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算盘落子不闻声 > 第一章

(一)
老板,这秤不对。
声音黏腻,像刚从油缸里捞出来。我头都没抬,拨着算盘珠子,噼啪响。店里就我一人,还有满货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老秤,准。我回了句。
那人不高,穿着不合身的绸衫,油光水滑的,不像镇上的人。他手里拎着一袋刚秤的红糖,袋口敞着,露出里面黑红的糖块。
我说不对,就不对。他把糖袋往柜台上一掼,声音不大,但带着股硬劲。你这杂货铺,开了多久了
我停下拨算盘的手。来了。该来的总会来。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肉,眼睛细长,透着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秤,也是。
祖传他嗤笑一声,手指敲着柜台,我看不像。你这双手,哪里像常年摆弄油盐酱醋的
我的手我低头看了看。确实干净了些,指节分明,不像镇上其他男人那样粗糙布满老茧。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干净点不好么。省得找你的钱都带着油腥味。我不咸不淡地顶回去。
他眼睛眯了眯:老板贵姓
免贵姓陈。我随口报了个姓。真名早就不用了。连同那个身份,那把算盘,一起埋在过去的尘埃里。
陈老板。他拖长了调子,我听说,镇子东头以前有个算命的瞎子,算盘打得贼精。后来瞎子死了,算盘不见了。有人说,是被一个外乡人捡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那把算盘也对,那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当年我吃饭的家伙。不是凡物。
镇上闲话多。我重新低下头,假装整理柜台下的账本。我这儿只有柴米油盐。
是吗他绕过柜台,慢悠悠踱到我身后。那里挂着一把算盘,算梁乌黑,算珠圆润,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物件,蒙着一层灰。他伸手想去摘。
哎,那是挂饰,不卖。我及时出声。
他的手停在半空,转过头,脸上那点虚假的客气没了。陈老板,明人不说暗话。那把算盘,我要了。开个价。
说了,挂饰。我语气也硬了些。这算盘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不是因为它本身多值钱,而是因为它沾染了太多因果。普通人用,轻则家宅不宁,重则反噬己身。懂行的人用……后果更麻烦。
不给面子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我叫游三。县里宝和楼的朝奉。专门收老物件。你这算盘,我看上了。
宝和楼我没听过。估计不是什么正经行当。
游先生,小本生意,不惹麻烦。我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你要的东西,我这儿真没有。红糖不要了那慢走不送。
游三盯着我看了半晌,又看看那把算盘,突然笑了:陈老板,是个明白人。行,今天算我唐突。这糖,我还是要的。
他拎起糖袋,丢下一串铜板,转身走了。铜板在柜台上滚了几圈,停下。不多不少,正好是红糖的价钱。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那根弦没松。他还会回来。为了算盘,或者……为了别的。
(二)
日子照旧。挑水,劈柴,开门,迎客。镇上的人来来往往,没人觉得我这个陈老板有什么特别。我喜欢这种感觉。像一颗石子沉在水底,安静,自在。
游三没再出现。但我知道他没走远。镇子就这么大,多了个陌生面孔,总有人会议论。听说他在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下了,出手阔绰,逢人就打听奇闻异事,老物件。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个小姑娘。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怯生生的。她不是镇上的人。
老板……我,我想买点东西。
要什么,自己看。我指了指货架。
她小步挪过去,眼睛却老往我身后的算盘上瞟。我心里一动。又是冲着算盘来的
你认识游三我冷不丁问了句。
小姑娘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包都差点掉了。不……不认识。
是吗我走到她面前。她很瘦,脸色有点苍白,但眼睛很亮,像林子里的小鹿。那你盯着我的算盘看什么
她咬着嘴唇,手指绞着衣角,不说话。
不说实话,东西我不卖给你。
她似乎挣扎了一下,才小声说:我爹……我爹病了。郎中说没救了。我听说……镇上有个神算,能改命……我想求他救救我爹。
改命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这世上哪有什么轻易的改命。每一次拨动命运的丝线,都要付出代价。有时是自己的,有时是别人的。
谁告诉你镇上有神算的
是……是客栈里的一个先生。他说,只要找到一把特别的算盘,就能找到那个神算。
游三。果然是他。他在散布消息,想逼我出来。或者,是想借别人的手来试探
小姑娘,你听错了。镇上没有神算,只有个开杂货铺的。改命这种事,更是无稽之谈。回去吧。
可是……她眼圈红了,我爹真的快不行了……求求你,老板,你知道那把算盘在哪儿,对不对你告诉我,我给你磕头!
