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如果等待也是挽歌 > 第一章

1
踏雪红丝错千重
宁弈与素生的初见,素生其实是并不知情的,可也就是因为那次初见,素生的样子便缠绕在宁弈心里无法散去。
那是11年的秋日,下午阳光正好,宁弈来A大给妹妹宁雅办理出国手续,但宁弈一直在给朋友打电话,没有看清楚标识走去了行政楼相反方向却长的一模一样的艺术楼。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周遭与行政楼相异的环境,按照妹妹给的地址径直走到二楼右转的房间,门是大开着的,宁弈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走错了,眼前是一个偌大的画室,教室的砖石上也都是黑黑的碳笔痕迹,到处也都零散着画架与雕塑。宁弈本来抬腿想走,可是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窗台坐着一个穿着宝蓝色宽大毛衣的纤细女生,及腰长发又直又顺的披散的肩膀上,女生就那样坐在窗边静静的画着画,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户撒在女孩的毛衣上,也给披散下来的黑亮直发镀上了一层金色。宁弈被这样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女孩就这样静好又专注的完成着自己的作品,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正在凝视的自己。宁弈只看得到女孩侧脸,但女孩独特的气质出卖了她,宁弈默默的退回走廊,他知道这个女孩不属于他的世界,他不该打扰这份淡然的温暖。
他走出艺术楼,重新发动车子他懊恼自己那刻的失神,也不明白才短短几分钟,他却会有把那女孩据为己有的想法。然而他也以为,他与这个女孩再也不会见面。
谁知,命运总是眷顾他。很快,快到宁弈都觉得是注定,那天晚上,他们便见到了。只是,女孩不再以美好纯净阳光的姿态出现。
2
惊起西风冷楼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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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弈和一群朋友在二楼包厢里玩闹,这时推门进来了两个啤酒小妹,个子高挑,身材火辣,宁弈本来是没有在意的,因为今晚他自己带了女伴,所以只是往门口瞟了一眼,可是这一瞟却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他认出了其中的那个长发女生是下午让他一度心动的暖阳女孩。她化着浓妆掩盖了原本冷清的面容,一身带亮片的低胸裙,裙子短到仿佛她一弯腰便会春光乍泄,笑得虚假的推销着啤酒。宁弈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那本该淡然素静的脸庞染上了风尘,他本以为带着那份恬然温暖表情的女孩应该永远存在于美好里,可原来只存在于今天下午。靠近大门的郭安已经挥手说不要了,但宁弈却用手中的高脚杯倾身敲了敲身前的桌子。包厢穆然肃静了起来,素生和另外一个女孩晔也顿住了脚步。
宁弈指了指素生问:你们要销多少酒
四十箱!素生旁边的盘发女生抢着说。
宁弈放好酒杯,丹凤眼轻轻一眯,看着盘发女生一阵寒意,用似笑非笑的语气说:我问你了吗
盘发女生静默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宁弈又问:卖出去了多少
久久无人回答,显然素生并不买他的帐,身边的女生用手肘碰了碰素生,示意素生不要太倔强,于是素生只得颇无奈的回答到说:16箱。
剩下的我全要了。宁弈一向大方。
素生惊诧的抬起头,宁弈适时的说了一句:但是。。
沉默了许久宁弈指了指素生说:你得跟我走。
素生咬咬牙,想着这四十箱酒决定了自己能否交得起这个学期的高昂费用,于是便答应了,心想如果宁弈有什么别的举动,她也不会对他客气。宁弈给了郭安一个眼色,示意他处理剩下的事,便走出包厢,素生也跟了出去。
包厢里的人迅速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也都笑得意味深长。素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宁弈后面,十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很冷但素生实在穿的太少,走廊又不似包厢里有恒温调控,素生冷不住瑟缩了一下。宁弈突然的停住脚步,不由分说的脱下风衣套在了素生身上。又走了一段路,素生随着宁弈进了电梯,宁弈修长的手指按了十楼,然后玩味的看着靠在角落的江素生说:叫什么。
