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铁娘 > 第一章

埋了吧。接生婆抖着手,捧起血淋淋的女婴,这丫头手心长铁刺,活不成的。
柴房里,小铁她爹连看都没看,只摆了摆手:女娃长铁骨,晦气。
可小铁命硬。
她被扔进后山乱葬岗那晚,手指上的铁刺扎穿了裹尸布。她爬出坟坑,踩着月光走回家,浑身是血。
后来,小铁出嫁了。
花轿是黑色的,轿帘上绣着呲牙的狼头。新郎递来一把剑,剑柄刻着血润花开。
狼族的媳妇,要会用剑。他咧嘴一笑。
小铁伸手摸剑格上的铁玫瑰——唰!刀片弹出,割破她的手指。血滴在剑身上,竟浮出七张女人的脸……
第一章
柴房里黑黢黢的,小铁就着月光摆弄那几根铁刺。这是今儿个刚从手指头掉下来的,还带着血丝子。她拿块破布缠了缠,疼得直抽气。
外头爹和弟弟们的说笑声传进来,又是在院里烤野味。肉香混着烧酒味儿,馋得人肚子咕咕叫。可谁还记得柴房里还关着个闺女
小铁摸着胳膊上的铁疙瘩,心里跟针扎似的。铁匠家的儿子也长铁骨,人家顿顿吃肉,她倒好,连狗食都不如。娘虽说心疼,可除了半夜偷摸着送口吃的,还能咋的
横竖明儿个就嫁了……小铁从草堆底下掏出个布包,里头攒着好些铁刺。她挑了最直的几根,又摸出块捡来的铁皮,就着月光剪花瓣。
咔嚓咔嚓,剪子钝得很,剪几下就得歇口气。小铁想起去年庙会上见过的绢花,红艳艳的,戴在那些小姐头上可好看了。她摸了摸自己枯黄的头发,心里酸溜溜的。
听说……狼族的汉子会给媳妇打金钗……她对着水缸挤了个笑,水里那张脸生着铁锈色的斑,笑得比哭还难看。
忽然铁花刺破了手指头,血珠子滴在花瓣上,竟一下子被吸了进去。小铁愣住了,这铁花咋跟活物似的
丫头!她娘在外头拍门,花轿天不亮就来,赶紧睡会儿!
小铁慌忙把铁花藏进怀里。嫁去铁匠家,总比在这儿强。这念头跟野草似的,在她心里疯长。
第二章
天还没亮,小铁就被母亲摇醒了。
丫头,快梳洗。母亲手里捧着件半新的红嫁衣,眼睛红红的,花轿快到了。
小铁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铁花,冰凉的花瓣贴着她的心口。柴房外,父亲和弟弟们已经喝上了,粗鲁的笑声穿透薄薄的木板。
娘,我……小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抱住她,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记住,母亲在她耳边急促地说,要是他们让你进铸剑房,千万……
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母亲立刻松开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父亲推门进来,满身酒气。
磨蹭什么他粗声粗气地说,人家狼族的轿子到了。
小铁被推搡着出了柴房。院子里停着一顶黑漆轿子,轿帘上绣着狰狞的狼头,四个轿夫都戴着铁面具,沉默得像雕像。
没有嫁妆,没有送亲的队伍,甚至没有像样的告别。小铁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母亲站在柴房门口,手里攥着她昨晚偷偷放在枕头下的铁花。
轿子颠簸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小铁透过轿帘的缝隙,看见一座黑铁铸成的大门,上面挂满了锈迹斑斑的铁剑。
到了。轿夫的声音像是从铁面具后面挤出来的。
轿帘掀开,小铁倒吸一口冷气——面前站着个铁塔般的男人,全身披着铁甲,只露出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这就是她的丈夫,狼族最年轻的铁匠,铁战。
下来。他伸出手,掌心全是厚厚的老茧。
小铁战战兢兢地把手放上去,立刻被铁钳般的手掌握住。铁战拉着她大步走向铁匠铺,小铁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
铁匠铺里热浪扑面,十几个赤膊的汉子正在打铁,见他们进来,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直勾勾地盯着小铁。
看什么继续干活!铁战一声吼,铁匠们立刻低下头,铁锤声再次响起。
铁战领着小铁穿过嘈杂的工坊,来到后院的婚房。说是婚房,其实更像兵器库——墙上挂满了各式刀剑,床上铺着铁灰色的被褥,连梳妆台都是铁铸的。
给你的。铁战从铁柜里取出一把短剑,递到小铁面前。
小铁愣住了。短剑的剑格处嵌着一朵铁玫瑰,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剑柄上刻着四个字:血润花开。
我的妻子,要会用剑。铁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这是我特意为你打的。
小铁的心怦怦直跳。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玫瑰花瓣。就在这一刻——
啊!她猛地缩回手,指腹上已经多了道血痕。
那根本不是花瓣,而是无数细小的刀片组成的陷阱!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剑身上,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剑脊上渐渐浮现出七张女人的脸,一张叠着一张,表情痛苦扭曲。
最下面那张脸正随着她的血迹慢慢显现,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她的脸!
