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遗信背后的谜团 > 第一章

我用力推开掩藏在柴垛后的暗门,一股腥风扑面,混合着草药的味道,我抓紧了手电筒,顺着楼梯往下走,走到最后一阶,一阵铜铃声从黑暗中响起,自此埋藏多年的秘密被揭开。
(一)
野猫
兰星,我带露儿来看你了,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你别埋怨我……话未说完,眼眶已泛红。我安静地站在奶奶身旁,目光紧紧凝视着墓碑上的文字:爱妻,李兰星之墓,公元2011年9月18日(辛卯年八月廿一日)立。每年都会来给妈妈上坟,但对妈妈的印象却越来越模糊。
奶奶,你说妈妈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奶奶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眼角,那你就跟妈妈说说话吧,她肯定想你了。
我闻言,便对着墓碑认真地说道:妈妈,你以前说外公会来接我去玩,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奶奶面色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并未察觉到奶奶脸上的异样。
乌鸦叫了两声便从头顶飞过,四周安静的有些压抑。
妈妈,我给你唱首新学的歌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吓得我猛地一哆嗦,歌声也戛然而止。
是野猫,别害怕。奶奶一把将我拽进怀里,拍拍我的头。
那野猫叼起坟前的一块红烧肉,一溜烟儿地跑了。
坏东西,竟然抢红烧肉!我捡起地上的木棍,怒气冲冲地向野猫逃窜的方向追去。
回来,别追了!奶奶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跑得没影了。
等了一刻钟,我还没回来。她赶忙收拾好篮子,朝我刚才跑的方向匆匆走去。
(二)救命
野猫跑的飞快,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乡间小路本来闭着眼都能跑,但是连下几场秋雨,地上有些泥泞,一脚踩空,整个人栽进河沟的水流之中。
救……咕噜……浑浊的水不断涌进我的嘴巴和鼻子,立秋后的水冰凉刺骨,衣服紧紧裹着身子往下拽,涨水后的河沟对于大人来说刚到肩膀,挣扎一下就起来,可对于十三岁的我,已经淹到了我的脖子。
救,救命……我猛喝了几口水,心里充满了恐惧。
远处依稀传来竹篮翻倒的脆响。是小露吗我来救你!是王婶的声音。
王婶,拉我……我呛了几口水。
泛青的柳条棍捅破水面,王婶半跪在河沟边,伸长胳膊喊道:快,抓住……
我拼命去够那截救命浮木,但浸透的棉布却重得仿佛坠着秤砣。更糟糕的是,上游冲来的枯枝勾住了我的裤脚。
我离那柳条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被水卷入下游。
造孽哟!眼见木棍够不着,五十多岁的王婶竟单手攥住一丛狗尾草,大半个身子探出河岸。她的布鞋在泥地上犁出深痕,终于她的一只手抓住了我腕间的玉镯——那是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
王婶用力拉着我,她也被拉进了浅滩,一只脚站在水里拽着我,深吸一口,终于把我拽了上来,
快把我的衣服穿上王婶看着我浑身湿透了,冷得牙齿直打颤。连忙把自己身上的靛蓝棉布外套裹在我身上。
使不得!奶奶的声音由远及近。
王婶弯腰拧着直淌水的裤管,发梢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河水,直往下滴:今天是……阿嚏!兰星忌日吧快带孩子……
露儿,谢谢你婶子,要不是你婶子,你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奶奶边催促我,边抹着眼泪。
我努力想要张嘴道谢,但牙齿磕出细碎的响,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王婶挎起翻倒的竹篮。半截白蜡烛滚在泥地里。
不用谢,都是自家人,以后走路慢一点,这地不平,万一身边没个人可咋办呐!,王婶捡起蜡烛,篮子里还有一些纸钱,忙用布盖起来。
多亏了她婶子了,我一会熬了姜汤,给你送一碗过去。奶奶用她干枯的手搓着我发紫的手掌。
不用麻烦,露儿奶奶你太客气了。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说完,王婶就匆匆离去了。
王婶湿透的裤脚掠过草丛时,一个印有朱砂符的纸掉下来,吓得我把喷嚏生生咽了回去。这个符我见过,去年中元节的时候,我见他们请了驱鬼的道士,画的就是这个符。我亲眼见道士用公鸡血画过同样的符,就在我妈难产那晚的祠堂门前。
此刻我还不知道,这场落水惊魂仅仅是个开始,一团和气之下掩藏着巨大的秘密。
(三)信封
奶奶搀扶着我跨进家门,她忙着去煮姜汤。
我脱下那件湿透的外套,一个牛皮纸信封突然从衣兜滑落,半截泡胀的纸角耷拉着。
咦,这是什么我捡起信封。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奶奶一把抢了去。
