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场惊变
寒风呼啸,陈程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踩着厚厚的积雪在林间穿行。作为秦岭深处国有林场的管理员,冬季巡山是他每日的必修课。
今年雪真大啊。他呼出的白气在眼镜上结了一层薄霜,不得不摘下眼镜擦拭。三十岁的陈程在这片林场已经工作了八年,对每一棵树都了如指掌。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陈程警觉地抬头,只见林间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在这寒冬腊月,万里无云的晴天！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向光源处跑去,却在下一刻感到天旋地转。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拉扯向白光中心,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剧痛。这是陈程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绣有精美纹样的锦被。
这是哪里他试图坐起来,却引发一阵头晕目眩。
君上醒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陈程这才注意到床边跪着个穿着古怪的中年男子,头戴高冠,面容恭敬。
君上陈程心中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腕上还戴着一枚玉镯。
我...寡人...一个陌生的词汇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陈程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知道如何用这种古老的语言说话。
君上昏迷三日,太医说是风寒入体。西乞大夫已在殿外等候多时,说有要事禀报。内侍低着头说道。
西乞陈程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这不是春秋时期秦国的姓氏吗结合君上这个称呼...
现在是什么年份他脱口问道。
内侍露出困惑的表情：回君上,现下是康公元年冬十月。
康公...秦康公！陈程大学时辅修过历史,对春秋时期的秦国君主谱系有些印象。秦康公,嬴姓,名罃,公元前620年至前609年在位,是秦穆公的孙子。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穿越了！而且成了秦国的国君！
给寡人铜镜。他命令道,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抖。
当内侍捧来一面打磨光亮的青铜镜时,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清秀,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就是嬴罃,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宣西乞术进殿。陈程——现在应该称他为嬴罃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已经如此,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份。
西乞术是个四十多岁的高大男子,面容刚毅,眼神锐利。他大步走入寝殿,行礼的动作看似恭敬却透着一丝傲慢。
君上身体可大安了西乞术的声音洪亮,边境急报,戎人又犯我西陲,烧杀抢掠,百姓流离。臣请命率兵征讨。
嬴罃敏锐地注意到,这位大臣用的是请命而非请旨,言语间颇有自作主张的意味。根据他有限的历史知识,西乞氏是秦国大族,世代为将。眼前这位恐怕是朝中权臣。
戎患...嬴罃努力回忆着秦国的历史。秦国立国西陲,长期与西戎各族交战。穆公时期曾益国十二,开地千里,但到了康公时代,秦国国力已开始走下坡路。
他忽然想起《史记》中的记载：康公时期,秦国数困于晋,最终导致后来孝公时期的积贫积弱。如果能改变这段历史...
西乞卿认为该如何应对嬴罃决定先试探对方的意图。
西乞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年轻的国君会反问。自然是发兵征讨！我秦国铁骑所向披靡,必能让戎人闻风丧胆。
粮草可充足兵员可齐备嬴罃追问。作为现代人,他深知战争对国力的消耗。
西乞术眉头微皱：君上初登大位,或许不知。我秦国向来以武立国,先君穆公时——
寡人自然知晓先祖功业。嬴罃打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展现出君主威严,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西乞卿且先退下,待寡人更衣后,召集众臣朝议。
西乞术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行礼退下。
待殿门关闭,嬴罃长舒一口气,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他必须尽快了解这个时代的政治格局和宫廷礼仪,否则随时可能露出破绽。
更衣,准备朝会。他对内侍说道。
半个时辰后,嬴罃身着黑色绣金纹的国君朝服,头戴冕旒,端坐在雍城宫殿的正殿之上。这是他第一次以国君身份临朝,心跳如鼓。
殿中已聚集了二十多位大臣,分列两侧。西乞术站在武将首位,神情倨傲。文官行列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格外引人注目,他站姿挺拔,目光炯炯有神。
诸位爱卿,嬴罃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西乞卿奏报戎人犯边,寡人欲听诸位高见。
殿中一阵骚动。西乞术率先出列：君上,戎人猖獗,若不严惩,恐边患日甚。臣请率兵五千,荡平西戎！
臣以为不妥。那位白发老者出列反对,去岁歉收,仓廪空虚。若大举用兵,恐民力不堪。
西乞术冷笑：由余大夫久居朝堂,怕是忘了战场血腥。戎人残暴,不征讨何以安边
由余！嬴罃心头一震。这可是历史上有名的贤臣,原为戎人,后归顺秦国,成为穆公的重要谋臣。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仍在朝中任职。
由余卿有何良策嬴罃主动询问。
由余略显惊讶地看了年轻的国君一眼,恭敬答道：臣以为可先派使者谴责戎人,同时加强边防守备。待来年春耕后,若戎人再犯,再议征讨不迟。
懦弱之举！西乞术厉声喝道,君上初登大位,正需立威。征讨戎人,既可安边,又可扬我国威！
嬴罃观察着两人的对峙,心中已有计较。作为现代人,他深知休养生息的重要性。但直接否决西乞术的建议可能会激化矛盾,他需要更巧妙的方式。
两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嬴罃缓缓道,戎患不可不防,民力亦不可不惜。寡人决定：由西乞卿率精兵一千,加强边境防御；由余大夫负责与戎人交涉,责令其归还掳掠的人畜。同时,减免边境三县赋税,安抚流民。
这个折中方案让朝臣们面面相觑。西乞术显然不满只得到一千兵马,但国君的命令又无法公然反对。
君上圣明。由余率先拜服。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行礼称颂。
西乞术脸色阴沉,勉强行礼：臣...遵旨。
朝会结束后,嬴罃留下了由余。由余卿,寡人初即位,对国事多有不明,望卿不吝赐教。
由余深深一揖：君上谦虚纳谏,实乃秦国大幸。老臣必当竭尽所能。
西乞氏在朝中势力如何嬴罃直接问道。
由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低声道：西乞氏三世为将,族中子弟多在军中任职。西乞术其人勇猛善战,但...刚愎自用。
嬴罃点点头：寡人明白了。边境之事,就劳卿多费心了。
当夜,嬴罃独坐寝宫,借着青铜灯盏的微光,在竹简上勾画着秦国的大致疆域和周边形势。作为林场管理员,他对地理有着专业认知；而业余历史爱好者的身份,又让他对这段历史有基本了解。
如果我没记错,接下来几年晋国会不断压迫秦国...嬴罃喃喃自语,必须想办法增强国力,改革军政...
他忽然想到自己管理的林场——现代科学造林、水土保持、木材加工等技术,在这个时代都是无价之宝。更不用说他还记得一些基础冶金、农业知识。
不能操之过急。他告诫自己,首先要稳固权力,培养自己的班底。
由余的出现是个意外之喜。这位老臣正直能干,在历史上曾为秦国发展做出重要贡献。如果能获得他的支持...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嬴罃——这个拥有现代灵魂的古代君主——望着月光下的雍城,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秦国走出一条不同的强盛之路。
第二章
初试锋芒
雍城郊外的校场上,尘土飞扬。嬴罃身着轻便皮甲,立于高台,观看着士兵操练。这是他穿越成为秦康公的第十天,也是他第一次检阅军队。
君上请看,这是我大秦最精锐的战车兵。西乞术指着场中央三十乘战车,语气中透着自豪,当年先君穆公就是靠这支铁骑,横扫西戎。
嬴罃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那些步卒身上。他们大多面黄肌瘦,手持青铜兵器,动作迟缓。战车固然威风,但造价昂贵,难以大规模装备。而步兵才是军队的主体。
西乞卿,军中近来可有疫病嬴罃注意到不少士兵精神萎靡。
西乞术皱眉：些许痢疾而已,不足为虑。
此时,一名年轻将领快步走来,单膝跪地：禀君上,北营又倒下了二十余人,医者束手无策。
百里视！西乞术厉声喝道,谁准你擅自——
且慢。嬴罃抬手制止,百里将军,带寡人去看看。
百里视约莫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是嬴罃这几日暗中留意的人才。他出身不高,但治军严谨,在士兵中颇有威望。
北营的情况比嬴罃想象的更糟。数十名士兵躺在简陋的草席上,面色苍白,呻吟不止。营区弥漫着排泄物的恶臭,苍蝇成群。
水源在哪儿嬴罃问道。
百里视指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溪：将士们都在那里取水饮用,下游还洗濯衣物。
嬴罃心头一震。作为林场管理员,他太明白这种水源污染的危害了。现代最基本的卫生常识,在这个时代却是无人知晓的盲区。
立刻做三件事。嬴罃沉声下令,第一,病患单独安置,排泄物挖深坑掩埋；第二,饮用水必须煮沸；第三,在上游新建取水点,下游设洗浴区。
百里视眼中闪过疑惑,但还是拱手应命。
还有,嬴罃补充道,采集柳树皮熬汤给病患服用。他记得柳树皮含有类似阿司匹林的水杨苷,能缓解发热症状。
回宫路上,嬴罃一直在思考如何改善军营卫生。他突然勒住马缰：去请由余大夫到寡人书房。
书房内,嬴罃在绢布上绘制着简易的滤水装置图——多层粗麻布夹着细沙和木炭。这虽然简陋,但能大幅减少水中的杂质和病菌。
由余进来时,嬴罃刚画完最后一笔。
君上唤老臣有何吩咐由余行礼道。
由余卿请看。嬴罃将图纸推过去,寡人昨夜梦得神人传授此物,可净化水质,或可解军营之疾。
由余仔细端详,眼中渐渐露出惊异：此物构造精妙,若真能净化水质,实乃天佑大秦！
此事就交由卿与百里视共同办理。嬴罃说道,切记,只说是卿多年研究戎地所得,勿提寡人。
由余深深看了年轻的国君一眼,似乎察觉了什么,但只是恭敬应诺。
三日后,嬴罃再次来到北营。情况已大为改观——新建的茅厕远离水源,病患区整洁有序,士兵们精神明显好转。
君上神策！百里视激动地报告,按您...按由余大夫之法处理后,新发病例大减,已有三十余名病患康复归队。
嬴罃满意地点头：很好。此法可在各营推广,但须严令：泄密者,斩。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报！戎人骑兵袭击我西部边境,已攻破两座边寨！
嬴罃心头一紧——真正的考验来了。
朝堂上,气氛凝重。西乞术力主立即发兵报复,由余则建议先查明虚实。
据报,此次戎人首领是赤狄部的乌木罕,率骑兵千人。由余分析道,此人勇猛但鲁莽,若能设伏诱敌,可一举歼灭。
纸上谈兵！西乞术冷笑,对付戎人,就当正面击溃,何须诡计
嬴罃静静听着,心中已有计较。历史记载中,秦军多次与西戎交战,胜败参半。若按传统战法,即使取胜也会损失惨重。
西乞卿认为需多少兵力嬴罃问道。
至少战车百乘,步卒三千。西乞术傲然道,臣愿亲征,十日之内必取乌木罕首级！
嬴罃摇头：寡人决定,由百里视率战车三十乘,步卒八百,三日后出发。
朝堂一片哗然。西乞术脸色铁青：君上！百里视资历尚浅,如何担此大任
正因他资历浅,戎人才会轻敌。嬴罃平静地说,寡人将亲赴边境督战。
这句话如同惊雷,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秦国历代国君少有亲征,更别说是刚刚即位的新君。
君上三思！由余也出列劝阻,边境凶险,若有闪失...
嬴罃抬手制止众臣：寡意已决。西乞卿留守雍城,由余大夫随行参赞军务。
他知道这是一场冒险,但也是树立威信的最佳机会。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亲眼了解秦军的真实战力。
出征前夜,嬴罃在书房秘密召见百里视。
百里将军,此战你有何打算嬴罃问道。
百里视略显紧张：按传统,当列阵而战。但戎人骑兵机动,臣担心...
寡人有一策。嬴罃在案上铺开地图,你看这里——黑风谷,两侧高中间低,谷口狭窄。若能将戎人诱入谷中...