她说着就要跪下。我连忙扶住她:别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禾。
阿禾。我叹了口气,你爹的病,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但靠虚无缥缈的传说,是救不了人的。
那把算盘……真的不能救命吗她眼里还带着一丝希冀。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我也以为那把算盘无所不能。
不能。我斩钉截铁地说。它只会带来更多麻烦。听我的,回去守着你爹。说不定,会有转机。
阿禾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她默默地买了些最便宜的粗盐,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游三这一手,够毒。他不是直接来抢,而是用一个绝望女孩的孝心来敲门。
晚上,我提前关了店门。坐在后院的小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如水,照着角落里那把蒙尘的算盘。
多少年了。我以为我能彻底放下。可因果这东西,就像蛛网,沾上了,就很难挣脱。
(三)
第二天,游三又来了。这次不是一个人。身后跟了两个壮汉,一看就是练家子。
陈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游三皮笑肉不笑,直接开门见山。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擦着柜台,看都没看他。东西不卖。
看来陈老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游三示意了一下,一个壮汉上前一步,蒲扇大的手掌朝着柜台拍下来。
我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壮汉的手离柜台还有寸许,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踉跄着撞向旁边的货架。哗啦啦一阵响,酱油瓶子碎了一地,黑褐色的液体混着碎瓷片流得到处都是。
另一个壮汉脸色一变,想上前。
够了。游三喝止了他。他盯着我,眼神变得锐利。陈老板,有两下子。
小店地方小,经不起折腾。我语气平静。几位要是来买东西,欢迎。要是来找茬,出门右转,不送。
游三眯着眼打量我,像是在重新评估。我还是那句话,算盘,我要定了。你不给,我就自己拿。
你可以试试。我迎上他的目光。多年未曾动用的气势,悄然散开一丝。很淡,却足以让普通人感到心悸。
那两个壮汉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游三的脸色也变了变,但随即又恢复了贪婪。
好!好一个陈老板!他拍了拍手,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会松口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罗盘,指针在上面疯狂转动。
我宝和楼收东西,靠的是眼力,也是手段。游三手指在罗盘上一抹,指针骤然停下,指向我身后的算盘。此物晦气缠身,因果纠缠,绝非凡品。你守着它,就不怕惹祸上身
我的东西,我自有分寸。
可惜,由不得你了。游三冷笑一声,手指在罗盘上快速掐了几个诀。一股阴冷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散开。店里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这是……牵引怨气的法门宝和楼,果然不是什么好路数。
陈老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游三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把算盘交出来,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否则,等我请动了这算盘里纠缠的‘东西’,就不是破财那么简单了。
他以为这算盘只是沾染了晦气天真。这算盘牵扯的,是天机,是因果。里面的东西,岂是他这种半吊子能请动的不过,他这么一弄,确实可能引出一些麻烦。
我不能让他得逞。不是怕他,是怕这算盘再次掀起风波。我只想安安静的过日子。
游三,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走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吓唬我游三嗤笑,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他加大了法力催动罗盘。阴风更甚,店里货架上的东西开始轻微晃动。角落里那把算盘似乎也起了感应,蒙在上面的灰尘簌簌落下。
我叹了口气。终究是躲不过。
我走到算盘前,伸手握住了那冰凉的算梁。
很多年了。我没再碰过它。
(四)
当我握住算盘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游三脸上的得意凝固了。他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抖动,像是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压力,咔嚓一声,盘面裂开了一道缝。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游三惊骇地看着我。他感觉不到我身上有任何法力波动,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我没理他。手指拂过算盘的顶梁,抹去厚厚的积尘。熟悉的触感传来,冰凉,沉重。像握住了整个沉甸甸的过往。
人命、气运、家国兴衰、王朝更迭……我轻声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算盘说,多少年了,你不寂寞吗
算盘没有任何回应。它就是个死物。或者说,它承载的东西,早已超脱了物的范畴。
游三和他带来的两个壮汉想跑。但他们发现自己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不是我用了什么法术,而是他们自身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你……你不能动我!我是宝和楼的人!我们楼主……游三色厉内荏地喊道。
宝和楼我抬起头,目光落在游三身上。那目光很平静,却让他如坠冰窟。没听过。不过,既然你们喜欢收‘老物件’,那我就送你们一件。
我伸出左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这一点,没有风声,没有光华。
游三和他两个手下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像沼泽一样泥泞。不是真的泥泞,而是一种……运势的泥泞。他们三个的气,被我这一点,搅乱了。
啊!游三惊叫一声。他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倒了八辈子血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大祸临头。那两个壮汉更是不堪,一个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另一个抱着脑袋哀嚎。
这不是攻击,只是一点小小的拨乱反正。他们气运本就因为作恶多端而驳杂不堪,我只是轻轻推了一把,让他们提前尝尝恶果罢了。
滚。我淡淡吐出一个字。
那股无形的束缚消失了。游三连滚带爬地冲出店门,两个手下也互相搀扶着,狼狈逃窜,连罗盘都忘了拿。
店里恢复了平静。只有地上一片狼藉,和那个裂了缝的罗盘,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看着手里的算盘。乌木算梁,玉石算珠。看起来平平无奇。谁能想到,它曾搅动过多少风云
我把它重新挂回墙上,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盖好。
睡吧。我对它说。安生点。
(五)
游三跑了。但我知道事情没完。宝和楼,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镇子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能感觉到,暗地里多了不少窥探的目光。有些是普通的好奇,有些,则带着不怀好意。
阿禾没有再来。我有点担心她。游三那种人,会不会拿她来要挟我
这天傍晚,我刚准备关门,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是阿禾。
她头发散乱,衣服也撕破了,脸上还有泪痕。
老板……救命……她声音嘶哑。
我心里一沉。怎么回事
我爹……我爹他……阿禾泣不成声,游三……那个坏人,他抓了我爹!他说……说要拿我爹换你的算盘!
果然如此。
他在哪
镇外的……破庙里……
我扶起阿禾,给她倒了杯热水。别怕。有我在。
安顿好阿禾,我锁了店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被乌云遮住,只有几颗疏星冷淡地眨着眼。
镇外的破庙,我知道那个地方。荒废很久了,据说不太干净。游三选在那里,是想借地利
我没带算盘。对付游三这种角色,还用不着那东西。
夜风有点凉。我拢了拢身上的旧棉袄,加快了脚步。
破庙离镇子不远,很快就到了。庙门半敞着,里面黑漆漆的,透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
我皱了皱眉,推门进去。
庙堂正中,点着几支昏暗的蜡烛。游三坐在神像的基座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他旁边,一个老汉被绳子捆着,瘫在地上,生死不知。正是阿禾的父亲。
庙里不止游三。还有四个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气息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是练家子,而且比白天那两个强得多。
陈老板,你果然来了。游三看到我,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尖利。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开杂货铺的。
放了他们父女。我开门见山。
放人游三哈哈大笑,可以啊。用你那把算盘来换。或者……用你的命来换也行!
他旁边的四个黑衣人往前站了一步,隐隐将我围住。
宝和楼为了把算盘,还真是下本钱。我扫了那四人一眼。都是外家功夫的好手,气血充盈。但在我眼里,和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
算盘不,我们楼主对算盘没兴趣。游三摇了摇头,眼神狂热,他对你更感兴趣!执掌‘天机算’的算主……嘿嘿,活的算主!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了。宝和楼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算盘只是个引子。
你们楼主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我家楼主,道号‘窃天’。游三脸上露出崇拜之色,楼主他老人家,毕生所求,就是勘破天机,逆天改命!你的‘天机算’,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窃天好大的口气。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他想夺我的‘天机算’我问。
不错!游三舔了舔嘴唇,只要把你擒住,带回宝和楼,楼主自有办法让你乖乖交出传承!到时候,这天地棋局,就该由我们楼主来执子了!
真是……愚蠢。天机算,是推演,是顺势,是微调。从来不是掌控。强行掌控,只会引来天谴。这个所谓的窃天,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对天机算一无所知。
看来,今天是非动手不可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老汉。阿禾的父亲。不能让他有事。
动手你一个人,还想反抗游三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给我上!抓住他!死活不论!