你、你们……小铁踉跄后退,撞翻了铁制的烛台。
铁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是第八个。他的呼吸喷在小铁脸上,带着铁锈的味道,前七个都没熬过三年。
小铁这才注意到,婚床的床板上刻着七道深深的划痕,就像……就像七道墓碑。
好好休息。铁战松开她,转身走向门口,明天开始,你要学铸剑。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小铁瘫坐在地上。怀里的铁花掉了出来,已经扭曲变形,就像她破碎的梦。
第三章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小铁正蜷缩在铁床的角落。天还没亮,屋里唯一的光源是墙上挂着的铁剑反射的月光。
起来。婆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站在门口,铁面具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今天是洗骨日。
小铁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自从一个月前嫁过来,她身上又长出了十几根新铁刺,手肘和膝盖处的皮肤开始泛出铁灰色。
快点!婆婆不耐烦地用铁勺敲了敲门框。
小铁拖着沉重的身子下床。她的脚刚碰到地面,就听见叮的一声——一根铁刺从脚后跟掉了下来,在铁地板上弹了几下。
婆婆的眼睛一亮,弯腰捡起那根铁刺:不错,够打个小匕首了。
小铁跟着婆婆穿过昏暗的走廊。铁匠铺后有个她从没进去过的小屋,屋顶上伸出一根铁管,正冒着诡异的红烟。
脱衣服。婆婆命令道。
小铁僵在原地。婆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把扯开她的衣领。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在狼族,羞耻心是最没用的东西。婆婆从墙上取下一副铁镣铐,把手举起来。
冰凉的铁环扣住小铁的手腕,一根铁链从屋顶垂下来,把她吊在了半空。她的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腕上,很快就开始发麻。
喝下去。婆婆把那碗黑药汤凑到她嘴边。
药汤散发着浓烈的铁腥味,小铁本能地别过头。婆婆掐住她的下巴,硬是把药灌了进去。液体滑过喉咙,像吞下了一把烧红的铁砂。
这是软化铁骨的药,婆婆从炉子里舀出一勺通红的铁水,每月一次,直到你怀上儿子。
铁水被倒进一个特制的铁槽里,冷水浇上去的瞬间,嗤的一声冒出滚滚蒸汽。婆婆拉动铁链,小铁被吊到了蒸汽正上方。
啊——!
滚烫的蒸汽像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小铁剧烈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她感觉全身的铁刺都在发烫,皮肤下的骨头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忍着点,婆婆冷漠地看着她,你越挣扎,铁骨长得越快。
蒸汽中,小铁模糊地看见屋顶上挂着一排剑鞘。奇怪的是,那些剑鞘都在微微颤动,好像里面装着什么活物。一个剑鞘咔嗒响了一声,鞘口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又很快缩了回去。
小铁以为自己眼花了,但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呜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专心!婆婆一铁勺打在她背上,想想你未来的儿子。
剧痛中,小铁的意识开始模糊。她仿佛看见自己肚子里长出了一把剑,剑身上刻着她看不懂的符文。剑柄处有个小小的铁笼,里面关着个哭泣的婴儿……
今天就到这里。婆婆松开铁链,小铁重重摔在地上。
她蜷缩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新长出的铁刺扎破了皮肤,血和铁锈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暗红。
记住,婆婆蹲下来,铁面具几乎贴到小铁脸上,狼族要的不是媳妇,是会生铁骨战士的炉子。
离开前,婆婆从地上捡起小铁掉落的铁刺,小心地收进一个铁盒里。铁盒上刻着七个名字,最后一个还空着。
小铁艰难地爬向角落,那里有一滩积水。水面上倒映出她的脸——眼睛周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铁纹,像是一副逐渐成型的面具。
屋顶的剑鞘又轻轻晃动起来,这次她清楚地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逃……
第四章
小铁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可身上却越来越不对劲。起先只是皮肉发紧,像有铁锈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对着一洼清水照了照,肚皮上爬满了细密的纹路,跟刀刻的似的,咋搓都搓不掉。
这是胎记,好事儿。婆婆端着碗黑药汤进来,碗沿还挂着铁锈渣子,喝了,娃的骨头才硬实。
小铁凑近一闻,那味儿冲得人脑仁疼——活像化了把生锈的刀。她偷眼瞅了瞅旁边蹲着的丈夫,那汉子正死死盯着她肚子,眼神跟看块烧红的铁锭子似的,哪像是看自家婆娘
半夜里,小铁被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惊醒。摸着黑溜到后院,瞧见丈夫光着膀子在打铁,汗珠子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滴在铁砧上滋啦直冒烟。
正要转身,墙角个陶罐晃进眼里——那不是她平日洗血布的罐子吗可如今里头泡着的,分明是一块块黑红黑红的血痂子!