百里视眼睛一亮：再用火攻！可是如何诱敌
寡人已命由余大夫准备了些东西。嬴罃露出神秘的笑容,到时你便知晓。
三日后,秦军抵达边境。戎人骑兵神出鬼没,已洗劫了三个村庄。当地守军龟缩在要塞中,不敢出战。
嬴罃亲自巡视了黑风谷地形,确认与地图无误。当晚,他召集众将议事。
乌木罕性情暴躁,最恨被人轻视。由余分析道,若能激怒他,必会穷追不舍。
正是如此。嬴罃点头,明日百里将军率小队人马挑衅戎人,佯败后撤,将敌军引入黑风谷。
众将面面相觑,这战术与秦军传统的正面对决大相径庭。
君上,此计虽妙,但佯败恐伤士气...一位老将犹豫道。
嬴罃微笑：所以寡人准备了这些。他示意侍从抬进几个木箱,打开后,里面竟是数十面绣有金线的华丽旗帜和几套鎏金铠甲。
明日百里将军打着国君仪仗出战,乌木罕必以为寡人亲临。见到这些贵重物品,戎人岂会不追
众将恍然大悟。由余抚须赞叹：君上妙计！乌木罕贪财好胜,见此必全力追赶。
次日清晨,计划如期进行。百里视打着国君旗帜,率领一队精锐招摇过市,很快引来戎人哨骑注意。
两军相接,秦军惊慌失措,丢弃旗帜铠甲溃逃。戎人首领乌木罕果然中计,率全部骑兵紧追不舍。
当最后一名戎人骑兵冲入黑风谷,谷口突然落下无数火球——这是嬴罃命人准备的油脂火罐。同时,埋伏在两侧的秦军弓箭手万箭齐发。
谷中顿时火光冲天,戎人骑兵乱作一团。乌木罕这才发现中计,但为时已晚。战斗持续不到一个时辰,戎人全军覆没,乌木罕被生擒。
捷报传回雍城,举国欢腾。嬴罃命人将乌木罕押解回都,却在朝堂上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乌木罕,寡人可以不杀你。嬴罃看着跪在殿中的戎人首领,甚至可以将今日俘虏的五百戎人全部放回。
西乞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君上！戎人残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乌木罕也难以置信地抬头,他年约四十,满脸虬髯,左耳缺了半块,是多年征战的痕迹。
但有两个条件。嬴罃继续道,第一,你部须与秦国订立盟约,永不犯边；第二,开放边境互市,准许商旅往来。
由余眼中精光一闪,立即领会了国君的深意：君上圣明！化干戈为玉帛,实乃长久之计。
西乞术还要再谏,嬴罃已起身宣布：此事已决。西乞卿不必多言。
退朝后,嬴罃单独召见了乌木罕。通过由余翻译,他与这位戎人首领长谈了两个时辰。
你们戎人善养马,却缺粮少铁；我秦国有粮有铁,但战马不足。嬴罃循循善诱,何不互通有无寡人甚至可以在边境设立官市,派工匠教你部冶铁之术。
乌木罕将信将疑：秦君为何对我们戎人如此...仁慈
因为寡人认为,戎人亦可为秦民。嬴罃的话让由余翻译时都手抖了一下,只要愿遵秦法,戎人首领可获封爵,子弟可入仕为官。
当乌木罕带着这份难以置信的和约回到部落时,嬴罃也在书房中与由余、百里视密谈。
君上今日之举,恐引起朝中老臣非议。由余忧心道。
正因如此,寡人才需要二位的支持。嬴罃郑重地说,西乞术等老将思维僵化,只知征战不知治理。秦国要强大,必须变法。
百里视年轻气盛：君上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
不急。嬴罃微笑,变法非一日之功。眼下先做三件事：第一,由余卿负责与戎人互市事宜；第二,百里将军挑选三百精壮,按寡人所绘阵图秘密训练；第三...
他压低声音：秘密招募民间工匠,尤其是冶铁和木工好手。
夜深人静时,嬴罃独自在灯下记录着脑中能想起的所有有用知识——从轮作制农业到简易炼钢法,从基础算术到军事阵法。每写完一卷竹简,就用特制的木匣锁好,藏在密室中。
必须加快脚步了。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望向窗外的月色。今日朝堂上西乞术眼中的怨毒他看得清清楚楚。权臣与少壮派、守旧与革新的矛盾已经埋下,风暴迟早要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风暴来临前,为秦国打下坚实的基础。
第三章
变法风云
雍城大殿,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洒在青石地面上。嬴罃端坐于王座,面前案几上整齐摆放着十余卷竹简。今日,他将做出一件震动秦国朝野的大事。
诸位爱卿,嬴罃环视殿中群臣,寡人即位三月,巡视四方,见我国虽地广却人稀,沃野千里却未尽其用。今日特颁《垦草令》,以富国强兵。
由余上前,接过竹简,高声宣读：其一,开垦荒地者,三年不征赋税；其二,一户两丁以上者,可分户授田；其三,织布五匹以上者,免一丁徭役...
朝堂上一片哗然。这些法令直接触动了秦国贵族的利益——他们靠封地上的农奴耕作获利,如今农奴可以开荒自立,贵族们的劳动力将大幅减少。
君上！西乞术大步出列,脸色铁青,此令大违祖宗之法！若贱民皆可自立,谁还为贵族耕作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嬴罃早料到会有反对：西乞卿此言差矣。民富则国强,若百姓食不果腹,何来税赋供养朝廷何来壮丁充实军队
臣附议西乞大夫。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出列,先王之法不可轻改。况且,若无严刑峻法约束,刁民必定懒惰成性。
嬴罃暗自叹息。这就是春秋末期的守旧思想——视民众为需要鞭子驱使的牲畜。而他知道,激发人的主动性比强迫更有效。
寡人已决定。嬴罃语气坚决,新法先在雍城周边三县试行,由由余大夫负责。若有成效,再推至全国。
退朝后,嬴罃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带着两名贴身侍卫悄悄出宫。他想亲眼看看普通秦民的生活。
雍城西郊的田野上,农夫们正在春耕。嬴罃注意到,他们使用的仍是极其原始的农具——木犁包了一层薄铜,效率低下。一个老农吃力地拉着犁,身后跟着个瘦弱的少年在撒种。
老丈,收成可好嬴罃上前搭话。
老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去年交了六成租,剩下的勉强够吃。今年...他压低声音,听说新君要减赋,不知真假。
若是真的呢
老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那老汉就敢开坡上那片荒地了！种些豆菽,冬天就不用饿肚子了。
正说话间,田边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背着个奇怪木架走来,几个孩童跟在她身后嬉笑。
季姒又来了！疯丫头整天捣鼓些没用的玩意儿！
名叫季姒的少女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一块未耕的田边,放下木架。嬴罃好奇地走近观看,发现那竟是个简易播种机——木架下方固定着几个小铲,能同时开沟和落种。
这是你自己做的嬴罃惊讶地问。
季姒抬头,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微黑的脸庞,眼睛却亮得出奇：是啊,我琢磨了好久。这样一次能播五行种子,比手撒均匀多了。
她演示起来,果然效率提高了数倍。嬴罃心中震撼——这就是民间智慧！若有适当引导,能释放多大能量
姑娘可愿将此术献于官府必有重赏。嬴罃试探道。
季姒撇嘴：官府前年我爹献改良犁图,不但没赏,反被乡吏打了一顿,说他不务正业。
嬴罃胸中一阵刺痛。多少创造发明就这样被腐朽的体制扼杀了
回宫后,嬴罃立即命人寻找季姒父女。三日后,这对农家父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偏殿中。
季姒,嬴罃已换回君王朝服,寡人欲任你为农事顾问,专司农具改良,秩比下大夫。你可愿意
父女俩惊呆了。一个农家女,竟能当官
至于你父亲,嬴罃继续道,可掌管新设立的农器坊,按所制农具增产效果领赏。
老农伏地痛哭：君上...君上圣明啊！
这一任命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朝中贵族纷纷上书反对,称妇人干政贱民为官有违礼制。西乞术更是联合孟、白、车三大家族家主,在朝堂上公开指责嬴罃乱法度。
君上宠信贱民,轻慢世族,恐非社稷之福！西乞术声如洪钟,臣请君上收回成命,罢黜那农家女,否则...
否则如何嬴罃冷眼相对。
西乞术语塞,但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僵持之际,由余出列：老臣以为,君上任贤用能,正是圣王之道。昔年舜帝也曾起用渔夫、农夫为臣。季姒父女既有实才,破格录用有何不可
荒谬！西乞术怒喝,由余大夫莫非老糊涂了礼制尊卑,乃立国之本！
嬴罃拍案而起：西乞术！寡人敬你是先朝老臣,但你今日言语,已逾臣子本分！
朝堂霎时寂静。西乞术脸色铁青,最终勉强行礼退下。但嬴罃知道,这场冲突才刚刚开始。
当夜,嬴罃密召由余和百里视议事。
西乞术不会善罢甘休。由余忧心忡忡,他暗中联络三大家族,恐有不轨之心。
百里视握紧剑柄：君上,末将训练的三百新军已初具战力,可保宫城无虞。
嬴罃摇头：武力是最后手段。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新法尽快见效,争取民心。他转向由余,明日你亲自去督导三县新法实施,务必让百姓感受到实惠。
又对百里视道：你派可靠之人,暗中监视西乞术府邸。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一月过去,《垦草令》在三县初见成效。减免赋税的政策吸引了大批农民开垦荒地,季姒父女改良的农具也大幅提高了耕作效率。虽然贵族封地上的农奴逃跑事件频发,导致不少贵族怨声载道,但普通百姓对国君的拥戴与日俱增。
这日,嬴罃正在校场观看百里视训练新军。这些士兵不再使用传统的松散阵型,而是排成整齐队列,统一操练。嬴罃引入了现代军训的基本理念——纪律性、标准化和团队协作。
报！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西境急报！有一股悍匪洗劫商旅,已杀害十余人！
嬴罃眉头一皱：地方守军呢
匪徒来去如风,守军追之不及...
百里视,嬴罃当即下令,率你的一百新军前往剿匪,务必擒获匪首！
这是检验军事改革成果的绝佳机会。百里视领命出发,五日后凯旋而归,不仅全歼匪徒,还生擒了匪首。更令人震惊的是,新军无一伤亡,创下了秦军剿匪史上的奇迹。
君上练兵之法神妙无比！百里视兴奋地报告,队列行进使军令畅通,统一号令使行动一致。那些匪徒虽凶悍,在我军严整阵型前如卵击石！
捷报传开,朝野震动。不少中下层军官纷纷请求学习新式练兵法。嬴罃顺势宣布设立讲武堂,由百里视主持,推广新式训练。
西乞术的反对声更加激烈了。他在朝堂上公开指责新军训练违背祖制,甚至暗中阻挠讲武堂的筹备工作。
君上,一次朝会后,由余悄悄禀报,老臣收到密报,西乞术近日频繁与晋国使者接触...
嬴罃眼神一凛。晋国是秦国东面的强邻,两国世代为敌。若西乞术勾结外敌,事情就严重了。
可有实据
暂无。但晋使曾在酒宴上称赞西乞术是'秦国真正的栋梁',此言大有深意。
嬴罃沉思片刻：加紧监视。另外,加快新军扩充速度,秘密选拔忠诚将士。
局势日益紧张。这日深夜,嬴罃正在批阅奏章,突然百里视匆匆求见。
君上！西乞术府中密会三大家族家主,似有异动！百里视压低声音,他们还邀请了...晋国副使。
嬴罃手中的笔顿住了。勾结外敌,这是谋反的铁证。但贸然动手,恐引发内战。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嬴罃沉声道,同时,秘密调两百新军入城,换上侍卫服饰。
百里视刚离开,由余又匆匆求见,脸色异常凝重：君上,老臣刚收到边境急报——晋国在河西增兵三千,借口演习,实则...
实则准备配合西乞术的行动。嬴罃冷笑接话,好一个里应外合之计。
由余忧心忡忡：君上,事态危急,是否先发制人
嬴罃摇头：西乞术树大根深,若无确凿证据就动他,恐引发朝局动荡。况且,晋国虎视眈眈...
他走到窗前,望着阴云密布的夜空。登基以来的种种努力,此刻面临最严峻的考验。是退缩保全,还是迎难而上
由余卿,嬴罃突然转身,明日早朝,寡人要宣布两件事：第一,正式将《垦草令》推行全国；第二,设立'军功爵制',战功与农功皆可授爵。
由余大惊：君上！此非常之时,如此刺激西乞术一派,恐...
正是非常之时,才需非常之举。嬴罃目光如炬,西乞术敢勾结外敌,就是看准寡人不敢与他彻底决裂。既然如此,寡人偏要反其道而行！
由余沉思良久,突然明白了国君的深意：君上是要...逼他现形
嬴罃点头：压力之下,要么屈服,要么狗急跳墙。若是后者...他眼中寒光一闪,正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次日朝会,嬴罃的宣布果然引起轩然大波。西乞术当场暴怒,竟不顾礼仪指着嬴罃喝问：君上是要毁我秦国根基吗!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如此公然冒犯君威,在秦国历史上闻所未闻。
嬴罃不怒反笑：西乞卿何出此言寡人所做一切,皆为秦国富强。莫非卿有异议
西乞术脸色涨红,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这是三大家族与朝中三十六位大臣联名的劝谏书！请君上收回成命,罢黜由余、百里视等谄媚之徒,否则...