四个黑衣人同时动了。身形迅捷,配合默契。两人攻上盘,两人攻下盘,封死了我所有退路。拳风凌厉,带着破空之声。
我没动。
就在他们的拳头即将及身的刹那。
我抬起了右手。
不是格挡,不是反击。只是轻轻抬起。
然后,握拳。
(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华丽的光影效果。
就在我握拳的那一瞬间。
四个黑衣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们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脸上还带着狞笑,但身体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半空中。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们的势,被我截断了。
不是物理上的阻碍,而是更根本层面上的。就像奔流的河水,被瞬间抽干了源头。他们前冲的惯性,攻击的力道,甚至支撑他们站立的气力,都在我握拳的刹那,被强行结算清零了。
噗通噗通……
四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地摔倒在地。没有受伤,但短时间内,他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会有。
游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手里的蜡烛掉在地上,火苗挣扎了几下,熄灭了。庙里更暗了。
你……你做了什么他声音颤抖,一步步往后退。
我说过,让你走,你不听。我一步步走向他。脚步声在空寂的破庙里回响,格外清晰。
别……别过来!游三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胡乱挥舞着。我警告你!我们楼主……
你的楼主救不了你。我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我,宝和楼的总坛在哪‘窃天’道人在哪
我……我不知道……游三眼神躲闪。
是吗我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游三浑身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我的指尖传来,瞬间蔓延到他全身。这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运的冰封。
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无穷无尽的霉运漩涡。心慌意乱,诸事不顺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幻象:生意失败,众叛亲离,横死街头……
我说!我说!游三崩溃了,涕泪横流。总坛在……在南边的瘴气林里!楼主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
南边瘴气林。我记住了。
很好。我收回手。那股冰封的运随之散去。游三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走到阿禾父亲身边,检查了一下。只是被打晕了,没什么大碍。我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带着你的人,滚。我对游三说。回去告诉你的楼主,他的‘窃天’大梦,该醒了。再敢来惹我,就不是这点教训了。
游三如蒙大赦,挣扎着爬起来,招呼那几个还瘫在地上的手下,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破庙。连滚带爬,头也不回。
破庙里,只剩下我和昏迷的老汉。还有角落里冰冷的神像。
我背起老汉,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了不起。不愧是执掌‘天机算’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我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庙里空无一人。
但那声音,清晰无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玩味
窃天我沉声问。
呵呵……你可以这么称呼老夫。那声音笑了笑,本来只想让手下请你过去坐坐,没想到,你倒先把我的棋子给掀了。
棋子游三他们,只是棋子
你的人,不懂规矩。我冷冷道。
是啊,不懂规矩。那声音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不过,你的反应,倒是让老夫很感兴趣。多年不见天日,你的‘算’,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更加……内敛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说了,想请你‘坐坐’。那声音带着笑意,聊聊天机,谈谈命运。或者……我们可以联手,真正地‘窃’一次天,如何
联手我心中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兴趣。我拒绝得很干脆。管好你的人。下次再有不开眼的找上门,别怪我下手没分寸。
呵呵,有个性。老夫喜欢。那声音顿了顿,不过,你以为躲在这穷乡僻壤,就能真的置身事外吗‘天机算’的因果,岂是你想断就能断的
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也罢。那声音似乎有些意兴阑珊,这次就算了。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算主……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老夫一个惊喜。
声音消失了。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破庙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我皱紧了眉头。这个窃天道人,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他似乎对我的底细知道得不少。而且,他的手段……隔空传音,甚至可能在暗中窥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背着老汉,快步离开了破庙。今晚的事,只是个开始。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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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把阿禾的父亲送回家,确认他没有大碍后,我回到了杂货铺。天已经快亮了。
我没有开门营业,而是坐在后院,看着那把盖着布的算盘,久久不语。
窃天道人。宝和楼。南边瘴气林。
这些信息在我脑海里盘旋。我需要推演一下。不是推演对方的命运,那是禁忌,代价太大。而是推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潜在的危险。
我揭开算盘上的布。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算珠。
启动天机算,需要媒介,需要引子。通常是以自身精血为引,以需要推演之事相关物件为媒介。但这次,我不想那么麻烦。
我闭上眼睛,放空心神。指尖在算盘上虚虚划过,并不拨动算珠。
我在算的,不是具体的事件,而是一种气机的流向。关于窃天道人的气机,关于宝和楼的气机,关于他们与我之间因果纠缠的势。
这是一种更宏观,也更耗费心神的推演。无声无息,却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对方的气机反噬,或者被天道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苍白。
许久,我猛地睁开眼睛,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按。
啪。
一声轻响,仿佛尘埃落定。
推演结束了。结果……不太好。
这个窃天道人,来历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他的气机飘忽不定,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掩着,很难捕捉。但我可以肯定,他所图谋的,绝不仅仅是天机算的传承那么简单。他似乎在进行一个极其庞大而危险的计划。而我,或者说天机算,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一个重要的道具。
更麻烦的是,我推算出,近期会有一场针对我的杀劫。源头,就是宝和楼。而且,这次来的,恐怕就不是游三那种货色了。
杀劫……我有多久没遇到过这东西了上一次,还是在我决定放弃算主身份之前。那一次,我虽然赢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看着算盘,眼神复杂。难道,终究还是要重蹈覆辙
不。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那种背负着无数因果,行走在刀尖上的日子,我过够了。
但麻烦找上门,躲是躲不掉的。
我站起身,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缸前,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我清醒了许多。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解决了。
解决掉宝和楼。解决掉那个窃天道人。
或者,至少让他们知道,我这颗沉在水底的石子,不是那么好捏的。
(八)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面上依然如常开店。但暗地里,我已经开始做准备。
所谓的准备,不是磨刀擦枪,不是修炼功法。我是算主,我的武器,从来都不是拳头。
我去了镇子周围的几个地方。东山的古松,西河的渡口,南边的竹林,北边的乱葬岗。
我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在每个地方,留下了一点东西。
在古松下,我埋了一枚生锈的铜钱。在渡口旁,我插了一根枯萎的芦苇。在竹林深处,我系了一段红绳。在乱葬岗的某块无名碑上,我轻轻弹落了一点算盘上的灰尘。
这些东西,看似毫无关联,微不足道。但它们的位置,埋藏或放置的时辰,都经过我精密的计算。它们就像棋盘上的闲子,平时看不出作用。可一旦有外力介入,试图扰乱这方圆十里的气场,这些闲子就会被激活,构成一个……小小的局。