素生起头望着宁弈漆黑的瞳孔,虽然觉得看不透他,但也没有一丝的害怕,淡然的回答:江素生。
宁弈听到后念了几遍,不由的一笑说:江素生,江素生,江苏省。
素生听到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淡。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宁弈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扯住素生的手拉进斜对面的房间,进了房间以后又把素生带到了卫生间,然后把素生抱上了宽大的梳洗台台面上坐着。素生不明白宁弈要干什么,纵使刚刚宁弈抱她的动作吓了素生一跳,但是素生快速的平复了心情依旧很是镇定。
宁弈在洗手池中蓄满水,打湿了放置在旁边的新毛巾,宁弈明显很欣赏素生,因为普通女孩子根本没有她这份胆识,如果他刚刚对别的女生做这样的动作,那她们早就慌乱的要死要活。其中镇定的要么就是情场老手,要么就是如素生一样心理素质极高。宁弈手慢慢的托住素生的下巴,素生挣扎了一下,但在他厉声说了句闭眼之后乖乖的闭上眼睛。宁弈拿起毛巾轻轻的擦拭素生的脸庞,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拭去了浓妆,还了素生原本就孤冷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宁弈仔细地擦去最后一点眼影,说:睁开吧。
素生慢慢睁开眼睛,回头照了照镜子,虽然他只是帮自己卸妆,但还是十分奇怪宁弈帮她卸妆的举动,也不明白宁弈这么做的目的,不过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倒悄然松了一松。
宁弈把毛巾丢在一边,洗了洗手,还是那副傲然卓立的样子,他边拿起旁边的丝帕擦干手边一直打量着素生。素生被看的很不自在默默的垂下眼睛,但他却觉得素生那副样子很可爱,于是说: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
素生抬起小脸看着宁弈说:你认识我
这是缘分。宁弈顾左右而言他。
素生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什么是原本的样子,只要贫穷,那就是该憎恨的样子。
听到素生说的这句话,宁弈推门出去的手停顿了下来,清俊的面容出现了有趣的笑容,他回头看着素生,他们就这么互相凝视着。只是明明都是平视,可素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宁弈的笑是带有野心的笑,他突然很想知道,什么会打败这个特殊的女孩。
3
未妨惆怅是轻狂
宁弈把素生送到寝室楼下,上楼之前,名字很郑重的说:酒吧的工作不要去了,有困难就打上面的电话。说着就抽出了一张名片给素生。素生想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宁弈就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这不是商量。然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素生看着跑车消失在视线里,素生一个人在楼下左右翻看那张金属卡片,很奇怪今天发生的事,也不明白这位宁先生是用什么身份来要求素生辞去工作,不过,她也一直觉得在酒吧打工也实在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次日,素生接到学校办公室的电话,说她申请的国家奖学金已经批下来了,这几天就会打到素生账户里,素生激动的连连说好,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这才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学费的空缺总算补上了,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下了,而且她也算了算,奖学金交完学费,还有剩余的钱非常可观,除去她买美术用具和生活费,她还可以买下一直心仪的日本进口的电子画板。在经济上有所缓解后,素生就给酒店老板打了电话,辞了工作,毕竟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比宁弈更奇怪的人。待素生顺利辞了工作挂断电话后,酒吧老板李微拍了拍身旁宁弈的肩膀,调笑道:行啊,眼光不错,这姑娘真听话。
宁弈挑了挑眉没有接李微的话,只是抿了口红酒,想着,这可不叫听话,素生犹如宁弈以前养的一只波斯猫,性子高傲难以驯服,上一刻还看起来非常温顺,下一秒也许就会用锋利的爪子挠伤你。