否则怎样嬴罃平静地问。
西乞术咬牙：否则,臣等只好请君上...暂歇朝政,由太子监国！
朝堂上一片死寂。这已是赤裸裸的逼宫了。
嬴罃缓缓起身,目光扫过群臣。不少人低头不敢对视,显然是联名者。
好一个'暂歇朝政'。嬴罃冷笑,西乞术,你可知勾结晋国,该当何罪
西乞术脸色大变：君上血口喷人！有何证据
带上来！嬴罃一声令下。殿门大开,侍卫押着一名晋国服饰的男子进来,正是那晚密会的晋国副使。
此人已招供,晋国答应在你'清君侧'后,立即发兵施压,逼寡人割让河西之地。嬴罃声音如冰,而你,将获封河西侯,做晋国的傀儡！
西乞术面如死灰,突然拔剑高呼：事已至此,诸位还等什么！
二十余名大臣和侍卫同时拔剑,朝嬴罃扑来。原来西乞术早有准备,在宫中安插了死士。
千钧一发之际,殿侧帷幕后突然杀出百余精锐,正是百里视秘密调入的新军。他们阵型严整,长矛如林,瞬间控制了局面。
西乞术谋反,给寡人拿下！嬴罃厉声喝道。
眼见大势已去,西乞术狂笑一声：嬴罃！你以为赢了晋国大军不日即至,你...话音未落,百里视已一剑刺穿他的肩膀,将其制服。
三日后,西乞术被公开处决,三大家族被削爵流放。与此同时,晋国果然在边境挑起事端,声称秦国无故诛杀重臣,要求给个说法。
嬴罃站在城墙上,望着东方晋国的方向,对身旁的由余和百里视说：西乞术虽除,但更大的挑战来了。晋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君上打算如何应对由余问道。
嬴罃嘴角微扬：既然要战,那就战个痛快。传令全军,准备迎击晋军。这一次,我们要让天下知道——秦国,不再是从前的秦国了！
第四章
河西烽火
河西之地,秦晋边境。
嬴罃立于战车之上,远眺晋军大营。连绵的营帐如乌云般覆盖了对面的山坡,旌旗招展,粗略估计不下两万之众。而秦军仅有八千,兵力悬殊。
君上,探马回报,晋军主将是荀林父,副将先榖。百里视低声禀报,他们放出话来,三日之内要踏平我军营地。
由余捋须皱眉：荀林父乃晋国名将,曾大败楚军于城濮。此战凶险啊。
嬴罃却笑了：人多未必势众。传令下去,全军后退十里,在长平谷扎营。
后退百里视愕然,这岂不示弱于敌
正是要示弱。嬴罃眼中闪烁着现代军事智慧的光芒,荀林父骄傲轻敌,见我退兵,必以为我畏惧。骄兵必败。
当夜,秦军大营中灯火通明。嬴罃召集众将议事,帐中央摆着一个沙盘,这是他按现代军事沙盘推演制作的简易模型。
诸位请看,嬴罃指着沙盘上的一道峡谷,长平谷两侧高中间低,谷口狭窄。我军主力埋伏于两侧山林,派小股部队诱敌深入。
由余眼前一亮：君上欲复黑风谷之策但晋军非戎人,荀林父老谋深算,恐不易上当。
所以寡人准备了双重诱饵。嬴罃神秘一笑,转向帐角,季姒,将你父女的新作呈上来。
季姒捧着一个盖着黑布的木箱上前。揭开黑布,里面是一架造型奇特的弩机——比传统秦弩更大,装有木制箭匣,可连续发射十支箭而不需重新装填。
连发弩！众将惊呼。
射程二百步,是普通弓箭的两倍。季姒骄傲地介绍,我按君上给的图样改良了弩弦和扳机,还加了这瞄准刻度。
嬴罃满意地点头：明日以三百弩手埋伏谷口高地,待晋军进入射程,先给他们一个惊喜。
次日黎明,晋军果然大举压境。荀林父见秦军畏战后退,果然轻敌,命大军全速追击。
正午时分,晋军前锋进入长平谷。突然,谷口高地上箭如雨下——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连弩发射的密集箭雨。晋军猝不及防,前排士兵如割麦般倒下。
有埋伏！晋军乱作一团。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秦军并未如他们预料的那样从两侧杀出,而是继续保持距离,用连弩远程射击。
这正是嬴罃的现代战术思维：最大限度减少己方伤亡,用科技优势碾压敌人。
箭雨持续了半个时辰,晋军伤亡惨重,却连秦军的衣角都没摸到。荀林父暴怒,下令不惜代价强攻高地。
就在晋军精疲力竭地爬上山坡时,真正的伏兵终于出现——百里视率领的重甲步兵从侧翼杀出,将晋军拦腰截断。这些经过新式训练的秦军三人一组,背靠背作战,阵型严密如移动的城墙。
战至日落,晋军大败,丢下两千多具尸体撤退。秦军仅伤亡百余,取得一场辉煌胜利。
君上神机妙算！回营后,众将纷纷拜服。连一向稳重的由余也激动不已：老臣从未见过如此战法,避实击虚,以技取胜,实乃兵家新篇！
嬴罃却无喜色：此战虽胜,但晋军主力未损。荀林父吃此大亏,下次必更谨慎。
果然,接下来半月,晋军改变策略,不再贸然进攻,而是筑垒对峙,同时派出小股部队袭扰秦军粮道。
战局陷入僵持。这日,嬴罃正在帐中研究地图,百里视匆匆进来：君上,不好了！晋军一支偏师绕过我军防线,偷袭了后方粮仓！
嬴罃猛地站起：损失如何
烧毁粮草三千斛,足够我军十日之用...
嬴罃心中一沉。军中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当夜,嬴罃辗转难眠。忽然,他听到帐外有轻微响动,本能地抓起枕下短剑。
君上,是季姒。帐外传来少女压低的声音。
嬴罃让她进来。季姒鬼鬼祟祟地钻入,怀里抱着个布包：君上,我想到个法子或许能解粮草之急。
她展开布包,里面是几株野草和块茎：这是山野常见的蕨根和葛藤,我小时候闹饥荒,村里人就靠这些活命。若能教军士采集...
嬴罃眼前一亮：好主意！还有河里的鱼虾、山上的野味,都可补充军粮。他当即召来由余,下令明日派专人教授士兵辨识可食用野生植物。
危机暂时缓解,但嬴罃知道,必须尽快打破僵局。他苦思冥想,突然想到现代战争中的心理战术。
次日,他命人制作了数百个草人,穿上晋军服饰,夜间悄悄摆放在晋军大营视野可及的旷野上。
黎明时分,晋军哨兵惊恐地发现,营外旷野上跪满了晋军俘虏,每个草人脖子上都挂着木牌,上书晋卒降秦。
荀林父闻报大怒,亲自出营查看,才发现是草人。但军心已受影响,晋兵私下议论纷纷,传言秦军有妖法,能一夜擒拿数千人。
嬴罃又命人夜间在晋营四周敲锣打鼓,却不进攻,搞得晋军夜不能寐,精神萎靡。如此三日,晋军士气大跌。
君上,探马报告晋军有撤退迹象！第五日清晨,百里视兴奋地冲进大帐。
嬴罃摇头：荀林父老辣,恐是诈退。传令全军戒备,尤其注意东北方向的山路。
果然,当夜晋军主力佯装撤退,却派精兵五千绕道山路,企图夜袭秦营。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嬴罃早已在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当晋军摸黑行进到一处狭窄山道时,突然火把大亮,箭雨倾盆而下。嬴罃亲自率领连弩队居高临下射击,晋军死伤惨重。
混乱中,嬴罃发现一个金甲将领正在指挥晋军后撤——正是荀林父本人！他当即取过一架强弩,瞄准射击。
弩箭破空而去,正中荀林父右肩。晋军见状大乱,丢盔弃甲而逃。此战晋军折损近半,元气大伤,不得不真正撤退。
河西之战,秦军大获全胜。
君上,要追击吗望着溃逃的晋军,百里视跃跃欲试。
嬴罃却道：穷寇莫追。晋国毕竟是大国,此战已让他们见识了我秦国的厉害,见好就收吧。
三日后,晋国派来使者求和。嬴罃在谈判中展现了政治智慧——不要求割地赔款,只索要被晋国占领的三座边境城邑,并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这样既保全了晋国颜面,又获得了实际利益。
君上为何不趁机多要些好处回师途中,由余不解地问。
嬴罃微笑：晋国虽败,但根基未损。若逼得太甚,恐其举全国之力报复。不如留些余地,让他们内部去争论战败责任。
由余恍然大悟：高明！听说晋国六卿本就明争暗斗,此番战败,必互相攻讦。
正当秦军凯旋而归时,一匹快马从南方疾驰而来,使者满身尘土,跪呈紧急军报。
君上,南境急报！楚军异动,在武关外集结,意图不明！
嬴罃眉头紧锁。刚解决晋国威胁,楚国又蠢蠢欲动。他展开军报细看,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楚军中有西乞旗帜。
西乞嬴罃看向由余,莫非...
由余面色凝重：西乞术有一胞弟西乞迈,早年出仕楚国。此番必是借楚军来报仇！
嬴罃沉思片刻,突然冷笑：好啊,都赶着一起来了。传令全军加速回师,寡人要看看,这西乞迈能掀起什么风浪！
当夜,秦军营地篝火点点。嬴罃独坐大帐,审阅各地奏报。突然,烛火摇曳,帐帘无风自动。
谁嬴罃警觉地按剑。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帐中,跪伏于地：影卫甲三拜见君上。
这是嬴罃秘密组建的情报组织成员,直接对他负责。
查得如何
回君上,西乞迈确在楚军中,任副将。但更紧要的是...影卫压低声音,朝中仍有西乞余党,近日频繁密会,恐有不轨。
嬴罃眼中寒光一闪：名单
影卫呈上一卷细绢,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十余个名字,有些令嬴罃颇为意外——竟是几位平日看似恭顺的大臣。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嬴罃收起名单,另外,派人去查查楚国最近粮价变动和边境商旅情况。
影卫领命而去。嬴罃走到帐外,仰望星空。河西之战的胜利只是开始,内外敌人依然环伺。但此刻的他,已不是刚穿越时那个茫然的年轻人了。
既然都想看秦国倒下,他轻声自语,那寡人就让他们看看,一个全新的秦国将如何崛起。
远处,雍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城墙上火炬如龙,那是百姓自发迎接凯旋之师。嬴罃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这些淳朴的秦民,正是他变法的最大底气。
明日入城,等待他的将是又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朝堂上的权谋较量,改革与守旧的终极对决。而这一次,他已有十足把握。
第五章
楚云压城
雍城王宫,夜雨如注。
嬴罃站在廊下,任凭飞溅的雨水打湿衣袍。三日前凯旋而归的喜庆已被紧急军报冲散——楚国五万大军压境,前锋已至武关。
君上,夜深露重。由余捧着干布走来。
嬴罃接过布巾,却没有擦拭：查清了吗朝中谁在与楚人暗通款曲
由余压低声音：影卫已确认,太子傅孟明与西乞余党密会七次,传递消息的竹简藏在送往楚国的粮车中。
孟明...嬴罃眯起眼睛。这位三朝元老,太子嬴载的老师,竟也背叛秦国
还有,太子近日频繁召见孟明,二人常密谈至深夜。
嬴罃手中的布巾骤然攥紧。太子嬴载年仅十五,若被这些守旧派蛊惑...
传影卫。嬴罃转身走向密室,另外,秘密调三百新军入宫,换上侍卫服饰。
一个时辰后,影卫首领甲一跪在嬴罃面前,汇报最新发现：孟明府中藏有与楚将西乞迈往来的帛书,约定楚军攻秦时,他们将在雍城发动政变,拥立太子提前即位。
好个里应外合。嬴罃冷笑,名单上其他人呢
太史令白阜、司徒车胤等十二人参与密谋,多是西乞术旧交或三大家族余党。
嬴罃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太子可知情
甲一犹豫一瞬：太子...应是半知半解。孟明只说君上变法过激,需有人匡正,未提勾结外敌之事。
嬴罃略松一口气。至少亲生儿子没有完全背叛自己。
明日寅时动手,一个不漏。嬴罃眼中寒光闪烁,记住,孟明要活的。
次日黎明,雍城百姓尚在睡梦中,一队队黑衣武士已悄然行动。孟明府邸被破门而入时,这位白发老臣正焚毁密信,被当场擒获。与此同时,名单上的十二位大臣全部在家中被捕,无人逃脱。
朝堂上,嬴罃高坐王位,脚下跪着被缚的孟明。群臣屏息,空气凝重如铁。
孟明,你身为太子傅,三朝老臣,可知罪嬴罃声音不怒自威。
孟明抬头,老眼浑浊却倔强：老臣所为,皆是为保秦国宗庙！君上变法乱祖制,引外邦之术,长此以往,秦将不秦！
所以你就勾结楚军让外敌屠戮秦民嬴罃拍案而起,西乞迈承诺你什么复你孟氏封地还是许你为相
孟明脸色骤变：君上...君上何出此言...
带上来！嬴罃厉喝。侍卫押上一名楚国商人,正是传递密信的中间人。
铁证如山,孟明瘫软在地。嬴罃环视群臣：还有谁参与此事现在自首,寡人或可饶其家族。
朝堂死寂。突然,一个少年声音从殿后传来：父王！儿臣有罪！
太子嬴载冲入大殿,扑通跪地。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显然多夜未眠。
儿臣早察觉太傅行为异常,却因师徒之情未及时禀报,险些酿成大祸！少年太子声音发颤,请父王责罚！
嬴罃凝视儿子片刻,心中稍慰——至少太子选择了正确的立场。
太子年幼受蒙蔽,罚闭门思过一月。孟明等十三人,以叛国罪论处,家族流放蜀地。嬴罃宣判,另,即日起由由余大夫兼任太子傅。
处理完内患,嬴罃立即转向迫在眉睫的楚军威胁。武关守将急报,楚军已开始攻城,守军伤亡惨重。
百里视,新军可战者有多少嬴罃问道。
回君上,经过河西之战历练,有实战经验的新军已达三千,另有五千正在训练。
不够。嬴罃摇头,楚军五万,即使据险而守,也需至少两万精兵。
一直沉默的季姒突然从殿角落走出,跪地行礼：君上,民女与父亲新制'霹雳车'十架,或可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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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车嬴罃眼前一亮。这是他根据现代投石机原理画给季姒的图纸,没想到这么快就造出来了。
三日后,嬴罃亲率一万精兵驰援武关,随行的除了三百连弩手,还有十架盖着黑布的霹雳车。太子嬴载坚持随行,嬴罃意外地同意了。
让他看看真正的战争,比在宫中读死书强。嬴罃对由余说。
武关形势危急。楚军昼夜攻城,关墙多处破损。嬴罃率军星夜入关,立即视察防务。
君上,楚军主将昭阳用兵老辣,轮番进攻使我军不得休息。守将满脸血污地报告,最危险的是他们的楼车,比我关墙还高,箭矢如雨...
