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赋予木偶生命,如今却在锁链绞索下成为最可悲的提线玩偶。他们切断我的声带,打断我的骨骼,维克多厉声呵斥:保持你的‘角色’,废物!伊莲娜甜腻地笑,观众面具下是贪婪的目光。我的艺术,我的爱,皆成他们餐桌上的血肉。痛楚唤醒沉睡意志。我用断骨编织密码,扭曲表演中藏匿木偶语。观众中,有双眼睛看懂了我。我已不是玩偶,我是狩猎者。
01
木偶师的悲歌
锁链绞紧我的手腕,我的四肢在空中悬吊,以一种只有破碎木偶才能摆出的角度。
剧场很小,却困住了我的尊严。
灯光直射我的眼睛,我睁不开眼,却能感受到台下那些麻木的目光。
他们是来看怪物的。
而我,曾经的木偶大师艾利斯,如今就是那个怪物。
笑,艾利斯,观众们喜欢看你笑。伊莲娜的声音从侧幕传来。
我脸上厚重的白粉随着冷汗滑落,嘴角被强行拉扯成夸张的弧度,伤口隐隐作痛。
声带被切断后,我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维克多从阴影中走出,手里的皮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我赤裸的背上。
别让我失望,艺术家。他刻意将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
痛,但我已经学会不再颤抖。
台下十几个观众安静得可怕,他们戴着面具,不愿承认自己对畸形的迷恋。
现在,表演你最擅长的木偶舞。伊莲娜说着,拉动了什么机关。
锁链突然松开又收紧,我的身体被迫舞动,每一个动作都撕扯着我断裂未愈的骨骼。
瞧,多讽刺啊。维克多对伊莲娜低语,却确保我能听见,赋予木偶生命的大师,现在自己成了木偶。
伊莲娜笑了,那是我曾深爱的笑容,如今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灯光变暗,变得诡异的绿色,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长。
他们在寻找什么。
我在痛苦中发现,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某种期待,对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仔细观察。
他们不只是为了羞辱我。
他们在期待某种特定的动作,某种表演方式。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创造了无数木偶,赋予它们生命与语言。
古老的木偶师家族秘传——木偶语。
通过特定的肢体动作传递信息的密码。
他们不知道,他们给了我武器。
在被迫旋转的瞬间,我稍稍偏转左手食指,那是木偶语中的注意。
没人察觉这微小的变化。
伊莲娜只看到了一个破碎的玩物在空中摇晃。
维克多只看到了一场成功的羞辱表演。
观众们只看到了满足猎奇心理的畸形秀。
表演结束后,我被丢弃在后台阴暗角落。
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我尝到了自己的血。
这地方散发着霉菌与汗臭的混合气味,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一隅。
他们甚至懒得清理我的休息处——一堆脏兮兮的旧布料和锈迹斑斑的演出道具。
讽刺的是,身处这堆垃圾中,我竟感到一丝熟悉的安心。
木偶才是我的朋友,它们从不背叛。
闭上眼,往日的荣光在脑海闪烁。
我的工作室,那明亮的大窗户,阳光洒在工作台上。
我曾用这双手——那时还灵活有力的手——雕琢最精美的关节,编织最动人的表情。
观众为我的木偶戏欢呼,评论家赞叹我为将死艺术的救世主。
还有伊莲娜,她曾是我生命中的光。
第一次见她时,她坐在剧场前排,眼中闪烁着真诚的泪光。
你的木偶有灵魂,她说,你让我相信艺术的魔力。
多么愚蠢,我信了她的眼泪。
记忆突然扭曲,伊莲娜的脸变得模糊,重新聚焦时,她正依偎在维克多怀里。
我躲在工作室的角落,透过门缝看着他们。
艾利斯太相信艺术的力量了,她笑着说,他没意识到钱才是真正的力量。
维克多亲吻她的脖颈,那是我曾亲吻过的地方。
还有多久他问。
一个月,合同一签,他的作品版权就都是我们的了。
我想冲出去质问,却感到一阵晕眩——那杯她坚持让我喝下的提神茶。
接下来的记忆只有碎片——绳索、针头、刀光、痛楚。
醒来时,我已成了这副模样。
一次性丢弃的工具,现在连死亡都是奢侈。
痛,无穷无尽的痛。
但痛楚唤醒了我沉睡的意志。
疼痛证明我还活着,而活着就有可能复仇。
我尝试动了动手指——断裂的骨头发出尖锐抗议,但有那么一瞬,指尖确实颤动了。
我移动头部,缓慢而微弱,却是完全受我控制的动作。
这些年来,我研究过每一种木偶的结构,了解力量如何通过关节传导,如何用最小的动作表达最复杂的情感。
现在,我成了自己的木偶。
我知道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条肌肉。
他们切断了我的手脚,却不可能切断我对艺术的理解。
那些观众来看怪物,却不知怪物在看着他们。
伊莲娜和维克多想要一个表演,我会给他们一场终身难忘的演出。
我缓慢地测试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记下还能控制的肌肉和关节。
脊柱,颈部,肩膀,甚至是面部肌肉——这些都将成为我的舞台。
我的脑海中已开始编织一套全新的木偶语密码。
每一个颤抖,每一次眨眼,都将是我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方式。
总会有人看懂的,必须有人看懂。
02
密语求生
每当剧场熄灯,观众散去,我便开始我的秘密训练。
黑暗是我的庇护,寂静是我的老师。
人们总以为痛苦会摧毁一切,他们不知道痛苦也能催生力量。
我曾让木偶在舞台上说话,现在我要让这具破碎的身体开口。
先是头部,我尝试着以不同角度倾斜——三十度代表救,四十五度意为帮,六十度则是危。
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千刀万剐,断骨摩擦的声音在我体内回荡。
我咬住下唇直到出血,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伊莲娜和维克多就在隔壁,醉生梦死。
他们用我的血肉盘剥我的心血,用我的痛苦填满他们的钱袋。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伟大的木偶师吗维克多曾在我耳边低语,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狗都不如。
他不知道,正是这句话让我的意志更加坚定。