素生在宁弈走后,把名片随手就扔在了书桌上,并没有联系他的打算,只是宁弈的那件风衣素生一直犹疑着怎么还给宁弈。听室友说这件风衣是纯手工剪裁,光袖子上的袖扣便已经价格不菲,素生拿不定主意于是只能就这么拖着。宁弈是十分沉的住气的,素生一日不找他,他也是不会去找素生的。素生这一个月都奔波于画室与教室中,充实又美好。素生非常满足,至少——在她哥哥来找他之前是这样的。因为她的哥哥江民生一直都是提醒她低下的出身与贫贱的过去的存在。换句话,她的哥哥就是她的噩梦。在她每每满足于现状的时候,江民生总会用他的出现打碎她仅有的满足。
江民生如期的找到了素生,素生想避开他,谁知被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扯住了素生头发,把她拖在了地上,江民生恶狠狠的向素生要着钱,素生只能低声哀求说:哥哥,别在这儿这样,我们找个地方谈好吗。可是祈求明显是没有用的,江民生一心想抢素生的挎包,素生想躲过他伸向自己挎包的手,于是拿画板一挡,画板被打落在地,里面夹着的画纸散落开来,周围的路人如同看戏一般三三两两的驻足在旁边,素生在挣扎中看见他们眼中的同情怜悯与轻视。突然生出了无比厌恶这种眼神的情绪,但却因为一直无法挣脱江民生的粗暴,而生生受着,那种卑微与低贱的屈辱再度袭来,让她再也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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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弈在车上听见了不远处校门传来了的吵闹,但他没有去注意,下车在后备箱拿了瓶水准备再跑一次行政楼拿宁雅的资料的时候,他发现,不远处那个被人推搡的纤细身影是素生。
那边的素生自己被民生逼红了眼眶,泪却始终忍住不让它落下来,她像被逼入了绝境一样,几近崩溃的嘶吼道:你不就要钱吗,我他妈给你给你都给你!素生掏出刚取出来准备去买画笔的钱如数塞进民生怀里。民生粗略看了下数量,笑得十分满意的对素生说:那哥哥下次再来看你。而后乐滋滋的扬长而去。素生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平静了下心情,努力不理睬旁边人的目光,去收拾散开的画作,其中有几张自己被人踩了好几脚脏的都看不出线条,霎时间素生只觉得自己身处肮脏的深渊无法自拔,绝望又不甘。
直到宁弈弯腰向她伸出手,而蹲在地上的素生精疲力竭的看着他,迟迟未搭上他的手,因为素生觉得,自己就算搭上了宁弈那仿若可以把她拉出深渊的手,也无法得到救赎。
在素生看向他的那一刻,宁弈看见了她眼里的绝望看见了她最后的一点坚韧屈服了现实,她是那样的遍体鳞伤,伤心绝望。
可是,宁弈还是毫不犹豫的把素生拉起来,并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别哭,有人会笑。
素生这才定定的看着宁弈的眼睛,她这才发现宁弈幽黑的眸子如同旋涡,在她第一次这样凝视着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由自主的被卷入其中了。
片刻,素生收回目光,敛去一切伤心的神色,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然后带着那故作坚强的声音说道:那——宁先生,你会帮我的吧。素生很确定他并不会拒绝。
宁弈是个透彻的人,自然也喜欢把一切事情看的透彻,他不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去帮素生,毕竟他不是慈善家,他也不可能无条件的帮她。只是当他看见了素生眼底那隐隐的绝望,心中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即使很快就逝去不见,但他还是迟疑了。
宁弈按压住这样的迟疑和惊诧,嘴角勾起骄傲又轻佻的笑,回答素生说:当然,我的素生。
素生听到宁弈说出这几个字后,微微蹙了下眉,但她还是聪明的起身挽住了宁弈,她想,她既然要光鲜亮丽的未来,摆脱那些的过去,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即使付出的可能会很多,但对她来说也好过现在一直在底层苦苦挣扎没有光亮的日子。
她正因受够了,所以当宁弈出现,她就只能如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宁弈,她怕她如果没有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便再也无法脱离这样可悲的现状。