趁热喝奶奶把姜汤塞进我手里,搪瓷碗烫得我指尖发红。我仰头灌下辛辣的汤水,全身顿时暖和了起来,却瞥见奶奶佝偻的背影在微微发抖。
奶奶,你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没什么,就是手有点抖,可能是风湿又犯了,老毛病了。奶奶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脸变得煞白,像见了鬼一样。
我听见灶上砂锅熬煮的姜汤咕嘟咕嘟地响着,此时奶奶却像被定住了,死死攥着那个被打湿的信封,指节泛白得能看见皮下青紫的血管。
我不禁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奶奶,我听见锅里煮的姜汤好像要溢出来了,你不是要给王婶送一碗过去吗我大声呼唤奶奶。
好,我都忘了,你看我这记性。奶奶如梦初醒般抖了个激灵,慌慌张张往厨房跑。
我迅速起身,脚踩在水泥地上,放下碗,拿起了桌上的信封。信封是封好的,上面写着父亲李昌福亲启。地址栏已经被水浸湿,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江苏省溧阳市xx街xx21号的字迹。
王婶怎么会装着一封信堂屋传来踢翻板凳的动静,我闪电般把信封甩回原位。
再喝一碗,好得快一些。奶奶端着新盛的姜汤进来时,我正裹着棉被打哆嗦,后槽牙咬得发酸。
奶奶,我喝完了,姜汤还真是有效,我觉得我不冷了。我迎上正踱步过来的奶奶。
奶奶赶紧把我的碗接过去:快回屋躺着去,穿这么少。生病了就知道厉害了。
知道了。我又被奶奶拉到了床上,她重新给我裹好了被子。
我给王婶送碗姜汤,再拿点感冒药给她,你在家里乖乖地睡一觉。奶奶背过身去,将信封快速地揣在衣服兜里,慌忙地出去了。
我听见堂屋门的响动声,奶奶已经出门了。
李昌福这个名字好熟悉,江苏从小到大我最远只去过镇上。
是王婶的家人可是王婶就一个儿子一直在南方打工,她兜里怎么会拿着一封信牛皮纸信封的边缘都磨损了,应该是经常拿在手上摩挲留下的痕迹。信是封好的,估计是从来都没有拆开过。王婶明显也是去上坟的,为什么拿着信,还遮遮掩掩的
(四)柴垛
露儿,你看风筝飞的好高,要碰到天上的云彩了……妈妈笑着看向我。
妈妈,你拽紧绳子别让它飞走了。我一边拍手一边对着妈妈喊。
长生晌午到家,饭呢奶奶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看着妈妈有些不悦地说。
妈,我马上去做。妈妈瞬间松开风筝线,像受惊的麻雀急忙走进厨房。
我买了长生爱吃的排骨,一会再杀一只土鸡。奶奶往我嘴里塞了块冰糖,转身从篮子里拎出沾着血的排骨,抓起被捆住脚的鸡,鸡乖乖地躺在篮子里,只有两只眼睛在咕噜噜的转着,表明它是一个活物。
乖孙女,你爸爸要回来了,今天我们吃肉。奶奶看着我又恢复了和颜悦色。
好,我高兴。我应付道,那张有些丑陋的脸庞又浮现在我面前。
我去帮妈妈烧火。我很珍惜能跟妈妈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要是生在城里该多好妈妈突然摸着我的羊角辫说。
我蹲在灶台边帮妈妈添柴,数着她睫毛在火光里投下的阴影。我刚要说话,嗞啦一声,妈妈将菜倒进了滚烫的热油里,顿时油烟升起,我眨了眨眼睛,妈妈不见了。
妈,你在哪里妈……我起身从厨房跑到院子里,四处寻找,都没有妈妈的踪迹。
我急出了一身汗,睁开了眼睛,眼泪沾湿了枕头。天还没黑,四周安静极了,奶奶去王婶家送药还没回来。
肚子一阵咕噜噜地叫,从上午和奶奶去上坟到现在,只喝了两碗姜汤,想到梦里厨房妈妈做的美味,就开始流口水,我下去床厨房找吃的。
灶台上除了几个鸡蛋,什么也没有。
要不我煮一碗鸡蛋面吃吧。想着鸡蛋面,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正要准备煮面,发现灶台旁边没有柴了,我想起在隔间房子里奶奶劈了很多柴火码在墙边。
我起身去搬柴火,刚抽了三捆,墙壁忽然露出一个门,大概有半人高,我将门口的柴搬开,用力推了推门,门没锁,被推开了一个缝隙。这是哪里,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个门门边结了蜘蛛网,我的头往门缝里探了探,一阵风裹着霉味直冲了过来。
难道是我家的地窖在我的家乡,家家几乎都有地窖,用来储存吃不完的白菜、萝卜和红薯。
不对,怎么还混合着一股艾草和铁锈的味道我心里嘀咕着。我拿起灶台上的打火机点燃,试着想弯腰钻进去时,灯焰突然朝某个方向歪斜——有风从地底吹上来。
(五)地窖
火苗左右晃了两下,忽然熄灭,我心里有点害怕,转身回房间拿来手电筒,往下照。
脚下是一个木楼梯,手电筒光圈扫过木楼梯时,我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台阶上积着层薄灰,每踩一步都吱呀作响,像是有人在我耳边磨牙。
我一边扶着楼梯扶手,一边用一只脚试探着往下走。梯子很陡,我几乎是贴着楼梯滑下来的。我站在地上,拿起手电环顾四周。
眼前的地窖比普通储存粮食的地窖大两倍,墙角应该之前堆着去年的红薯。现在这里已经打扫干净了,但还有霉味。
从墙角延伸过去,角落里有一张铺着蓝格子印花床单的木板床,床的上方有一本书大小的窗户,窗户是用透明玻璃封死地,不能打开,刚才闻到的药水味就在床附近。
木板床明显有人睡过,谁曾经在这里住是爸爸吗还是已经去世的爷爷