我开始设计更复杂的动作密码——左手食指弯曲两次代表离,右肩微颤三下表示出。
每个微小的动作背后都是一个完整的概念,组合起来便是求救的密语。
老天作证,这种练习如同地狱。
每次移动都会撕裂未愈合的伤口,有时痛得我昏死过去,醒来时发现枕边一片血污。
我的右肩已经脱位五次,但我依然坚持训练。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在白天那些可悲的表演中,我开始尝试加入微妙的密语。
起初只是简单的SOS信号,藏在被迫做出的夸张动作之中。
伊莲娜和维克多只在乎我是否能逼真地痛苦尖叫,是否能像个真正的破碎木偶那样抽搐。
观众喜欢看到你的痛苦,伊莲娜微笑着说,他们为此付了高价。
她戴着我送她的项链,那是我用一整年的积蓄换来的。
不够逼真,维克多粗暴地抓住我的下巴,下次表演我要看到真正的绝望。
他们沉浸在对我的控制中,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然而,两场表演后我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事实——这个地下剧场太过隔绝。
那些戴面具的观众来此只为满足变态的窥视欲,没人会注意到一个怪物的求救信号。
我必须改变策略。
夜深人静时,我开始观察每一位观众的反应。
有那么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具下的眼睛与众不同。
他不是来猎奇的,他的目光中有某种…专业性。
第三场表演时,我决定冒险。
在被拉扯着旋转时,我故意让右手以特定节奏颤动——这是只有真正懂木偶艺术的人才能理解的古老暗号。
有人在看,这四个字通过我破碎的身体传递而出。
那个角落里的观众微微前倾了身体。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看懂了。
03
破局之舞
接下来的几场表演,我像疯了一样寻找机会。
观众依旧是那片麻木的海洋,面具隔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
伊莲娜和维克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他们的警惕性时高时低,难以预测。
一次,我冒险尝试了更直接的信号。
头部连续摆动,特定角度,代表救。
我能感受到那无声的呐喊穿透喉咙的嘶哑。
突然,维克多的厉声响起。
艾利斯,你在干什么
他的靴子踏上舞台,每一步都震得我悬吊的身体摇晃。
看来我们的艺术家有点失控了。
他没有走近,只是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破空声尖锐刺耳。
鞭梢精准地落在我试图传递信号时扭动的脖颈与肩膀连接处。
旧伤叠新伤,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保持你的‘角色’,废物。维克多冷哼,观众付钱是来看木偶,不是看你发疯。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兴奋的抽气声。
我明白了。
任何异常,任何看起来不属于破碎木偶的动作,都会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
甚至可能取悦某些观众。
我必须更加小心。
我的密语必须融入他们期待的扭曲与痛苦之中。
每一次被迫的抽搐,每一次被锁链拉扯的踉跄,都成了我加密信息的机会。
左手指节在落地时微不可察地弯曲两次——离。
右肩在被鞭打后控制不住的颤抖中,加入三次极细微的顿挫——出。
这很难。
非常难。
既要让动作看起来像是纯粹的痛苦反应,又要精确地嵌入密码。
每一次成功的传递都伴随着失败的风险和撕裂般的疼痛。
每一次信号石沉大海,每一次眼神交汇的落空,都让那名为绝望的怪兽更加逼近。
身体的伤痛从未停止。
夜晚,在肮脏的布堆里,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摩擦的声响。
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放弃。
任由这具残破的身躯彻底腐烂。
上周,隔壁笼子里那个擅长柔术的女孩,消失了。
前一天还在用指甲刮着铁栏,第二天她的位置就空了。
没有道别,没有声响,就像从未存在过。
他们甚至没清理她留下的血迹,只是换了新的稻草。
时间不多了。
维克多他们不会永远需要一个活体木偶。
新鲜感总会过去。
而我,必须在被彻底榨干价值之前逃出去。
或是……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艾利斯,亲爱的,该上场了。伊莲娜的声音嗲得发腻,带着虚伪的甜。
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妆容——劣质的白粉和红得像血的颜料。
维克多搂着她的腰走进来,嘴里叼着雪茄,一股廉价烟草味。
他用看牲口的眼神打量我。
动作再夸张点,明白吗他喷出一口烟,观众喜欢看你挣扎得像条濒死的鱼。
特别是那位先生,伊莲娜指了指某个方向,他可是我们的大主顾,别让他失望。
又是那个角落。
又是那个戴面具的人。
他还在来。
每一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
他到底是谁
04
暗夜援手
那个戴面具的人第七次出现在剧场里。我数着日子,像囚徒在墙上刻下的痕迹。他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总是最后一个离开。今晚的表演结束后,我注意到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座位上多停留了几分钟,直到维克多催促最后的观众离场。
锁链被解开时,我摔在地上,肋骨传来熟悉的剧痛。维克多踢了我一脚,示意伊莲娜把我拖回后台。
别弄脏地板,明天还有贵客。维克多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扭曲。
伊莲娜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向后台的笼子。她曾经柔软的手如今像铁钳,指甲深深陷入我的头皮。
你今天表现不错,她俯身在我耳边低语,那位先生似乎很满意。
我的视线模糊,但仍能看到她脖子上那条项链——我送给她的礼物,象征着我愚蠢的爱情。
被丢进笼子后,伊莲娜离开了。我蜷缩在角落,听着外面的声音。维克多和伊莲娜的谈话声,酒杯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声。他们离开了,像往常一样去享受用我的痛苦换来的金钱。