这个局,杀伤力不大。但足以混淆天机,颠倒乾坤,让任何试图用术法或气机锁定我位置的人,都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风平浪静。游三没有再出现。那个窃天道人,也没有再传音。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是最压抑的。
第四天,傍晚。
杂货铺打烊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镇子唯一的酒馆。
酒馆不大,生意冷清。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沉默寡言。
我要了一壶最烈的烧刀子,两个小菜,自斟自饮。
我在等人。
等谁我不知道。但我算出,今晚,会有人来找我。不是宝和楼的人。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
酒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步伐沉稳。
他径直走到我的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陈老板,好兴致。他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我抬眼看他。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那股气息……熟悉,又陌生。
阁下是
一个路过的。他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是一个……来送消息的。
什么消息
宝和楼的人,快到了。他放下酒杯。三个时辰之内,会包围整个镇子。领头的,是宝和楼四大护法之一,‘血手’屠夫。
血手屠夫听名字就不是善茬。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盯着他。
因为……他顿了顿,抬起头。斗笠的阴影下,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不希望你死。
我们认识
不认识。他摇头。但我们……或许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是指窃天道人
你是谁我追问。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后,他缓缓摘下了斗笠。
一张饱经风霜,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俊朗轮廓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算主的时候……在一次推演天机的片段里……
是你……我有些难以置信。
看来,你还记得。他苦笑了一下。或者说,你的‘天机算’,还记得我。
‘天剑’……李惊鸿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曾经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一代剑道奇才,惊才绝艳。据说后来挑战某个禁忌存在,失败了,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废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会出现在这里。
天剑早就不在了。李惊鸿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你找我做什么我压下心中的惊讶。只为了送个信
送信,是一方面。李惊鸿看着我,眼神变得锐利。另一方面,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你是不是‘算’到了我的结局
(九)
李惊鸿的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我沉默了。
当年,我还年少轻狂,刚刚接手天机算,总想着用它来窥探世间一切奥秘。李惊鸿,这位当时声名鹊起的剑道天才,自然也在我的推演范围之内。
我确实看到了一些关于他的未来片段。碎片化的,模糊不清的。其中就有他挑战失败,身受重伤,隐姓埋名的画面。
但我什么也没做。
算主,观天机,而不涉入。这是规矩。更何况,当时的我认为,每个人的命运轨迹自有定数,强行干预,未必是好事。
是。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李惊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释然了。果然如此。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定数我摇了摇头,世间哪有绝对的定数。‘天机算’看到的,也只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走向。一念之差,或许结局就不同。
是吗李惊鸿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或许吧。但对我来说,都过去了。
那你今天来……
我说了,送个信。顺便,看看能算出别人命运的算主,能不能算出自己的杀劫。李惊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略知一二。
血手屠夫,心狠手辣,一手血煞掌非同小可。宝和楼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抓你。李惊鸿看着我,你打算怎么办离开这里
我走了,镇上的人怎么办我反问。宝和楼那些人,找不到我,难保不会迁怒于无辜。
李惊鸿沉默了。他当年快意恩仇,一人一剑,何曾考虑过这些。
那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我虽不做算主很多年,但也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好气魄。李惊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过,宝和楼的底蕴,比你想象的要深。那个‘窃天’道人,更是深不可测。我当年……就是败在他手上。
什么!
我心中剧震。李惊鸿这样的剑道天才,竟然是败在了窃天道人手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急忙追问。
不知道。李惊鸿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忌惮。我只知道,他很强。强得……不像人。他的手段,诡异莫测,似乎能……窃取别人的气运和力量。
窃取气运和力量怪不得叫窃天。这已经不是旁门左道,而是真正的魔功了!
那你……
我败了。剑心受损,修为大跌,侥幸捡回一条命。李惊鸿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宝和楼和窃天道人,想找机会报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他的破绽。
所以,你找到我
你的‘天机算’,或许是唯一能克制他的东西。李惊鸿看着我,眼神恳切。算主,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想请你出手,助我一臂之力。只要能除掉窃天,我李惊鸿这条命,就是你的!
助他报仇
我陷入了沉思。
李惊鸿的出现,是个意外。但也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如果能和他联手,对付宝和楼和窃天道人,胜算无疑会大很多。
但是,天机算一旦全面启动,因果纠缠,后果难料。我真的要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再次踏入那个漩涡吗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最终说道。
我明白。李惊鸿点了点头。不过,眼下的麻烦,你得先解决。血手屠夫,不好对付。
我自有分寸。
需要帮忙吗李惊鸿问。虽然他自称废人,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依然潜藏着一股惊人的剑意。如同蛰伏的猛虎。
暂时不用。我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因果,我自己来了结。
好。李惊站起身,我在镇外等你消息。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需要帮手,捏碎这个。
他递给我一枚样式古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剑字。
保重。李惊鸿戴上斗笠,转身离开。
酒馆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桌上的酒菜未动。我的心绪,却比刚才更加复杂。
李惊鸿,窃天道人,宝和楼,血手屠夫……还有那把沉寂多年的算盘。
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了。
我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站起身。
该去会会那位血手屠夫了。
(十)
夜色如墨。
我走出酒馆,没有回杂货铺,而是直接朝着镇子东面走去。
那里是东山的方向。也是我布下的第一个闲子所在。
我走得不快,步伐从容。仿佛不是去赴一场生死难料的杀局,而是去山间散步。
越靠近镇子边缘,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就越浓。
我能感觉到,至少有数十道隐晦的气息,潜伏在暗处,将整个镇子包围得水泄不通。
看来,李惊鸿的消息没错。宝和楼这次,确实是下了血本。
走到镇口那棵老槐树下,我停住了脚步。
出来吧。我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的夜空。躲躲藏藏的,没意思。
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看来,非要我请你们出来我哂笑一声,右手食指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画了个圈。
这个圈,无形无质。却仿佛引动了某种天地间的规则。
下一刻。
啊!
噗!
该死!
……
黑暗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闷哼。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宝和楼喽啰,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瞬间扭曲、变幻。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有人撞在了树上,有人掉进了沟里,有人甚至自己人打了起来。
这不是幻术。是我借助事先布下的局,暂时扰乱了此地的空间和气机。让他们自乱阵脚。
哼!装神弄鬼!