嬴罃登上残破的关墙,只见楚军大营延绵数里,数十座高大的楼车如巨兽般矗立。这种攻城器械可使弓箭手居高临下射击守军,是攻城利器。
明日让他们尝尝'霹雳车'的厉害。嬴罃冷笑。
次日拂晓,楚军再次发起进攻。数十座楼车在士兵推动下缓缓逼近关墙。就在楚军即将进入弓箭射程时,武关城头上突然响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
十架霹雳车同时发射,每个投臂末端挂着装满火油的陶罐,划过弧线精准砸在楼车上。陶罐碎裂,火油四溅,紧接着火箭射来,顿时烈焰冲天。
楚军大乱。这些楼车造价昂贵,每座需耗时数月建造,转眼间化为火炬。更可怕的是,霹雳车调整角度后,开始向楚军大营投射石弹,射程远超传统投石器。
这是什么妖术！楚军主将昭阳在营中怒吼。
站在他身旁的西乞迈——西乞术的弟弟——脸色铁青：必是嬴罃那厮搞的鬼！他在河西就用古怪兵器大败晋军。
昭阳咬牙：传令全军强攻！区区几架投石车,改变不了大局！
楚军如潮水般涌向武关。就在此时,关墙上的三百连弩手一齐发射,箭雨密不透风。同时,嬴罃命人打开关门,百里视率三千新军列阵杀出。
这些经过现代方法训练的秦军三人一组,背靠背如移动的堡垒,长矛如林,步伐一致。楚军虽众,却被这种前所未见的战法打得节节败退。
战至正午,楚军伤亡逾万,被迫撤退。昭阳不甘失败,重整队伍准备再战,却接到噩耗——秦军一支奇兵绕道偷袭了他的后勤大营,粮草尽毁。
不可能！昭阳咆哮,那条山路隐秘至极,秦人如何知晓
他不知道,嬴罃早在战前就派出影卫渗透楚军,摸清了所有部署。这支奇兵的领队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嬴载——这是嬴罃刻意给儿子的历练机会。
夜幕降临,楚军大营一片哀鸿。昭阳与西乞迈正在商议对策,突然营外杀声震天——嬴罃亲率精兵夜袭！
混乱中,西乞迈被一支流箭射中咽喉,当场毙命。昭阳在亲兵保护下仓皇逃窜,五万楚军溃不成军。
武关之战,秦军再次以少胜多,威震列国。
凯旋仪式上,嬴罃当众嘉奖有功将士。当太子嬴载上前受赏时,少年突然跪地：
父王,儿臣有一请。
讲。
儿臣请命入'讲武堂'学习新式战法,并随百里将军历练。太子声音坚定,儿臣往日愚钝,受旧说蒙蔽。今亲眼所见,方知父王变法之利,强兵之道。
群臣哗然。太子这番话,等于公开支持变法。那些尚存的守旧派面面相觑,心知大势已去。
嬴罃欣慰地扶起儿子：准奏。此外,寡人另有重赏——
他转向跪在一旁的季姒父女：封季禾为工师,秩比中大夫,总管军器制造；季姒为女史,秩比下大夫,协助其父,专司器械改良。
这一任命再次打破常规——女子为官,在列国都属罕见。但此刻无人敢反对,毕竟正是这对父女的发明,两次拯救秦国于危难。
一个月后,嬴罃借战胜之威,接连颁布两道重磅法令：
《军功爵制》——战功与农功皆可授爵,打破世族垄断；
《郡县法》——废除分封,全国设三十六县,县令由国君直接任命。
朝堂上,由余宣读法令时,几位世族大臣脸色惨白却不敢发声。他们知道,那个世卿世禄的旧时代,一去不返了。
法令颁布次日,嬴罃在书房召见太子嬴载。少年比一月前沉稳许多,眼中少了优柔,多了坚毅。
知道我为何能两次以少胜多吗嬴罃问道。
太子思索片刻：因父王善用人才,不囿于成见。如季姒一介女流,若有真才实学,亦得重用。
这是一方面。嬴罃点头,更重要的是思维。晋楚之将,思维固于传统兵法。而寡人...他差点说出来自现代,及时改口,而寡人认为,战争之道,首重创新。
太子若有所悟：所以父王变法,也是要打破秦国旧思维
不错。嬴罃欣慰地看着儿子,守旧必亡,创新图强。这个道理,不仅用于战争,更用于治国。
正说话间,影卫甲一匆匆求见,呈上一卷密报。嬴罃展开一看,眉头渐锁。
父王,有何不妥太子关切地问。
嬴罃将密报递给他：齐国使者秘密入楚,似有结盟之意。
太子读后大惊：齐楚若联手攻我...
所以变法必须加快。嬴罃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正在扩建的工匠坊,要在他们准备好之前,让秦国强大到无人敢犯。
次日朝会,嬴罃宣布设立招贤馆,列国士人凡有一技之长,皆可入秦效力,优秀者授爵赐宅。
君上,此令恐引列国不满啊。一位老臣忧心道,尤其士人乃各国珍宝...
正因如此,才要挖来。嬴罃微笑,传寡人令：凡入秦士人,其家族在原国若受迫害,秦必出兵相护！
这道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涟漪将迅速扩散至整个华夏大地。而在嬴罃书房密柜中,已躺着更多变革方案——《统一度量衡令》《废井田开阡陌策》《军功授田制》...
夜深人静,嬴罃独自批阅奏章。烛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坚毅。来到这个时代两年,他已从迷茫的穿越者成长为真正的秦国君主。内外敌人依然虎视眈眈,变法之路漫长艰险。
但此刻的他,胸中已有韬略,眼底尽是锋芒。
第六章
合纵连横
盛夏的雍城,热浪蒸腾。
嬴罃站在王宫最高的观星台上,远眺东方。三个月前派出的影卫陆续带回令人不安的消息——齐国使者频繁往来于楚、魏、韩、赵、燕之间,所谋为何,不言而喻。
君上。由余快步登上台阶,手中捧着一卷加急军报,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嬴罃展开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六国兵力调动：齐军十五万、楚军二十万、魏军八万、韩军五万、赵军七万、燕军五万,合计六十万大军,号称百万,约定秋收后合攻秦国。
六十万...嬴罃轻声道。即使按照战国时期常见的虚报惯例,实际兵力也不会少于四十万。而秦国即使倾全国之力,最多只能集结二十万军队。
由余白眉紧锁：六国合纵,前所未有。齐相晏婴亲自游说各国,声称秦国变法图强,他日必危及天下。
晏婴...嬴罃眯起眼睛。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贤相,竟成了秦国最大的威胁。
朝堂上,军报宣读完毕,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六十万大军,足以将秦国碾碎数次。
君上,当务之急是征兵备战！百里视率先打破沉默,臣请命即刻征发全国十五岁以上男子入伍。
不可。由余立即反对,若抽空农力,纵使挡住联军,明年全国也将陷入饥荒。
大臣们争论不休,有人甚至提议重新启用老世族,以换取他们私兵的支持。嬴罃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注意到太子嬴载站在殿柱旁,眉头紧锁却一言不发。
太子有何见解嬴罃突然发问。
朝堂顿时安静。十五岁的太子显然没料到会被点名,略显慌乱地整理衣袖,随后深吸一口气：
儿臣以为,六十万大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怀心思。若能分化瓦解,可事半功倍。
几位老臣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嬴罃却眼中一亮：具体说说。
得到鼓励,太子声音坚定了些：六国中燕国最远,与秦无直接利害；魏韩虽近,但国力较弱,恐不愿为齐楚火中取栗。若能说服燕国退出,联盟必乱。
嬴罃暗自点头。这不就是后世远交近攻的雏形吗太子这段时日在讲武堂没白学。
太子之言有理。嬴罃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但寡人认为,仅分化还不够。我们要让六国明白,攻秦的代价,远超他们所能承受的收益。
他指向函谷关：此处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联军虽众,难以展开。若能在此展示我秦军之威,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君上欲主动出击百里视惊讶道。
不,是威慑。嬴罃嘴角微扬,季姒父女的'霹雳车'改良得如何了
三日后,嬴罃在密室召见由余和百里视。案几上摊开着一份详尽的计划。
由余卿,你即刻出使燕国。嬴罃指着地图最北端,燕与齐有宿怨,去年还为边境三城交恶。你要说服燕王,秦国愿与燕结盟,共抗齐国。
由余眉头紧皱：燕王胆小怕事,恐不敢背盟...
所以我们要给他一个理由。嬴罃转向百里视,你率三万精兵北上,做出攻赵态势。赵国必向燕国求援,燕王就有借口抽回军队。
百里视眼睛一亮：妙计！但三万兵力恐不足以威慑赵国...
虚张声势即可。嬴罃笑道,多树旗帜,夜间广燃篝火,让赵军误以为我倾国来攻。
二人领命而去后,嬴罃又秘密召见季姒父女。
霹雳车射程增至多少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季姒兴奋地比划：按君上说的'配重'原理改进后,已达五百步！还能发射'火鸦'——那种带翅膀的燃烧罐,能在空中滑翔更远。
好！嬴罃拍案,即刻赶制三十架,秘密运往函谷关。记住,此事绝不可泄！
整个秦国如同一架上紧发条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农夫们被告知今年赋税全免,只需全力耕作；工匠坊日夜赶制兵器；讲武堂提前毕业了一批年轻军官,派往各地征兵。
一个月后,由余从燕国传回捷报——燕王已密令前线军队染疾缓行,实际是观望不前。同时,百里视的疑兵之计也奏效了,赵国紧急召回部分边境守军,导致联军左翼出现空缺。
秋分这天,六国联军终于抵达函谷关外。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覆盖了关前的平原,旌旗遮天蔽日。关墙上,守军无不色变。
嬴罃亲临前线,身旁站着太子嬴载。少年太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敌军,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怕了嬴罃轻声问。
嬴载咬牙：儿臣...只是觉得呼吸困难。
记住这一刻的感觉。嬴罃目光如炬,有朝一日,你要让敌人看着秦国的旗帜时,也这样颤抖。
正午时分,联军派来使者,竟是齐相晏婴本人。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者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如鹰。
秦王,晏婴拱手行礼,却不卑不亢,六国联军百万之众,势不可挡。若肯废除新法,恢复旧制,归还侵占各国之城,或可免刀兵之灾。
嬴罃冷笑：晏相好大的口气。寡人倒要问问,齐国去年夺燕三城,可曾归还楚国前年侵我商於之地,又当如何
晏婴不慌不忙：此乃列国纷争常态。然秦国变法,动摇天下根本。废世卿,平民为官；破礼制,女子执政。长此以往,纲常沦丧,天下大乱！
好一个'纲常'！嬴罃厉声喝道,寡人只知道,秦国民富国强,百姓安居乐业。尔等所谓'纲常',不过是维护贵族特权的借口！
谈判破裂,晏婴拂袖而去。临行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嬴罃一眼：君上之才,老夫平生仅见。可惜...逆天而行,终将自食其果。
当夜,联军开始第一波试探性进攻。三万楚军趁着夜色扑向关门,却在距离城墙三百步处遭遇了恐怖打击——改良后的霹雳车投射出密集的火罐,落地后爆裂开来,溅射的火焰黏着人体燃烧,惨叫声响彻夜空。
更可怕的是,秦军并未如往常一样射箭或出城迎战,而是始终保持距离,用远程武器单方面屠杀。楚军丢下上千具尸体仓皇撤退。
次日黎明,联军大营骚动不安。嬴罃命人将昨夜战死的楚军尸体清洗干净,披上白布,整齐排列在关前空地上,旁边立牌：六国将士无辜,送还安葬。
这一举动在联军中引发巨大震动。士兵们议论纷纷,将领们则惊疑不定——秦军何时有了如此恐怖的远程武器
第三天,嬴罃又出奇招。他命人用投石机向联军大营投射的不是石弹,而是一捆捆竹简,上面详细列举了各国与齐国的矛盾：
燕王看到齐国如何蚕食其边境；
赵王读到齐国商人在赵国垄断盐铁；
魏王被提醒齐国曾支持其政敌...
这些竹简如同毒种,在联军中迅速发酵。当晚,燕军率先拔营撤兵,理由是北境告急。紧接着,赵魏韩三国军队也以各种借口后撤。号称百万的联军,一夜之间瓦解大半。
只剩下齐楚两军,进退维谷。
君上,要出击吗百里视摩拳擦掌。
嬴罃摇头：不急。派人去楚营,告诉昭阳,寡人只追究齐国挑拨之罪,楚国若退兵,既往不咎。
那齐军呢
等。嬴罃只说了一个字。
这一等就是五天。孤立无援的齐军士气跌至谷底,士兵逃亡日益增多。终于,在一个雨夜,齐相晏婴独自来到关下求见。
老相国仿佛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背脊佝偻,但眼神依旧倔强：秦王好手段。老夫只问一句,那些分化离间之计,是何人所出
嬴罃淡淡一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六国本就各怀鬼胎,何须寡人离间
晏婴长叹：罢了。齐国愿退兵,但有一请——归还老夫弟子田穰苴,他是日前侦察时被俘的。
嬴罃心中一动。田穰苴这可是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没想到竟阴差阳错成了秦军俘虏。
可以,但他需留下为质三年。嬴罃趁机要价,另外,齐国须开放商路,允许秦商自由买卖。
晏婴咬牙应允。他知道,这看似简单的条款,实则是秦国经济渗透的开始。但此刻,他已无筹码拒绝。
函谷关危机,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凯旋回朝的路上,嬴罃特意与太子同乘一车。
这一课,学到了什么他问道。
嬴载沉思良久：儿臣以为,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六国联盟看似强大,实则利益不一,稍加挑拨便分崩离析。
不错。嬴罃点头,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实力才是根本。若非'霹雳车'震慑,再高明的离间计也难以奏效。
太子恍然大悟：所以父王才如此重视工匠与创新！
正是。嬴罃望向远处正在田间劳作的农人,记住,真正的强国之道,在于让每个秦人都能发挥所长。农人精耕,工匠创新,将士用命,国家自然强大。
回到雍城,嬴罃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席间,他宣布了一系列新任命：由余正式出任丞相；百里视升任上将军；季姒父女获封大匠作,掌管全国工匠。
最令人意外的是,太子嬴载被授予监国之职,在嬴罃外出时代理朝政。
君上,太子虽聪慧,但毕竟年幼...一位老臣小心劝谏。
嬴罃大笑：寡人十五岁时,已随先君出征戎狄。何况太子有由余辅佐,有何不可
宴会持续到深夜。回到寝宫,嬴罃刚卸下冠冕,影卫甲一便悄然现身。
君上,查实了。甲一低声道,朝中仍有与齐楚暗通者,为首的竟是...
