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相逢
云城的春总是来得迟,三月的风里还夹着冬末的寒意。苏芷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衣,背上的药篓随着她急促的脚步一晃一晃。天色已晚,她得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去,否则又要被药铺的掌柜责骂。
转过一条小巷,苏芷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她本能地想要绕道,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救命!求求你们放过我!
那声音稚嫩得令人心惊。苏芷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放下药篓,悄悄探头望去。
巷子里,三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淤青,一只胳膊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断了。
小杂种,敢偷赵家的东西为首的汉子一脚踹在少年腹部,少年蜷缩成一团,呕出一口血来。
苏芷的手攥紧了衣角。赵家——云城无人不知的权贵,连知府大人都要礼让三分。她应该转身就走的,可那少年的眼神让她挪不动步子。
住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们会打死他的!
三个大汉齐刷刷回头,看清只是个瘦弱的女子后,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哟,哪来的小娘子多管闲事一人朝她走来,不如陪爷几个玩玩
苏芷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间的药囊——那里有她自制的迷药。就在此时,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和一个姑娘,赵家的狗果然越来越没出息了。
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苏芷循声望去,只见巷尾的阴影里缓步走出一个修长身影。
来人一袭墨色长衫,脸上戴着半张银质面具,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露出的半边脸轮廓分明,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三个大汉脸色骤变:笑面人!
苏芷心头一跳。云城近半年流传着一个神秘人的传说——总在夜晚出现,戴着银色面具,专惩恶人。百姓称他为笑面人,权贵们则恨之入骨。
滚。面具人只说了一个字。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竟真的转身就跑,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苏芷怔在原地,看着那人走向受伤的少年,动作轻柔地检查伤势。
左臂骨折,肋骨可能也断了两根。他头也不抬地说,姑娘身上可有伤药
苏芷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我、我是医女,让我看看。
她跪在少年身旁,熟练地检查伤势。面具人退开一步,安静地看着她动作。苏芷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她的侧脸。
需要固定。她说着,从药篓里找出几块木板和布条,麻利地为少年包扎。
你很熟练。面具人忽然说。
苏芷抬头,正对上他面具下的眼睛——如墨般漆黑,深处却像燃着一簇火。她慌忙低头:跟师父学过几年。
少年虚弱地道谢,面具人塞给他一些碎银,嘱咐他去找城东的李大夫。待少年离去,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不怕我面具人忽然问。
苏芷摇头:您救了那孩子。
他轻笑一声:快回家吧,天要黑了。
苏芷收拾药篓,犹豫了一下:那个...谢谢您。
面具人没有回答,转身走入渐浓的夜色中。苏芷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匆匆往城门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屋顶上,那双如墨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安全进城,才悄然消失。
三日后,苏芷正在药铺后院分拣药材,掌柜突然急匆匆进来。
苏芷,收拾一下,沈府来人了,点名要你去看诊!
苏芷手一抖,几片当归洒落在地。沈府——云城最显赫的家族,世代为官,如今的沈老爷更是朝中重臣。
我她不敢相信,为何是我
掌柜搓着手:说是沈公子旧疾复发,听闻你擅长针灸,特意来请。快些准备,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一炷香后,苏芷忐忑地站在沈府高大的朱门前。管家领着她穿过重重庭院,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公子不喜喧闹,平日里就住在这'静墨轩'。管家低声道,近来头痛病又犯了,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效。前日公子在街上听说姑娘医术高明,这才差人去请。
苏芷点点头,心跳如鼓。她不过是个小小医女,何德何能入得了沈家公子的眼
屋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人倚在窗边的榻上,背对着门。
公子,大夫来了。管家轻声禀报后便退了出去。
那人缓缓转身,苏芷的呼吸瞬间凝滞——银质面具在微光下泛着冷色,露出的半边脸俊美如画。
又见面了,医女姑娘。沈墨白——或者说笑面人——唇角微扬。
苏芷手中的药箱差点掉落:您...您是沈公子
很意外他示意她坐下,那日见你医术娴熟,正好我头痛病发作,便想着请你来看看。
苏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他面前:请公子摘下面具,我需要诊脉。
沈墨白沉默片刻,抬手解开了面具系带。
苏芷倒吸一口冷气——面具下的脸完好无损,甚至比露出的半边更加俊美。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是眉心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失望了他自嘲地笑笑,我戴面具不是为了遮丑,而是...
为了隐藏'笑面人'的身份。苏芷接过话,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脉搏。
沈墨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公子的脉象弦紧,肝火旺盛,应是长期忧思过度所致。苏芷专业地说着,却忍不住问,为何告诉我您的秘密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你会吗他反问,目光灼灼。
苏芷摇头:不会。
因为我信任那日巷中敢挺身而出的女子。沈墨白轻声道,再者,你若说出去,谁会相信沈家公子是那个专与权贵作对的'笑面人'呢
苏芷为他施针时,沈墨白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芷。
芷草清心,好名字。他闭着眼,可愿来沈府做我的专属医女月钱是你现在的三倍。
针尖微微一颤,苏芷稳住手:为何选我
我需要一个知道秘密却不会说出去的大夫。沈墨白睁开眼,而且,我喜欢你的眼睛。
苏芷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就这样,苏芷成了沈府的专属医女,住在静墨轩的偏房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逐渐了解了这个表面光鲜的家族背后的暗流涌动。
沈老爷常年在外为官,府中由二夫人把持。沈墨白作为嫡长子,却因生母早逝而处境微妙。他脸上的疤痕,是十岁时被二夫人所生的弟弟推下假山留下的。
为什么不揭发他们一次施针后,苏芷忍不住问。
沈墨白望着窗外的梨花:证据不足。再者,我若出事,谁来照顾那些被权贵欺压的百姓
苏芷心头一热。她越来越频繁地梦到那双如墨的眼睛,醒来时枕畔常是湿的。
五月初五,云城举办龙舟赛。沈墨白难得地带着苏芷出府游玩。他戴着普通的面具,扮作寻常富家公子。
河岸人头攒动,苏芷不小心被人群挤得一个踉跄。沈墨白迅速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护在怀中。
小心。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
苏芷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沈墨白似乎也意识到失态,连忙松开手,耳根却悄悄红了。
回府路上,他们遇到了赵家的车队。为首的年轻男子看见沈墨白,故意让马车溅起泥水。沈墨白迅速转身,将苏芷护在身前,自己的袍子却被泥浆染得斑驳。
赵景桓,赵家独子。回府后,沈墨白解释道,赵家与沈家是世仇。
苏芷为他更衣时,发现他背上有一道狰狞的旧伤。
这是...
三年前救一个被赵家强占田地的老农时留下的。沈墨白轻描淡写,赵家雇的杀手。
苏芷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那道伤痕,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沈墨白转身,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值得。
那一刻,苏芷明白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六月中旬,苏芷在整理药材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幅画像,画中的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落款是玉娘。
当晚沈墨白回府,她忍不住询问。
那是我母亲。沈墨白神色黯然,你很像她,尤其是眼睛。
苏芷心中一阵失落——原来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像他母亲
但我不曾将你当作她的替身。沈墨白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苏芷,你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炽热:我可以吻你吗
苏芷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那一刻,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然而幸福总是短暂。七月初,苏芷在集市上被一群黑衣人绑架。等她醒来时,已在一间陌生的密室里。
对面坐着个华服老者——赵家家主赵鸿煊,当朝宰相。
苏姑娘,久仰。赵鸿煊笑容阴冷,或者说,我应该称您为'公主殿下'
苏芷如坠冰窟。她从小被师父收养,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二十年前,先帝驾崩,其幼弟篡位,屠杀先帝血脉。赵鸿煊缓缓道,唯独刚出生的长公主被忠仆救走,下落不明。而你,就是那个孩子。
他拿出一块玉佩——与苏芷从小佩戴的一模一样,只是能拼合成完整的一对。
先帝留下传位诏书和虎符,就藏在玉佩中。得此物者,可得天下。赵鸿煊眼中闪着贪婪的光,只要你交出玉佩,并嫁给我儿景桓,我可保你富贵荣华。
苏芷冷笑:若我不答应呢
那么,沈墨白'笑面人'的身份明日就会传遍云城。赵鸿煊胜券在握,你应该知道,私设公堂、擅杀官员是什么罪名——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苏芷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她终于明白为何师父临终前再三叮嘱她不可显露玉佩——那不仅关乎她的性命,更会牵连无辜。
给我三天考虑。她咬牙道。
赵鸿煊同意放她回府,却派了人暗中监视。当夜,苏芷将一切告诉了沈墨白。
原来如此...沈墨白抚摸着那块玉佩,难怪赵家近来动作频频,他们是想借你的身份谋朝篡位。
我该怎么办苏芷泪如雨下,我不能连累你...