夜深了,剧场陷入死寂。我试着活动僵硬的手指,感受着每一寸皮肤下的疼痛。突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脚步声不属于维克多的重靴,也不是伊莲娜的高跟鞋。它轻得像猫,却又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脚步声停在了我的笼子外。
艾利斯·莫雷蒂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人。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普通得令人失望的脸——四十出头,眼角有皱纹,嘴唇紧抿。唯一不普通的是他的眼睛,锐利如刀。
我是雷蒙德·科斯特,私家侦探。他蹲下身,与我平视,有人雇我调查你的失踪。
我的心跳加速。有人在找我谁
你的木偶语,他继续说,声音压得极低,我认出来了。我曾研究过古老的表演艺术。
我想说话,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注意到了我的喉咙。
他们切断了你的声带。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点头,然后用手指在地上写字:谁找我
马库斯·韦伯,你的老朋友。他说你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抛弃了事业出国了,但他不信。
马库斯,我的老搭档,我们曾一起创办木偶剧团。在我遇到伊莲娜后,我们因理念不合分道扬镳。他曾警告我伊莲娜不可信任,我没听。
这里的保安系统很简单,但外面有人巡逻。雷蒙德环顾四周,我不能今晚带你出去,会打草惊蛇。我需要更多信息和准备。
我急切地在地上写道:没时间了。
什么意思
我写下:他们会杀我。表演价值降低。
雷蒙德的眼睛眯起:我明白了。听着,我会尽快回来。最多三天。在此之前,你必须活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块面包,塞进我的笼子。
止痛药,会帮你撑过去。
我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手心写下:小心伊莲娜。比维克多危险。
他点头,戴上面具,消失在黑暗中。
我躺在肮脏的稻草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希望像一把双刃剑,既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又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如果雷蒙德失败了,如果他被抓住了,如果这只是一个更残忍的游戏……
第二天的表演比往常更加残酷。维克多似乎心情不佳,鞭子落在我身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伊莲娜的眼神也变得更加警惕,她不断扫视观众席,好像在寻找什么。
今天的客人特别重要,她在我耳边低语,如果你表现得好,也许能多活几天。
我被吊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木偶。灯光变换,音乐响起,那是我曾经创作的木偶剧配乐,如今成了我受刑的背景音。
观众席上,雷蒙德的位置空着。我的心沉了下去。
表演进行到一半,剧场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不是雷蒙德,而是一个陌生人,戴着半边面具,穿着考究的西装。
抱歉迟到,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路上有些小麻烦。
维克多立刻迎了上去:欢迎,格雷厄姆先生。您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陌生人——格雷厄姆——在雷蒙德常坐的位置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那不是猎奇的眼神,而是评估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待售的商品。
表演结束后,维克多和伊莲娜邀请格雷厄姆到后台。我被丢回笼子,但他们没有走远,就在隔壁房间谈话。
价格已经谈好了,维克多的声音传来,明天就可以交接。
我需要确认货物的状态,格雷厄姆说,毕竟是高价收藏品。
收藏品我的血液凝固了。他们要把我卖给这个人。
当然,伊莲娜甜腻的声音响起,您可以检查。他曾经是最好的木偶师,现在是最好的活体木偶。
脚步声靠近了我的笼子。格雷厄姆蹲下身,仔细打量着我。他的半边面具下,嘴角微微上扬。
完美的艺术品,他说,我的收藏室正缺这样一件展品。
维克多得意地笑了:我们对他做了些改造,确保他不会逃跑或自杀。声带切除,主要肌腱切断后重新接驳,足够他活动但无法有效反抗。
格雷厄姆点点头:明天我会派人来取。准备好了吗
当然,伊莲娜说,最后一场表演后,他就是您的了。
他们离开后,我瘫倒在笼子里。明天,我将被卖给一个收藏活体艺术品的变态。雷蒙德不见踪影。希望正在破灭。
夜深人静,我拿出雷蒙德留下的止痛药,犹豫着是否要全部吞下。死亡似乎是唯一的解脱。
就在这时,一张纸条从笼子的缝隙中滑了进来。我颤抖着打开它。
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晚表演中,准备好。——R
05
最后幕
雷蒙德留下的止痛药被我小心翼翼地分成几份,昨夜吞下的一小部分暂时压制了最尖锐的疼痛,却让我的头脑昏沉又焦虑。
今天就是明晚,就是最后一场表演,就是交易日。
天亮得格外缓慢,肮脏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带着一种不祥的灰败。我听见维克多和伊莲娜在隔壁房间活动的声音,比平时更早,也更……兴奋或者说,是完成一笔大买卖前的紧张。
我甚至能闻到伊莲娜喷洒的廉价香水味,浓得要掩盖这里的血腥和腐朽。还有维克多清理他那些鞭子和刑具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快点,艾利斯,我们的‘大明星’,今天可是你的告别演出。伊莲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虚假的甜腻。她走进来,手里依然是那套妆容——白得像死人的粉底,红得像凝固血块的颜料。
今天她格外仔细,甚至用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布擦拭我脸上的污渍。格雷厄姆先生希望看到他未来的藏品保持最佳状态,直到最后一刻。她一边涂抹,一边欣赏着我的惨状。