枕头边露出一把木梳的一角,我拿起来,木头很光滑,应该是经常使用,但是梳子缺了两根齿,梳子的背面刻着两颗并蒂莲,看起来栩栩如生。
床边有一个方形的木桌,桌子上的红漆已经掉了大半,上面落满了灰尘。
我拉开桌子里唯一的抽屉,手电筒照射下一个塑料封皮的笔记本红的耀眼。笔记本明显有被撕下的痕迹,在笔记本的封皮里夹着一张学生证:江南大学地质系1997级,李兰星。
这不是我妈的学生证吗
照片上的姑娘扎着麻花辫,露出灿烂的笑容,眼角有一颗和我一样的痣。妈妈看起来那么自信,是我没见过的模样。
妈妈读过大学怎么没听她说过。奶奶不是跟我说妈妈是山那边赵家沟的人吗那边的人都以放羊为生。
奶奶在骗我妈妈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背后忽然吹过一丝冷风,我拿手电筒在四周墙上扫视一圈,昏黄的光圈照见墙角红薯堆后面藏着半截麻绳,绳头系着个铜铃铛,铃舌上沾着暗褐色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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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骗我她们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嗖……的一声,眼前一个东西迅速划过,妈呀……我一紧张,手电筒掉在了地上。我连忙捡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搜索,发现是个老鼠洞。死老鼠,害我虚惊一场。
我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能被发现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会有个住着人的地窖,但是我想奶奶不想我知道。
我爬上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奶奶还没回来,我将梳子和笔记本放在我墙角的格挡里。
不多一会,奶奶就进来了。我惊魂未定的吐了吐舌头,幸亏上来的及时。
露儿,饿了吧。刚才和你王婶多说了几句话。奶奶笑容满面的跟我说着话。
墙角的柴火是谁搬的奶奶神色紧张的问。
完了,要被奶奶发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忘记把柴火搬回去。我懊悔不已,真是百密一疏。
我刚才饿了本来要煮面吃,看见没有柴火了,就搬了两捆。可能是姜汤喝多了,忽然想上厕所,就去了厕所,这不刚回来,你就回来了。我赶忙解释,顺便提了提裤子。
哦,你可别自己搬柴火,那里有老鼠洞,小心咬你。奶奶吓唬道。
真的有老鼠洞吗你知道我最怕老鼠了,我下次再也不搬了。我假装害怕地说。
奶奶在灶台做饭,我主动帮她烧火,余光瞥见奶奶的裤脚沾着泥。最近天很干,哪里来的泥呢
我正在思考,忽然当啷一声,灶台里面一个带着缺口的搪瓷缸子滚落了下来,是奶奶刚才炒菜放酱油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这个瓷缸子原本装着盐,现在盐撒了满地,滚到我脚边。我捡起来的时候看见缸子底下赫然印着褪色的江南大学地质实验室字样。
(六)包子
人上了年纪,这手总是抖。奶奶有些无奈地自嘲。
奶奶没事,以后我跟您学做饭,我做给您吃。我弯腰捡起瓷缸子,从进门到现在,奶奶一直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
她拿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幸亏我的露儿在,不然我这个老婆子死了都没人知道,说完慈爱的看了看我,旋即目光又暗淡了下来可惜你是个女娃子……
自下午的窥见了地窖里的秘密,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片诡异,堂屋墙上一张唯一的全家福已经褪色,抱着婴儿的母亲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脸上带疤的父亲却偏着头,像是刻意避开镜头。
多吃点,你和你妈一样,那么瘦,怎么喂你都长不胖。奶奶把鸡蛋往我碗里推。长胖了才有福气。
奶奶,你也吃。我夹起一块鸡蛋送到奶奶嘴里。
我因为落水在家休息了一天,次日清晨,好朋友玲子在我家门口等我,我背上书包跟她一起去学校。
要不要告诉玲子,我发现的事情我边走,边暗自思索。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好像有心事。玲子说着放慢了脚步。
没什么可能刚恢复,精神不太好。我还是决定不告诉玲子。
突然看见王婶挎着竹篮从小路拐过来露儿上学去啊,这是婶子刚蒸的包子。说着掀起篮子上的白布,里面的包子胖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看得人直流口水。
谢谢,婶子我本来想推辞,但看到王婶将两个包子递到我手上,转身就要走,我赶紧道谢。
包子是韭菜鸡蛋馅的,我边啃着包子,就想起了妈妈,空气中弥漫着韭菜的味道,和妈妈去世那天一样,我坐在灶膛准备烧火,案板上切好了韭菜。