沈墨白紧紧抱住她: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然而第二天清晨,沈府就被官兵团团围住。带队的正是赵景桓,手中高举一道圣旨。
沈墨白勾结叛党,意图谋反,奉旨捉拿!
原来赵鸿煊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沈墨白被押走前,只来得及对苏芷说一句话:保护好玉佩,别做傻事。
三日后,苏芷收到赵景桓的口信:若想救沈墨白,明日午时独自到赵府后门,答应嫁给他。
那一夜,苏芷跪在院中梨花树下,泪流满面。黎明时分,她擦干眼泪,做出了决定。
我会救你,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她对着初升的朝阳轻声道。
2
血色婚礼
苏芷站在赵府后门的石狮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晨露打湿了她的裙角,冰凉如她此刻的心。
你果然来了。
赵景桓从侧门走出,一身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他生得不算难看,只是眼中总带着几分轻佻与傲慢,看苏芷的眼神如同打量一件货物。
我要先见沈墨白。苏芷抬头,声音比她想象的要稳。
赵景桓嗤笑一声: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若不见他安然无恙,我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苏芷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到时候,你们永远别想得到这个。
赵景桓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来夺。苏芷迅速后退,将玉佩高举过头:带我去见沈墨白!
好,好。赵景桓咬牙道,不过别耍花样,否则我让他生不如死。
云城大牢建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苏芷跟着赵景桓穿过幽暗的甬道,霉味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强忍着作呕的冲动。
最里间的牢房里,沈墨白被铁链锁在墙上,白色囚衣血迹斑斑。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银面具早已不知所踪,俊美的脸上满是淤青。
苏芷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你怎么来了
苏芷扑到栅栏前,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触碰他,却被冰冷的铁栏阻隔。
我没事。沈墨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别哭。
赵景桓不耐烦地咳嗽一声:人你见到了,该履行承诺了。
苏芷擦干眼泪,转向赵景桓:放了他,我嫁给你。
不!沈墨白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苏芷,别做傻事!
苏芷没有回头,她怕一看他就会崩溃:三日后成婚,婚宴后你必须放他离开云城。
可以。赵景桓爽快答应,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苏芷,听我说。沈墨白压低声音,急促地说,赵家不会遵守诺言,他们得到玉佩后一定会杀了我。你快走,别管我!
苏芷终于转身,隔着栅栏望进他的眼睛: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墨白怔住了。苏芷趁机将一个纸团塞进他手中,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晚子时,有人来救你。
这是她花重金买通的一个狱卒传递的消息。沈墨白刚要开口,赵景桓已经不耐烦地拽住苏芷的手臂:够了!走吧。
苏芷被强行拉走,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沈墨白绝望的眼神。
回到沈府,苏芷发现静墨轩已被翻得底朝天。二夫人站在院中,冷眼看着她。
贱婢,勾引大公子还不够,如今又攀上赵家高枝了二夫人尖酸地说,收拾你的东西赶紧滚,沈家容不下你这等祸水。
苏芷沉默地收拾着寥寥几件衣物,手指抚过沈墨白送她的医书、为她采的草药,每一件都是回忆。最珍重的是他母亲的那幅画像,沈墨白在她生辰那日赠予她的。
带着我母亲看着你幸福。他当时这样说。
入夜,苏芷辗转难眠。忽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坐起,只见一个黑影翻窗而入。
是我。沈墨白扯下蒙面巾,脸上新添了几道伤口。
苏芷又惊又喜,扑进他怀中:你怎么出来的
你买通的狱卒帮了大忙。沈墨白紧紧抱住她,跟我走,现在离开云城还来得及。
苏芷却挣脱了他的怀抱,摇头道:不行,赵家耳目众多,我们逃不掉的。而且他们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那也比眼睁睁看你嫁给他强!沈墨白声音沙哑,苏芷,我不能失去你。
月光下,苏芷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这个总是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听我说。苏芷捧起他的脸,婚礼当天赵家会放松警惕,那时才是逃走的最佳时机。我会在合卺酒中下药,等赵景桓昏迷后与你在城南老槐树下会合。
沈墨白凝视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太危险了,若计划失败...
那我们就一起死。苏芷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没有彼此,活着也是煎熬。
沈墨白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梨花: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本想在我们成婚那日给你戴上。
他轻轻将簪子插入苏芷发间:现在,它替我守护你。
两人相拥而泣,仿佛要将一生的泪水流尽。鸡鸣时分,沈墨白不得不离开。临别前,他在苏芷额头印下一吻:等我。
三日转瞬即逝。赵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云城百姓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为何沈家的医女突然成了赵家的少奶奶。
苏芷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却面无喜色。发间那支白玉簪是她唯一的慰藉。
婚礼在赵家祠堂举行,宾客如云。苏芷机械地行着礼,眼睛却不断瞟向门外。按照计划,沈墨白应该已经逃出城了。
一拜天地!
苏芷屈膝下拜,心如刀绞。
二拜高堂!
赵鸿煊端坐上位,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夫妻对拜!
苏芷与赵景桓相对而立,正要行礼,祠堂大门突然被撞开。
停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惊雷炸响。苏芷猛地掀开盖头,只见沈墨白一身是血站在门口,手中长剑滴着血。
沈墨白!她失声叫道,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却被赵景桓一把拽住。
好啊,逃犯自投罗网!赵景桓狞笑着抽出佩剑,今日就让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场面大乱,宾客四散奔逃。赵鸿煊拍案而起:来人,拿下他!
十余名侍卫冲上前去,沈墨白挥剑相迎。他虽然负伤,剑法却凌厉非常,转眼间已撂倒数人。
苏芷,过来!他一边战斗一边呼喊。
苏芷奋力挣扎,终于甩脱赵景桓的手,向沈墨白跑去。就在两人即将相触的瞬间,一声暴喝响起:
去死吧!
赵景桓从背后一剑刺入沈墨白胸膛,剑尖透体而出,鲜血喷涌。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芷眼睁睁看着沈墨白缓缓倒下,她扑上前接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地。
为...什么...回来...苏芷泪如雨下,手忙脚乱地按着他胸前的伤口,可血怎么也止不住。
沈墨白艰难地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傻丫头...我怎能...看你嫁人...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鲜血染红了苏芷的嫁衣。
不,不要...苏芷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你说过要带我走的...
沈墨白的目光开始涣散,却仍强撑着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这个...赵家谋反的...证据...交给...御史...
他的手突然垂下,玉佩滚落在地。苏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
赵景桓冷笑着上前:早该如此。他弯腰去捡玉佩,现在,它是我的了。
苏芷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她迅速拔下发间玉簪,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刺入赵景桓咽喉。
啊!赵景桓瞪大眼睛,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间喷涌。
赵鸿煊暴怒:贱人!杀了她!
侍卫们一拥而上,苏芷却恍若未闻。她温柔地抚过沈墨白已经冰冷的脸庞,轻声呢喃:我们说好的,生死与共。
她拔出赵景桓喉间的玉簪,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
剧痛袭来,苏芷却笑了。恍惚中,她看见沈墨白在梨花树下向她伸出手,笑容如初见时那般温柔。
我来找你了...
鲜血在青石地上蔓延,如同一朵盛开的红莲。两支玉簪,一对璧人,在这个充满算计与背叛的世界里,以最决绝的方式守护了他们的爱情。
祠堂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冲刷着血迹,却洗不去这场血色婚礼留在云城记忆中的伤痕。
3
彼岸重逢
黑暗。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苏芷,仿佛沉入最深的海底。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就是死亡吗
忽然,远处亮起一点微光,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苏芷本能地向那光亮游去——如果这虚无中还能称之为游的话。光点渐渐扩大,化作一条蜿蜒的小路,两旁盛开着血一般红的花。
彼岸花。
苏芷想起来了,这是黄泉路上的引魂花。那么,她真的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本该让她恐惧,可心中却异常平静。她赤足踏上那条小路,花瓣轻触脚踝,冰凉如露。沈墨白在哪里她必须找到他。
新魂止步。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苏芷抬头,看见小路尽头站着个佝偻的老妪,手中端着一只青瓷碗。
孟婆。
苏芷不退反进:婆婆,请问您可见过一个叫沈墨白的男子高大俊朗,胸前有剑伤...
孟婆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每日过我这儿的亡魂成百上千,老身哪里记得这许多。
求求您。苏芷跪下,泪水滚落,我必须找到他。
孟婆叹息一声:痴儿。饮了这碗汤,前尘尽忘,何必自寻烦恼
不!苏芷猛地抬头,我不能忘了他!我们约定过,生死与共!
孟婆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然望向苏芷身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芷转身,心脏几乎停跳——花海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踉跄前行。
沈墨白!
她飞奔过去,在看到他胸前狰狞的伤口时泪如雨下。沈墨白抬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苏芷你怎么也...