她眼睁睁看着丈夫捏起块血痂扔进炉子,火苗轰地窜起老高。更吓人的是,那块烧红的铁胚上,慢慢凸出张娃娃的脸!
快成了……丈夫抹了把汗,自言自语道。
小铁捂着嘴退回屋里,胃里翻江倒海的。这下全明白了——为啥每回她来月事,婆婆都跟捡着宝似的把那些脏布条收走。
第二天趁没人,她溜进了祠堂。墙上挂着祖祖辈辈的画像,个个手里捧着把剑。最末那幅画得邪性——剑身上缠着个光腚娃娃,底下还刻着行小字:以母血养剑,以剑骨养子。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上头纹路越来越像把剑,剑尖正对着心窝子。怪不得丈夫总说:等娃落了地,你就轻省了。敢情是打着要她命的主意!
这天半夜,小铁做了个噩梦。梦见肚子刺啦裂开道口子,里头钻出把血糊糊的剑,剑柄上长着娃娃的小手,正扒拉着她的肋巴骨往外爬……
啊!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浑身汗津津的。月光透过窗缝照在肚皮上,那些纹路竟泛着幽幽的铁光。
她轻轻摸着肚子,像是摸着一把即将出鞘的剑:别怕……娘说啥也不会让你变成杀人的家伙。
第五章
天黑得跟锅底似的,暴雨说来就来。小铁是被肚子里的绞痛给疼醒的,那疼法儿,活像有人拿铁钳子在她肠子里拧麻花。外头电闪雷鸣,雨点子砸在房顶上,跟撒铁豆子似的。
要生了!婆婆掀开帘子闯进来,后头跟着接生婆,端着盆热水,水上还飘着铁锈渣子。
小铁死死抓着床沿,指甲都抠进木头里了。她觉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可那不是孩子在动——是那把用她血喂大的剑,正在里头闹腾呢!
疼了一波又一波,孩子就是不出来。接生婆在她肚皮上按来按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胎位不正……接生婆扭头跟婆婆嘀咕,得用那个法子。
外屋传来丈夫和婆婆的说话声:
保大保小
废话!当然是保小的!那丫头片子就是个铁炉子,烧完了换一个就是!
小铁听得真真儿的,心口跟被铁锤砸了似的。这时候丈夫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块刚从炉子里取出来的铁砧,烧得通红,在雨夜里泛着骇人的光。
咱狼族的种,丈夫嗓门混着雷声,脑袋得先沾铁!
还没等小铁反应过来,那块烧红的铁砧就按在了她肚皮上。
啊——!!!
皮肉烧焦的臭味顿时充满了屋子。小铁疼得眼前发黑,感觉有把烧红的刀从肚子一直劈到天灵盖。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疼死的时候,身子里的铁骨活了!