秋风轻送,宁弈细细的看着素生精致的眉眼,他不知道这个暖阳女孩是拥有怎样的过去才会让她这么急于脱离,原来她的生活,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暖阳。
4
从此山水不相逢
宁弈回到住的地方了以后,倒了一杯伏特加,他心想这事情峰回路转的太快,他还未享受到征服的快感,素生便答应了他。她到底是不是像自己认为的一样那么与众不同,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因为这本身也就只是一场游戏。
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二天,宁弈就把素生带去了世贸在某个大牌的店里,素生随手拿了件秋装,左看右看也都觉得不过如此,可翻了翻吊牌却是要了将近五位数,素生微微咋舌,宁弈见素生很是迟疑于是就说:喜欢就直接说包起来。
素生摇摇头,宁弈无奈的吩咐身旁的小姐说:你帮他挑到合适就行了。说完就走向沙发区。
最后,素生挑了五件衣服和几件裙子,宁弈刷卡的时候看着十多万块钱被划走时眼睛都没眨一下,但素生却不敢看上面的数字,眼睛始终都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她知道旁边的导购小姐投来的目光中隐约带着轻蔑,来这种大牌店里这样的男男女女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猜也猜的出。
素生与宁弈在楼上的法餐厅用完晚餐,刚出餐厅宁弈便牵住素生的手好像往自己手上戴了什么似的,素生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手腕上凉凉的,抬手一看,是一个满钻豹头翠目的手镯。她听同系女生讨论过,这是卡地亚的经典款。
喜欢吗宁弈沉声问。
怎么会不喜欢。素生抬头对着宁弈笑。
素生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宁弈便低头俯身吻了下去,素生一开始呆呆的没反应过来,但宁弈的手慢慢收紧搂着她的腰的手,素生回过神慢慢的也环上了宁弈的颈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把时间停在这一刻,因为也只有那一瞬间她忘记了她是用她自己才换取到这些荣光。
当素生一身名牌,平时又有跑车接送,自然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其实她很不愿宁弈开车接送他,可是她反观自己其实并没有立场这样跟宁弈说。因为素生太有自知之明了,所以时时都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与本分。过了一段时间,新鲜的八卦又传的沸沸扬扬,学生们一起无心讨论以前的事,毕竟素生这样的事,在大学里已经屡见不鲜了,新鲜劲一过自然没什么人会再提。
素生晚上陪着宁弈去酒吧,他们在一起已经两个月了,宁弈对素生十分体贴,不过素生却还是原来的性格,冷清又话少。宁弈那天喝的很醉,素生扶着宁弈去了楼上的房间,然后,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宁弈在他身上粗喘着喊着暖阳,素生听见后眼睛一阵酸楚几欲落泪,原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叫暖阳的替身。可是素生却生生咽下,始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第二天清晨,宁弈醒的很早,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嘴角慢慢泛起笑意。素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动了动,于是迷蒙的睁开了眼睛,,宁弈低吻素生的额头,素生扯出一个笑容说:宁先生,早啊。
宁弈揉了揉素生的头发算是回答她。
宁弈放在床头的手机震了震,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片刻,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把手机放了回去,然后猛的一个又把素生压在身下,吻着她的颈脖的时候说:你哥哥的事解决了,以后不会再回来找你了。
素生习惯性的点点头,用带着歉意的声音说:对不起,宁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宁弈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索取。
素生暗暗叹了口气,主动的环住了宁弈,之后,一室春风。