一声冷哼,如同炸雷般响起。
紧接着,一股狂暴而血腥的气息,从东面山林的方向,冲天而起。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踏着沉重的脚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劲装,脸上横肉堆积,眼神凶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手,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常年浸泡在鲜血之中。
血手屠夫。
他一出现,周围混乱的气场似乎都被他身上那股血煞之气强行压制了下去。那些陷入混乱的喽啰,也渐渐恢复了清醒,但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恐惧。
你就是那个‘算主’血手屠夫盯着我,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人不可貌相。我平静地回应。阁下深夜带这么多人围住一个小镇,就是为了找我这个开杂货铺的
少废话!血手屠夫显然没什么耐心,楼主有令,擒你回去!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否则,我不介意先屠了这座镇子,再慢慢炮制你!
好大的杀气。看来,他手上沾的人命,绝不在少数。
屠镇我笑了。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
找死!血手屠夫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质疑他的实力。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右手成爪,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朝着我的天灵盖抓来。
血煞掌!
速度极快,力道沉猛。掌风未至,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就已经扑面而来,似乎能侵蚀人的心智。
我不闪不避。
就在他的血爪即将触碰到我的刹那。
我抬起了左手。
不是去格挡,也不是去反击。
我只是伸出食指,对着他抓来的手腕,轻轻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道。
但血手屠夫却脸色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感觉自己那只无坚不摧的血手,仿佛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不对,不是墙。而是一种……空。
他所有的力道,所有的血煞之气,在触碰到我指尖的那一瞬间,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爪,只是打在了空处!
这种感觉,比硬碰硬的格挡,更让他难受,更让他惊骇!
这是什么手段!
你……血手屠夫又惊又怒,想要收回手。
晚了。
我屈指一弹。
正好弹在他的脉门上。
啵的一声轻响。
血手屠夫如遭雷击,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他那只暗红色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骇然发现,自己苦练多年的血煞真气,竟然在那一弹之下,被震散了大半!经脉刺痛,短时间内,这只手算是废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血手屠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不是妖法。我淡淡道,只是告诉你,有些东西,不是光靠蛮力就能解决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
血手屠夫和他身后的喽啰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那一手,彻底镇住了他们。
还要打吗我问。
血手屠夫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又看了看我平静无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屠夫,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十一)
听到这个声音,血手屠夫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一丝恭敬,又有些不甘的神色。但他还是依言退到了一旁。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场中。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而削瘦的下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冷、诡谲的气息。
他一出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算主阁下,久仰大名。黑袍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夜枭的啼叫。在下宝和楼‘影杀’。奉楼主之命,特来‘请’阁下回去一叙。
影杀宝和楼四大护法,排行还在血手屠夫之上。以诡异的身法和刺杀之术闻名。据说从未失手。
请我看着他。你们宝和楼的‘请’,还真是特别。
对付特别的人,自然要用特别的方法。影杀桀桀怪笑了几声。算主阁下刚才那一手‘卸力’的功夫,当真精妙。不知是何传承
他竟然看穿了我刚才的手法有点眼力。
祖传的,不足挂齿。我随口应付。
是吗影杀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我倒觉得,这更像是……拨弄气数的手段。将对方攻来的‘势’,直接化解于无形。高明,实在是高明。
他知道得不少。看来,这个影杀,不像血手屠夫那么鲁莽,反而心思缜密。
阁下既然知道,还要动手吗
楼主之命,不敢不从。影杀语气一冷。算主阁下,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送’你一程
他话音未落,身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下一刻,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好快的身法!简直如同鬼魅!
我心中一凛,不敢怠慢。虽然我有诸多手段,但这种近乎瞬移的刺杀之术,也足以构成威胁。
我闭上眼睛。
放弃了用视觉去捕捉。
转而,用心去感应。
周遭的一切,风声、虫鸣、远处喽啰们紧张的呼吸……都清晰地映照在我的心湖之中。
他在哪里
左边不对。
右边也不是。
身后!
几乎在感应到的同时,一股极致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
一抹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的獠牙,悄无声息地刺向我的后心!
快!太快了!
而且角度刁钻,无声无息!
如果是普通的武林高手,甚至像血手屠夫那样的角色,面对这一刺,恐怕都难以幸免。
但我不是。
我没有转身,也没有躲闪。
只是在我身后三寸之地,那柄淬毒的匕首即将刺入的刹那。
我脚下的地面,那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突然微微下沉了寸许。
就这么寸许的下沉。
却让影杀那志在必得的一刺,瞬间失去了目标!
刺了个空!
不仅如此,他前冲的力道,因为失去了着力点,身形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而我,则借着地面下沉的微小位移,身体如同鬼魅般,转了个半圈,正好与他错身而过。
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朝着他暴露出来的肋下,轻轻一点。
噗!
影杀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老槐树上,滑落在地。
他捂着肋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可能……
他引以为傲的身法和刺杀术,竟然被如此轻易地破解了而且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攻击方位和时机!
没什么不可能。我看着他,眼神冰冷。你的速度是快。但在‘天机’面前,再快的速度,也会留下痕迹。
我刚才那一脚,看似随意踩下,实则蕴含了我对地利的计算。那块青石板,是我早就选好的一个节点。它下沉的时机和幅度,正好能破坏影杀的攻击节奏和平衡。
而我反手那一指,更是蕴含了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失衡的那一刹那出手,效果自然事半功倍。
这就是算的力量。不一定是推演未来,也可以是计算当下。将天时、地利、人和,尽数纳入考量,寻找那一瞬间的破绽。
咳咳……影杀又咳出两口血,眼神中的惊骇变成了怨毒。算主……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他突然狞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木牌,猛地捏碎!
楼主……救我!
木牌碎裂的瞬间,一股极其阴冷、邪恶的气息,冲天而起!
夜空中,乌云翻滚,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降临!
不好!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窃天道人的气息!他要亲自出手了!
(十二)
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夜空中的乌云,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模糊的人脸轮廓,冷漠地俯视着下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区域。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那些宝和楼的喽啰,更是承受不住,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血手屠夫,也是脸色惨白,勉强支撑。
窃天道人!
虽然只是气息降临,并非真身到来,但这股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修行者的范畴!