咔嚓咔嚓几声,一根根铁刺从她背上、胳膊上、脸上蹿出来,直接把床板捅穿了。房顶的茅草被掀开,暴雨哗啦浇下来,淋在烧红的铁砧上,滋啦冒起白烟。
妖怪啊!接生婆尖叫着想跑,被伸长的铁刺钉在了墙上。
小铁仰头看着自己身上长出来的铁刺,在雨夜里闪着寒光,活像棵铁树似的,把房顶都捅出个大窟窿。
就在这当口,孩子哧溜一下滑出来了。接生婆哆哆嗦嗦地抱起那个浑身通红的小娃娃——孩子身上爬满了铁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头缝里往外渗铁锈色的血。
丈夫一把抢过孩子,举过头顶狂笑:成了!咱狼族的神兵终……
话没说完,孩子睁眼了——那双铁灰色的眼睛没有瞳孔。只见丈夫的胳膊唰地一下生满了锈,眨眼功夫就烂成了渣,哗啦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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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铁挣扎着爬起来,身上的铁刺一根根缩回去。她抱起孩子,发现脐带上还缠着截铁链子——那是从她身子里长出来的。
咔嚓一口咬断铁链,小铁扯下染血的床单裹住孩子。临走前,她瞥见墙角那个装血痂的罐子,一把抓起来砸向铁炉子。
轰隆一声,火苗子蹿起老高,照得满屋子通亮。小铁抱着孩子冲进雨里,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身后,那间吃人的铁匠铺在暴雨中烧得噼啪作响。
第六章
暴雨抽得小铁脊背生疼,她光着脚丫子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怀里的娃娃用破布裹得严实,就露着双铁灰色的眼睛,在夜里泛着冷光。
每跑一步,骨头缝里的铁刺就扎得生疼,活像有碎铁渣子在肉里搅和。后头狼族的火把已经连成了线,狗叫声和男人的骂声越来越近。
往山上蹽!树后头冒出个沙哑声儿。
小铁猛地刹住脚,瞧见个驼背老太太——是村里出了名的疯婆子,听说年轻时也是铁骨女。老太太瘦得跟柴火似的,手指头指向一条茅草道:顺着这条道,去锈铁岭。
小铁刚要道谢,摸到怀里有个硬疙瘩——是那朵出嫁前夜做的铁花,一直贴身藏着。花茎早就弯了,花瓣也卷了边,可被暴雨一浇,铁锈竟然簌簌往下掉,露出里头银亮亮的本色。
她哆嗦着手,把铁花别在娃娃的襁褓上。
邪了门了!那铁花就跟活了似的,花瓣慢慢舒展开,尖上还挂着滴雨水,月光一照,跟真的露珠似的。更稀奇的是,怀里一直哭闹的娃娃不哭了,小脸在铁花上蹭了蹭,竟咧开嘴笑了。
小铁拖着快散架的身子钻进个废矿洞。洞壁上嵌着些铁矿渣,在黑暗里发着微弱的红光。
解开襁褓一看,娃娃身上的铁纹正在慢慢褪。更吓人的是,当月光从洞口照进来时,娃娃的眼睛变成了银白色,小手一挥,洞壁上的矿渣竟然飘了起来!
小铁吓得往后一退,矿渣哗啦掉了一地。娃娃瘪瘪嘴,抓住襁褓上的铁花——那花变成了一根细铁针。
你这孩子……小铁摸着娃娃的小手,心里直打鼓。
外头的追捕声渐渐远了,只剩下娃娃均匀的呼吸声。
第七章
头一个冬天最难熬。小铁用指甲缝里冒出来的铁刺当锄头,在向阳坡上刨出块巴掌大的地。她发现个稀奇事——但凡她手上流血滴到土里,来年那地方的苗就蹿得特别旺。
铁豆长得快,三个月就能满地爬。这小子有个怪癖,饿了不哭不闹,专捡他娘掉落的铁刺咯嘣咯嘣啃,活像吃炒豆子。小铁摸着娃娃铁青色的脸蛋,心想这娃跟他爹一样,也是个铁骨。
开春那日,小铁在溪边捡着个昏迷的姑娘。那闺女手腕上勒得血肉模糊,后背上还烙着狼族的火印。
大姐行行好……姑娘醒来就磕头,千万别送我回去……他们拿我们这些铁骨女当铸剑的炉子……
小铁瞧着姑娘瘦得皮包骨的手臂,上头隐约泛着铁光。她默默舀了碗野菜汤,把最嫩的菜心挑到上头:吃吧,这儿不铸剑。
那天夜里,小铁在洞口插了根铁刺,上头挂着那朵变形的铁花。月光一照,铁花竟又舒展成玫瑰模样,成了锈铁岭头一个指路牌。
三年光景,山坡上立起七间木屋。小铁教女人们用铁刺松土,铁豆领着娃娃们玩点石成铁的把戏。最年长的阿桑婆婆发现,把铁刺插在地头,能圈出块不长锈的好地。
该给这儿起个名儿。阿桑婆婆说。
小铁望着山坡——春风里,那些插在地界的铁刺不知啥时候都开了花,活像她当年那朵铁玫瑰。
就叫铁玫瑰园吧。
第八章
铁豆十五岁那年,眼睛开始跟着月亮变颜色。月初时像两块生铁疙瘩,月底就变成了水银珠子,亮得能照见人影。小铁常在半夜惊醒,看见儿子站在院子里对月亮比划,地上的铁锅铁铲就跟着他的手嗡嗡直抖。
这天清早,铁豆一头冷汗地从梦里惊醒,死死攥住小铁的手:娘,我梦见爷爷了!