那日之后,素生成了宁弈的人,宁弈来找素生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送素生的礼物也越来越贵重,前几天,干脆直接给了素生一张黑金卡。素生无一例外的受着,可能是因为经济不太窘迫了,她越来越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身份,可是她却同时矛盾的强迫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了,贪恋依赖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暖。她的性格本来就不开朗,这些想法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宁弈,或者说是不敢。
心思越发的沉重,画风也就不再轻快,而是逐渐黑暗。某日,宁弈拿着她的新作看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素生的心情渐渐开始不安,挣扎了一下决定试探的唤着宁弈:宁先生宁弈慢慢抬起头看着素生说:你变了。
素生点点头,并不逃避,但又害怕宁弈误会什么又急忙的补充道说:但宁先生,我并不后悔。宁弈向来洞察人心,她心里想什么他以为他都知道,可是这次错了,他把她的紧张解读成了她很心虚,心虚他会因此有什么芥蒂,却不知道她是在紧张失去他。
宁弈轻轻把画稿扔在桌上,一把扼住素生的下巴说:你虽然话不多,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其实会说话。然后猛的放开素生任她跌落在地,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之后宁弈再也没有找过素生,素生心里很空,画画的时候总是走神和失误,教授严重的警告了她很多次可她就是无法专心。直到他在世贸大厦上的LED上看到了他将和某集团的太子女订婚的消息,那种骤然袭来的心痛才让她知道这一段时间的浑浑噩噩是因为什么。宁弈,好像,真的成为了她的不可或缺。她,好像,爱上了他,纵然宁弈心中还有着一束暖阳在。
她默默的拿起宁弈第一次见面就递给她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私人电话,这是素生第一次打宁弈电话,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最后一次。电话通了,宁弈低沉熟悉的嗓音时隔三月素生又再一次的听见,她忍住酸楚轻声像平时一样唤到:宁先生。
那边久久未语,素生不甘心的又唤了一遍:宁先生。
游戏结束了,素生,那张无限额度的卡你可以继续用,我不会取消。然后就挂了电话。
原来只是游戏,只是游戏,江素生你真蠢,素生在心里讽刺着自己。
宁弈挂断电话,手都在微微颤抖,忽然捂自己的嘴巴猛咳起来,这几天咳的越来越严重,身体也逐渐开始吃不消,但他的公司乱成一团糟他并没有时间去看医生。宁弈很气自己,因为他不想放手,可是他也不应该禁锢她的高飞,尽管她不会再知道原因了。
5
提笔言别不成句
宁弈决意断了与素生的关系是谁也想不到的,因为在众人看来宁弈待素生是很不同的,况且宁弈一手创造了他的自媒体帝国,一时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是这次不一样,素生知道宁弈的个性,不吵也不闹,连夜搬出了宁弈的公寓,第二天就开始办留学的手续,宁弈自然知道她在准备出国相关的事,也自然知道素生一走便是此生不相见,而他,也再也不会听到素生用温和淡雅的声音唤着宁先生了。
其实他一开始是不喜欢素生这样叫他的,大概是有种无法跨越的距离感,但他不会去纠正,然后久而久之对谁都成了习惯。和她的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十一个月而已,不过却是宁弈最花心思的一段时间,虽然其间掺杂了金钱欲望利益,但喜欢或爱也一直存在。他以为让她活在他创造出的世界里是保护她,但其实是他错了,他们的开始就是错的。
宁弈一直以为他已经为自己筑起了铜墙铁壁,可是他们的点点滴滴哪里又是铜墙铁壁可以经住的。
他不想他的暖阳不再如初见般宁静。他承认他初见素生便倾了心,然后一步一步诱导着素生步入他的金丝笼,不想他算对了每一步却没算对他自己的心。
2012年9月,素生飞往巴黎,宁弈在机场角落目送她离去。10月,宁弈取消订婚,消失了一个月。11月,宁弈飞往巴黎看望妹妹,也并不意外他会看到素生。素生把画架支在凡尔赛宫前的广场上,还是那么静静的画着,如一祯暂停的默片,不少西方游客驻足在这东方女孩面前,惊诧于她绘画手法的高超,可又因为她精致的面容与孤傲的气质而不敢靠近。
宁弈就这么站在她身后,如同那日下午他现在画室门口一样凝视着她。他很想走上去,搂住素生,在她耳边轻轻说他很想她,可是他不敢,多少夜里辗转不眠想的都是她,如今在眼前,却再也没资格靠近。