算主……影杀躺在地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能逼得楼主亲自出手……你也足以自傲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全神贯注地感应着那股降临的气息。
很强。非常强。
充满了掠夺、侵占、扭曲一切的邪恶意念。
这就是窃天的力量吗果然霸道。
算主……一个苍老而漠然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仿佛直接从那乌云人脸中发出。我们又见面了。
阁下为了抓我,还真是煞费苦心。我仰头看着那模糊的人脸,语气平静。
呵呵……‘天机算’的传人,值得老夫如此。窃天道人轻笑,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臣服于我,交出‘天机算’,我可以饶你不死,甚至赐你长生。
长生我嗤笑一声,靠窃取他人气运得来的长生,与邪魔何异
成王败寇罢了。窃天道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话音落下。
那乌云凝聚的人脸,猛地张开了嘴!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那嘴中发出,笼罩向我!
这不是物理上的吸力,而是直接作用于气运和命格!
他想直接将我的算主命格,强行剥夺、吞噬!
好狠毒的手段!
我瞬间感觉到,自身与冥冥中天机的联系,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强行撕扯!
一旦命格被夺,天机算的传承就会中断,我也会沦为一个废人,甚至可能直接魂飞魄散!
不能让他得逞!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多年未曾动用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运转起来!
我没有去抵抗那股吸力。因为我知道,单纯的抵抗是徒劳的。窃天道人既然敢用这一招,必然有他的依仗。
我要做的,不是抵抗,而是……算!
我双手在身前快速掐诀,不是什么法术手印,而是一种推演的姿态。
同时,我的意识沉入心湖,与角落里那把蒙尘的算盘,建立了最深层次的联系!
嗡——
仿佛跨越了时空的距离,杂货铺后院的那把算盘,轻轻震动了一下。
算梁上的乌木纹理,算珠上的玉石光泽,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玄奥、浩渺、仿佛承载了天地至理的气息,以我为中心,轰然散开!
这股气息,与窃天道人的邪恶霸道截然不同。它平和,浩瀚,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执掌因果的威严!
天机算,启!
我心中低喝一声。
下一刻,我的双眼,仿佛变成了两片深邃的星空!无数细密的金色丝线,在其中交织、流转、变幻!
那是……众生的命运之线!是天地运转的因果之链!
以我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巨大算盘虚影,缓缓浮现!算盘之上,星辰为珠,天地为盘!
这是……窃天道人那漠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似乎有些惊讶。你竟然……能将‘天机算’催动到如此地步
窃天,你以为‘天机算’只是推演未来的工具吗我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淡漠,仿佛代天宣言。它真正的力量,是拨弄因果,是平衡天地!
你强行窃取他人气运,扭曲命格,早已引动天地恶果!今日,我就替天行道,‘算’清你这笔账!
我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那巨大的算盘虚影,轰然运转!
噼里啪啦!
无数星辰般的算珠,在算盘上急速滑动,发出清脆悦耳,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响!
每一次拨动,都仿佛在改写着某种规则!
那股作用在我身上的恐怖吸力,在这算盘的运转下,竟然开始……逆转!
不仅无法再剥夺我的命格,反而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反向牵引!
什么!窃天道人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惊怒!你在……反噬我的气运!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冷冷道。你喜欢‘窃’,那我就让你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巨大的算盘虚影,光芒越来越盛!
那乌云凝聚的人脸,开始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窃天道人留在影杀木牌里的那一道气息,正在被天机算强行解析、推演、甚至……抹除!
算主!你敢!窃天道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你这是在与我为敌!与整个宝和楼为敌!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算盘虚影的运转,达到了极致!
啪!
最后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仿佛定盘!
天地间,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消散!
夜空中,那扭曲的乌云人脸,不甘地发出一声嘶吼,彻底崩溃、瓦解!
噗——
远在不知多少里之外的南边瘴气林深处,一座阴森的地下宫殿中。
一个盘膝而坐的枯瘦老道,猛地睁开眼睛,喷出一口黑血!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
天!机!算!
他留在影杀木牌里的神念分身,竟然被对方强行抹除了!甚至还隐隐伤到了他的本体!
多少年了!自从他创下窃天大法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好!好一个算主!窃天道人眼中杀机毕露。老夫记住你了!待老夫出关之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夺你传承,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
小镇,老槐树下。
随着窃天道人气息的消失,那股恐怖的威压也烟消云散。
夜风重新吹拂,带着一丝清凉。
宝和楼的喽啰们,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血手屠夫,看着我,眼神中只剩下恐惧。
影杀,更是早已昏死过去。
我站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刚才强行催动天机算,对我消耗也很大。
但我终究是赢了。暂时击退了窃天道人。
我收起了算盘虚影,眼中的星河流转也渐渐隐去。
还要打吗我看向血手屠夫。
血手屠夫一个激灵,连忙摇头,几乎是爬着往后退。
滚。我吐出一个字。
他如蒙大赦,招呼着那些还能动弹的喽啰,抬起昏死的影杀,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小镇,连头都不敢回。
夜色下,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片死寂。
我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窃天道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我转身,看向镇外李惊鸿消失的方向。
或许,我真的需要一个盟友。
(十三)
我没有立刻去找李惊鸿。
强行催动天机算,尤其是与窃天道人隔空进行气运对抗,对我消耗极大。不仅仅是体力,更是心神。
我需要休息,调理。
回到杂货铺,后院依然安静。那把算盘静静地挂在墙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但我知道,它已经醒了。
一旦启动,就很难再彻底沉寂。因果的丝线,已经重新缠绕上来。
我盘膝坐在院中,开始调息。
这一次,我没有刻意压制体内的算力,而是任由它缓缓流转,修复着刚才的损耗。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阿禾。
她一脸焦急:陈老板,不好了!镇上……镇上出事了!
我心里一沉:怎么回事
好多人……好多人都病倒了!上吐下泻,浑身无力,跟……跟我爹前几天的症状很像!阿禾语速极快,而且,镇子外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围住了,出不去!