谁嬴罃眼神一凛。
太仓令白阜。
嬴罃手指轻叩案几。白阜,主管国家粮仓,表面恭顺,竟是内奸
证据
白阜之女嫁与齐国大夫为妾,近日收到密信。他还在统计全国粮仓位置,似为齐军日后攻秦做准备。
嬴罃眼中寒光闪烁。六国合纵虽暂解,但列国亡秦之心不死。而秦国境内,仍有蛀虫在暗中啃噬。
继续监视,不要惊动他。嬴罃下令,另外,秘密调查所有与列国有姻亲关系的官员。
甲一领命退下。嬴罃走到窗前,望着皎洁的明月。穿越至今,他已将秦国从衰败边缘拉回,但要实现真正的富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既然你们不想让秦国强大...他轻声自语,那寡人就偏要让秦国强大到,你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次日朝会,嬴罃宣布了一项震惊天下的决定——修建招贤台,广邀列国士人来秦,不问出身,唯才是举。
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入秦。医术、农耕、兵法、匠艺,无所不包。嬴罃环视群臣,寡人要让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
由余微微皱眉——这必将进一步激怒列国。但看着嬴罃坚定的眼神,老丞相最终选择了支持。
退朝后,嬴罃独自来到王宫深处的密室。墙上挂着一幅他亲手绘制的地图——不是当前的七国分治,而是统一的华夏全图。
在这张图上,秦国疆域已远远超出历史记载的范围,向西延伸至戎狄之地,向东囊括中原沃土。
路还很长...嬴罃轻抚地图,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
第七章
仓廪惊变
初冬的第一场雪覆盖了雍城。
嬴罃站在招贤台高处,望着下面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自列国的士人穿梭其间,有的展示奇巧器械,有的辩论治国之道,更有人当场演练武艺。三个月前颁布的招贤令,已吸引近千名各色人才入秦。
君上,墨家工匠孟胜与阴阳家邹衍又吵起来了。由余匆匆走来,额上还带着汗珠。
嬴罃嘴角微扬：这次为何
为那'五行相克'之说。孟胜认为金木水火土皆是实物,可为人所用；邹衍则坚持此乃天道循环,不可逆而行之。由余摇头,两人从早吵到晚,引得众人围观。
走,去看看。嬴罃来了兴趣。
招贤台东侧的格物院内,一位粗布短衫的壮汉正与一位宽袍大袖的老者争得面红耳赤。地上散落着各种奇怪装置和瓶罐。
硝石、硫磺皆是大地所生,为何不能混合使用孟胜拍着桌上一堆矿物粉末。
邹衍白须飞扬：火属南方,金属西方,强行相融必遭天谴！
嬴罃心头猛地一跳——硝石、硫磺这不就是火药的成分吗
他正要上前详询,突然影卫甲一神色紧张地挤进人群,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嬴罃脸色骤变,立即转身离去。
半刻钟后,嬴罃站在雍城最大的太仓前,面前堆放着上百袋霉变发黑的粮食。刺鼻的腐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
查清多少了嬴罃声音冷得像冰。
仓吏跪地发抖：回、回君上,西仓三十万斛军粮,近半霉变不能食。北仓、东仓还在查...
白阜人呢
太仓令三日前告病在家...
嬴罃眼中寒光闪烁。太仓令白阜,正是之前发现与齐国有勾结的那位大臣。如今六国联军虽退,但边境摩擦不断,若战时军粮不济,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即刻搜查白阜府邸。嬴罃顿了顿,还有,请太子来见寡人。
太子嬴载匆匆赶到时,嬴罃已在太仓账房核查了一堆竹简。少年太子看到霉粮堆,脸色顿时煞白。
父王,这...
有人把新粮偷梁换柱,换成了陈年霉粮。嬴罃冷笑,而账面上,这些可都是今年新收的上等粟米。
嬴载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边境将士正需粮饷,若这些粮食运到前线...
轻则士气崩溃,重则营啸兵变。嬴罃接过话头,白阜好大的胆子。
白阜嬴载惊讶,他不是一直以清廉著称吗
正是如此,才没人怀疑他。嬴罃拿起一卷竹简,你看这出仓记录,每批粮食去向都清清楚楚,数量分毫不差。但若对比入仓记录...
嬴载仔细查看,很快发现了问题：入仓数量与各县上报的征收量有差额！虽然每笔差额不大,但累积起来...
至少十万斛粮食不翼而飞。嬴罃点头赞许太子的敏锐,而且手法高明——每次新粮入仓,先掺入部分陈粮,再在账面上做平。日积月累,神不知鬼不觉。
正说着,由余匆匆进来：君上,影卫在白阜府中搜出大量金银,还有...这个。
他呈上一块绢布,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粮仓的详细位置和库存情况,笔迹与白阜平日奏章截然不同,显然是刻意伪装过的。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奸细！嬴罃怒极反笑,这是为敌军准备的粮仓地图啊。
父王,白阜背后必有人指使。嬴载突然道,他一人怎敢如此大胆
嬴罃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说得好。甲一,白阜可招供了
影卫首领摇头：白阜咬舌自尽了,临死前大喊'兔死狗烹'。
灭口...嬴罃眯起眼睛,查！三日内与白阜接触过的所有人,一个不漏！
调查迅速展开。嬴罃亲自设计了一套现代审计方法：派员暗访各县农户,核实实际缴纳粮数；追踪粮商近期交易；核对仓吏轮值记录。
三日后,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浮出水面——白阜只是冰山一角,涉案的还有三位郡守、十几名仓吏,以及...后宫的一位嫔妃芈姝。
芈姝嬴罃皱眉看着名单,楚女
不,是齐女。由余纠正,其母为楚国公族,故从母姓。实则是齐国田氏之女,三年前入宫。
嬴罃猛然想起,芈姝正是近来颇得他宠爱的妃子,温柔娴静,通晓诗书。没想到竟是齐国安插的棋子。
继续监视,不要惊动她。嬴罃下令,寡人倒要看看,这条鱼能引出多大的网。
就在调查深入之际,边境急报——趁着粮仓案爆发,楚国再次挑衅,袭击了秦国南部三座边城。
必须亲征。嬴罃决断道,粮仓案就交由太子全权处理。
朝堂上一片哗然。让十五岁的太子处理如此大案
君上三思啊！几位老臣急忙劝阻。
嬴罃却态度坚决：太子已学习治国理政多年,又经历函谷关之役。何况有由余丞相辅佐,有何不可
退朝后,嬴罃将太子叫到书房密谈。
此去南征,短则一月,长则三月。嬴罃严肃地说,粮仓案是你的第一个考验。记住三点：一,查清粮食去向,能追回多少是多少；二,处置涉案官员要依法有据,不可滥杀也不可轻纵；三...
他压低声音：留意芈姝的一举一动,但先不要动她。
嬴载郑重点头：儿臣必不负父王重托。
三日后,嬴罃率军南征。同日,太子嬴载在丞相由余陪同下,开始了生平第一次独立理政。
少年太子展现出了惊人的成熟。他首先安抚惶惶不安的官员,宣布只惩首恶,胁从不问；接着开放部分备用粮仓,稳定市场粮价；最后亲自审问涉案仓吏,抽丝剥茧般理清案情。
殿下,已追回八万斛粮食,另有部分被变卖为金银。由余汇报道,涉案的两位郡守已下狱,但...
但什么
牵扯到西乞氏余党。由余低声道,其中一位郡守,是西乞术的妻弟。
嬴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难怪白阜临死喊'兔死狗烹'。西乞氏虽倒,其党羽仍在暗中活动。
他立即下令秘密调查所有与西乞氏有牵连的官员,同时加强宫中防卫,尤其是嬴罃的书房和工匠坊。
这些措施很快收到成效。五日后,影卫抓获一名试图潜入工匠坊窃取霹雳车图纸的宫女,经查正是芈姝的贴身侍女。
暂不要惊动芈姝。嬴载沉着下令,加强监视,看她与谁接触。
与此同时,招贤台那边传来了意外消息——孟胜和邹衍的激烈辩论竟得出了一个惊人发现。两人混合硝石、硫磺和木炭粉末时,意外引发了剧烈燃烧,差点烧毁半个格物院。
嬴罃在南征途中接到飞鸽传书,立即回信命令将这一发现列为最高机密,并拨专款设立雷火坊,由孟胜负责进一步研究。
前线战事进展顺利。楚军没料到秦军来得如此之快,加上嬴罃采用了新型战术——白天派小股部队骚扰,夜间用连弩齐射,搞得楚军精疲力竭。七日后,秦军大败楚军于丹阳,收复失地。
正当嬴罃准备乘胜追击时,雍城来了紧急军报——齐国在边境集结军队,似有异动。
果然是一环扣一环。嬴罃冷笑,粮仓案引发内乱,楚军牵制我军,齐国再趁机发难。好一个连环计！
他当即决定见好就收,与楚国达成和议,率军回师。毕竟国内粮仓案尚未完全解决,齐国又虎视眈眈,不宜久战。
回雍城途中,嬴罃不断收到太子的详细汇报。少年处理危机的手段让他欣慰——既展现了铁腕,又懂得怀柔；既查清了案情,又没造成朝局动荡。
太子长大了。嬴罃对百里视感叹,假以时日,必是明君。
回到雍城那日,嬴罃先秘密召见了影卫甲一,了解芈姝的最新动向。
齐女近日频繁接触太子,常'偶遇'于花园,借请教诗书为名搭话。甲一汇报道,太子起初尚保持距离,后来...
后来怎样嬴罃眼神一冷。
后来似乎渐生好感。三日前,太子甚至允许她进入书房外间。
嬴罃眉头紧锁。芈姝明显是在刻意接近太子,所图为何窃取机密还是更可怕的——影响甚至控制未来的国君
继续监视,记录他们每一次接触的细节。嬴罃下令,另外,查查芈姝入宫前的一切经历。
次日朝会,嬴罃公开嘉奖了太子处理粮仓案的功绩,同时宣布了对涉案官员的惩处——主犯斩首,家属流放；从犯视情节轻重,或贬为庶民,或罚俸降职。
退朝后,嬴罃特意留下太子共进午膳。
处理得不错。嬴罃亲自给儿子夹了一块鹿肉,尤其是追回粮食那部分,考虑得很周全。
嬴载脸上泛起红晕：多亏由余丞相指点。父王,儿臣有一事相求...
说。
芈姝夫人近日帮儿臣整理文书,发现了几处计算错误。她精通算术,儿臣想...太子略显犹豫,想请父王准许她协助核对粮仓账目。
嬴罃手中筷子微微一顿。芈姝果然在刻意接近太子,而且手段高明——不是以色诱人,而是展现才能,赢得尊重和信任。
后宫不宜干政。嬴罃淡淡道,不过既然她有才,寡人可以破例让她在女官监督下做些文书工作。
太子欣喜谢恩,却没注意到父王眼中闪过的警惕。
当晚,嬴罃秘密视察了雷火坊。孟胜的试验已取得进展,混合粉末的燃烧速度越来越快,最近一次试验甚至炸碎了一口铜鼎。
君上,此物威力惊人,但极难控制。孟胜满脸烟灰,却掩不住兴奋,若能解决储存和点火问题,或可用于战场！
嬴罃点头：继续研究,需要什么尽管提。但切记保密,泄密者,诛九族。
离开雷火坊,嬴罃又去了工匠坊。季姒父女正在试验新型连弩——可十二箭连发,射程达三百步。
君上,按您说的'标准化'思路,我们做出了这个。季姒兴奋地展示一套铜制模具,所有弩机零件都可互换,战场损坏随时更换！
嬴罃大为满意。工业化生产的雏形,竟在两千多年前的秦国初现端倪。
夜深人静,嬴罃独自在书房审阅影卫送来的密报。芈姝的背景调查有了惊人发现——她不仅是齐国田氏之女,还与楚国昭氏有血缘关系,更曾师从阴阳家学派,精通药理。
药理...嬴罃想起近日自己偶尔出现的头晕症状,御医查不出原因。难道...