我说过的,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苏芷扑进他怀中,却发现自己能穿透他的身体——灵魂没有实体。
沈墨白虚虚地环抱住她:傻丫头...
够了!孟婆不耐地打断,时辰已到,饮汤上路吧。
她将两碗汤递到他们面前。苏芷与沈墨白对视一眼,同时后退。
我们不愿忘记彼此。沈墨白挡在苏芷身前。
孟婆冷笑:由不得你们!
她一挥手,无形的力量将两人分开。几个鬼差凭空出现,按住他们就要灌汤。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鬼差们立刻停下动作,恭敬地退到一旁。来人一袭黑袍,面容威严,头戴冠冕,正是阎君。
阎君明鉴。孟婆躬身道,这两个新魂不肯饮汤,坏了规矩。
阎君打量着苏芷和沈墨白,目光在触及沈墨白时微微一顿:是你。
沈墨白一愣:您认识我
阎君不答,转向苏芷:你可知强行留在阴间不转世,灵魂会日渐消散,最终灰飞烟灭
苏芷毫不犹豫: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不怕。
痴儿。阎君摇头,却不如孟婆那般冷漠,你们阳寿未尽,本不该死。
苏芷心跳加速:那我们可以回去
阎君沉吟片刻:赵景桓那一剑本该只伤及沈墨白肺叶,不至死地;你的簪子也未中心脏。你们是悲痛过度,魂魄离体。
沈墨白握紧苏芷的手:求阎君放我们回去。
不行。阎君断然拒绝,阴阳有序,亡魂不可随意返阳。何况你们尸身已冷,回去也是游魂野鬼。
希望破灭,苏芷腿一软,几乎跪倒。沈墨白紧紧扶住她:那我们宁愿做一对鬼夫妻,也不愿转世分离!
阎君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却仍板着脸:冥顽不灵!来人,将他们押下去,待我查阅生死簿再做定夺!
鬼差上前,将两人分开带走。苏芷拼命挣扎:沈墨白!
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沈墨白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花海尽头。
苏芷被关在一间石室中,无窗无门,只有一盏长明灯幽幽燃烧。不知过了多久,石壁突然泛起涟漪,一个身影穿墙而入。
是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手持拂尘。
苏姑娘莫怕,贫道玄灵子,特来相助。
苏芷警惕地后退:你是何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玄灵子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沈墨白给她的梨花玉簪,沈公子将此物交予贫道,作为信物。
苏芷接过玉簪,心中一痛:他在哪里
沈公子被关在另一处,暂时无碍。玄灵子压低声音,阎君查阅生死簿,发现你们命不该绝,尤其你身上还背负着前朝皇室的血脉与秘密。
苏芷苦笑:那又如何我们已经死了。
未必。玄灵子眼中精光一闪,贫道有一法,可送你们魂魄返阳,但需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七日之内,你们必须找到合适的肉身依附,否则魂飞魄散。玄灵子严肃地说,而且过程中魂魄会承受撕裂般的痛苦。
苏芷毫不犹豫:我愿意。
玄灵子点头: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完成未竟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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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使命
揭露赵家谋反的阴谋,为你父皇平反。玄灵子意味深长地说,你手中的玉佩里藏有先帝遗诏和虎符,是拨乱反正的关键。
苏芷握紧玉佩——她死后这物品竟也随魂魄而来:可我该如何做
时机成熟自会知晓。玄灵子突然侧耳倾听,有人来了。快决定!
石室门开始震动,鬼差的脚步声临近。苏芷急道:先救沈墨白!
一起救。玄灵子咬破手指,在空中画起血符,但你们可能会分散在不同的还阳地点。
血符越来越亮,苏芷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我该如何找到他
心有灵犀...玄灵子的声音开始模糊,记住,只有七日...
石门轰然洞开,阎君带着鬼差冲了进来,却只看到渐渐消散的血符和空荡荡的石室。
追!阎君怒喝,绝不能让他们扰乱阴阳秩序!
另一边,沈墨白也被同样的血符包裹。在消失前的一刻,他听到玄灵子的传音:找到苏芷,完成使命...
天旋地转,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苏芷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成碎片,又一点点重组。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
她看到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宫装女子在火海中奔逃;看到年轻的将军冒死相救却被乱箭穿心;看到女子将婴儿托付给医者,自己则转身跳入深渊...
前世的记忆。
当苏芷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飘浮在赵家祠堂上空。下方,两具尸体静静躺着——她的和沈墨白的,已被并排摆放,身上盖着白布。赵鸿煊面色铁青地站在一旁,几个家仆正瑟瑟发抖地清理血迹。
把沈家的尸体送回去,就说他们殉情自杀。赵鸿煊冷声命令,至于这个贱婢,丢到乱葬岗喂狗!
怒火中烧,苏芷想扑下去,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飘浮的方向。一阵阴风吹来,她被卷出了祠堂,飘向未知的远方。
沈墨白!她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不知飘了多久,苏芷感到力量在迅速流失。玄灵子说过,她只有七天时间。必须尽快找到肉身依附,并找到沈墨白!
下方出现一座破庙,隐约有火光透出。苏芷努力向那里飘去。穿过残破的屋顶,她看到庙中生着一堆火,旁边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面色惨白,呼吸微弱。
少女身旁蹲着个老乞丐,正摇头叹息:可怜的小莲,熬不过今晚了...
苏芷心念一动,飘到少女身边。就在此时,少女突然睁大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气。
机不可失!苏芷集中全部意念,向那具身体扑去。
剧痛。
比死亡还要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苏芷感到自己的灵魂被硬塞进一个狭小的容器,每一寸都在抗拒。她挣扎着,终于,指尖动了动。
小莲老乞丐惊讶地凑过来,你还活着
苏芷——现在是小莲了——艰难地坐起身。喉咙干涩,她费力地挤出两个字:水...镜...
老乞丐递来水囊和一块破铜镜。苏芷急不可待地照向镜中——一张陌生的少女面孔,清秀但憔悴,与自己原本的容貌只有三分相似。
她摸了摸发间——玉簪不见了!心中一慌,随即发现玉佩仍紧紧攥在手心,仿佛与灵魂绑定。
老伯,今天是几号她嘶哑地问。
七月初八。
她死后的第三天。还剩四天时间。
苏芷挣扎着站起来,不顾老乞丐的劝阻冲出庙门。夜空中繁星点点,她望向云城方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沈墨白,你在哪里
4
形易魂存
破晓时分,苏芷——现在是小莲了——拖着虚弱的身子向云城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这具新身体都像要散架似的疼痛。老乞丐追出来塞给她一个粗面馒头和一根木棍当拐杖,絮絮叨叨说着死而复生必有后福之类的话。
云城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苏芷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三天前,她还是沈府的医女;如今却成了无家可归的乞丐少女。唯一不变的是对沈墨白的思念和向赵家复仇的决心。
城门处,守城士兵正张贴新的告示。苏芷凑近一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上面画着她和沈墨白的肖像,写着沈氏逆子与婢女私通殉情,有知情者速报官府。
呸!什么殉情,分明是被赵家害死的!旁边一个卖菜老妪小声嘀咕。
苏芷心头一热,正要搭话,却见老妪被旁边人拽了一把:慎言!赵家耳目众多,不想活了
人群很快散去,只剩苏芷呆立原地。她必须尽快找到沈墨白,但云城这么大,他可能附身在任何人身上,该如何寻找
小莲是小莲吗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芷转身,看见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正瞪大眼睛看着她。
真的是你!少年冲过来抓住她的手,阿黄说你死了,我们都以为...
苏芷慌忙抽回手:抱歉,我...我病了一场,有些事记不清了。
少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我是阿竹啊,我们一起在城南乞讨的,你真不记得了
苏芷硬着头皮摇头。阿竹挠挠头,突然笑了:没关系,活着就好!走,我带你去见大家。
不由分说,他拉着苏芷往城南方向走去。一路上,苏芷小心地套着话,渐渐弄清了小莲的身世——孤儿,从小在乞丐堆里长大,前几日突发高烧被丢在破庙等死。
对了,你听说了吗阿竹突然压低声音,赵家少爷被人杀了!
苏芷心跳加速:怎么回事
说是婚礼上被新娘子捅死的。阿竹神秘兮兮地说,新娘子也自尽了,就是告示上那两人。现在赵老爷疯了似的全城搜捕同党呢。
转过几条小巷,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院落。十几个乞丐或坐或卧,见阿竹带人进来,纷纷围上来。
小莲没死!阿竹大声宣布。
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太婆颤巍巍地走过来,捏了捏苏芷的脸:真是小莲!阿黄那老东西胡说八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候着,苏芷勉强应付,心中却焦急如焚。她必须尽快脱身去找沈墨白,而不是被困在这个乞丐窝里。
我...我还有些头晕,想休息一下。她虚弱地说。
老太婆立刻指挥人清理出一块干净地方,铺上稻草。苏芷躺下后,悄悄观察着这个家。忽然,墙角一个破木箱上的图案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前朝宫廷的徽记!