小铁后脊梁唰地冒出一排铁刺,差点戳破衣裳。
那老东西……铁豆抹了把脸,在梦里教我打铁,说咱家的男人生来就是铁匠的命。
小铁没吱声,只是摸了摸儿子硬得像铁板的头发茬。当天夜里,她偷偷把三根最锋利的铁刺埋在门槛下——这是老辈人教的驱邪法子。
第二天晌午,小铁正在菜园子里摘豆角,忽听得村口一阵骚动。她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老远就瞧见娘家弟弟带着两个陌生汉子往这边走。
姐!弟弟笑得满脸褶子,爹病得厉害,就想见见外孙……
小铁手上的铁刺噌地冒出来三寸长。十年前她带着铁豆逃回娘家,她爹抄起烧火棍就把他们母子打了出来。如今要见外孙
铁豆上山打柴去了。小铁把铁刺往袖子里缩了缩。
弟弟凑过来压低声音:实话跟你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得了怪病,要用铁骨人的心头血做药引子……他瞥了眼小铁身后的菜园子,给好多钱呢!
小铁气得浑身发抖,铁刺把衣裳扎出十几个窟窿眼。她扑通跪在泥地里,把头磕得咚咚响:我就剩铁豆了……你们行行好……
弟弟撇撇嘴,从怀里掏出张卖身契:白纸黑字写着呢,爹早把你卖给了!
正拉扯着,咣当一声巨响。众人回头一看,铁豆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的柴刀掉在地上。少年眼睛里的银光像水银一样流动,地上的铁器全都嗡嗡震颤起来。
谁敢动我娘——铁豆一声吼,弟弟带来的两个汉子惨叫起来——他们腰带上的铁扣滋啦滋啦地往肉里钻!
小铁趁机抓起烧火棍,铁刺从指缝里唰地蹿出来,把棍子变成根铁蒺藜。弟弟吓得屁滚尿流,带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当晚,小铁在门槛下又埋了七根铁刺。她摸着儿子熟睡的脸,轻声说: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养大成人。
月光照在菜园子里,那些插在地头的铁刺不知何时开出了小花,一朵朵像极了她当年那朵铁玫瑰。
第九章
开春那会儿,铁玫瑰园来了个血葫芦似的姑娘。那闺女锁骨上烙着狼印,背上还插着半截箭杆,刚进门就昏死过去。
他们……还在抓铁骨女……姑娘气若游丝,要铸一把……能杀神的剑……
小铁站在山坡上,望着园子里的光景:阿桑婆正教女娃娃们认草药,几个年轻媳妇用铁刺松土,铁豆领着半大孩子玩隔空取铁的把戏。日头西斜,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该做个了断了。小铁攥紧了拳头。
当夜,她把大伙儿聚在打谷场。铁豆用铁矿石摆出狼族寨子的模样,女人们把磨尖的铁刺绑在木棍上。六岁的毛娃都能让铁勺飘起来指方向。
记着,小铁把当年那朵铁花别在衣襟上,咱不是去杀人,是去废了那些吃人的剑。
可铁豆却把矿石一推:凭啥听你的少年眼睛泛着铁青色,爷爷托梦说了,咱家的男人生来就该掌铁!
啪!小铁的巴掌甩在儿子脸上,五根铁刺在少年脸上刮出血痕。
你当老娘这些年容易小铁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当年你爹用烧红的铁砧烙我肚子,是娘拼死把你从剑胚里抢出来的!
铁豆摸着脸上的血,害怕的扑通跪下:娘,我错了……
守夜的阿桑婆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狼族的人马到山脚了,举着火把呢!
小铁抄起顶门杠,铁刺噌噌往外冒,把木棍变成狼牙棒:铁豆,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掌铁!
月光下,当年那个缩在柴房做铁花朵的小姑娘,如今挺直了腰杆。她身后站着几十个铁骨女子,手里的铁刺映着寒光,像一片怒放的铁玫瑰。
儿啊,小铁摸出那朵铁花别在儿子胸前,记住,铁能铸剑也能耕田,全看拿铁的人心是黑是红。
铁豆眼里的铁光忽明忽暗,最终凝成坚定的银色。他抬手一招,园子里所有铁器嗡地浮到半空,排成一把巨大的铁犁。
娘,我懂了。少年擦掉脸上的血,咱这就去犁了那群吃人的畜生!