他立即下令秘密更换所有饮食器皿,并派影卫监视御医和膳房人员。
放下密报,嬴罃走到窗前。月光下的雍城静谧而美丽,但他知道,这座城池里暗流涌动。粮仓案只是开始,芈姝接近太子必有更大图谋,齐国在边境的异动更是不容忽视。
既然你们想玩阴的...嬴罃轻声自语,那寡人就陪你们玩个大的。
次日,他宣布了两项震惊朝野的决定：
其一,设立监察院,由太子兼任院正,负责稽查百官；
其二,扩建招贤台,特别欢迎农家、医家和方技之士入秦。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从王宫发出,送往正在齐国为质的田穰苴手中。信中只有简单一句话：先生欲观秦之变法成效否
棋局已布好,只待对手落子。
第八章
毒香暗涌
春雪消融的清晨,嬴罃在朝会上突然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近侍慌忙上前,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无事,继续。嬴罃强打精神,听着大臣们汇报春耕准备情况。这已是本月第三次莫名头晕,御医查不出病因,只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退朝后,嬴罃刚回到书房,影卫甲一便如幽灵般现身。
君上,查清了。甲一声音压得极低,芈姝夫人通过太子殿下送给您的安神香囊中,混有一种名为'百日枯'的奇毒,无色无味,久闻可致人昏聩而亡。
嬴罃眼神骤然冰冷。那只绣着兰草的香囊,此刻正挂在床头,是半月前太子亲手所赠,说是芈姝帮忙配的安神药材。
太子知情吗
应是不知。但...甲一欲言又止,太子近日与芈姝过从甚密,常共处一室研读诗书。
嬴罃指节发白。芈姝这步棋下得妙——不直接对他下手,而是借太子之手,既能确保毒物送到他身边,又能在事发后离间父子关系。
证据可确凿
甲一呈上一卷细绢：这是从芈姝侍女房中搜出的毒药残渣,与香囊中所含一致。那侍女已招供,说芈姝每月都会收到从齐国秘密送来的药材。
嬴罃沉思片刻：先不要惊动芈姝,继续监视。另外,查查太子近日饮食可有异常。
甲一刚退下,门外传来太子求见的通报。嬴罃整理表情,将细绢收入袖中。
父王！嬴载兴冲冲进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儿臣新拟的《仓廪管理条例》,请父王过目。
少年太子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熬夜了,但精神亢奋。嬴罃接过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改进粮仓管理的各项措施：分权制衡、定期轮查、出入库双人登记...不少思路明显借鉴了现代管理方法,想必是从他平日言谈中学去的。
写得不错。嬴罃勉强笑笑,听说芈姝帮你整理了不少资料
嬴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是...芈姝夫人精通算术,帮儿臣核对了些数字。
你与她,近来常在一处
只是请教诗书...太子声音渐低,耳根却红了。
嬴罃心中一沉。芈姝年方二十,貌美才高,太子情窦初开,如何抵挡得住这不是简单的利用,而是精心设计的情感陷阱。
载儿,嬴罃突然改了称呼,你可知为君者,最忌什么
太子一怔：请父王教诲。
最忌被人摸清喜好。嬴罃直视儿子眼睛,喜好一旦为人所知,便成软肋。轻则被投其所好,重则被操控利用。
嬴载脸色微变：父王是觉得...儿臣与芈姝夫人...
寡人只是提醒。嬴罃打断他,去吧,你的条例寡人会细看。
太子退下后,嬴罃立即召来由余,将毒香囊一事告知。
老丞相闻言色变：君上,此事必须立即彻查！芈姝背后必有齐国指使,意在...
意在让秦国先乱内,再亡于外。嬴罃冷笑,寡人偏不如他们所愿。由余卿,你暗中准备一份名单,万一寡人...太子即位后可用之臣。
由余老眼含泪：君上！
有备无患而已。嬴罃摆手,对了,雷火坊那边进展如何
正要禀告。孟胜昨日试验新配方时发生爆炸,重伤昏迷。但爆炸前,他提到找到了稳定配比...
嬴罃立即起身：去看看。
雷火坊设在雍城郊外一处隐蔽山谷。嬴罃到时,工匠们正忙着收拾爆炸残骸。一位须发焦黄的老者躺在角落草席上,胸腹裹满麻布,血迹斑斑。
君上...孟胜气息微弱,硝七十五分,硫十分,炭十五分...加入少量...蛋清...话未说完,又昏死过去。
快传御医！嬴罃下令,同时命人详细记录孟胜刚才的话。
正当众人忙碌时,守卫带来一位陌生方士,自称从东海而来,听闻秦国招贤,特来献宝。
何宝嬴罃警惕地问。
方士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徐徐展开：'火龙出水',可于百步外焚毁敌船城楼。
嬴罃细看图纸,呼吸为之一窒——这竟是一种原始的火药喷射装置！用竹筒装填火药,点燃后可喷射火焰。
先生如何称呼
鄙姓徐,名福。方士拱手,此图乃先师所传,闻秦王重器械,特来相投。
嬴罃心中警铃大作。徐福历史上为秦始皇求仙药的方士来得也太巧了。但眼下火药研究正需突破,无论如何先留下再说。
徐先生大才,寡人封你为博士,专司雷火研究。嬴罃表面热忱,暗地却对影卫使了个眼色。
回宫路上,嬴罃头痛欲裂,视线也开始模糊。毒香囊的效力比他想象的更强。他强撑着召集心腹,秘密安排后事：令百里视暗中控制雍城防务；命季姒父女加紧生产连弩；委由余全权辅佐太子...
当夜,嬴罃做了一个大胆决定——他假装病重,卧床不起。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太子嬴载跪在榻前,泪流满面：父王！儿臣这就杀了那芈姝！
不急。嬴罃虚弱地摆手,你且装作不知情,继续与她周旋。寡人要看看,这条鱼能引出多大的网。
三日后,嬴罃病况恶化,开始胡言乱语。太医束手无策,私下告知由余和太子,国君恐怕撑不过十日。
芈姝突然变得异常活跃,频繁与宫中几位侍女密谈。影卫暗中跟踪,发现她们正在秘密联络宫外一些人。
第五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齐国大军突然向边境移动,同时楚国水师也出现在汉水。
果然来了。嬴罃躺在帷帐内,听着由余的汇报,嘴角泛起冷笑,寡人'病重',太子'被迷惑',正是他们进攻的最佳时机。
君上,现已查明,徐福确是齐国奸细。由余低声道,他昨日秘密放出信鸽,被我们截获。
嬴罃点头：继续让他'成功'传递消息。对了,太子那边如何
太子这几日表面如常,但暗中派人监视芈姝一举一动。昨晚...他独自在宗庙跪了一整夜。
嬴罃心中一痛。十五岁的少年,初次心动就被利用,还要亲手揭穿心上人的真面目,这成长代价太过残酷。
又过了两日,嬴罃病危,宫中开始准备后事。芈姝终于按捺不住,深夜潜入书房,窃取霹雳车图纸。就在她得手准备离开时,被埋伏的影卫当场抓获。
嬴罃强撑病体,亲自审问。
谁指使你他冷声质问。
芈姝起初抵赖,直到影卫押上她的贴身侍女和搜出的毒药证据。
田穰苴。芈姝终于崩溃,泣不成声,他说...说只要秦王一死,太子年幼易控,秦国就是齐国的囊中之物...
田穰苴嬴罃愕然。那位被扣在秦国为质的齐国名将难怪他近期频频请求面见太子,原来是在评估替代计划。
就在此时,太子嬴载冲了进来。少年双眼通红,手中握着一封密信。
父王！边境急报！齐国五万大军已突破边境,楚军也从南线压来！领军的是...是田穰苴！
他不是在雍城为质吗由余大惊。
是替身！太子咬牙切齿,真的田穰苴早已潜回齐国！
嬴罃突然大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掀被而起,哪有半点病容
好一个金蝉脱壳！嬴罃眼中精光四射,可惜寡人早有准备。传令全军,按计划行动！
原来这一切都是嬴罃的将计就计。他早通过影卫察觉到齐国阴谋,索性假装中毒,引蛇出洞。边境守军已接到密令,佯装败退,诱敌深入。
芈姝,嬴罃转向瘫软在地的女子,寡人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次日,一只信鸽从雍城飞出,带着秦王已死,太子即位,齐军速进的假消息。同时,嬴罃密令百里视率三万精兵抄小路绕到齐军后方,断其归路。
五日后,齐楚联军果然大举入侵,深入秦国腹地。就在他们得意之际,后方突然传来噩耗——百里视不仅断了粮道,还攻占了齐国边境三城！
与此同时,嬴罃亲率新军主力出现在齐军正面。更可怕的是,秦军阵前推出了三十架改良后的霹雳车,不再是投掷石弹,而是发射会爆炸的火罐——孟胜昏迷前的研究成果加上徐福的图纸,终于让原始火药武器登上历史舞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齐军阵型大乱。田穰苴虽为名将,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联军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而逃。
嬴罃没有穷追,而是适时派出使者,提出和谈。条件很简单：齐国割让边境两城,楚国开放汉水商路,两国保证十年不犯秦。
君上,为何不乘胜追击得胜回朝后,百里视不解地问。
秦国需要时间消化变法成果。嬴罃解释道,此战已让列国见识我之强盛,短期内不敢再犯。当务之急是整顿内政,尤其是...他看向远处正在审阅文书的太子。
危机过后,嬴罃与太子进行了一次长谈。少年消瘦了许多,眼神却更加坚毅。
父王,儿臣愚钝,险些酿成大祸...嬴载跪地请罪。
嬴罃扶起儿子：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事,你当明白为君者不可轻信于人。
儿臣明白。太子声音哽咽,只是...芈姝她...
已供出全部阴谋,包括如何利用你对她的好感。嬴罃轻叹,寡人准你见她最后一面。
昏暗的牢房中,芈姝蜷缩在角落,早已不见往日风采。见到太子,她痛哭流涕,承认一切都是奉命行事,但对太子的感情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嬴载苦笑,这比全是假的更伤人。
殿下...芈姝突然压低声音,小心徐福,他不仅是齐国间谍,还是...墨家叛逆,对秦国新式武器垂涎已久...
太子将这一情报立即报告嬴罃。影卫火速赶往雷火坊,却发现徐福已不知所踪,还带走了部分火药配方。
无妨。嬴罃并不惊慌,核心配方只有孟胜和寡人知晓。况且...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时候让敌人得到不完整的技术,反而是好事。
一个月后,秦国举行盛大阅兵,公开展示新式武器——不是火药武器,而是经过改良的连弩和战车。嬴罃故意放出消息,称这些才是秦国真正的倚仗。
父王这是...太子不解。
声东击西。嬴罃轻笑,让列国把注意力放在错误的方向上。
秋去冬来,变法继续深化。嬴罃颁布《废井田开阡陌令》,彻底废除贵族封地,将土地直接授予农民；同时设立县学,选拔平民子弟入学,培养新一代官吏。
最令人意外的是,嬴罃宣布成立女官署,由季姒任首任令,负责纺织、医药等事务。虽然遭到一些老臣反对,但在太子的坚定支持下,这一创举得以实施。
父王,儿臣一直想问,一次闲谈中,太子突然问道,您那些奇思妙想,从何而来比如火药,比如标准化生产...
嬴罃沉默良久,终于决定透露部分真相：如果寡人说,这些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你信吗
出乎意料,太子竟郑重点头：儿臣信。因为除此之外,无法解释父王的种种超前之举。少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所以父王才如此急切地推动变法,是想让秦国提前两千年达到那个世界的水平吗
嬴罃心中一震。太子的悟性远超他想象。
不错。但这条路充满艰险,稍有不慎...
儿臣愿与父王同行。太子坚定地说,无论多难。
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嬴罃望着儿子年轻而坚毅的面庞,心中涌起久违的安宁与希望。
或许,他真的能改变历史。
第九章
火雨惊变
春雷滚过雍城上空,暴雨倾盆而下。
嬴罃站在雷火坊的屋檐下,望着院内工匠们忙碌的身影。三个月前那场大战后,火药研发被列为秦国最高机密,方圆五里内设三重关卡,闲人不得入内。
君上,新配方的'震天雷'试制成功了。季姒匆匆走来,脸上混合着兴奋与忧虑,但...
但什么
声音太大,上次试验惊动了十里外的村民,有人传言是天神震怒。
嬴罃皱眉。保密越来越难了。随着火药武器威力提升,试验的动静也水涨船高。他跟着季姒走进最深处的试验场,地上散落着焦黑的木桩和碎裂的石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演示给寡人看。
季姒取来一个陶罐,外壁缠绕着麻绳,顶部留有引线。她小心地将陶罐放在三十步外的石板上,点燃引线后迅速跑回。
君上请捂耳。
轰隆一声巨响,陶罐爆裂开来,碎石飞溅。嬴罃即使有所准备,也被震得耳膜生疼。这威力已接近现代的手榴弹,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降维打击。
好！嬴罃由衷赞叹,量产需要多久
若全力赶制,月产百枚。季姒回答,但硝石短缺,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影卫甲一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君上,临淄急报！齐国火药坊发生大爆炸,半座城被毁！
嬴罃瞳孔骤缩：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的深夜。据说是徐福按偷走的配方试验时失控...
嬴罃立即转身走向马厩：备马,回宫！召集丞相、上将军议事！
雨水拍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嬴罃心知肚明——技术扩散的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军备竞赛将不可避免。
书房内,由余、百里视和太子嬴载听完汇报,脸色都异常凝重。
好消息是,徐福显然没得到完整配方。由余分析道,坏消息是,这次爆炸会让列国更加确信火药的战略价值。
必须加快'震天雷'的列装。百里视摩拳擦掌,若有一千枚这种武器,扫平六国不在话下！
嬴载却提出不同看法：父王,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管控技术外泄。据报魏国已派使者赴齐,欲重金聘请徐福；楚国则悬赏求购硝石...