哥,你发什么呆。宁雅从旁边的冰淇淋店走出来,用拿着冰淇淋甜筒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宁弈匆忙收回目光,笑的有些苍白,说:就买好了。如果可以他想在这待更久,宁弈奢侈的想。
宁雅点点头,又说:我陪你去医院吧。末了,回头细细的打量了下不远处那个画着画的女孩。
宁弈叹了口气,被宁雅挽着,走出广场。是的,他在素生走了的第一个月就查出了疑似肿瘤,之后的日子是在等待中度过的,十天后他在上海被确诊了肺癌中晚期,进口药一盒一盒的用,可是运气估计在他之前优越的三十二年里就已经被他挥霍殆尽,这次他没有再走运了,时隔十天他又被确诊为肺小细胞癌,医生已经不建议做手术了,意思只是能拖就拖。那时候宁弈自己看着报告上低的不能再低的成功几率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他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歇了。
后来妹妹提议他来法国休养,他想了想也就答应了,然后迅速的订了机票来了法国,就在来法国的前一个礼拜,他坚决的停了药。
宁弈停药后精神反倒好了一点,没有了太多特效药的刺激,也没有了之前浓重的病态,只是这次看完了素生后回到医院,宁弈却是就再也撑不住了,倒了下去,如同干枯的树叶,一点一点的飘落在地去。
因为没有药物的拖延,宁弈的病情恶化了很快,进医院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抢救了好几次,医生对这个执拗的中国男人很无可奈何。
宁弈反复熬了四天,医生却还是对宁雅说,宁弈出现了大面积胸肺积水和多种并发症,再做什么也是撑不过今晚。
宁雅在宁弈来法国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手颤抖着拨通了她偷偷存下的那个电话。素生接到宁雅的电话起初很惊讶,到听到宁雅讲完以后她已经是大脑一片空白,匆忙向她要了地址就赶去医院。这时宁弈已经在弥留期陷入昏迷,脑中反复出现的是与素生初见的场景,他嘴角嗜着笑对梦中那静好的女孩说:我的素生。18点05分,宁弈离开了。18点55分素生赶到,却看见的只是空荡荡的病房。
素生还是来晚了,她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倚着门框滑落在地,直到一个围着褐色宽大围巾的女孩把一本笔记本放在她的旁边,素生拿起来翻来,是宁弈写的。
那是宁弈在确诊后每天做的记录,里面清清楚楚写了他所受的痛苦与煎熬,翻到十一月的笔记时就已经开始凌乱,字体不再苍劲有力,甚至可以让人感受到他不留意的叹惋。
素生停止了翻阅,闭了闭眼睛逼回自己的眼睛,嘶哑着嗓子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来个偶像剧的剧情吗改变的了什么宁雅毫不留情说出了实话。
暖阳是谁。素生还是想知道。
宁雅讽刺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素生像想起什么一样疯了似的翻着本子终于翻到宁弈在离去前一天那时候手记,那时候宁弈也知道自己不行了吧,字迹歪歪斜斜的一点看不出那是出自平时严谨的宁弈手里。
写在上面这的话印证了素生隐约的猜想,原来他的暖阳一直是她,一直是。只是她不可能再知道是为什么了,那日下午的暖阳连同宁弈的离去,一起尘封进了往事,云淡风轻的成就了素生一生的心痛。
宁弈给了素生瑰丽的梦,把素生拉出了泥泞不堪的深渊,却又同时推她进入了另外一个他编织的牢笼,即使宁弈给了素生自由的钥匙,素生却心甘情愿的让她自己永困于他的牢笼,只因世间再无她的宁先生。
6
几回魂梦与君同
素生进修结束就回到了中国,但在法国的时候就得到了誉为美术界的诺贝尔的格美艺术成就奖。名声大噪后,不少国内外的华人工作室都向她抛来了橄榄枝,素生没有应下任何的邀请,只是一味的四处游走,画着自己喜欢的画,但素生这样孤傲的姿态反而引起了很多艺术家的注意。素生采风了三个月走遍了全国很多山川河流,而她去的那些地方宁弈都曾踏足过,她只想知道那时的他走在每一片土地上想了什么看了什么,看着四周风景,那感觉,就像宁弈还在她身边。
素生还是回到了A市,让众人惊诧的是她迅速的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名字叫安宁,这对于一个工作室来说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可对于素生却是仅有的慰藉。但显然人们好奇的不是工作室的名字而是对素生这位毫无根基的新锐女画家成立工作室的充足资金来源更好奇,