维克多叼着雪茄随后进来,粗壮的手指在我刚被打理过的脸上捏了捏,留下一个油腻的指印。听着,废物,他喷出一口烟,烟雾呛得我几乎窒息,今天给我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格雷厄姆先生会全程观看。让他觉得这笔钱花得值,明白吗他的目光如同屠夫审视即将宰杀的牲口,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和最后的利用价值评估。
他心情不错,大概是想到即将入账的大笔金钱。别耍花样,你的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睛。要是搞砸了这笔交易……他没说完,但那阴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会确保我在被卖掉之前,先体验到比舞台上更真实的痛苦。
我被粗暴地套上那些束缚皮带和锁链,每一个动作都在重新撕裂我的身体。今天的锁链被调整得更紧,金属深深勒进皮肉。被吊起来时,我感到右肩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里已经脱臼过五次,但我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声痛苦的呻吟咽回肚子里。
我需要保持清醒。雷蒙德的纸条还在胸口,那是我唯一的指望。准备好。可我要准备什么怎么准备雷蒙德又会在哪里
剧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舞台中央亮着一束惨白的光,照亮了我这个悬挂的展品。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和烟草味弥漫开来,夹杂着观众入场时低低的、兴奋的议论声。面具后面,是一双双渴望窥探他人痛苦的眼睛。我同往常一样,被设定成缓慢旋转,展示着身上的伤痕和扭曲的肢体。音乐响起,是我谱写的《木偶的悲歌》片段,讽刺到了极点。
我强迫自己转动眼球,艰难地扫视观众席。那个熟悉的角落——空的。雷蒙德常坐的位置是空的。我的心沉入冰窖。他没来纸条只是一个残忍的玩笑还是他失败了被抓了
不,艾利斯,冷静。他是个私家侦探,他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你希望。他一定有计划。他让我准备好,也许……也许信号不会来自那个座位。
我的目光继续搜索。观众席上人头攒动,面具千奇百怪,遮挡了一切真实的表情。伊莲娜站在侧幕,监视着我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维克多则在后台某个阴影里,我能感受到他那如影随形的压迫感。然后,我看到了他——格雷厄姆。他就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穿着无可挑剔的深色西装,戴着那半边精致的面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牢牢锁定在我身上。他在评估他的货物。
表演开始了。维克多在幕后操纵着连接我四肢的锁链,让我做出各种怪诞而痛苦的姿势。时而拉扯,让我如断线的木偶般撞向冰冷的地面;时而高高吊起,让我在空中无助地抽搐、旋转。
每一次被强制做出的动作,都伴随着断骨般的剧痛。我按照维克多的指令发出嘶哑的、模拟的尖叫,但今天,我的尖叫中蕴含着一丝真实的绝望。雷蒙德,你在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表演接近尾声。我的体力耗尽,意识在疼痛和药物作用下变得模糊。维克多开始了他最喜欢的部分——鞭打。他走上舞台,手里握着那条浸过油的皮鞭。
台下传来一阵骚动,那是兴奋的喘息。维克多享受着这种关注,他扬起鞭子,第一鞭落在我的背上,皮开肉绽。
我环顾四周,目光绝望地扫过每一个可能的角落。灯光,布景,阴影……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让我自己创造机会用我这残破的身体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舞台上方那些复杂的滑轮和吊杆系统——那是我们剧团以前用来悬挂布景和大型木偶的设备。我比任何人都熟悉它们。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维克多正挥出第二鞭。鞭子破空的声音格外刺耳。就在鞭梢即将落下时,我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配合着被锁链拉扯的动作,扭动身体,让我的左脚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勾住了悬吊我身体的主锁链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环。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被鞭打带来的剧烈抽搐所掩盖。维克多和伊莲娜只当我是在痛苦中挣扎。
看看他!多么投入!伊莲娜在侧幕娇笑着对格雷厄姆说。格雷厄姆微微点头,眼神依旧冰冷。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连接环是整个悬吊系统的一个薄弱点。常年的使用已经让它有些松动,只是没人注意。如果……如果能持续施加一个特定方向的力……
维克多的第三鞭落下。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死死保持着左脚的姿势,甚至利用鞭打带来的震荡,让那个连接环承受了更大的压力。我能听到细微的金属呻吟声,被鞭打声和音乐掩盖。
表演即将结束,维克多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也急于完成交易。他示意后台降下锁链。通常这个过程是缓慢的,让我有一个痛苦坠落的缓冲。
但今天,也许是我的那个小动作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设备本身的故障,也许……是雷蒙德计划的一部分
当我被缓缓放下时,头顶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不是我勾住的那个连接环,而是更高处的一个主要承重部件!一根粗大的铁杆,连带着几条沉重的锁链和滑轮,失去了固定,摇摇晃晃地朝着舞台中央砸了下来!