嬴罃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太子的思维越来越全面了。
太子所言极是。嬴罃拍板,三管齐下：一,严控边境硝石硫磺交易；二,加速震天雷量产；三,派间谍散布假配方,扰乱列国研究。
正商议间,侍卫匆匆来报：孟胜先生醒了,说有要事求见君上！
孟胜昏迷三月,竟在此时苏醒嬴罃立即前往医馆。
病榻上的孟胜形销骨立,但双眼异常明亮。见到嬴罃,他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嬴罃连忙制止,身体可大安了
死不了。孟胜声音嘶哑,君上,我昏迷中有所顿悟。火药之力,既可杀人,亦可醒世。
他从枕下摸出一卷竹简：这是我结合墨家'兼爱非攻'与火药特性创立的'明火教'宗旨,请君上过目。
嬴罃展开竹简,上面写着以火明心,以药医世等教义,主张用火药威慑而非杀戮,最终实现天下止战。
先生欲传此教
正是。孟胜眼中闪烁着狂热,火药乃天赐神物,不该只为战争服务。若能以教义约束,使列国知火畏火而不滥用火,方可造福苍生！
嬴罃心中警铃大作。宗教与科技结合,历史上曾引发多少灾难但孟胜在工匠中威望极高,直接反对恐生变数。
先生高义。嬴罃表面赞许,待先生痊愈,寡人拨专款建'明火祠',供先生传道。
离开医馆,嬴罃立即加派影卫监视孟胜及其弟子。这种思想一旦扩散,很可能动摇秦国的军事基础。
回宫路上,嬴载追了上来：父王,儿臣觉得孟胜之说不无道理。若一味追求武力强大,秦国与虎狼何异
嬴罃驻足,雨水顺着他的冠冕滴落：载儿,你可知寡人为何急于让秦国强大
为...为一统天下
为终结这持续数百年的战乱。嬴罃声音低沉,周室衰微以来,列国征战不休,百姓流离失所。唯有以雷霆手段完成统一,方能开创太平盛世。
太子若有所思：所以父王的变法,都是为这个目标
不错。而孟胜的'明火教',看似美好,实则天真。没有武力威慑,光靠说教能让虎狼改吃素吗
正说着,前方宫门处一阵骚动。一个白发老者被侍卫拦住,却高声呼喊：天机已乱！时空错位！老夫要见秦王！
嬴罃心头一震。这种言辞...莫非也是穿越者
带他来见寡人。嬴罃下令,其他人退下,太子留下。
老者被带到偏殿,浑身湿透却神态自若。他看上去七十有余,双目却炯炯有神,直视嬴罃：君上非此世之人吧
嬴载倒吸一口冷气。嬴罃则面不改色：先生何出此言
老夫夜观天象,发现帝星移位,紫微暗淡。推算之下,竟是有异人扰乱了天命轨迹。老者声音沙哑却有力,君上所作所为,远超此世智慧。
嬴罃示意侍卫退到门外：先生何人
老夫邹衍,阴阳家一脉。
邹衍！嬴罃想起来了,历史上着名的阴阳家代表人物,五行学说的集大成者。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相遇。
邹子既知天命,可知寡人所求为何
一统天下,终结乱世。邹衍捋须,但君上可知,您的到来已改变太多。本不该现世的火药,不该此时亡国的齐国...
嬴载听得云里雾里：父王,这位老先生在说什么
嬴罃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部分真相：载儿,老先生看出寡人有些...超前的知识。比如火药,比如新式农具。
邹衍却摇头：不止如此。君上打乱了时空秩序。按原定天命,秦国应在百年后才开始崛起,而齐国...
齐国怎样嬴罃追问。
将在三年内亡于燕。邹衍语出惊人,但如今燕国势微,齐国却因火药事故内部分裂,天命已然紊乱。
嬴罃心跳加速。他这只蝴蝶,已经掀起飓风了吗
邹子来此,就为告知寡人这些
老夫来求君上一件事。邹衍突然跪下,请暂缓使用火药武器。天降异术,需有德者持之。如今秦国虽强,却未达'火德'之境,强行催动,恐遭天谴！
嬴罃哭笑不得。什么五行德运,他根本不信。但邹衍在士人中影响巨大,直接拒绝恐生事端。
邹子请起。寡人答应谨慎使用火药,但列国若先动用,秦国不能不防。
邹衍长叹一声,知道难以说服嬴罃,只得退而求其次：既如此,老夫请入招贤台,开设阴阳五行之学,至少让秦人知天道循环之理。
嬴罃正愁如何监控这个危险的老头,闻言立即同意：准！邹子大才,寡人求之不得。
待邹衍退下,嬴载再也按捺不住：父王,他说的'非此世之人'是什么意思您真是...天仙下凡吗
嬴罃苦笑。是时候告诉儿子更多真相了。
不是天仙,只是一个...来自遥远未来的灵魂。嬴罃尽量用太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在那个时代,华夏大地早已统一,百姓安居乐业。寡人想加速这一进程,让秦人少流百年血泪。
太子的世界观显然受到了冲击,沉默良久才问：那...儿臣在原定天命中存在吗
这个问题刺痛了嬴罃。历史上的秦康公之子并非嬴载,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太多。
你当然存在。嬴罃最终选择善意的谎言,而且会比历史上更伟大。
安抚太子后,嬴罃立即召集心腹,重新部署应对策略。邹衍的出现和预言,让他意识到历史已经偏离轨道,必须更加谨慎。
三日后,三则重要消息几乎同时传来：
其一,齐国因火药事故问责,丞相晏婴被迫辞官,朝堂分裂为改革派与保守派；
其二,魏国重金聘请徐福,建立霹雳坊,加速火药研发；
其三,孟胜不顾伤病,开始在工匠中传播明火教,已有数百信徒。
危机从四面八方涌来。嬴罃当机立断,做出三项部署：
派由余秘密联络齐国失势的晏婴,试图建立反魏联盟；
命百里视加强对魏楚边境的监视,随时准备摧毁敌国的火药设施；
允许孟胜在限定范围内传教,但核心工匠不得参与,以防技术外泄。
又过了七日,一个意外人物来到雍城——田穰苴,那位曾为质秦国又金蝉脱壳的齐国名将,竟然主动回来请罪。
君上,此中必有诈。由余警惕道。
嬴罃却决定亲自接见。在严密护卫下,田穰苴被带到书房。这位曾意气风发的名将如今满脸风霜,左臂缠着绷带——那是火药爆炸留下的伤。
败将田穰苴,请秦王治罪。他一进门就跪地叩首。
将军请起。嬴罃不动声色,此番回来,不只是请罪吧
田穰苴抬头,眼中满是决绝：穰苴来献齐国北部五城布防图,只求秦王一事——诛杀徐福,为晏相报仇！
原来,齐国爆炸事故后,保守派将责任全推给晏婴,导致其被罢官。更可悲的是,晏婴在返乡途中遭遇盗匪,全家遇害。而幕后黑手,正是急于掩盖火药研发失败的徐福及其靠山——公子田剡。
田剡与魏国勾结,欲废齐王自立。田穰苴咬牙切齿,徐福更是妖言惑众,声称掌握'长生火术',蛊惑君上。
嬴罃心中了然。权力斗争加上技术狂热,齐国正在自我毁灭。
将军欲借秦国之手复仇
不全是。田穰苴坦言,穰苴更不愿见齐国沦为魏国附庸。若必有一统,宁可是明君如秦王者！
嬴罃审视着这位名将,判断其真诚度。最终,他伸出手：寡人答应你。徐福必死,齐国百姓也会得到善待。
田穰苴献上布防图后,嬴罃立即调整战略。一方面派间谍潜入魏国刺杀徐福；另一方面加强北部边防,准备趁齐国内乱之机扩大战果。
夜幕降临,嬴罃独自登上宫墙最高处,眺望星空。邹衍的话在耳边回响——天命已乱。他这只来自未来的蝴蝶,究竟会给这个时代带来怎样的风暴
父王。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儿臣想通了。无论天命如何,儿臣只愿辅佐父王,早日终结这乱世。
嬴载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这是儿臣草拟的《安民十策》,请父王过目。
嬴罃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减轻赋税、鼓励农耕、限制贵族等切实措施,甚至还有设立医馆、兴修水利等细节。太子的成长远超预期。
好！嬴罃拍拍儿子肩膀,即日起,这些政策由你全权负责实施。
就在父子相谈甚欢时,南方天空突然亮起一道红光,接着是闷雷般的轰鸣。那不是雷电,而是...
火药爆炸！嬴载惊呼。
影卫飞奔来报：君上,楚国间谍试图潜入雷火坊,触发机关引发爆炸,三名工匠身亡！
嬴罃脸色铁青。技术泄露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军备竞赛已经打响,秦国必须跑得更快。
传令：雷火坊即刻迁往秦岭深处,加强守卫；同时加快'震天雷'量产,优先装备函谷关和武关。
回到书房,嬴罃从暗格取出一卷密图——这是他一直秘密绘制的华夏一统路线图。原本按部就班的计划,现在必须加速了。
既然天命已乱,他轻声自语,那寡人就乱中取胜,提前百年结束这战国时代！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而在遥远东方,齐国境内的泰山之巅,邹衍正仰望同一片星空,手中算筹摆出一个凶险的卦象。
火德未至,强催必灾。老者喃喃自语,秦王啊秦王,你可知自己在玩火自焚
第十章
烈焰抉择
初夏的雍城,热浪蒸腾。
嬴罃站在校场高台上,望着下方三百名精锐影卫整齐列队。这些他精心培养的死士,今日将分批潜入魏国,执行刺杀徐福的任务。
记住,徐福精通火药,身边必有重兵把守。嬴罃声音低沉,得手后立即分散撤离,不要恋战。
影卫们无声行礼,随即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然散去。嬴罃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胸口莫名发紧。这批人都是他亲自挑选训练的精英,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君上,雷火坊出事了。由余匆匆赶来,额头沁着汗珠,明火教徒闹事,孟胜绝食抗议！
嬴罃脸色一沉。自孟胜创立明火教以来,信徒已过千人,多为工匠和底层民众。起初只是宣扬以火明心的和平教义,近日却开始公开反对秦国备战。
雷火坊外,场面一片混乱。数十名明火教徒跪坐在地,身披白麻,额上画着火焰纹样,高呼兼爱非攻。坊内工匠被阻,无法上工。更令人震惊的是,几名教徒当众焚烧了一批武器图纸,浓烟滚滚直上云霄。
秦王无道！一名年轻工匠站在高处呐喊,火药乃天赐神物,当造福苍生,岂能用于杀戮
守卫士兵持戈围住抗议者,却不敢贸然动手——这些工匠掌握着核心技术,伤一个都可能影响军工生产。
嬴罃的到来让骚动稍缓。教徒们停止呼喊,但依然跪地不起。孟胜被弟子搀扶着走上前,面容憔悴——他自三日前开始绝食抗议秦国滥用天火。
孟先生,嬴罃强压怒火,寡人允你传教,你却阻挠国事,是何道理
孟胜声音虚弱却坚定：君上,明火教义第一条便是'火以明心,不以杀人'。近日听闻君上欲以火药攻魏,教徒们实难从命。
魏国也在研制火药,若不先发制人...
那便都放下屠刀！孟胜突然激动起来,君上可知,一枚震天雷能毁多少家庭多少妇孺会因这'天火'化为焦炭
嬴罃一时语塞。作为现代人,他比谁都清楚火药的恐怖。但历史洪流中,有些代价必须付出。
孟先生高义,寡人敬佩。嬴罃最终道,但乱世需用重典。待天下一统,自当偃武修文。
若以血腥手段求太平,所得不过是染血的太平！孟胜厉声道,君上若执意如此,明火教徒宁死不助！
场面僵持不下。就在此时,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竟是太子嬴载。少年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与半年前那个腼腆少年判若两人。
父王！嬴载滚鞍下马,边关急报！
嬴罃接过绢书,脸色骤变——派往魏国的第一批影卫全军覆没,不是战死,而是被诱入峡谷后遭遇火药伏击,尸骨无存。徐福还放出话来,要以秦人之火还烧秦人之国。
好个徐福！嬴罃怒极反笑,寡人小瞧你了。
他转向孟胜和抗议者：诸位看到了魏国不惜用火药屠杀我秦人,我们却要自废武功
教徒们面面相觑,气势稍减。嬴罃趁机下令：凡愿回坊工作者,既往不咎；继续闹事者,以通敌论处！
大多数工匠犹豫片刻后选择回归岗位,唯有孟胜和十几名核心弟子仍坚持不动。
押下去。嬴罃冷声道,孟胜暂软禁在招贤台,其余人下狱候审。
处理完这场风波,嬴罃立即召集紧急会议。徐福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狠,必须调整策略。
君上,第二批影卫是否按计划派出百里视问道。
嬴罃摇头：徐福已有防备,再去徒增伤亡。
那难道就此放过那妖人百里视不甘道。
当然不。嬴罃眼中寒光闪烁,寡人亲自去。
满座哗然。国君亲赴敌境行刺,闻所未闻！
父王不可！嬴载第一个反对,太危险了！
由余也急忙劝阻：君上乃一国之本,岂可轻涉险地
嬴罃抬手制止众人：正因寡人亲去,敌人才想不到。况且...他看向太子,嬴载已能独当一面,万一寡人有不测...