第十章
月圆夜,铁玫瑰园的女人们悄无声息地摸进了狼族寨子。铁豆打头阵,俩眼珠子银亮银亮的,活像两轮小月亮。守夜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刀咔嚓自个儿断成了两截。
寨门近前,小铁瞧见个丈把高的铁笼子,里头关着十几个皮包骨的铁骨女。那些闺女手腕子都被铁链子穿透,血滴答滴答落在下头的剑胚上,烤得滋滋响。
铁豆!小铁一声喊。
她儿子一抬手,寨子里所有的铁家伙都活了!菜刀从灶台上跳起来,斧头从柴堆里蹦出来,连娃娃玩的铁环都嗡嗡飞上半空。这些铁器在半空中扭来扭去,最后全变成了铁玫瑰,噼里啪啦往下掉。
那些往日里耀武扬威的汉子们,这会儿全都跪在铁玫瑰丛里哭爹喊娘——他们自己的兵器,现在成了扎进他们膝盖骨的荆棘!
小铁正要上前解救笼子里的姐妹,忽听祠堂里传来一声尖叫:娘!
一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小姑娘冲出来,手腕上还挂着半截铁链。小铁如遭雷击——这不是她十年前扔下的闺女吗
当年你带着弟弟跑了,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指着祠堂,把我留给爹打铁……
小铁腿一软,扑通跪在铁蒺藜上。她这才看清,祠堂里供着的根本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一把缠着女娃娃头发的铁剑!
是娘对不起你……小铁抖着手去摸闺女的脸,却被躲开了。
铁豆冲过来,一把扯断妹妹脖子上的铁链。那链子在他手里化成铁水,又凝成朵小铁花。妹子,他把铁花别在妹妹衣襟上,娘这些年,天天半夜哭醒都喊你的名儿……
小姑娘摸着小铁花,哇地哭出声,一头扎进小铁怀里。
祠堂房梁上挂着的剑鞘噼里啪啦往下掉,每个剑鞘里都滚出个铁骨女娃。
第十一章
小铁站在祠堂里,瞅着墙上以母血养剑那几个大字,心里跟刀绞似的。铁豆走过来,手指头往墙上一抹,刺啦一声,整面墙顿时爬满了铁锈。
娘,咱写个新的。儿子递过来一根新长的铁刺,尖儿还泛着青光。
小铁接过铁刺,在锈墙上深深划拉起来:铁骨不是祸害,是老天爷赏的铠甲。每一笔都入木三分,铁锈簌簌往下掉。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们就抡着铁锤砸铸剑炉。哐当哐当的声响里,小铁把最后一把剑胚扔进火里。铁豆领着村里的汉子们,把烧红的铁水倒进新打的犁头模子。
娘!闺女铁花慌慌张张跑过来,哥哥又带着人把新打的犁头变成刀啦!
小铁抄起门后的铁戒尺就往地里冲。远远就看见铁豆在那儿显摆,手指头一勾,新打的犁铧唰地变成把短刀。
啪!戒尺结结实实抽在铁豆手心上。
能耐了你小铁揪着儿子耳朵,昨儿才说的铁器耕田,今儿就忘了
铁豆疼得龇牙咧嘴:娘,我错了……
去!把《农具谱》抄十遍!小铁转头看见闺女在偷笑,戒尺啪地又落在她屁股上,笑啥笑你的《女诫》抄完了
铁花撇着嘴:娘偏心!哥哥犯错就抄书,我犯错就挨打!
小铁把戒尺往腰上一别:你哥哥是将来要顶门立户的,得讲道理。你一个姑娘家,棍棒底下出孝女!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喏,前儿个给你打的铁蝴蝶。
铁花立马破涕为笑,把铁蝴蝶别在发髻上。阳光一照,那蝴蝶翅膀竟然微微颤动,活像要飞起来似的。
傍晚时分,小铁站在村口,看着铁豆教汉子们扶犁耕地,铁花带着姑娘们用铁刺松土。当年那个在柴房里做铁花的小媳妇,如今腰杆挺得笔直。
阿桑婆婆拄着铁拐杖走过来:丫头,如今这日子,可还中意
小铁摸了摸心口,那里新长的铁刺柔软得像柳条:婆婆,咱的好日子才刚开头呢!