瘟疫还是……别的什么
我立刻跟着阿禾来到街上。
果然,镇子弥漫着一股恐慌的气氛。不少人家门户紧闭,隐隐传来呻吟声。几个大胆想出镇求援的人,都哭丧着脸回来了,说镇子周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根本出不去。
我走到镇口,凝神感应。
果然,一层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雾气,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镇子笼罩在内。这雾气,带着一种阴冷、污秽的气息。
这不是普通的迷雾,而是一种……咒术或者说,是类似于瘟蛊的东西
是宝和楼的报复还是窃天道人不死心,换了种手段
陈老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几个镇民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无助。是不是……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山神老爷啊
大家先别慌。我安抚道,这不是什么山神作祟。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捣鬼谁啊为什么要害我们
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我皱着眉,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大家的病情,再想办法打破这个封锁。
可是,对付这种大范围的咒术或瘟蛊,并不是我的专长。天机算能推演因果,拨弄气运,却不能直接治病救人,也不能强行破除这种阴毒的法术。
看来,我需要帮手了。
我想到了李惊鸿。他虽然剑心受损,但毕竟曾经是一代天剑,见识和实力应该还在。或许他有办法。
我从怀里拿出那枚刻着剑字的玉佩。
正准备捏碎。
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镇口。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瘦,眼神平和。手里拿着一柄拂尘。
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云游道士。
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正、祥和的气息,却让周围的灰色雾气,都似乎淡了几分。
无量天尊。道士稽首为礼,声音温和,贫道云水子,路过此地,见妖气弥漫,百姓受苦,特来相助。
云水子我从未听过这个道号。
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他的修为,恐怕不在我之下。
道长有礼了。我还了一礼。不知这围困小镇,散播病气的,是何方妖孽
云水子目光扫过弥漫的灰雾,眉头微蹙:此乃‘瘴疠阴蛊’,以污秽之气炼制,歹毒异常。布下此蛊之人,其心可诛。
道长可有破解之法我问。这是目前最关键的。
此蛊源头,应在镇外。需找到施蛊之人,毁掉蛊源,方能彻底解除。云水子说道,至于镇内病患,贫道略通医理,可配置解药,暂缓病情。
如此,就有劳道长了。我心中稍定。有他出手救治镇民,我就能腾出手来,处理外面的麻烦。
分内之事。云水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别有深意。不过,观施主气宇不凡,想必也不是凡俗之辈。镇外妖人,恐怕还需要施主出手降服。
他看穿了我的身份还是只是猜测
道长谬赞。在下只是个开杂货铺的。我不想暴露太多。
云水子笑了笑,也不点破。施主谦虚了。贫道这就去为镇民诊治。镇外的安危,就拜托施主了。
说完,他便转身,在镇民的簇拥下,走向镇子中心。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烁。
这个云水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但我现在没时间细想。当务之急,是解决镇外的施蛊之人。
我不再犹豫,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一道微弱的剑鸣声响起,随即消失。
希望李惊鸿能尽快赶到。
这次的敌人,恐怕比血手屠夫和影杀加起来,还要难缠。
(十四)
我没有在原地等待李惊鸿。
时间不等人。镇民的病情,拖延越久,就越危险。
我必须尽快找到施蛊之人。
我闭上眼睛,再次沉入天机算的推演状态。
这一次,我推演的不是具体的未来,也不是某个人的气运。而是这瘴疠阴蛊的源头。
任何法术,任何蛊毒,都有其根源。只要找到根源,就有破解的可能。
算盘虚影在心湖中缓缓转动。无数关于灰雾、病气、阴冷气息的信息,如同溪流般汇入算盘。
推演……计算……定位……
很快,一个模糊的方位,出现在我的感应中。
西边!镇子西面的乱葬岗!
果然是那里!阴气最重的地方,最适合炼制和催发这种阴毒的蛊术!
我睁开眼睛,不再犹豫,身形一动,朝着西面急掠而去!
笼罩镇子的灰雾,对我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阻碍。我体内的算力流转,自然而然地排开了那些污秽之气。
很快,我就来到了乱葬岗的边缘。
这里的灰雾,比镇里浓郁了十倍不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阴冷刺骨的寒意。
隐隐还能听到一些凄厉的哭嚎声,不知道是风声,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施蛊之人,藏身在这种地方,显然是想借助地利。
我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深入乱葬岗。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但暗中,我能感觉到至少有三股阴晦而强大的气息,锁定了我的位置。
看来,对方早就料到我会来。这是一个陷阱。
算主阁下,胆子不小啊。竟然真的敢一个人闯进来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从浓雾深处传来。听起来像个太监。
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我冷冷回应,同时暗中戒备。
桀桀桀……另一个阴森的笑声响起。对付你这种人物,自然要小心一点。听说,连影杀都栽在你手里了
下一个,就是你们。
好大的口气!第三个声音响起,粗犷而暴戾。就让老子来试试,你这算主到底有多少斤两!
话音未落。
一股腥风,猛地从左侧浓雾中袭来!
速度极快,带着一股蛮横的冲撞之力!
我侧身避过。
一个黑影,几乎是擦着我的衣角冲了过去,撞在旁边一块墓碑上。
轰隆一声!
那厚重的石碑,竟然被他直接撞得粉碎!
烟尘弥漫中,我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肌肉虬结的壮汉。浑身皮肤呈现出一种青黑色,双目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看起来,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具……被炼化过的僵尸
炼尸术我眉头皱得更紧。宝和楼的手段,还真是五花八门。
嘿嘿,有点眼力。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们‘尸护法’。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算主阁下,慢慢享受吧!
那青黑色的尸护法,嘶吼一声,再次朝着我猛扑过来!动作僵硬,却势大力沉,带着一股浓烈的尸气!
我没有硬接。而是脚下步伐变幻,如同穿花蝴蝶般,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辗转腾挪。
尸护法的力量确实很大,速度也不慢。但缺点是……太笨拙了。
在我精妙的身法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下,他根本碰不到我一根毫毛。
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尖细声音怒骂道。
鬼公公,你也别光看着!一起上!阴森的声音催促道。
哼!
尖细声音冷哼一声。
下一刻,我感觉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从右后方袭来!
无声无息!
比影杀的刺杀,更加诡异!
我心中一动,左手捏了个诀,对着地面轻轻一按。
起!
我身前的一座坟头,突然炸开!泥土飞溅!
一道黑影,猝不及防之下,被飞溅的泥土和碎骨击中,闷哼一声,从隐匿状态中显露出来。
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身材瘦小,如同侏儒般的怪人。他手里拿着两把奇形怪状的弯刀,刀刃上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刚才那无声无息的偷袭,就是他发出的。
幽护法,你也太不小心了。那个一直没露面的阴森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闭嘴!尸护法,缠住他!被称为幽护法的侏儒怪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再次身形一晃,融入了浓雾之中。
青黑色的尸护法,得到命令,更加疯狂地向我攻来!