观众席发出一片惊呼!维克多和伊莲娜脸色大变!格雷厄姆站起身!
06
黑暗逃脱
轰——!
沉重的铁杆和滑轮组带着骇人的风声砸在舞台上,距离维克多只有一步之遥。木质舞台板碎裂四溅,扬起大片灰尘。维克多惊恐地向后跳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残忍和贪婪之外的表情——纯粹的恐惧。
他那身精心打理的衣服沾满了灰尘,雪茄掉在地上,狼狈不堪。
观众席炸开了锅。尖叫声、椅子的碰撞声、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那些戴着面具寻求刺激的人们,在真正突如其来的危险面前,露出了本能的恐慌。
谁也没想到,这场精心编排的痛苦秀会变成真实的舞台事故。
怎么回事!谁干的!维克多站稳后,暴怒地咆哮起来,目光像野兽一样扫视着后台方向。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人为破坏。
伊莲娜也花容失色,紧紧抓着侧幕的帘子,身体微微发抖。她看向格雷厄姆,试图保持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格雷厄姆先生,请、请不要惊慌,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
格雷厄姆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扫过舞台上方的断裂处,又落在我身上。他没有像其他观众那样慌乱逃离,反而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混乱就是机会。这是我从无数次舞台调度中学到的真理。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坠落的铁杆吸引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台的阴影中滑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他穿着剧场工作人员的深色衣服,脸上也扣着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黑色面具,混在惊慌失措的零星工作人员或胆大的观众里毫不起眼。但他移动的目标明确——就是我。
雷蒙德!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而且是以这种石破天惊的方式!那根铁杆的坠落,绝不是意外!是他精心策划的!
雷蒙德手里拿着一把看来像特制工具的东西,迅速靠近依然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我。维克多正对着后台方向怒吼,伊莲娜则忙着安抚同样受到惊吓的格雷厄姆,以及试图维持秩序。没有人注意到雷蒙德的行动。
别动。雷蒙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手中的工具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精准地卡在我手腕上的锁链接口处。只需要几秒钟……
抓住他!那个穿黑衣服戴面具的!突然,格雷厄姆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指着雷蒙德。这个该死的收藏家,他的观察力远超常人!
维克多反应过来,扭头看到了正在试图解开我锁链的雷蒙德。是你搞的鬼!他怒吼着,从地上捡起刚才掉落的鞭子,就朝雷蒙德冲了过来。
雷蒙德动作更快。他一扭手中的工具,咔嚓一声脆响,我左手的锁链应声断开!紧接着是右手!失去锁链的拉扯,我向下坠落。
雷蒙德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我下坠的身体,避免我直接摔在地上造成二次伤害。但我的体重加上他自身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下。
想带走我的东西!维克多已经冲到近前,手中的鞭子带着风声恶狠狠地抽向雷蒙德的后背。
雷蒙德抱着我,根本无法完全躲避。鞭子擦着他的手臂落下,在深色的工作服上划开一道口子,渗出暗红的血迹。但他顾不上疼痛,借着侧身的力道,将我往舞台侧面的阴影里一推。走!
我摔在地上,断骨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喊痛的时候。我用尽全力,手脚并用地朝着侧台的黑暗处爬去,那里通向后台的走廊。
舞台上,雷蒙德和维克多缠斗起来。维克多身材高大,蛮力惊人,又常年使用鞭子,攻击范围大且狠辣。
雷蒙德身手敏捷,不想恋战,一边躲避维克多的攻击,一边试图制造脱身的机会。
维克多!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了!伊莲娜尖叫着,她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没有上前帮忙,而是迅速地跑向后台的某个方向,去启动警报或者叫人。
观众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胆大的或者和剧场关系密切的人还在远处观望。格雷厄姆站在原地没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突发的加演。
他的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靠近舞台的出口位置,隐隐封锁了路线。
我爬到了侧台的边缘,这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布景道具。我回头看了一眼舞台。雷蒙德躲过维克多的一记重拳,顺势一脚踢中了维克多握鞭的手腕。
维克多吃痛,鞭子脱手飞出。雷蒙德没有追击,而是立刻转身,几个快步冲到我身边,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半拖半扛着我冲进了后台的走廊。
这边!雷蒙德低吼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后台走廊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昏暗的灯光下,分岔路口一个接一个,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我们身后传来了维克多愤怒的咆哮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显然没有放弃追赶。
他们……他们会封锁出口……我用嘶哑的气音艰难地说。我的喉咙火辣辣地疼,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
我知道,有备用路线。雷蒙德架着我,快速地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穿行。他的脚步很稳,显然事先侦查过这里的地形。那个姓格雷厄姆的……他的人可能已经守住了主要出口。
我的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每走一步都痛彻心扉。右肩的脱臼感越来越强烈,肋骨也像要断裂。但我死死撑着,雷蒙德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有力,支撑着我大部分的重量。希望就在前方,我不能倒下。
突然,前方一个转角处,一道身影扑了出来!不是维克多,而是伊莲娜!她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小巧但锋利的水果刀,脸上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直直刺向雷蒙德!