第十二章
铁豆十八岁生辰那天,天还没亮透就收拾好了包袱。小铁推门进来时,正瞧见儿子把最后一件衣裳塞进包袱里。
娘,我想出去闯闯。铁豆站在门口,晨光给他镀了层金边,眼睛亮得跟金子似的,看看外头有没有跟咱一样的铁骨人。
小铁手里的铁瓢咣当掉地上。这些年掉落的铁刺在墙角堆成了小山,她连夜给儿子打了把短剑。剑柄上嵌着朵野玫瑰,是她用树脂封存的,能开百年不谢。
带着。小铁硬邦邦地把剑递过去,遇上铁骨姑娘……
就跟她说铁玫瑰园的事。铁豆麻溜地接话,嘴角挂着笑。那笑容刺得小铁心口生疼——活像当年她对着水缸练习的笑。
铁豆前脚刚走,小铁就把气撒在了铁花身上。
死丫头!绣的这是啥小铁一戒尺抽在闺女手背上,鸳鸯绣得像水鸭子!
铁花咬着嘴唇不吭声。自打哥哥走了,娘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昨儿嫌她饭菜咸了,前儿说她织布慢了,今儿连绣花都要挨打。
看什么看小铁被闺女的眼神激得又扬起戒尺,跟你爹一个德行!
这话脱口而出,小铁自己都愣住了。铁花哇地哭出声:您就知道哥哥好!他走了您就拿我撒气!当初为啥不带我一起逃
小铁浑身铁刺唰地竖起来。是啊,当年为啥只带走了铁豆因为儿子能传香火因为闺女身上流着那个畜生的血
啪!戒尺抽在自己腿上,小铁清醒过来。她哆嗦着去摸闺女的脸,却被一把推开。
我恨你!铁花哭喊着跑出屋子,我要去找哥哥!
小铁瘫坐在门槛上,望着满院子的铁玫瑰。当年她亲手种下的花,如今开得泼辣又霸道,把其他花草都挤得没了活路。
我这是……小铁摸着心口新冒出来的铁刺,变成自己最恨的模样了
夕阳西下,铁花终究没跑远,蹲在村口的铁匠铺抹眼泪。
第十三章
立秋那天,村口的信鸽扑棱棱落在窗台上。小铁抖着手拆开信,里头飘出片铁树叶,边儿上带着细密的锯齿。她把叶子贴在灶台旁,翻过来瞧见背面刻着:北边有铁矿。
死丫头!瞅啥瞅小铁一锅铲敲在铁花偷看的脑门上,你哥都知道往家捎信,你呢整天就知道吃白饭!
铁花捂着额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打哥哥走后,娘就像变了个人。从前那个教她认草药的娘,如今动不动就抄起烧火棍。
第二年开春,信鸽又来了,这回捎来个铁线编的蝴蝶。小铁捧着蝴蝶又哭又笑,转头看见铁花在灶台前烧火,暴起:火都不会烧跟你爹一样废物!抄起擀面杖就往闺女背上抽。
铁花不躲不闪,后背绷得笔直。小铁打得越狠,她腰杆挺得越直,直到擀面杖咔嚓断成两截。
您就打吧,铁花声音跟铁砧似的冷硬,横竖我比不上哥哥一根手指头。
小铁被这话刺得浑身铁刺唰地冒出来。她想起当年自己挨打时,也是这般硬挺着不吭声。可那时候,至少还有个娘会半夜来给她揉伤……
第三年夏天,信里夹着枚嵌铁花的木梳。小铁对着铜镜梳头,从镜子里看见铁花站在门口,眼神跟冰碴子似的。
看什么看小铁把木梳砸过去,你这辈子都别想用这么好的梳子!
铁花弯腰捡起梳子,轻轻放回桌上。那动作轻得像是放下个死人。
深秋时分,一粒会发光的铁砂随着信笺到来。小铁把这些年收到的铁物件都贴在墙上,拼成朵巨大的铁玫瑰。月光一照,墙上光影斑驳,像是儿子走过的千山万水。
你哥就要回来了。小铁摩挲着铁砂对铁花说,他在信里说,找了个会打铁的姑娘……
铁花正在纳鞋底,针尖嗤地扎进指头。血珠子冒出来,在粗布上洇出朵暗红的花。
那挺好。铁花把指头含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咱家又要多个使唤丫头了。
小铁暴怒,一把掀翻针线筐:你这是什么态度!