夜深人静时,苏芷悄悄摸到木箱前。里面只有几件破衣服和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她的呼吸几乎停滞——里面是一块与她玉佩质地相同的碎片,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玉娘永护小主。
玉娘沈墨白母亲的名字!
苏芷脑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这个小莲,莫非与前朝皇室有关是了,年龄对得上,而且乞丐堆里怎会有宫廷之物
睡不着吗
老太婆的声音吓得苏芷差点叫出声。她急忙藏起布包,转身强笑道:有些口渴。
老太婆挨着她坐下:小莲啊,你病了这一场,变了不少。
苏芷心头一紧:是吗
从前你总是叽叽喳喳像只麻雀,现在安静得像换了个人。老太婆浑浊的眼睛盯着她,而且你以前最讨厌被人碰,今天阿竹拉你手,你居然没打他。
苏芷背脊发凉,正不知如何作答,老太婆却突然压低声音:不管你是谁,既然用了小莲的身子,就对她好些。这孩子命苦,娘是前朝宫女,逃难时把她托付给我就死了。
苏芷震惊地看着老太婆:您...知道
我活了七十多岁,什么怪事没见过老太婆拍拍她的手,小莲的魂早走了,你能用她的身子是你的缘分。只求你一件事——若有机会,替小莲和她娘报仇。
什么仇
老太婆眼中闪过恨意:小莲娘是被赵家的狗腿子活活打死的,就因为她不肯说出前朝公主的下落。
苏芷握紧玉佩,心中豁然开朗——小莲娘保护的公主就是自己!这具身体与原主竟有如此渊源,难怪她能轻易附身。
我会的。苏芷郑重承诺,不仅为小莲,也为我自己。
老太婆似乎想再问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两人警觉地望向声源——城北赵府方向火光冲天!
走水了!乞丐们纷纷惊醒。
苏芷心跳如鼓。直觉告诉她,这绝非意外。她必须去赵府看看!
婆婆,帮我个忙。她急声道,我需要一套男装和些炭灰。
半个时辰后,一个瘦小的少年混在围观人群中,靠近了赵府。火势已被控制,但府内一片混乱。苏芷躲在阴影处,听到两个家仆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老爷请了位道长来驱邪,说是公子阴魂不散...
嘘!别乱说!那火分明是...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苏芷缩了缩身子,却见一个黑袍道人从赵府大门走出,手持拂尘,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就在那目光即将触及苏芷时,她怀中的玉佩突然一阵发烫。
道人猛地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苏芷浑身冰冷,那绝不是玄灵子——这人眼中满是邪气!
她悄悄后退,准备离开,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身体。回头一看,是个身着官服的男子,面容冷峻,身后跟着几个衙役。
宵禁时分聚集闹事,成何体统!男子沉声道,都散了!
人群立刻作鸟兽散。苏芷低头想溜,却被男子一把抓住手腕:你,跟我来。
苏芷挣扎不得,被带到一处僻静小巷。男子松开手,突然换了副表情:苏芷
苏芷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男子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半截玉簪——正是沈墨白送她的那支!
是我。他轻声道,沈墨白。
苏芷腿一软,险些跌倒。男子——沈墨白连忙扶住她:小心。
你...你怎么...
我附在了这位周御史身上。沈墨白——现在是周御史了——解释道,他奉皇命暗中调查赵家谋反一事,却在途中'突发急病'。我醒来时已在驿馆,身边都是他的随从。
苏芷颤抖着伸手触碰他的脸,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眼神绝不会错:我找了你三天...
我知道。沈墨白握住她的手,我一直在感应玉佩的气息,今晚终于捕捉到了。
两人简单交换了情报。沈墨白得知小莲的身世后,若有所思:难怪玄灵子说我们命不该绝,这一切都有联系。
那个道人很危险。苏芷想起黑袍道人的眼神,仍心有余悸,他好像能感知到玉佩的存在。
沈墨白神色凝重:赵鸿煊手下确实有个叫玄阴子的妖道,擅长邪术。想必我们的'死而复生'引起了他的警觉。
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御史这个身份很有用。沈墨白低声道,明日我将正式拜访赵府,调查'笑面人'一案。你必须离开云城暂避风头。
苏芷坚决地摇头:不,我要和你一起。小莲的身份很安全,没人会注意一个乞丐。
沈墨白还想反对,远处传来衙役的呼唤:大人!赵府派人来请您!
我必须走了。沈墨白匆匆将半截玉簪塞给苏芷,拿着这个,我能感应到你的位置。明日午时,城南茶楼见。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以周御史的脸露出沈墨白特有的温柔笑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找到你。
苏芷紧握玉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怀中的玉佩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她的决心——这一次,她绝不会再与沈墨白分离。
回到乞丐院落,苏芷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她悄悄起身,从破木箱中取出小莲娘留下的布包。除了那块玉佩碎片和纸条,她还发现了一张简陋的地图,标记着云城某处。
在看什么阿竹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芷下意识藏起地图,但阿竹已经看到了:咦,这不是老皇宫的密道图吗
老皇宫
就是前朝皇宫啊,现在改成赵家的别院了。阿竹凑过来指着地图,这里画的是排水暗道,小时候我们常从那儿溜进去偷果子。
苏芷心跳加速:你能带我去吗
阿竹挠头:现在不行了,赵家派人把守得很严。不过...他神秘地眨眨眼,我知道另一条路。
天亮后,苏芷借口找吃的溜出院子,按约定前往城南茶楼。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但每次回头都只见寻常行人。
茶楼二楼雅座,沈墨白——现在是周御史了——已等候多时。见苏芷进来,他眼中闪过欣喜,表面却维持着官员的威严。
小乞丐,本官问你几句话。他故意大声说,随即压低声音,有人跟踪你吗
苏芷微不可察地点头,装作畏缩的样子: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墨白挥手让随从退下,关上门才松了口气:赵家已经起疑了。今早玄阴子用邪术试探我,幸好周御史本身是清官,正气护体,他没发现异常。
苏芷急忙告知密道图的事。沈墨白眼睛一亮:太好了!赵家别院正是他们密谋的地方,据说藏有关键证据。我们必须进去一探。
什么时候行动
三日后赵鸿煊寿宴,守卫会相对松懈。沈墨白沉吟道,但你必须小心,我怀疑跟踪你的是玄阴子的眼线。
两人正低声商议,窗外突然飞入一只纸鹤,精准地落在苏芷面前。她惊讶地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玉佩不可离身,谨防玄阴招魂。——玄灵子
沈墨白脸色骤变:玄灵子在警告我们。看来玄阴子已经察觉我们的身份了。
苏芷握紧玉佩: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
计划有变。沈墨白当机立断,今晚就行动。日落时分,在老皇宫西侧的槐树下会合。
他匆匆离去前,深深看了苏芷一眼: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若我出事,你也要继续完成任务。
苏芷想说什么,却听见楼下传来异响。沈墨白示意她从后门离开,自己则整理官服,恢复了周御史的威严表情。
走出茶楼,苏芷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街对面,黑袍道人玄阴子正阴森森地注视着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5
密室惊魂
日落时分,苏芷按照阿竹的指引来到老皇宫西侧。昔日辉煌的宫墙如今爬满藤蔓,在暮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槐树下空无一人,她紧张地攥着怀中玉佩,生怕错过沈墨白的到来。
这位小兄弟,可是迷路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芷抬头,只见沈墨白——现在是周御史了——蹲在槐树粗壮的枝干上,冲她眨了眨眼。他换了一身夜行衣,却还保持着周御史那张严肃的脸。
你怎么...