我的肚子,好疼……妈妈忽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妈,你咋了,该不是要生了。我忙起身走上前,要搀扶起妈妈。
露儿,快去叫人。我怕是撑不住了。她一头汗水地说。
那你等我啊,我去找奶奶。我起身向屋外走去,然后又回头看看妈妈,我擦了擦眼泪,向屋外跑去。
王婶,我妈妈,她不行了……刚出门走到转角,看见王婶,我抓住她的胳膊。
我去看看,怕不是要生了。王婶听完慌忙向屋里跑去。
我去找奶奶。我赶忙跑了。
一阵铜铃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奶奶佝偻着身子站在院门口,枯枝般的手攥着串五帝钱。
(七)再探地窖
叮铃铃,铜铃声再度响起,我吓得直打哆嗦。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又传来一阵吱嘎声,有人关上了地窖的门。
翌日清晨,我发现昨天下午奶奶挂在门上的五帝钱不见了。
露儿,你爸爸过两天就要回来了。我心里一惊,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再没见过爸爸。
这次回来,会给你找个新妈妈。奶奶没有注意到我脸上表情的变化,我下午去趟隔壁村的李奶奶家。饭我给你留着,你回来热一下。
奶奶,我先上学去了,玲儿还在等我。我转身出了门。
这孩子,命苦啊……奶奶在我身后絮叨着。
玲子,咱俩算不算最好的朋友走到已经看不见家里的房子时,我忽然严肃地望着玲子。
我们当然是,你怎么了露儿玲子看我难得这么严肃地说话,也停住了脚步。
我发现我家有个地窖……一路上,我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我觉得我身边的人都太诡异了,而我已经承受不了这么多秘密。
你会不会想多了玲子听完我的描述,显然被吓住了。
你相信我吗我看了看玲子,这个和我一般高的朋友,此时是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嗯,我肯定相信你的。玲子点了点头。
我想再去一次地窖,你愿意陪我吗我转头看着玲子,我知道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很为难。
我爸要回来了,家里可能还会添一位新妈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补充道,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我不敢再想下去,奶奶和善的笑容忽然浮现在眼前。
都听你的。玲子握着我的手有些凉,但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下午我佯装头疼,老师没有怀疑,让玲子送我回去。我们马不停蹄地回到家,大门紧闭。我打开门,看见灶台锅里放着一碗菜和两个馒头,锅还是热的,奶奶没走多久。
确定家里没人后,我拉着玲子走到隔间的柴火垛,我们搬开了挡住门的柴火。我提前拿好了手电筒,玲子牵着我的手。
我使劲推了推门,门开了,熟悉的霉味混合着艾草味扑鼻而来。玲子向后歪了歪头。
我捏了捏她的手说:放心,没事的。我挡在玲子前面,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
露儿,我有些害怕。玲子走在我后面说道。
别怕。我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下完最后一级楼梯后,我将手电筒照向玲子,怕她紧张,伸出手准备拉她。
忽然,吱吱的声音从我眼前飞过。
鬼啊……玲子吓得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手电光线随着黑影照了过去。
原来是只蝙蝠。手电筒的光圈落在了土墙上,一只蝙蝠紧紧地贴在墙上。
别怕。我扶着玲子起来,她紧紧拉着我的衣角。其实此时我的心里也直打鼓。
我挪着步子,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周围的物件和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变化。
叮铃铃,铜铃声响起,一阵风从梯子上方吹过来。我打了个哆嗦,玲子拉着我的手一紧。
我循着声音照了过去,只见一个红绳串着的五帝钱挂在地窖正中间,那之前挂着一串铃铛,正对着那扇封死的窗户。
别自己吓自己,是五帝钱。我拉着玲子安慰道。
你看那是什么玲子惊恐地指了指前方。
(八)爸爸
在墙角处,静静地立着一只瓮坛,上面覆盖着一块红布。我轻轻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红布。红布下面,压着一张黄色的纸符,背面洇染着暗红的字迹,清晰地写着辛卯年八月廿一日。这不正是我妈墓碑上刻着的日期吗
我惊出一身冷汗,心里嘀咕着坛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我硬着头皮,想要揭开瓮坛的盖子。这时,玲子伸手拉了拉我,轻声说道:露儿,别……
别怕,我妈会保佑我的。我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给自己壮胆。