把艾利斯留下!他是我们的!她尖叫着,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雷蒙德反应极快,将我往旁边一推,同时侧身躲避。刀尖划破了他的另一边衣袖。伊莲娜一击不中,再次扑上。她认定雷蒙德是更大的威胁,目标对准了他。
我被推得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金星乱冒。我看到雷蒙德被伊莲娜缠住,虽然伊莲娜没什么格斗技巧,但她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手中的利刃也让雷蒙德一时间难以脱身。
而我们身后,维克多粗重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了!
妈的!伊莲娜!拦住他们!维克多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我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墙壁,这里是后台的控制区域之一,墙上有一些老旧的电闸和线路管道。
其中一个布满灰尘的红色拉杆,我认得它!那是控制一部分舞台灯光和小型机械效果的紧急断电开关!我们以前排练时,偶尔会因为线路问题需要拉下它。拉下它,至少这一片区域会陷入彻底的黑暗!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动身体,伸出那只稍微好一点的左手,颤抖着抓向那个红色的拉杆。它比我想象的要紧,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铁锈,我的手指根本使不上力。
维克多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走廊的那一头!他看到了我们!
找到你们了,杂种!他狞笑着冲过来。
伊莲娜也受到了鼓舞,攻势更加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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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个拉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为了求救,不是为了说话,而是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那个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铁杆上!
用我的牙齿,用我承受了无数痛苦、早已不堪重负的下颌骨,拼尽全力向下一拽!
嘎——吱——啪!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和电流爆裂声响起!整个走廊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
07
污水惊魂
操!怎么回事!维克多猝不及防,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怒骂,紧接着是身体撞到墙壁的沉闷声响和痛苦的呻吟。
啊!伊莲娜也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黑暗让她失去了方向感,原本疯狂的攻势立刻瓦解。
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维克多的,伊莲娜的,雷蒙德的,还有我自己的。我的下颌骨传来一阵剧痛,嘴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几颗牙齿似乎都松动了。
但值了。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艾利斯雷蒙德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赞许。干得漂亮。
他迅速地摸索到我的手臂,低声道:跟我走,快!
黑暗中,雷蒙德比维克多和伊莲娜更能适应。他没有停顿,拉着我,或者说,是拖着我,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我能感觉到他凭借着记忆和触觉在狭窄的通道中前进,脚步又快又稳。
站住!别跑!维克多在后面咆哮着,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混乱,还伴随着踢到或撞到什么东西的咒骂声。伊莲娜!你个蠢货!他们往哪边跑了
我……我不知道!这里太黑了!伊莲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在黑暗和未知的危险面前,她那点狠辣和算计显得如此脆弱。
她大概还在原地打转。这对狗男女,平时作威作福,真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一丝病态的快意竟在我心中升起。
我们没有走远,雷蒙德拉着我拐了两个弯,然后停下摸索着墙壁。
找到了。他低声说。接着,我听到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一扇隐藏的门被打开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用气音问道。
维修通道,连接着剧场的旧通风系统,可以通到外面几条街区之外的废弃下水道口。雷蒙德解释道,我之前侦查时发现的。维克多他们未必知道,就算知道,在黑暗中也很难找到入口。
他先钻了进去,然后伸手将我拉了进去。空间极其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勉强通过,而且里面漆黑一片,充满了蜘蛛网和不知名的粘腻物。雷蒙德反手关上了那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他们暂时追不来了。雷蒙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格雷厄姆的人可能已经封锁了地面出口,说不定很快就会搜到后台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手电筒,打开,调到最暗的档位。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我们所在的这条管道,管道壁上布满了锈迹和水渍,空气浑浊不堪。
能走吗他看着我,手电筒的光线在我苍白、布满汗珠和血迹的脸上扫过。
我点了点头,虽然每动一下都像是在受刑。可以。我不能拖累他。
我们在狭窄、黑暗、肮脏的管道中艰难前行。雷蒙德在前面开路,不时用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况,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松动的部件和堆积的杂物。
我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我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失血、疼痛、脱力,再加上刚才那一下猛拽拉杆,下巴和颈部的肌肉都在剧烈抗议。
好几次,我都差点滑倒或者失去意识,但一想到维克多和伊莲娜那扭曲的嘴脸,想到格雷厄姆那看藏品的眼神,我就死死咬牙撑住。
管道里只有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摩擦管道壁的声音。
马库斯……他还好吗我终于忍不住,用嘶哑的声音问。提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最早警告我提防伊莲娜的人。我却因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与他决裂。
雷蒙德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手电筒的光线从下方照亮他的脸,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不算太好。他找了你很久,动用了所有关系,快要放弃了,才最终找到了我。他停顿了一下,他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当初没有更坚决地阻止你。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马库斯……这个固执、善良的老伙计。
他……他会来接我们吗
我通知他了。但愿他能顺利避开格雷厄姆的人。雷蒙德重新转过身,加快了脚步。格雷厄姆不是普通富商,背景很深,行事谨慎狠辣。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我们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雷蒙德停下来,仔细辨认着方向。就在这时,我们身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听起来装备精良,行动迅速!