障眼法。沈墨白轻盈地跳下来,从袖中取出张符纸,玄灵子给的,能暂时改变容貌。不过维持不了多久。
他拉着苏芷躲到宫墙阴影处:阿竹说的密道在哪
苏芷指向一处被杂草掩盖的排水口:他说从这里能通到内院。
沈墨白拨开杂草,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跟紧我。
密道阴冷潮湿,弥漫着霉味和老鼠的腥臭。苏芷弓着身子前行,不时被突出的石块绊到。沈墨白不时回头确认她的安全,火光映照下,周御史那张陌生的脸却有着沈墨白熟悉的眼神。
停。沈墨白突然举手示意。
前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两人屏息贴在潮湿的墙壁上,听着守卫的交谈渐渐远去。
换岗时间比预计的早。沈墨白低声道,赵府戒备比想象中还严。
继续前行约莫一刻钟,密道尽头出现了铁栅栏。沈墨白检查后松了口气:没锁。
栅栏外是个荒废的小花园,远处灯火通明的主宅隐约传来丝竹声。
赵鸿煊今晚宴请宾客,大部分守卫都调去前院了。沈墨白帮苏芷钻出密道,我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搜查。
两人借着假山花木的掩护,向主宅潜行。苏芷心跳如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忽然,沈墨白拉住她,指了指二楼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唯一没有喧闹声传出的房间。
书房或者密室,值得一查。
他们找到一根排水管,沈墨白先爬上去,再从窗口垂下衣带拉苏芷上去。透过窗缝,可见屋内是个布置典雅的书房,空无一人。
沈墨白用匕首拨开窗闩,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内陈设简单,除了满架书籍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前朝皇宫详图。
奇怪,苏芷低声道,赵家为何保留这个
沈墨白仔细检查书架:找找机关。这种房间必有密室。
苏芷的目光被书桌上的镇纸吸引——那是一只青铜麒麟,与玉佩上的纹饰一模一样。她试着转动镇纸,墙上的地图突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暗门。
找到了!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楼梯,通向地下。两人谨慎下行,来到一个圆形石室。四壁摆满木架,中央有张石桌,上面摊开着几张地图和信笺。
沈墨白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凝重:果然如此...赵家勾结北狄,计划下月十五起兵谋反!
苏芷则被角落里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吸引。打开后,她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整齐摆放着前朝皇室的各种文书,最上面是一幅画像,画中的宫装女子与她前世记忆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这是我...前世的我的画像。苏芷颤抖着拿起画像,发现下面还有一封泛黄的信笺,署名玉娘。
信中提到前朝覆灭之夜,玉娘奉命护送刚出生的公主逃离皇宫,却遭遇伏击。重伤之下,她将公主托付给一位游方医者,自己则引开追兵...
玉娘...是沈墨白的母亲苏芷脑中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所以他母亲才会保留那幅画像...所以她临终前叮嘱他寻找玉佩的主人...
苏芷,快来看这个!沈墨白的呼唤打断她的思绪。
石桌上摊开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里面记载着各种邪术仪式。最新的一页画着诡异图案,旁边标注:借尸还魂大法,需皇室血脉为引...
玄阴子想利用你的身体实施邪术!沈墨白声音紧绷,难怪他说你'命不该绝'——他需要活捉你的魂魄!
苏芷浑身发冷: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些证据带出去。
沈墨白已经开始收集关键信件和地图。苏芷则小心地将玉娘的信和几份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藏入怀中。就在此时,楼梯处突然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沈墨白迅速吹灭蜡烛,拉着苏芷躲到一处木架后面。暗门打开,火把的光亮照进来,伴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北狄大军压境。是赵鸿煊的声音。
周御史那边如何处理他近日查得很紧。另一个声音让苏芷毛骨悚然——是玄阴子。
哼,区区一个御史,翻不起大浪。倒是那个逃掉的乞丐,找到了吗
已有线索。玄阴子阴森森地说,那丫头身上有古怪,我的纸鹤追踪到她曾在城南出现。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竟有皇室血脉的波动...
苏芷和沈墨白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沈墨白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尽快处理掉。赵鸿煊冷声道,另外,明晚子时举行最后一次仪式,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的脚步声移向石桌。沈墨白捏了捏苏芷的手,指了指暗门方向——现在是个逃跑的机会!
他们蹑手蹑脚地向门口移动,眼看就要成功,苏芷不慎碰倒了一个小瓷瓶。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石室中格外刺耳。
谁!
火把猛地转向他们的方向。沈墨白当机立断,一把推开苏芷:跑!
苏芷踉跄着冲向楼梯,身后传来打斗声和赵鸿煊的怒吼。她回头看见沈墨白以一敌二,周御史的身手显然不如他原本的身体灵活,很快落入下风。
沈墨白!她惊呼。
别管我!把证据带出去!沈墨白挡下玄阴子的一击,却被赵鸿煊从背后刺中肩膀。
苏芷心如刀绞,却知道沈墨白说得对——这些证据关系到天下苍生。她咬牙转身奔向暗门,却在楼梯口撞上一个黑影——是赵府管家!
管家抓住她的手腕:抓住你了,小贱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管家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苏芷抬头,看见一只纸鹤盘旋在她头顶——是玄灵子的!
快走!纸鹤中传出玄灵子的声音,他在东门等你!
苏芷顾不上多想,冲上楼梯,穿过书房,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地时脚踝一阵剧痛,她强忍着向花园东侧跑去。
身后传来追兵的喊叫声和火把的光亮。就在她即将被追上时,一个黑影从假山后闪出,将她拉入隐蔽处。
嘘...是沈墨白的声音,但容貌已恢复成本来面目——障眼法失效了。
你的伤...苏芷摸到他肩头的血迹。
不碍事。沈墨白喘息着说,玄灵子及时出现,帮我脱身。但赵府已经戒严,我们得另找出路。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隐身符,能维持半刻钟。跟紧我,别出声。
符纸燃烧,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住两人。他们贴着墙根移动,避开巡逻的守卫,向东门摸去。眼看大门在望,一阵阴风突然袭来,吹散了隐身效果。
在那里!守卫大喊。
沈墨白拉着苏芷狂奔,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就在这危急时刻,东门旁的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玄灵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两人冲进门内,玄灵子迅速关门上闩,又贴上几张符纸:暂时安全了。
这是一间废弃的祠堂,供奉着不知名的神像。玄灵子点亮油灯,检查沈墨白的伤势:伤得不轻,但无性命之忧。
苏芷这才发现沈墨白背后还有一道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大片衣衫。她急忙撕下衣角为他包扎,手抖得几乎系不上结。
别怕。沈墨白握住她的手,我们成功了。
玄灵子严肃地摇头:赵家和玄阴子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找到的证据呢
苏芷取出藏好的文书,沈墨白则从靴筒中抽出一卷密信。玄灵子快速浏览后,脸色更加凝重:比想象的还严重。赵家不仅勾结北狄,还计划在皇上寿宴上用邪术控制皇室成员。
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些呈报朝廷。沈墨白挣扎着要起身,却因失血过多而摇晃。
你现在这样怎么去苏芷扶住他,我去。
不行!沈墨白和玄灵子异口同声。
赵家和玄阴子正全力搜捕你。玄灵子解释道,而且这些证据需要有权势的人才能呈递,否则会被压下。
沈墨白沉思片刻:周御史的身份还能用。明日一早,我就以他的名义上书皇帝。
太慢了。玄灵子摇头,赵家耳目遍布朝廷,奏折未到御前就会被截下。
那怎么办
玄灵子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明日午时,长公主将到城郊慈云寺上香。这是她的通行令,我可安排你们面见。
长公主苏芷心头一跳,她是...
你前世的亲妹妹。玄灵子意味深长地说,如今皇室中少数还关心前朝真相的人。
沈墨白若有所思:若能获得长公主支持,确实比直接上书更稳妥。
商议既定,玄灵子出去查探情况,留下两人在祠堂休息。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落,为沈墨白苍白的脸镀上一层银辉。苏芷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别哭。沈墨白虚弱地笑笑,这点伤算什么。
你总是这样...苏芷哽咽道,不顾自己安危保护别人。
因为值得。沈墨白抬手擦去她的泪水,尤其是你。
苏芷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答应我,别再轻易说'别管我'这种话。我们说好的,生死与共。
沈墨白凝视着她,月光下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好,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苏芷俯身,轻轻吻上他干裂的嘴唇。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远去了,只剩下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祠堂外,夜风呜咽,如同命运的叹息。明天将是一场更大的赌局,但此刻,在这方寸之地的宁静里,他们拥有彼此,便已足够。
6
血亲相认
黎明时分,苏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本能地摸向怀中,确认玉佩和证据还在,才松了口气。沈墨白已经醒了,尽管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
玄灵子闪身进来,手中拿着两套衣服:快换上。赵家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苏芷接过那套素色衣裙,比她现在穿的乞丐装体面许多。沈墨白的则是一套官服,但与周御史平常穿的略有不同。
这是...