我伸手拉开了黄色的符纸,缓缓打开了盖子。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我屏住呼吸,拿手电筒往里面探了探。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浸泡在液体中,我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只好把盖子恢复原状。这时,玲子一阵干呕,显然也被那腥臭味熏到了。
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于是我们便离开了地窖。幸好奶奶还没回来,不然我们这次再探地窖的事情就暴露了。
之后的几天,一切如常。转眼间,就到了国庆假期。9月30号这天,我刚到家门口,就看到爸爸坐在堂屋里。
小露,爸爸给你买的。爸爸看到我回来,将脸侧过去,试图挡住脸上的疤痕。
他将桌上的一包点心和一件粉色毛衣往前推了推。他的手因为长年在工地干活,已经龟裂得不成样子,口子结痂变成了疤,指甲里满是乌黑的泥垢。
谢谢爸爸。我客气地回道。这是我爸在外面打工的第三年,妈妈下葬后的第二天,爸爸就离开了家。他常年在外打工,自我记事起,他就时常不在家。此时就我们两个在堂屋,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奶奶端着一碗荷包蛋走进堂屋,递到爸爸手上:长生,趁热吃。
奶奶慈爱地看着爸爸:快尝尝甜不甜
嗯,挺甜的……爸爸拿起勺子,将一个鸡蛋整个吞了下去。
慢点吃,锅里还有,别噎着。奶奶赶忙上前给爸爸拍背,眼中满是关切。
我去了隔壁村的李婶家……奶奶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我还站在旁边,于是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露儿,你带着点心去找玲子玩吧。奶奶将毛衣和点心递到我手里,试图支开我。
我赶忙拿起东西,回里间放下毛衣。当我提着点心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隐约听到奶奶说:……这次她说要涨价,要三万块……
(九)希望
我大哥回来了!玲子拉着我,兴奋地进了她房间,他暑假在外面餐馆打工,这不国庆假期嘛,他回来看我妈。
玲子的哥哥明远,是我们村这几年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
太好了!我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前两天我就在想,你的事情靠咱们俩可不行。你看,这不是我哥就回来了嘛。玲子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知道,靠我们两个小姑娘是解不开我家的谜。
你等我一下,我哥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这会还睡着呢,我去叫醒他。玲子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几分钟以后,玲子带着她哥哥出现在我面前。
玲子探头看了看,确定家里没有其他人,便关上了门。
找我什么事啊你们小姑娘一起玩,叫我干啥玲子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
哥,这次我们需要你帮忙。玲子很认真地看着他哥哥。
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我们的认真表情把明远逗笑了。
哥,你严肃点!露儿,你跟他说。玲子瞪着眼睛看着她哥。
明远哥,是这样……我从和奶奶上坟开始,到我们发现地窖,把所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明远哥。
明远哥从开始的戏谑到后来表情越来越凝重: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可能在奶奶那里,也可能在王婶身上。我思索着说。
梳子和学生证在哪里明远哥盯着我问。
在我房间的墙上,我挖了个洞藏起来了。明远哥认真的样子有点吓人,我小声回答。
你先把它拿给我,你们两个先不要查了。明远哥看看我,又望一望玲子,在这件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说。
我和玲子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明远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从玲子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奶奶在堂屋里等我吃饭,爸爸吃完饭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我偷偷将梳子和学生证交给了明远哥。
十月三日的晚上,隔壁村的李奶奶带了个女人过来。奶奶打发我回房间,我隔着门缝听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但我能听到大概。
