。东墙第三块地板松动已久,我轻易撬开它,下面是一个积满灰尘的金属盒。
盒子里是一叠发黄的文件:医院记录、银行流水、照片...还有一份DNA检测报告。我颤抖着翻开,结果显示林小虎与颜志远亲子关系概率:78.00%。
天啊...程雪倒吸一口冷气。
最下面是一个标着M项目的文件夹。里面是妈妈怀孕时的产检记录和...另一份DNA报告。我的视线模糊了,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样本A(苏雯)与样本B(颜暖)线粒体DNA匹配度:99.98%...样本C(颜志远)与样本B(颜暖)遗传标记不符...
这...不可能。我声音发抖,我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对吧
程雪快速浏览文件:暖暖,这些是伪造的。你母亲当年发现了这一点——林美琪伪造了DNA报告,让你父亲相信你不是他亲生的。这应该就是她威胁你母亲的把柄。
我如遭雷击。妈妈不是因为抑郁自杀,而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爸爸不被这个残酷真相伤害...
还有这个。程雪翻出一段视频U盘。
我们插入电脑,画面显示林小虎十六岁生日派对。他醉醺醺地对着镜头说:我妈说了,等老东西一死,公司就是我们的...那个老女人上吊死得好,省得我们动手...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这就是父亲藏起来的真相——林小虎早就知道一切,甚至为妈妈的死欢呼。
还有更多。程雪翻到最后一页——一份警方调查报告复印件,上面有妈妈生前最后的活动记录:她在自杀前去见了律师,并做了正式声明,指出林美琪以我的安全威胁她,还提供了林美琪挪用公款的证据。
这些足够让他们坐牢了。程雪说。
第二天,我们设下陷阱。父亲假装病情恶化,要求见林美琪和林小虎最后一面。我在病房安装了隐藏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周毅和程雪则联系了警方待命。
林美琪带着林小虎匆匆赶到。林小虎一进门就盯着各种医疗设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爸爸虚弱地躺在床上,表演得天衣无缝。
志远,别担心,一切有我。林美琪握着他的手,声音甜得发腻,律师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文件,只要你签个字...
什么文件爸爸艰难地问。
财产处置和...暖暖的监护权转移。她瞥了我一眼,鉴于她的精神状况...
还有公司股权转让!林小虎迫不及待地插嘴,爸,我都二十了,该学着管理公司了!
你撒谎!我突然大喊,我从来没有精神病!是你陷害我,就像你害死我妈妈一样!
林美琪的脸色变了:你胡说什么你妈妈是自杀...
因为你威胁她!我掏出那些文件,你伪造DNA报告,让爸爸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你还偷窃公司机密,转移资金...
她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狰狞:聪明的丫头。她冷笑着转向爸爸,可惜太晚了。公司已经在我和赵天华名下,技术资料早就卖了。至于你...她俯身靠近爸爸,医生说你随时可能再出血,真可怜啊。
为什么爸爸虚弱地问,我对你们不薄...
因为你蠢!林小虎突然爆发,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这个贱人!他指着我,我考试得第一,你说'要是暖暖在就好了';我打球获奖,你说'暖暖以前也喜欢这个'!我才是你儿子!
不,你不是。我冷冷地抛出DNA报告,你是赵天华的种。林美琪用你骗了我爸十几年。
林小虎脸色瞬间惨白,他转向林美琪:妈...她说的是真的
林美琪慌乱地摇头:别听她胡说!
那你自己看!我把报告甩在他脸上。
林小虎低头阅读报告,双手开始发抖:所以...所以我根本不是颜家人那些股权...公司...
哈哈哈!我突然大笑,你以为你能继承什么爸爸早就改了遗嘱,把所有财产都转到了信托基金,由我监管。
这是我编的谎话,但效果立竿见影。林小虎像野兽般嚎叫一声,猛地扑向我:贱人!我杀了你!
周毅和保安立刻制服了他。林小虎在地上扭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妈!你说过一切都会是我的!你说过颜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林美琪面如死灰。爸爸趁机艰难地说:所以...苏雯的死...真的是你们...
当然是我们!林小虎歇斯底里地大笑,那个老女人早就该死了!我妈只是帮她快点解脱...
这句话一出,爸爸猛地坐起来,扯掉输液管。林美琪和林小虎吓得后退几步,脸色煞白。
你...你不是...
录音录像都记下来了。我亮出手机,上面显示正在录音,包括你们刚才的谋杀供述。
就在这时,警察冲了进来。林美琪和林小虎被当场制服。被带走时,林小虎还在嘶吼:颜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以为你赢了等着瞧!
三个月后,林美琪在狱中自杀。而林小虎因故意伤害、毒品交易等多项罪名被判十五年。我出钱送他去了最好的戒断中心——毕竟,真正的复仇不是以暴制暴,而是让他活着,清醒地面对自己一无所有的余生。
探监日我从不出现,但程雪告诉我,每次狱警喊颜暖探视时,林小虎都会惊恐发作,尿湿裤子。看来青山疗养院的记忆,成了我们共同的心理阴影。
如今,每当我走过儿童游乐场,看到那些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总会想起那个六岁生日提前回家的下午。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会跑得更快一些,再快一些,也许就能接住妈妈悬空的双脚。
但现在的我明白了,有些坠落无法阻止,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废墟上种出新的花朵。
周毅从身后抱住我,他的心跳贴在我的背上,稳定而温暖。阳台上,妈妈最爱的玫瑰开得正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