他们找到入口了!雷蒙德脸色一变,或者……是格雷厄姆的人从别的入口进来了!妈的,他们的反应比我预想的快!
追兵逼近,而我们前路未卜。狭窄的管道无处可藏。我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雷蒙德虽然冷静,但他手臂还在流血,带着我这个重伤员,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雷蒙德,我喘着气,声音微弱但坚定,把我放下,你一个人走。他们主要是冲着我来的。你是被雇佣的,没必要……
闭嘴!雷蒙德猛地打断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收了钱,就要办事。而且,马库斯付的钱,足够我冒这个险。他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手电筒光束,然后迅速做出了决定。这边!快!
他拉着我拐进了一条更狭窄、向下倾斜的岔道。这条路更加难走,坡度很大,脚下湿滑,充满了恶臭的淤泥,我们半滑半滚地向下移动。
突然,脚下一空!
小心!雷蒙德叫道。
我们脚下的那段管道年久失修,突然整个断裂塌陷!我和雷蒙德一起,随着碎裂的金属和泥块,朝着下方更深的黑暗坠落下去!
失重感传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风声和金属碎裂的回响。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噗通!
冰冷刺骨的液体包裹了我,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是水!我们掉进水里了!
我呛了几口水,拼命挣扎着想浮出水面。一只手及时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将我向上拖。是雷蒙德。
我们冒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这里是一个更宽阔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蓄水池或者下水道的汇集处,水流湍急,而且深不见底。手电筒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四周只有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某个遥远的破口透下来,勉强能视物。
咳咳……你怎么样雷蒙德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急促地问。
还……活着。我咳出几口脏水,感觉肺部火辣辣的疼。冰冷的水浸泡着伤口,带来一种麻木的刺痛。
还没等我们喘口气,头顶上传来了呼喊声和手电筒的光束!那些追兵已经到达了我们刚才掉下来的那个断口处!
他们在下面!掉进污水河了!
快!下去抓住他们!死活不论!
几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在我们周围的水面上扫来扫去。我们成了活靶子!
雷蒙德迅速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水流很急,带着我们向下游漂去。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管道口,不断有水流从中涌出,汇入我们所在的这条地下河。
那边!雷蒙德指向那个管道口,抓住我!
他抓住我的手臂,奋力朝着那个方向游去。水流太急,我们的速度很慢,而头顶上的追兵已经开始想办法下来了!
就在我们即将被水流冲过那个管道口时,一股更强大的水流猛地从那个管道口里涌出,将我们两个卷了进去!
08
重获自由
突然,我的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速度骤然减缓。我本能地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一根粗糙的铁杆。
我死死地抓住那根铁杆,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止自己被水流冲走。
雷蒙德!他在哪里
我拼命地睁开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身影。微弱的光线从管道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能辨认出周围的轮廓。
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更大的空间里,像是一个废弃的泵站。管道四通八达,水流在这里汇集,然后又被分流到各个方向。
雷蒙德!我用嘶哑的声音呼喊着。
我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雷蒙德正攀附在一根管道上,朝我挥手。他的脸色苍白,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看起来还算精神。
能过来吗他朝我喊道。
我点了点头,松开抓住的铁杆,深吸一口气,奋力向他游去。水流湍急,我每前进一步都十分艰难。
小心!雷蒙德突然喊道。
我下意识地停下,抬头一看,只见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正从上方垂落下来,随着水流摇摆。如果我刚才贸然游过去,很可能会被铁链缠住,无法脱身。
雷蒙德纵身一跃,抓住那根铁链,荡到我身边。抓住我!他朝我伸出手。
我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雷蒙德用力一拉,将我拉到了管道上。我们两个都狼狈地趴在管道上,大口地喘着气。
谢谢。我说。
先别急着谢我。雷蒙德说,我们还没脱离危险。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开始沿着管道摸索前进。我们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也不知道追兵是否会追到这里。
我们只能凭着直觉,选择一条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道路。
管道越来越狭窄,越来越低矮。我们不得不弯着腰,甚至爬行着前进。空气也越来越浑浊,充满了腐臭的味道。
这鬼地方到底通向哪里我忍不住抱怨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雷蒙德说,也许是地狱吧。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光亮。
出口!我兴奋地喊道。
我们加快脚步,朝着光亮的方向奔去。光亮越来越大,空气也越来越清新。
终于,我们来到了出口。那是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下水道口。栅栏锈迹斑斑,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雷蒙德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开始试图打开栅栏。
等等,让我想想办法。我对雷蒙德说道。
我说着,缓缓靠近栅栏,仔细观察着上面的锁。这是一个老式的锁,锁头已经锈死。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锁头上面有一个细小的孔洞。我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雷蒙德,你有没有别针或者类似的东西我回头问他。
雷蒙德愣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领带夹,递给我。这个行吗
我接过领带夹,用手掰直,然后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
能不能行啊,小时候也没见你撬过锁啊雷蒙德看着我生疏的动作,不免担心道。
放心好了,理论知识我都懂!我得意地一笑。
说完,我开始旋转着手中的领带夹。
咔嚓一声,锁头应声打开。