长生可是我们十里八乡的老实人……你就放心留在他们家。这是李奶奶的声音。
只要生个男孩……这是我奶奶的声音,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但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李婶,钱您收好……应该的……慢点走。奶奶送她出门了。
(十)秀艳姨
第二天因为不上课,再加上有明远哥的帮忙,我感觉像是有了依靠,心中的大石头卸下了一大半。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起床时已经是晌午了,奶奶叫我吃饭。
堂屋的圆桌上,摆着四副碗筷,还有丰盛的菜肴:一条红烧鱼、腊肉烧豆腐、土豆烧排骨、清炒豆角,还有一盘花生米。
今天的菜真丰盛啊!我看得直流口水,刚要拿起筷子去夹一块排骨,奶奶就提醒我:露儿,别没规矩,大人还没上桌呢。说着,又去厨房端上了最后一个菜,是一大盆萝卜炖猪脚。
长生,快来吃饭了。奶奶大声招呼爸爸来吃饭。
和爸爸一起进来的,还有昨天晚上来的那个女人。今天她穿了件大红色的衣服,上面绣着花朵样式的暗纹。或许是因为不熟悉,她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角。
秀艳,快坐下。奶奶急忙将女人拉过来,按在椅子上,都是自己人,别拘谨。
露儿,快叫人,这是你秀艳姨,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奶奶眉开眼笑地对我说道。
秀艳姨……我怯生生地叫了声。
女人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眼前的桌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长生,快招呼秀艳吃饭。奶奶忙对着爸爸使了个眼色。
你吃,别客气。爸爸夹了一个鸡腿放到旁边女人的碗里。
我看看爸爸,再看看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一桌人中,恐怕就只有奶奶最高兴了,她不停地招呼我们夹菜。
爸爸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闷着头喝酒。
这顿饭一直吃到午后。饭后,我帮奶奶收拾碗筷,奶奶让我给王婶送几个喜饼过去。
王婶,王婶!我走到王婶家门口,大门敞开着。
我一直走到堂屋里,喊道:王婶,你在家吗
谁啊,是露儿吗里间传出王婶的声音。
嗯,我奶奶让我给你送喜饼过来。我端着盘子朝里间走去。
放桌上就行。王婶靠在床上,招呼我在床边坐下。
你秀艳姨对你好不好本来我今天应该去道喜的,结果昨天去地里扭了脚。王婶拉着我的手关切地问道。
挺好的。我想起那封和我妈有关的信,顿时对王婶警觉起来。
苦命的孩子,现在你秀艳姨来了,也能帮帮你奶奶,你也有人疼了。王婶摩挲着我的手说,你的眉眼长得跟你妈一样,只是……
看着王婶眼中闪闪的泪花,我冲动地想问问那封信的事情,但想起明远哥的话,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婶子,你好像该休息了,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去帮奶奶干活。我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你家院子西北角那个瓮坛还在吗王婶忽然问道,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猛地一愣,心想:她说的是地窖里的那个瓮坛
(十一)怀孕
什么瓮坛我佯装不知地问道。
等我腿好了,我跟你奶奶说。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掩饰。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知道王婶不愿意让我知道更多,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从那天之后,秀艳姨就在我们家住下了,而村里的人都默契地守着这个秘密。我焦急地等待着明远哥的消息。
秀艳,多吃点肉,你看你越来越瘦了。奶奶给她夹了一块肉,关切地说道。
我闷着头吃饭,自从我发现了奶奶的秘密后,就很不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这种貌合神离的感觉,曾经奶奶的慈爱也变了味。
露儿,别光吃饭。爸爸坐在我对面,给我夹了菜,然后难得地对我露出了笑脸。
我抬头看他的脸,笑容扯开了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扭曲,我顿时没了胃口。
爸,你也吃。我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哇……秀艳姨突然捂住嘴,跑到了院子里的水池边。
她这是怎么了奶奶疑惑地望着爸爸。
我下午带她去看隔壁村诊所的马大夫。爸爸顷刻间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吃完饭,我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今天是周末,我本想好好休息一下。