一时间,我陷入了以一对二,哦不,是以一对三的局面。
尸护法正面强攻,力大无穷。
幽护法隐匿在暗处,随时准备发动致命偷袭。
还有一个藏在更深处,一直没有露面,但气息最为阴冷的家伙,在操控着整个乱葬岗的灰雾和阴气,不断对我进行干扰和压制。
这三个,应该就是宝和楼除了血手、影杀之外的另外三位护法了。尸、幽,还有一个……应该就是那个操控瘴疠阴蛊的蛊护法。
三位护法联手,再加上地利优势,确实是个麻烦。
但我并不慌乱。
我的目的,不是和他们缠斗。而是……找到那个隐藏的蛊护法,毁掉蛊源!
我一边闪避着尸护法的攻击,一边分出心神,继续推演蛊源的具体位置。
算盘虚影在心湖中飞速转动。
周围的灰雾、阴气、尸气、杀气……所有的信息,都被纳入计算。
剥离……筛选……定位……
找到了!
就在乱葬岗中心,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那里,阴气最重,也是整个瘴疠阴蛊阵法的核心!
哼,找到你了!
我冷笑一声,不再与尸护法和幽护法纠缠。
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乱葬岗中心冲去!
不好!他发现老巢了!阴森的声音惊呼道。
拦住他!尖细声音厉喝。
尸护法和幽护法立刻放弃了攻击,转身追来!
同时,前方的浓雾中,响起一阵密集的嗡嗡声!
无数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怪异飞虫,如同乌云般,朝着我扑面而来!
这些飞虫,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和腐蚀性气息!显然也是蛊毒的一种!
雕虫小技!
我眼神一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前方虚虚一划!
不是剑气,也不是法力。
而是……势!
一股无形的锐利之势,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割开前方的浓雾和虫群!
那些凶猛的蛊虫,在接触到这股势的刹那,纷纷如同被割草般,断成两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我速度不减,直接冲破了虫群的封锁,来到了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树下,盘膝坐着一个穿着五彩斑斓长袍的枯瘦老者。他面前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瓦罐,瓦罐里不断冒出灰色的烟气,正是那瘴疠阴蛊的源头!
他看到我冲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慌。
你……
他刚说出一个字。
我已经到了他面前。
右手食指,蕴含着天机算的破邪之力,毫不留情地朝着那个黑色瓦罐,点了下去!
住手!
蛊护法厉喝一声,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脆响。
那个凝聚了无数阴毒和怨气的瓦罐,被我一指点得粉碎!
里面储存的蛊毒母源,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十五)
瓦罐破碎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污秽的灰色烟气,猛地爆发出来!如同实质般,朝着我扑面而来!
这是蛊毒母源最后的反噬!凝聚了施蛊者毕生的心血和无数怨魂的力量!歹毒无比!
若是被这股烟气沾染,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也要脱层皮!
蛊护法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我被蛊毒吞噬,化为脓水的凄惨下场。
但我,只是冷哼一声。
散!
我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这不是普通的命令,而是蕴含了天机算平衡之力的断喝!
那汹涌而来的灰色烟气,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溃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我的蛊!蛊护法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苦心炼制数十年的瘴疠阴蛊,竟然就这么被破了!连最后的反噬之力,都对对方毫无作用!
现在,轮到你了。我眼神冰冷地看向蛊护法。
蛊护法一个激灵,转身就想跑。
但他的速度,如何能快过我的算计
我脚下轻轻一跺。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
啊!蛊护法惨叫一声,掉进了突然出现的坑洞里。
我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看向身后。
尸护法和幽护法,已经追到了近前。他们看到蛊源被毁,蛊护法被擒,脸上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撤!幽护法当机立断,尖叫一声,转身就想再次融入浓雾。
想走我冷笑,问过我没有
我双手虚抱,如同怀抱一个无形的圆球。
封!
又是一个字。
以我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空间仿佛瞬间凝固了!
无论是浓雾,还是阴气,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静止不动!
幽护法那即将融入浓雾的身影,硬生生被从虚空中挤了出来,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尸护法更是如同陷入了琥珀中的虫子,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硬地停在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这不是时间静止,而是对空间的一种临时性锁定。利用天机算对地利的把握,暂时改变了此地的空间规则。
做完这一切,我脸色又白了几分。同时对付三位护法,还要破解蛊毒,对我消耗确实不小。
噗通。
蛊护法从坑里爬了出来,一脸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
算主……阁下……饶命……他颤抖着声音求饶,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窃天道人
是……是楼主……
你们楼主,现在何处
楼主……楼主他老人家……一直在总坛闭关……蛊护法不敢隐瞒,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看来,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窃天道人的老巢,是不可能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他们,你们宝和楼,除了你们四大护法和楼主,还有多少高手
蛊护法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被定住的尸、幽二人,咬了咬牙道:楼主座下……还有八大金刚……实力……实力都不在我们之下……
八大金刚
宝和楼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怪不得能让李惊鸿都饮恨。
就在这时。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突然从乱葬岗外传来!
如同惊雷破空!
紧接着,一个身影,快如闪电,几个起落间,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蓑衣,斗笠,正是李惊鸿!
他看了一眼场中的情形,又看了看我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你一个人解决了他们三个
侥幸。我淡淡道。
李惊鸿目光扫过被定住的尸、幽二人,还有瘫软在地的蛊护法,眼神变得冰冷。
宝和楼的护法,都该死!
他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一股虽然残缺,却依旧锋锐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
仿佛一头沉睡的猛虎,终于苏醒!
等一下。我出声阻止。
李惊鸿看向我,有些不解。
留他们一命,或许还有用。我说。
我还需要从他们口中,获取更多关于宝和楼和窃天道人的信息。直接杀了,太便宜他们了。
李惊鸿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剑柄。
听你的。
这时,笼罩乱葬岗和整个小镇的灰色浓雾,因为蛊源被毁,正在快速消散。
阳光,重新洒落下来。
但危机,真的解除了吗
我看着被制住的三大护法,又看了看身旁的李惊鸿,心中并没有太多轻松。
宝和楼的实力,远超预期。
窃天道人,更是深不可测。
这场因果,恐怕才刚刚开始。
我,还能置身事外吗还能守住这片刻的安宁吗
或许,从我握住那把算盘开始,命运的轨迹,就已经注定要改变了。
我不做算主很多年。
但现在看来,我不做,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