真的打开了!雷蒙德惊讶地看着我。
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我们合力推开栅栏,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昏暗的路灯照亮着狭窄的街道。
终于出来了!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别高兴得太早。雷蒙德说,我们还没安全。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马库斯,我们出来了,在老城区……
电话接通后,雷蒙德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马库斯马上过来接我们。他说。
我们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等待着马库斯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雷蒙德,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过了,收了钱,就要办事。雷蒙德淡淡地说。
不仅仅是这样吧。我说,你明明可以拿着钱离开,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
雷蒙德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也许……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有才华的人被埋没。他说。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有……雷蒙德顿了顿,露出罕见的笑容,你谱写的《木偶的悲歌》,确实很不错。
我笑了,感到一丝温暖。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汽车驶进了小巷,是马库斯。
马库斯跳下车,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紧紧地抱住了我:艾利斯!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说,谢谢你,马库斯。
说什么傻话。马库斯说,我们是朋友。
他放开我,转向雷蒙德,伸出手。谢谢你,雷蒙德。这次多亏了你。
不用客气。雷蒙德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马库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他说。
09
新生乐
汽车在马库斯公寓前停下。
马库斯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走进房间,雷蒙德则在一旁默默地跟随。公寓里弥漫着熟悉的咖啡香气,这味道让我感到安心。
先坐下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再处理一下伤口。马库斯一边说,一边忙碌地翻找着医药箱。
雷蒙德找了个角落坐下,略带审视地打量着这间公寓,在评估这里的安全性。我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便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口没事吧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小伤,不碍事。
马库斯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和一些简单的药物,递给我和雷蒙德。先吃点东西吧,补充一下体力。
我接过粥,慢慢地喝着。热粥温暖了我的胃,也温暖了我的心。我抬起头,看着马库斯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感激。
对了,维克多和伊莲娜那边怎么样了我突然想起那对恶毒的男女,忍不住问道。
马库斯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报警了。他们涉嫌非法囚禁、虐待和非法交易人口,证据确凿,这次恐怕难逃法律的制裁。
格雷厄姆呢他会受到惩罚吗我追问道。
格雷厄姆的背景很复杂,而且非常狡猾。虽然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还不足以将他绳之以法。马库斯有些无奈地说,不过,我已经通知了相关部门,会对他的行为进行调查。至少,他以后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进行这种勾当了。
我知道,要彻底扳倒格雷厄姆这种人,绝非易事。但至少,维克多和伊莲娜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对了,格雷厄姆已经对外宣布放弃收购你了。马库斯突然说道。
放弃了我有些惊讶。
是的。他大概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不想惹祸上身。马库斯说,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我点了点头。格雷厄姆放弃了我,意味着我彻底摆脱了他的控制。我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艾利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马库斯关切地问道。
我放下碗,认真地想了想。我失去了剧团,失去了朋友,甚至失去了自由。但我还活着,我还有音乐。
我想重新开始。我说,我想继续创作音乐,继续表演。
太好了!马库斯兴奋地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雷蒙德一直默默地听着我们说话,这时,他突然站起身,说道:我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吗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马库斯挽留道。
雷蒙德摇了摇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祝你好运,艾利斯。
我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谢谢你,雷蒙德。这次多亏了你。
雷蒙德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公寓。
马库斯看着雷蒙德离去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一个神秘的人。
我点了点头。雷蒙德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但他留给我的,不仅仅是帮助,还有希望和勇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积极地配合治疗,努力恢复身体。马库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给予我鼓励和支持。他还帮我联系了一些音乐界的朋友,为我重新开始事业创造机会。
我开始尝试创作新的音乐。我把这段时间经历的痛苦、绝望、希望和勇气,都融入到我的音乐中。我的音乐变得更加深刻,更加动人。
几个月后,我终于重新站上了舞台。那是一个小型的音乐会,观众不多,但他们都真心喜欢我的音乐。
当我弹起《木偶的悲歌》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不再是那个被操控的木偶,我是一个自由的灵魂,用我的音乐,讲述我的故事。
音乐会结束后,我收到了许多鼓励和赞扬。有人邀请我参加更大的演出,有人希望和我合作创作音乐。我知道,我的新生活,正在慢慢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