露儿,快来拿一下东西。奶奶搀扶着秀艳姨,将手里的口袋递给了我。
里面是几幅中药,还有几个苹果。奶奶对秀艳姨说:一会长生从地里回来,让他抓一只老母鸡,我给你炖汤喝。
妈,这才一个多月呢。秀艳姨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也不行,头三个月最危险,你可要照顾好我大孙子。奶奶转头对我说,露儿,给你姨倒杯水。我给长生他爸上柱香,我们家终于有后了。
姨,喝水。我把水杯放在桌上。秀艳姨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
以后不要叫姨了,改叫妈。再过几个月,你还会有个弟弟。奶奶上完香,站在我身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我只有一个妈,她已经死了。说完,我擦着眼泪转头就走了。
这孩子,跟她妈一个德行,倔驴脾气。奶奶在我身后抱怨。
我跑出了院子,在不远的槐树下碰到了正要来找我的玲子。
你咋了,怎么眼睛红红的玲子拉着我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找我有事吗我看着她问道。
我哥上午来电话了,让我们下周找个机会去一趟县里。她看着我说道,你奶奶肯放你出门吗她知道奶奶管我很严。
放心,她现在心思都在她的孙子身上,没时间管我。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秀艳姨怀孕了她看我对她点头,便继续说道,我们得找个借口出去。
就说我们去县城的书店买书吧。我想了想
我哥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带我们见一个人。玲子神秘地说道。
(十二)会面
周六天蒙蒙亮,我和玲子就出门了。我们要步行一个小时到镇上去坐班车,这样才能在晚上赶回家。虽然一路疲惫,但内心的又忐忑又兴奋。
玲子,露儿,你们到了,没人怀疑你们吧明远哥在约定好的车站拐角等我们,他戴着帽子,压低了帽檐,生怕被别人看见。
哥,你也太小心了,放心,没人跟着我们。玲子抱怨道。
明远哥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酒店,敲了敲门。
你们来了,赶紧进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他扫视了我们三个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我红着脸低下了头。
周老师,我们先进来说。说完,明远拉我们进门,往走廊看了一下,然后关上了门。
明远哥的谨慎也传染给了我们,我俩也害怕起来。
你就是兰星的女儿。开门的男人望着我说道。
嗯我点头。
你跟你妈长得真像。周老师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您是我望着这个被叫做周老师的男人问道。
这是江南大学地质学院的周老师明远哥介绍道
我也是你妈的同学,当年我们一起在江南大学地质系读书,你妈很漂亮,是系花。周老师陷入了回忆。
后来我们相爱走到了一起,明远给我看的那个梳子就是我送给你妈的。眼前的男人继续说道。
那我妈怎么会出现在村子里我记得我妈说过我外公是个中学语文老师。我说道。
我们大四毕业后想结婚,兰星家里不同意,你妈妈一生气就跟着学校地质队去实习了。我们商量过一阵再回去做她父亲的思想工作。谁想到……男人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周老师,您喝口水,慢慢说。明远递给男人一杯水。
男人戴上眼镜,继续说道:后来再也没有你妈的消息。我和你外公四处打听,只听说当时他们去了甘肃,在那里你妈失足掉下了山崖。事后我们还去找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找到了她的手机。我们都以为她被野兽叼走了。
我记得兰星姨到我们村的时候,我五岁,是隔壁村的李奶奶给做的媒。其实说做媒就是卖媳妇,听说她儿子在外面专门拐卖妇女。明远哥有些气愤地说道。
哥,那你怎么不早说。玲子愤愤不平。
我们村是出了名的穷,大部分人都娶媳妇难,更何况小露她爸……明远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立刻想到了爸爸那张脸,以他的条件确实不好找媳妇。
你妈过得好吗周老师问,我看到她的学生证和梳子,就后悔得很,那会怎么没有陪她一起去。
我把在地窖里看到的跟周老师合盘脱出。
露儿,你外公让我先来看看,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你。周老师摸着我的头你和你妈吃了太多苦。
为什么现在不能带露儿走玲子看着周老师。
我听明远说你们村好多媳妇都是从外地买来的,估计村里有不少帮手,弄不好救不了露儿,还害了你们。周老师犹豫地说。
对,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之前村里有买来的媳妇跑了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跑出来追。这些年,没有一个女人能跑得了。明远哥补充道。