铁花慢慢蹲下去,一根一根捡起散落的针。捡着捡着,她抬头,眼神陌生得让小铁心头一颤。
娘,铁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您说哥哥要是知道,您把他寄回来的铁蝴蝶熔了打戒尺,还会往家捎信吗
小铁浑身铁刺哗啦啦抖起来。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闺女眼里再没有泪光,只剩下一潭死水。
第十四章
小铁老了,身上的铁刺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锋利。一到阴雨天,骨头缝里就钻心地疼。铁玫瑰园如今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村子,年轻姑娘们大大方方露着铁纹,像戴了满胳膊银镯子似的显摆。
这天清早,阿桑婆的闺女慌慌张张跑来找铁豆:快回去!你娘的身子……化了!
铁豆冲回家时,看见他娘躺在床上,褥子已经被铁水浸透。她的手指头正一点点化成银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别嚎。小铁想给儿子擦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只剩半截,铁骨女都这个下场……最后都得化成铁水。
铁豆跪在床边,捧着他娘正在消融的手。那铁水流过他的掌心,不但没烫着他,反而微微发亮。
娘,您瞧好了。铁豆起身,从墙角搬来个坩埚,接着滴落的铁水。他动作麻利地塑形、淬火,跟他娘当年教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丝铁水凝固时,铁豆手里多了个精巧的小铃铛,铃舌是片铁玫瑰花瓣。
给妹妹的丫头。他把铃铛系在摇篮上,娃娃伸手去够,让她记着,她骨子里流的是啥血。
小铁笑了,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人——那些被她救过的姑娘都拖家带口来了,墙上的铁片拼成的玫瑰,窗外被风吹得直晃的铁花丛……
她剧烈咳嗽起来,铁水从嘴角溢出:铁豆……你媳妇……
铁豆脸色一变。当年他带回个外乡的铁骨姑娘,被他娘硬生生拆散了。后来掏空家底娶的媳妇,如今连门都不让他娘进。
娘,您别操心这个。铁豆攥紧了拳头。
小铁又看向角落里沉默的铁花:闺女……
铁花走过来,胳膊上全是戒尺留下的疤。这些年她没嫁人,挣的银子全填了哥哥家的无底洞。每次想走,都被她娘心肝肉地哄回来。
娘知道对不住你……小铁的声音越来越弱。
铁花别过脸,一滴泪砸在地上,很快被铁水吞没。
小铁最后看了眼摇篮里的孩子,慢慢闭上眼睛。她化成的铁水里,隐约有朵玫瑰的影子晃了晃,随即凝固成冰凉的铁疙瘩。
铁豆抱着那滩铁水哭成了泪人。铁花却笑了,笑着笑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头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铁刺,尖儿都磨得锃亮。
第十五章
小铁下葬那天,铁豆蹲在门槛上抽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哥,娘的棺材钱……铁花攥着个粗布包袱,里头是她这些年给人绣花攒的铜板。
铁豆把烟锅子往鞋底上一磕:输光了。他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
铁花的手抖了抖,包袱里的铜板叮当响。她想起前儿个夜里,还听见哥在隔壁屋数银子,那声儿脆生生的。
我去把嫁妆当了。铁花转身往屋里走,后脊梁挺得笔直。她哪有什么嫁妆不过是当年娘给打的一对铁镯子,一直没舍得戴。
村口棺材铺的老张头直咂嘴:花儿啊,你这镯子……
够不够一口薄棺铁花打断他。
老张头叹口气,从后院抬出口杨木棺材:拿去吧,差的钱等你有了再……
不必。铁花掏出包袱,哗啦倒出一堆铜钱,我娘一辈子要强,不能欠着走。
出殡那天,铁豆的媳妇抱着孩子躲得老远,说是怕沾了晦气。铁花一个人扛着引魂幡走在最前头,身后四个抬棺的,都是当年被她娘救过的铁骨女。
走到半山腰,铁豆追上来,手里攥着个酒壶:等等!我给娘……
滚!铁花头一回对哥哥吼出声,娘活着时你不管,死了倒来充孝子
铁豆被吼得一愣,酒壶咣当掉地上,洒出来的酒液混着泥土,活像铁锈水。
下葬时,铁花把那个小铃铛放在棺材上。风一吹,铃铛叮当响,像是小铁在骂人:没出息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铁花拐去当了铺,把棺材钱赎了回来。老张头追出来喊:花儿,你哥刚把铃铛押这儿了!
铁花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留着吧,那是他亲娘给的,值钱。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里再没有畏畏缩缩的模样,只有满身怒放的铁玫瑰。路过铁匠铺时,她听见里头传来打铁声——是铁豆在教他儿子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