周御史微服私访时的装束。玄灵子解释道,更符合你现在的状态——受伤后不便穿正式官服。
换装完毕,玄灵子递给沈墨白一粒药丸:暂时止痛,但撑不过今晚。你们必须在天黑前见到长公主并离开云城。
三人从祠堂后门溜出,沿着小巷向城郊方向潜行。路上不时有官兵巡逻,他们不得不几次躲入民宅或商铺暂避。苏芷注意到沈墨白的步伐越来越沉重,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咬牙坚持。
休息一下吧。她小声提议。
沈墨白摇头:快到城门了,不能功亏一篑。
出城比预想的顺利。玄灵子似乎早有安排,守城士兵看到他们时,只是微微点头便放行了。慈云寺坐落在城东三里处的一座小山上,远远望去,青瓦白墙掩映在苍松翠柏间,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我只能送到这里。山脚下,玄灵子停步,寺中有长公主的人接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午时前必须离开。
你不跟我们一起苏芷惊讶地问。
玄灵子摇头:我得去引开追兵。赵鸿煊已经起了疑心,玄阴子的纸鹤随时可能找到这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有三张遁地符,危急时刻使用。
沈墨白接过布袋,郑重道谢。玄灵子又看了苏芷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保重。
望着玄灵子远去的背影,苏芷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她搀扶着沈墨白向山上走去,石阶蜿蜒,两侧古木参天。沈墨白的呼吸越来越重,有几次险些跌倒。
再坚持一下。苏芷心疼地鼓励他,快到了。
慈云寺山门前,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他们。沈墨白取出长公主的通行令,侍卫检查后,一人快步进寺通报,另一人则引他们从侧门进入,来到一处僻静的禅院。
禅院内古树蔽日,一泓清泉潺潺流过。侍女奉上茶点后悄然退下,只留他们二人在亭中等待。
你觉得长公主会相信我们吗苏芷小声问。
沈墨白刚要回答,禅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余名侍卫涌入,迅速分立两侧。随后,一个华服女子在侍女簇拥下缓步而来。
苏芷屏住呼吸——长公主约莫二十出头,容貌秀美,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英气。最让她震惊的是,长公主的眼睛与自己前世画像上的如出一辙。
周大人。长公主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听闻你有要事相告
沈墨白起身行礼:殿下,此事关系重大,请容臣私下禀报。
长公主目光扫过苏芷,眉头微蹙:这位是
此事的关键证人。沈墨白示意苏芷取出证据,请殿下过目。
苏芷将密信和玉佩一同呈上。当长公主看到玉佩时,脸色骤变,猛地抓住苏芷的手腕: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是我自幼佩戴的。苏芷直视长公主的眼睛,据说是生母所留。
长公主的手微微发抖:你...今年多大生辰何时
应是二十有一,七月初七子时生。
长公主踉跄后退一步,被侍女扶住。她颤抖着从自己颈间取出一块玉佩——与苏芷的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一块!
姐姐...真的是你...长公主泪如雨下,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苏芷脑中轰然作响,前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宫变那夜,母后将刚出生的妹妹托付给她,自己引开追兵;她带着妹妹逃到密道,却被冲散;最后时刻,她把妹妹塞给一个可信的宫女...
清瑶苏芷脱口而出,这是她前世妹妹的乳名。
长公主——清瑶再也抑制不住,扑上来紧紧抱住苏芷:姐姐!我找了你二十年!
姐妹相认的场面让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沈墨白默默退到一旁,却被长公主叫住:周大人,不,应该称您沈公子才对。玄灵子已将一切告知于我。
沈墨白一惊:您知道
清瑶拭去泪水,恢复了几分公主的威仪:我自幼便知赵家不轨,暗中培植势力与之抗衡。玄灵子是我的人,一直在追查前朝真相。她转向苏芷,姐姐,你可知赵鸿煊为何对你穷追不舍
苏芷摇头。清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因为你是先帝唯一活着的嫡女,玉佩中藏着传位诏书和虎符。赵鸿煊想借你的身份谋朝篡位!
沈墨白上前一步:殿下,我们还找到了赵家勾结北狄的证据。他取出密信和地图,他们计划在下月十五起兵。
清瑶快速浏览后,脸色凝重如铁: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赵鸿煊不仅勾结外敌,还暗中拉拢了半数朝臣。更可怕的是...她压低声音,他准备在父皇寿宴上,借玄阴子之手控制皇室成员。
苏芷想起石室中看到的邪术记载,浑身发冷: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已经安排好了。清瑶坚定地说,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将这些证据呈交父皇。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赵家的杀手随时会到。
仿佛印证她的话,寺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一个侍卫慌张跑来:殿下!有黑衣人攻入山门!
玄阴子!沈墨白脸色大变,他竟敢对公主下手!
清瑶冷笑:赵家狗急跳墙了。她迅速指挥侍卫护送苏芷和沈墨白从密道离开,自己则整装准备面对来敌。
不行!苏芷抓住妹妹的手,我不能刚找到你就分开!
清瑶眼中含泪,却坚定地摇头:姐姐,你的安全最重要。拿着这个。她塞给苏芷一块令牌,到城南青柳巷找一个叫墨书的人,他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喊杀声越来越近,沈墨白强行拉起苏芷:我们必须走了!
清瑶最后拥抱了苏芷一下:保重。等一切结束,我们再团聚。
密道口在禅院后的假山下,狭窄潮湿。苏芷和沈墨白刚钻进去,就听见外面兵刃相接的声音。苏芷想回头,却被沈墨白拽住:相信你妹妹,她不是柔弱女子。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密道似乎没有尽头。沈墨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伤势加重了。苏芷扶着他,心中焦急如焚。
沈墨白,坚持住...
我没事。他勉强笑笑,只是有点累。
终于,前方出现一丝光亮。他们爬出密道,发现身处半山腰的一片竹林中。山下慈云寺方向浓烟滚滚,显然已经起火。
清瑶...苏芷心如刀绞。
看!沈墨白指向山路,是公主的仪仗!
果然,一队人马正从另一条山路疾驰而下,旗帜鲜明,正是长公主的鸾驾。苏芷稍稍放心,却听见身后竹林沙沙作响。
小心!
沈墨白猛地推开苏芷,一支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竹林深处,十几个黑衣人正快速逼近,为首的正是玄阴子!
跑!沈墨白拽起苏芷向山下冲去。
箭矢如雨,两人左躲右闪。沈墨白取出玄灵子给的遁地符,却发现只有两张——第三张不知何时遗失了!
你先走!他将符塞给苏芷。
不!我们说好的!苏芷死死抓住他的手,一起走!
追兵已近在咫尺,玄阴子的狞笑清晰可闻:跑不掉的,乖乖交出玉佩!
千钧一发之际,沈墨白突然抱住苏芷,将一张遁地符拍在她背上:记住,青柳巷墨书!
不——!
苏芷的尖叫被一阵天旋地转淹没。遁地符生效的瞬间,她看到玄阴子的拂尘刺穿了沈墨白的胸膛...
当眩晕停止时,苏芷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小巷中。夕阳西下,将斑驳的墙壁染成血色。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沈墨白...她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但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她必须找到那个叫墨书的人,才有机会救沈墨白和清瑶。
苏芷擦干眼泪,辨认方向。城南青柳巷...她必须在天黑前赶到。
刚走出巷口,一阵剧痛突然袭来。苏芷捂住胸口,感觉灵魂仿佛要被撕裂——这具身体开始排斥她了!玄灵子说过,她只有七天时间...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
7
魂兮归来
城南的青柳巷比苏芷想象的还要偏僻。夜幕低垂,她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每走一步,都感觉灵魂与肉体的联系在减弱,仿佛有人在一点点将她从这具身体里抽离。
墨书...究竟在哪里...
苏芷扶着潮湿的墙壁喘息。小莲这具身体原本就虚弱,加上灵魂排斥反应,她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更糟的是,她根本不知道青柳巷具体位置,只能凭直觉在城南错综复杂的街巷中摸索。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一盏孤灯。苏芷踉跄着走近,发现是个卖馄饨的老摊贩。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姑娘,要碗馄饨暖暖身子吗
苏芷摇头,声音嘶哑:老伯,请问青柳巷怎么走
老人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搅动锅中馄饨:青柳巷没听说过。
苏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犹豫。她强撑着从怀中取出长公主给的令牌:我找墨书,有要事。
老人看到令牌,脸色骤变。他快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跟我来。
收摊的动作利落得不像老人。苏芷跟着他转入一条更窄的小巷,七拐八绕后停在一堵看似普通的砖墙前。老人按特定顺序敲击几块砖,墙面竟然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暗门。
进去吧,墨书大人在等。
暗门后是个雅致的小院,与外面的破败截然不同。院内青石板铺地,两侧种着药草,正中一间亮着灯的书房。苏芷刚踏入院子,书房门就开了,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终于来了。男子声音温润,我是墨书。
借着灯光,苏芷看清了男子的样貌——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眉间一点朱砂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清瑶公主让我...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苏芷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得透明!
灵魂排斥!墨书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冲入书房,比预想的还快!