我忽然想起了秀艳姨刚进我家时那微瘸的腿。
村里的人不是都慈眉善目的,王婶他们对我们都很好,还有露儿的奶奶。玲子不解地问道。
总之先听我的,我现在说了你们也不懂。如果被人知道,露儿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明远哥严肃地嘱咐。
我和玲子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地窖,好像地窖的冷风灌入了我们的脖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露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走的。临出门时,周老师抱着我说道,这次,我要给兰星一个交待。
(十三)真相
转眼就快到元旦了,秀艳姨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而奶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秀艳姨的身上。我则在默默等待着周叔叔来接我。
放心回家的路上,王婶走在我前面,她的腿还没有完全好,手里却拿着一口袋红薯。我赶忙上前说道:王婶,你回家吗我帮你拿吧。
谢谢你,露儿。王婶夸赞道。
我提着袋子进了屋,正准备要走,王婶却叫住了我:露儿,你等等。她欲言又止。
我最近总是睡不好,找村里的神婆给我算了一下,说你妈死不瞑目。我想着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说完,王婶从里间拿出一个信封,正是我那天看到被河水打湿的那个。
我想还是交给你比较好,这是你妈那天难产在床边交给我的。王婶继续道,她自从进了我们村就很想逃出去,你奶奶和你爸看得很紧,她试了很多次都被抓回来,你奶奶就把她关进地窖里。之前多水灵的姑娘,活生生被折磨的……她擦了擦红红的眼眶。
好几次你奶奶让我去劝劝她,我去看了你妈,她被你爸打得遍体鳞伤。她是个可怜人,后来她怀了你,你奶奶也放松了警惕,她想让我帮她逃走。可是后来还是没躲过,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王婶看了看我。
你奶奶一心想要个男孩给家里续香火,那个死去的男婴就一直放在瓮坛中。上次你去祭拜你妈,你奶奶怕出事,还找道士算了算。王婶叹了口气。
那秀艳姨也是他们买的我泣不成声地问王婶。怪不得奶奶草草地把我妈埋了,原来是怕不吉利。
你别怨恨你奶奶,她也不容易。王婶没有否认,我知道她不愿意提这件事。
村里的媳妇大部分都是买来的,你妈走不掉的。王婶叹息道,只怪她的命不好。
我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
爸爸
展信悦!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我还在不在……我辜负了你的养育之恩。我求您无论如何要带走露儿,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但我既然生了她,就该让她有好的生活环境,接受好的教育。
我希望您能原谅我!
不孝女:李兰星
落款时间是2014年9月15日
我转头问王婶:我妈是难产死的吗
是的,本来她身体也不好,还住在那种地方。王婶看着我好像释然了很多。
我叠好了信,揣在兜里。王婶又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没心思去听了。在我看来,她们都是谋杀我妈的刽子手。
我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站在家门口许久也没有进去。这里是我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现在看却像一个吃人的牢笼。
【尾声】
妈,我带您的女婿周辉来看您了,他是周叔的儿子。清明节正午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把野菊花放在青石碑前,周辉蹲下擦了擦碑上李兰星三个字。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外公和周老师偷偷接走了我,村里人都以为我被坏人拐走了。十年后我又一次站在了妈妈的墓前。
山脚有一对夫妻在拿着锄头锄地,一个男孩蹦跳着撒种。
周辉的手握住我冰凉的手指:现在走还赶得上明天飞纽约的航班。我们沿着田埂往山下走。
当年我能顺利逃走,或许是一种默许。我暗自思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何能如此顺利在大人眼皮底下成功出逃。我抬眼看那对夫妻,正对上穿蓝布衫的男人直起腰往这边望,旋即又低头干活。
我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却不曾察觉,田里那双目光一直注视着我们,男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对身边的女人柔声道秀艳,我们回家,给妈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