素生并没有出面说明,即使外面的猜测多么恶毒。其实素生的资金是基金会提供的,那是宁弈生前成立的,里面有庞大的资金支持运转,足以素生画上几辈子的画,衣食无忧。在律师找到她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为她考虑了这么多,宁弈一直都在保护她,于是她签下了基金会的授权书。只是当律师又拿出宁弈公司百分之七点五的股份转赠书的时候,素生拒绝了签字,宁弈已经让她变得足够强大,就算她拿那些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她很贪心但也知道什么是知足。很多人对素生的做法不屑觉得她这样不过是做作的博取尊重,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是记得宁弈那句贯穿了她生命的话别哭了,有人会笑。她得到的这些也许与她的付出并不相称,但是她却知道这些也都是宁弈希望的。
有那么爱吗如今她敢问了,宁弈却不在了。工作室成立以来,素生只接自己喜欢的工作,但外人看来这不是清高而是神秘,而媒体最有兴趣的就是神秘。素生非常敬重的一位老先生筹备了一个退隐画展,想借素生的几幅画过去。素生自然答应了下来,又过了几天在鉴赏师来素生工作室挑选画作的时候,素生独自一身黑裙站在工作室的透明单间里,凝视挂在前方上面一幅画,目光深沉又带着思念,而那副画上画着的是一个穿长风衣的男子,只是却没有画上五官。好事的工作人员见机就拍了下来,卖给了诸多媒体报社。
一时间,素生与这个他的传闻和猜测被大肆宣传。素生没有去解释也没有去澄清,只是默默地吩咐工作室的人着手准备做她两个月以后个人画展的项目,然后自己就消失了。
当宁雅找到素生的时候素生已经在郊区的画室里不眠不休的画了四五天,满房间铺散开的都是那个没有五官的男人,素生哭着告诉宁雅自己画不出宁弈的样子了,明明那么清晰就在眼前一样可她就是画不出来了。宁雅拧起秀眉扬手就给了素生一个耳光,受伤制住素生的肩膀,强迫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江,素,生,麻烦你清醒,我哥不可能活在你的画里。然后放开手素生任由她带着那样的绝望跌落在地。她如果不让她面对,那她永远都会逃避,她哥哥的离开,宁雅哪里又好受过,只是生活终归还是要继续的。
两个月后,素生举办了自己的第一场个人画展,进去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那是全场37幅画的介绍,上面神秘的寥寥数语让未看到画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解。可当按照顺序把37幅画都看下来后,所有人却都莫名的与卡片上的画产生很大的共鸣。
这三十七幅画都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男人,他们时而高傲优雅时而冷清萧索,其实他们都是宁弈,但却又都不是。素生在后来的采访里被问及这个人是谁,素生只是笑着摇头说:他有千万种的面目,他会在每个人心里演变成很多种模样,与其说他是我的谁,不如说他会是大家的谁。
画展以后,素生就更忙了,看似很充足,可是她很清楚她是实际比谁都要空洞。生活中也并不缺乏追求者,只是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再去全身心的爱一个人依靠一个人,她很累。一切都好像慢慢好了起来,步上了正轨,这样平静的日子久了,宁弈也许不再会被人提起也不再会被人铭记。但再怎么岁月如歌,痛苦始终会被淡去,失去也将成为习惯,可她却再不可能像别人一样忘记她的宁先生。
7
流年未肯付他朝
宁雅在参加完素生的画展后,便直接飞去了巴黎,去往哥哥的墓地,她依照了哥哥生前的话把他永远留在巴黎,且没有把它长眠的地方告诉素生。
宁雅在宁弈的墓前呆了很久,说了许多话。
哥,公司明天下午有个会议,不能呆太久,我晚上就要回去了。再见,哥哥。说着起身站了起来朝墓园出口处走去。
但走了约十几步的时候,宁雅突然停下了脚步,打开自己的包着急的翻找出素生画展上的介绍卡一路小跑着跑回去。
宁雅强忍住眼角的酸涩,抿道:哥,忘记和你说了,wo很坚强的,我很好,她也很好。
然后弯腰把那一小张白色卡片放在宁弈那块长方形的碑上用带来的花束压住。
卡片的正面只有两个黑色字体的字——挽歌。
赫然印在反面的是这样的一段话:
渴望被人爱,被人放在心上,妥善安放

免我惊,免我苦
,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
,
我知,我一直都知,他永不会来

原来这场旷久的等待,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原来,这是场青春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