书房内药香弥漫,正中摆着个装满暗绿色液体的大木桶。墨书不由分说将苏芷放入桶中,液体冰凉刺骨,却奇迹般地缓解了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这是固魂汤,能暂时稳定你的魂魄。墨书取出一套银针,快速在她周身穴位施针,但最多维持到子时。
苏芷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沈墨白...他怎么样了
墨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专注施针。最后一针落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不知道。玄灵子传讯说你们在慈云寺遇袭,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我必须找到他!苏芷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墨书按住。
别急,我有办法。墨书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古朴的铜盆,注满清水,又滴入几滴暗红色的液体,这是通灵水,配合你的玉佩,或许能感应到沈公子的下落。
苏芷急忙取出玉佩。当玉佩接触水面时,一圈涟漪荡漾开来,水面渐渐浮现模糊的画面——一个昏暗的房间,沈墨白躺在简陋的床榻上,面色惨白,胸前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还活着!苏芷喜极而泣。
画面中的沈墨白突然睁开眼睛,仿佛感应到什么,艰难地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苏...芷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这里!苏芷对着水面大喊,你在哪
沈墨白的嘴唇蠕动着,但声音太轻无法分辨。突然,画面一阵扭曲,变成了另一幅场景——赵府地下石室,玄阴子正在布置一个诡异的法阵,中央石台上赫然躺着苏芷原本的身体!
借尸还魂大法!墨书倒吸一口冷气,他要在子夜时分用邪术占据你的身体!
水面再次变化,回到沈墨白的画面。他似乎在竭力传达什么,反复做着口型。
他说什么苏芷焦急地问。
墨书仔细辨认:'别来'...不,是'老槐树'...老槐树怎么了
画面突然消失,水面恢复平静。苏芷急得拍打水面,却被墨书阻止:灵力耗尽了,至少一个时辰后才能再用。
老槐树...是我们约好的紧急联络点。苏芷突然想起,就在赵府西墙外!
墨书沉思片刻:沈公子可能在暗示你的原身被藏在赵府西侧的某个地方。他看了看滴漏,现在戌时过半,离子夜只有两个多时辰了。
苏芷从药液中站起,水珠顺着她恢复实体的手臂滑落:我必须去赵府!
你现在的状态连院子都走不出去。墨书严厉地说,何况赵府现在必定戒备森严。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苏芷声音颤抖,如果玄阴子成功,不仅我会魂飞魄散,他还能利用我的皇室血脉控制更多人!
墨书来回踱步,突然停下:还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
什么办法
灵魂出窍。墨书直视她的眼睛,你的魂魄暂时离开这具身体,以灵体状态前往赵府。灵体无质无形,可穿墙越壁,不易被发现。
苏芷毫不犹豫:教我怎么做。
风险极大。墨书警告道,灵体状态下,你的魂魄更加脆弱。若被子时前的阴气侵蚀,或被玄阴子发现,将万劫不复。
比起失去沈墨白和清瑶,这不算什么。苏芷坚定地说。
墨书长叹一声,从柜中取出一支线香:这是引魂香,可引导你的魂魄归位。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身体,香燃尽前必须回来,否则魂魄无法归体。
他点燃线香,奇异的香气立刻充满房间。苏芷按照指示躺下,墨书开始在她周围画符念咒。渐渐地,苏芷感觉身体变轻,视线模糊,最后竟飘了起来——她看到自己的躯体仍躺在原地,而自己已经悬浮在空中!
记住,香燃尽前必须回来。墨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找到你的原身就立刻返回,不要冒险!
苏芷点头,随即穿墙而出,飘向夜色中的赵府。
灵体状态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一切实物都蒙着层朦胧的光晕,活人则散发着或强或弱的气息。苏芷顺着记忆向赵府飘去,速度比步行快得多。
赵府灯火通明,巡逻的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苏芷轻松穿过围墙,直奔西侧。那里确实有棵老槐树,树下是个不起眼的小屋,看似仓库,实则暗藏玄机——屋内地面有个隐蔽的活板门。
苏芷飘入小屋,穿过活板门,下面是条狭窄的甬道,通向一个隐蔽的地下室。室内烛光昏暗,她的原身静静躺在石台上,周围摆满符咒和法器。更令她震惊的是,旁边另一个石台上,竟躺着昏迷的沈墨白的原身!
原来他们连沈墨白的身体也盗来了...苏芷又惊又喜,立刻飘向自己的原身。
就在此时,一阵刺骨的阴风袭来。苏芷的灵体如遭雷击,几乎被震散。玄阴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果然来了!我早就在此设下陷阱,就等你这缕游魂自投罗网!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玄阴子手持拂尘大步走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他虽不能直接看到苏芷的灵体,却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聪明的丫头,可惜晚了。玄阴子狞笑着走向石台,子时一到,借尸还魂大法就会完成。届时我将拥有你的皇室血脉和身体,而你的魂魄...将成为我最好的傀儡!
他挥动拂尘,无数道黑气如锁链般向苏芷的灵体缠来。苏芷左躲右闪,却仍被几道黑气擦中,灵体顿时黯淡了几分。
挣扎只是徒劳。玄阴子冷笑,乖乖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千钧一发之际,石台上的沈墨白的身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苏芷,玉佩!沈墨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用玉佩的力量!
苏芷福至心灵,灵体握住胸前的玉佩——尽管是灵体状态,玉佩却依然存在。她集中全部意念,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黑气锁链尽数斩断。
玄阴子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后退数步:不可能!你怎么能驱动龙气玉佩!
苏芷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趁此机会冲向自己的原身。就在她即将触及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拉力突然将她拽回——是墨书在召回她的灵体!
不!苏芷绝望地挣扎,却抵不过召回的力量。眨眼间,她已回到墨书书房,灵体重归小莲的身体。
太危险了!墨书脸色苍白,玄阴子差点就抓住你了!
苏芷猛地坐起,剧烈咳嗽:我看到了...我们的原身都在赵府地下室!玄阴子要在子时完成仪式!
墨书看了看即将燃尽的引魂香: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我们必须制定计划。
沈墨白...刚才他好像通过某种方式帮了我。苏芷困惑地说,他提到'玉佩的力量'...
墨书眼睛一亮:龙气玉佩!我早该想到的!他激动地解释,这玉佩不仅是身份象征,还蕴含着历代帝王的龙气,专克邪术。玄阴子想借你的身体,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掌控这股力量!
苏芷握紧玉佩,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暖:可我不知道如何运用它。
沈公子似乎知道。墨书沉思道,你们之间有某种超越常理的联系,才能在危急时刻隔空相助。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亥时已到。
时间不多了。墨书迅速从柜中取出几样物品,我会联络玄灵子和公主的余部,设法攻入赵府。你需要做的是——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他的话。苏芷的右臂突然失去知觉,如石头般沉重僵硬。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
灵魂排斥加剧了!墨书急忙取出一包药粉撒入她周围的符圈,听着,你现在必须立刻前往赵府,在子时前夺回你的原身。否则...
否则将魂飞魄散。这句话不必说出口。
我该怎么做苏芷咬牙忍住痛苦。
墨书将几道符咒交给她:这是隐身符和破界符,能帮你潜入赵府。但最关键的是这个——他取出一枚青铜钉,定魂钉。找到你的原身后,将它插入你现用身体的百会穴,你的魂魄就会自动回归原身。
苏芷接过这些物品,手指已经半透明:那沈墨白呢
他的情况更复杂。墨书神色凝重,他的魂魄不在原身内,所以即使找到身体也无济于事。必须先找到他现在的所在。
我知道他在哪。苏芷突然确信地说,在老槐树下的密室里。我灵体状态时感受到一丝他的气息从那里传来。
墨书点头:那就分头行动。我去联络援兵,你救自己和沈公子。记住,子时前必须完成,否则玄阴子的仪式一旦开始,一切都晚了。
苏芷艰难地站起身,右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她将物品藏好,向门外走去。临行前,墨书又叫住她:
还有一事。若仪式已经开始,不要硬闯。龙气玉佩是你最后的武器——将它摔碎,释放全部龙气,虽会毁掉玉佩,但足以破坏任何邪术。
苏芷握紧玉佩,这是父皇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但比起沈墨白和天下苍生,这算不得什么。
我会的。
踏入夜色中的那一刻,苏芷回头看了一眼。墨书站在门前,月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8
云城双璧
夜色如墨,赵府高大的围墙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苏芷躲在西墙外的老槐树后,右半身已经几乎完全失去知觉。她咬着牙,用尚能活动的左手取出墨书给的隐身符贴在胸前。
符纸燃烧,一股凉意包裹全身。苏芷试着抬起右手——已经看不见了。时间所剩无几,她必须立刻行动。
借着隐身效果,苏芷轻松穿过巡逻的守卫,来到白天灵体探索过的小屋前。门上了锁,但她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穿透一切实体。深吸一口气,她径直走向木门。
穿透实体的感觉奇异而冰冷,仿佛穿过一道水墙。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从狭小的窗户透入,照出地面上的活板门。苏芷跪下来,用左手摸索着机关,却因半边身体失灵而难以用力。
该死!她无声地咒骂,额头抵在冰冷的木板上。隐身符的效果正在消退,而她的时间——无论是符咒的时效还是灵魂的存续——都快到尽头了。
突然,活板门从下面被顶开了一条缝!苏芷警觉地后退,只见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向她招了招。
沈墨白不,不可能。如果是他,不会这样鬼祟。苏芷左手摸向怀中的定魂钉,准备随时自卫。
门缝扩大,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眼中满是警惕。
是苏姑娘吗少年声音极轻,墨书大人派我来帮忙。
苏芷没有放松警惕:墨书有什么特征
眉心朱砂痣,左手缺一根小指。少年迅速回答,他说您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这确实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的细节。苏芷稍稍放松:下面什么情况
玄阴子在准备仪式,已经点燃了七星灯。少年帮她拉开活板门,沈大人的魂魄被锁在聚魂幡中,就在您原身旁边。
苏芷心头一紧:他还好吗
很虚弱,但还有意识。少年递给她一盏小巧的灯笼,这是隐光灯笼,只有灵体能看见。跟着我,别出声。
甬道狭窄潮湿,两人一前一后小心下行。随着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冷,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苏芷半透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到了。少年停在拐角处,前面就是密室。玄阴子布了阵法,活人无法靠近,但您现在半灵体状态或许能突破。
苏芷探头望去,密室中央摆着两张石台——分别躺着她的和沈墨白的原身。玄阴子身着法袍,正在周围布置符咒。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已经点燃了六盏。
第七盏灯点燃时,仪式就会开始。少年解释,必须在之前救出你们。
沈墨白的魂魄在哪
少年指向挂在墙上的一面黑色幡旗:聚魂幡中。玄阴子用邪术将他从周御史身体里抽了出来。
苏芷心如刀绞。她看向自己的原身——苍白却完好无损,仿佛只是睡着了。两具身体中间的小桌上,摆放着各种诡异的法器,最显眼的是一个插满针的小人偶。
那是...
替身人偶。少年面色凝重,玄阴子打算用它控制您的身体。
苏芷握紧定魂钉:我该怎么做
我会制造
diversion,您趁机接近石台。少年递给她一张符纸,这是破界符,能暂时干扰阵法。但机会只有一次。
苏芷点头,少年便悄然退去。片刻后,密室另一侧突然传来巨响,像是架子倒塌的声音。玄阴子猛地转头:谁!
趁此机会,苏芷冲向石台。破界符燃烧,阵法果然出现了短暂的缺口。她扑向自己的原身,举起定魂钉就要刺下——
找死!
玄阴子的拂尘如毒蛇般袭来,缠住她的手腕。定魂钉当啷落地,苏芷被狠狠甩到墙上,灵体几乎被震散。
我就知道你会来。玄阴子阴笑着走近,多么感人的执着啊,可惜注定失败。
苏芷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开始变得透明。时间真的不多了。
为什么...要做这些她拖延时间,眼睛搜寻着落地的定魂钉。
为什么玄阴子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当然是为了力量!你的血脉中流淌着上古皇族的龙气,得到它,我就能超越凡俗,长生不老!
他狂热地指向沈墨白的身体:至于他,不过是意外收获。纯阳之体,正好用来平衡你的极阴血脉。
苏芷趁他说话时,悄悄向定魂钉移动:赵家知道你的真实目的吗
玄阴子冷笑:赵鸿煊那个蠢货他只配做我的垫脚石。他突然挥动拂尘,一道黑气击中苏芷胸口,别白费心机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剧痛席卷全身,苏芷蜷缩在地上,灵体忽明忽暗,濒临消散。玄阴子满意地转身,走向第七盏灯。
时辰已到,仪式开始!
就在他即将点燃最后一盏灯时,墙上的聚魂幡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苏芷!玉佩!
沈墨白!苏芷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龙气玉佩。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危机,玉佩开始发出耀眼的金光。
不!玄阴子惊恐地转身,放下它!
太迟了。苏芷将玉佩高举过头,然后狠狠摔向地面!
以我血脉,唤醒龙魂!
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整个密室剧烈震动。光柱中隐约可见一条金龙盘旋,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玄阴子的法阵如玻璃般碎裂,七盏灯同时熄灭。
不!我的仪式!玄阴子疯狂地扑向法阵中心,却被金龙一爪拍飞,重重撞在墙上。
金光中,苏芷看到沈墨白的魂魄从聚魂幡中挣脱,向她飘来。他的身影几乎透明,却依然坚定地伸出手。
苏芷,回家...
她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灵魂被拽向自己的原身。与此同时,沈墨白的魂魄也回归了他的身体。两人的手在金光中紧紧相握,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
玄阴子挣扎着爬起来,面目狰狞:我不会输!他抓起桌上的替身人偶,将一根黑针刺入心脏,既然得不到你的身体,那就毁了它!
苏芷刚回归原身的胸口突然传来剧痛,一口鲜血喷出。沈墨白也在同一时刻醒来,见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顾自己重伤未愈,扑向玄阴子:住手!
两人扭打在一起,但虚弱的沈墨白很快落入下风。玄阴子狞笑着掐住他的脖子: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苏芷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地上碎裂的玉佩中有什么在闪光。她爬过去,发现是块小巧的玉简——先帝真正的遗诏!玉简触手的瞬间,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胸口的疼痛顿时减轻。
玄阴子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头:不可能!龙气认主!
苏芷站直身体,手中玉简光芒大盛:以先帝之名,诛邪退散!
一道金光如利箭般射出,正中玄阴子手中的替身人偶。人偶瞬间化为灰烬,玄阴子惨叫一声,全身开始冒出黑烟。
不!我不甘心!他的身体如同干裂的陶器般出现无数裂痕,我会回来的!
随着最后一声惨叫,玄阴子的身体爆裂开来,化为漫天黑灰,随即被金龙卷起的光风吹散无踪。
密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苏芷和沈墨白剧烈的喘息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对方奔去,紧紧相拥。
你没事...太好了...沈墨白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嘶哑。
苏芷泪如雨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少年向导带着援兵赶到了。沈墨白勉强站起来,将苏芷护在身后:小心,可能还有危险。
但来的是长公主清瑶和玄灵子,身后跟着大批侍卫。清瑶看到苏芷,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姐姐!
姐妹相拥,恍如隔世。玄灵子则检查了沈墨白的伤势,欣慰地点头:你们成功了。
赵家呢沈墨白问。
已经伏诛。清瑶擦干眼泪,面露威严,父皇看到证据后立刻派兵围剿。赵鸿煊拒捕被杀,其余党羽全部落网。
她看向苏芷手中的玉简:这就是...
先帝遗诏。苏芷将玉简交给妹妹,上面写明了传位顺序和虎符所在。父皇...我们的父皇...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清瑶郑重接过:我会亲自呈给当今圣上。虽然时过境迁,但真相不应被埋没。
玄灵子帮沈墨白简单包扎了伤口,对苏芷说:你们的灵魂刚刚归位,需要静养。尤其是沈公子,魂魄受损严重。
苏芷紧张地问:会有后遗症吗
有我在,死人都能救活。玄灵子难得开了个玩笑,不过你们得请我喝喜酒。
一个月后,云城。
曾经的沈府已归还沈墨白,修葺一新。院中梨花盛开,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血腥与阴谋。
圣旨已下,为沈家平反,追封沈墨白父亲为忠勇侯。苏芷的前朝公主身份得到皇室承认,但鉴于时局,她选择放弃封号,只保留郡主头衔。
最令人欣喜的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并任命沈墨白为云城刺史,负责整顿当地吏治。
笑面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行侠仗义了。婚礼前夜,玄灵子调侃道。
沈墨白笑而不语,只是望向正在试穿嫁衣的苏芷,眼中满是温柔。
婚礼当日,云城万人空巷。百姓自发沿街祝贺,感谢笑面人夫妇为民除害。拜堂时,沈墨白亲手为苏芷戴上一支新的梨花玉簪——与当初那支一模一样。
这次,不会再碎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充实。沈墨白以刺史身份整顿吏治,继续暗中行侠仗义;苏芷则开设医馆,免费为贫民诊治。两人时常一起巡视乡里,一个惩治恶霸,一个救治病患,被百姓称为云城双璧。
每年七月初七——他们的重生之日,夫妻二人都要去慈云寺上香,感谢上天赐予的第二次生命。
某个春日的午后,苏芷在医馆后院晾晒药材,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沈墨白恰好回家,见状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苏芷摇头笑笑:没事,可能是...她突然顿住,想起月事已迟了半月。
沈墨白顺着她的目光,恍然大悟,惊喜地瞪大眼睛:难道是...
苏芷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沈墨白激动地将她抱起,在满院药香中旋转。
梨花纷扬如雪,落在两人肩头。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仿佛在预示着新的生命,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