父王！嬴载扑通跪下,声音哽咽。
起来。嬴罃扶起儿子,为君者当以社稷为重。此事已决,不必再议。
会议结束后,嬴罃留下太子单独谈话。夕阳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父王一定要去的话,儿臣请求同行！嬴载倔强地说。
不行。嬴罃斩钉截铁,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取出一卷密旨：这是寡人拟定的《继统诏书》。若寡人三月不归,你即刻即位,由由余、百里视辅政。
嬴载双手颤抖,不敢接旨。
拿着。嬴罃将诏书塞到儿子手中,记住,为君者最重决断。你近日处置那几个抗命贵族就做得很好。
那是半月前的事。三位世族家主公开抵制《安民十策》,拒交赋税。嬴载先是好言相劝,见无效后果断下令处决,震慑了整个贵族阶层。
儿臣...当时夜不能寐。嬴载低声道,三条人命啊...
但他们抗命不遵,会害得三十万百姓无粮过冬。嬴罃拍拍儿子肩膀,治大国如烹小鲜,有时必须下狠手。
嬴载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父王,儿臣有一事相求。
讲。
请释放孟胜。
嬴罃挑眉：为何
明火教虽妨碍军事,但其主张'兼爱非攻',深得民心。嬴载分析道,强行镇压只会激起更多反抗。不如以孟胜为纽带,缓和矛盾。
嬴罃沉思片刻,点头应允：好。但须派人严密监视。
次日黎明,嬴罃扮作商贾,带着十名精锐影卫悄然离城。同一时刻,太子嬴载来到招贤台,亲自释放孟胜。
先生高义,本宫敬佩。嬴载真诚地说,但如今天下未定,强敌环伺,秦国若放下武器,顷刻间便会亡国灭种。
孟胜经过几日绝食和沉思,态度也有所软化：殿下,老朽非是迂腐。只是火药威力太大,恐伤天和...
本宫答应先生,待天下一统,必推行先生教义。嬴载承诺道,但在此之前,望先生以秦民安危为重。
孟胜长叹一声,最终点头。明火教与秦廷达成了微妙平衡——教徒不阻挠军工生产,官方则允许明火教在民间传播。
就在嬴罃离开的第七日,一个意外消息传到雍城——季姒在试验新型震天雷时发生意外,虽未受伤,却当场宣布退出雷火坊。
嬴载立即前去探望。他在工匠坊后的山坡上找到了独坐的季姒。少女抱膝而坐,望着远处的雍城炊烟,眼神空洞。
季姑娘为何突然...
殿下。季姒打断他,声音沙哑,您见过被火药炸死的人吗
嬴载摇头。
我见过。季姒颤抖着说,前日魏国间谍引爆自杀,整个人...碎了。满地是...她突然干呕起来。
嬴载默默递上手帕。季姒擦了擦嘴,继续道：我想起那些图纸上冰冷的数字,'杀伤半径十步'...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魏人杀我同胞时,可曾手软嬴载反问。
所以我们要变得和他们一样残忍吗季姒突然激动起来,君上常说秦国变法是为结束战乱,可如今我们造的武器,比谁都可怕！
嬴载无言以对。他想起父王的话——有些代价必须付出。但代价究竟有多大
季姑娘需要休息。最终他说道,但请想想,若因我们犹豫,让徐福之流先造出更可怕的武器,后果会怎样
季姒沉默了。当晚,她独自在渭水边走了整夜。黎明时分,她回到雷火坊,默默拾起了搁置的设计图。
与此同时,嬴罃已潜入魏国边境重镇安邑。通过田穰苴提供的密道,他与潜伏在此的秦国间谍接上头。
徐福深居简出,住所周围布满机关。间谍汇报,但他每周会去一次城外的'霹雳谷'试验场,那是唯一的机会。
嬴罃仔细研究着安邑城防图和霹雳谷地形,制定了一个大胆计划——不在城内动手,而是在试验场设伏。
徐福最信任谁
他的首席助手,一个叫郑浑的魏人。
就从这人下手。
三日后,郑浑在回家途中被山贼袭击,幸得路过的商人相救。这商人自然就是乔装的嬴罃。为表谢意,郑浑邀请恩人参观霹雳谷——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喝的茶里已被下了慢性迷药。
计划进行得出奇顺利。试验当天,郑浑突然头晕目眩,不得不请懂医术的嬴罃陪同前往霹雳谷。通过层层关卡时,嬴罃低眉顺目,俨然一个谦卑的随从。
试验场内,各种奇怪装置林立。中央空地上,数百步外立着数十个草人靶子。徐福一身黑袍,正指挥弟子们摆放一个巨大的青铜装置——形如卧龙,口部对准靶场。
那就是'火龙出水'。郑浑虚弱地介绍,今日首次全规模试验。
嬴罃心跳加速。若能窃取这项技术...但他很快压下这个念头。今日目标是刺杀,不是偷技。
徐福检查完装置,突然朝嬴罃这边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嬴罃立刻低头,但脊背一阵发凉——被认出来了
开始装药！徐福高喊,却缓步向嬴罃所在的方向走来。
嬴罃的手悄悄移向腰间短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郑浑突然呕吐起来,溅了徐福一身污物。
废物！徐福大怒,顾不上嬴罃,转身去监督装药。
嬴罃趁机扶郑浑到一旁休息,同时观察四周。十名影卫已按计划混入劳工中,随时可以动手。
点火！徐福一声令下。
引线嘶嘶燃烧,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突然,那青铜装置剧烈震动起来,接着轰然炸裂！碎片四溅,当场击倒数人。试验场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嬴罃拔剑冲向徐福。
徐福似乎早有预料,闪身躲过致命一击,同时从袖中掏出一个黑球掷向地面。嘭的一声,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嬴罃！烟中传来徐福的狂笑,你以为我在等你不,是我在引你来！
四周喊杀声大作,埋伏的魏军从各处涌出。嬴罃心知中计,立即吹响撤退哨。影卫们且战且退,但伤亡惨重。
保护君上！一名影卫用身体挡住射向嬴罃的箭矢,当场毙命。
嬴罃在剩余影卫掩护下杀出重围,背后传来徐福的狞笑：告诉太子,下次见面,我会送他一份'大礼'！
狂奔十里,确认甩脱追兵后,嬴罃清点人数——十名精锐只剩三人,个个带伤。刺杀行动彻底失败。
君上,现在怎么办一名影卫喘息着问。
嬴罃望向雍城方向,眼神决绝：回师。既然暗杀不行,那就光明正大地打！
同一时刻,雍城王宫内,太子嬴载正审阅各地奏报。由余匆匆入内,呈上一封密信。
殿下,边关急报——魏国联合韩赵,集结二十万大军,号称要为齐国'讨回公道'！
嬴载拍案而起：无耻之尤！立即调集兵马,准备迎战！
但君上尚未归来...
父王不在,本宫就是秦国支柱！嬴载声音沉稳,眼中闪烁着与嬴罃如出一辙的锋芒,传令全国：进入战时状态！
窗外,乌云密布,雷声隐隐。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这片古老的土地。
第十一章
烽火连天
函谷关外,乌云压城。
嬴罃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连营数十里的联军大营。魏国的黑色旌旗、韩国的蓝色旌旗、赵国的红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片死亡的海洋。
君上,哨骑回报,联军先锋已攻破潼关,距此不过百里。百里视铠甲上沾满血迹,显然是刚从前线撤回。
我军伤亡如何
死伤逾千,主要是...百里视声音一滞,徐福那'火龙'太过骇人。喷火数十步远,沾身即燃,水泼不灭。
嬴罃握紧拳头。刺杀徐福失败后,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太子那边有消息吗
殿下已率五万新军抵达武关,正与楚军对峙。由余丞相随行辅佐。
嬴罃微微点头。临行前,他将最精锐的新军和一半震天雷都交给了嬴载。西线虽然兵力较少,但有武关天险,应该能守住。东线才是主战场。
报！一名传令兵飞奔上城,联军拔营,正向函谷关推进！
嬴罃极目远眺,果然看到敌军阵中烟尘大起,如同一条巨蟒向这边蠕动。
全军戒备！霹雳车准备！
函谷关内顿时号角齐鸣。士兵们奔向各自战位,工匠们忙着为霹雳车装填火药,医官们搭起临时医棚,准备接收伤员。
嬴罃披甲持剑,亲自巡视防线。这些士兵大多二十出头,有的甚至才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他们按新式操典列成整齐方阵,长矛如林,却掩不住眼中的恐惧。
将士们！嬴罃登上高处,声音传遍城头,今日之战,非为寡人,非为功名,而为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函谷关后便是雍城,雍城之后是你们的家园！
士兵们安静下来,握紧了手中兵器。
联军虽众,却各怀鬼胎；徐福虽狡,其术可破！今日,就让天下见识我大秦男儿的血性！
誓死保卫大秦！百里视率先高呼。
誓死保卫大秦！数千将士的吼声震天动地。
正午时分,联军前锋抵达关下。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立即攻城,而是推出十几辆怪车,车上覆盖着湿牛皮,形如龟壳。
攻城车百里视疑惑道。
嬴罃心头一紧：不,是火龙车！传令,集中霹雳炮轰击那些龟车！
但为时已晚。龟车中突然伸出数十根铜管,紧接着,炽白的火焰如巨龙吐息般喷射而出,直冲城头！
俯身！嬴罃大喊。
火焰掠过城垛,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瞬间变成火人,惨叫着跌落城下。焦臭味顿时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放箭！
秦军箭如雨下,但大部分被龟车挡住。第二轮火焰又至,这次点燃了城楼一角,火势迅速蔓延。
用震天雷！嬴罃下令。
数枚黑罐从城头掷下,在龟车附近爆炸。两辆龟车被掀翻,但其余的仍在逼近。最可怕的是,联军步兵借着火龙掩护,已开始架设云梯。
倒火油！
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随即被火箭点燃,关墙下顿时成了一片火海。数十名联军士兵惨叫着在火中翻滚,但更多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登。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黄昏。秦军伤亡惨重,但终究守住了城墙。联军暂时退却,准备来日再攻。
清点战场时,嬴罃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霹雳车和震天雷对火龙车效果有限,而对方的火焰喷射却对守军造成极大心理震慑。照这样下去,函谷关撑不过三天。
必须摧毁那些火龙车。嬴罃对百里视说,组织一支死士,夜袭敌营。
百里视刚要应命,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孟胜,带着十几名明火教徒求见。
君上,老朽请命参与夜袭。孟胜直言来意。
嬴罃愕然：先生不是反对战争吗
老朽反对滥杀,但非不分是非。孟胜眼中燃烧着罕见的怒火,联军沿途烧杀掳掠,老朽亲眼所见。今早有教徒从北境逃回,说赵军屠了整个村子,连婴孩都...
老人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嬴罃了然。信仰终究敌不过血淋淋的现实。
先生有何良策
火攻。孟胜语出惊人,但不是烧人,而是烧粮。联军远来,粮草必在后方。若能焚其粮,敌军自乱。
可火龙车...
老朽观察,那火龙用的是特制火油,遇水不灭。孟胜分析道,但其储存必在营中。若能用火引燃...
嬴罃眼前一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
当夜,三百死士悄然出关,孟胜和几名熟悉火性的教徒同行。嬴罃亲自送到城门,临行前将一个锦囊交给孟胜。
若遇绝境,打开此囊。
月黑风高,死士们如同幽灵般潜入联军大营。正如孟胜所料,火龙车停放在中军偏后的位置,周围堆满装有火油的陶罐。
分三队。领队的校尉低声部署,一队解决守卫,二队准备引火,三队掩护撤退。
行动起初很顺利。守卫被悄无声息地解决,教徒们将引火物布置在火龙车周围。就在即将得手时,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有埋伏！
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弓弩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徐福一身白衣,站在一辆火龙车上狂笑：早料到你们会来！
箭如飞蝗,秦军死士纷纷倒地。校尉当机立断：撤！能走几个是几个！
孟胜被两名教徒架着撤退,眼看就要被包围。危急关头,他想起嬴罃的锦囊,急忙打开——里面竟是一小包火药和火石！
原来如此...孟胜恍然大悟。他让教徒将火药撒在身后,用火石点燃。
轰的一声巨响,追兵被震得人仰马翻。更妙的是,爆炸引燃了附近的草丛,火势迅速蔓延,虽然没烧到火龙车,却造成了极大混乱。孟胜等人趁机脱身。
回到函谷关时,三百死士只剩五十余人。虽未达成目标,但带回了重要情报——联军粮草大营的确切位置。
明日再战,必须改变策略。嬴罃连夜召集众将议事,火龙车虽利,但移动缓慢。我们放弃城墙,引敌入关巷战。
这是个冒险的计划。函谷关内街巷纵横,火龙车难以施展,但这也意味着要牺牲关内建筑和来不及撤离的百姓。
君上...百里视欲言又止。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嬴罃决然道,传令百姓即刻撤离,向雍城转移。
次日黎明,联军再次发起猛攻。出乎他们意料,函谷关城头守军寥寥,很快就被突破。当大批联军涌入关内时,等待他们的是空荡荡的街道和房屋。
有诈！魏将庞涓急忙下令后撤,但为时已晚。
埋伏在屋顶和巷口的秦军突然现身,箭矢、短矛从四面八方袭来。联军阵型大乱,自相践踏。几辆好不容易推进关内的火龙车,在狭窄的街巷中根本转不过弯来,反而成了累赘。
战斗持续到午后,联军丢下数千具尸体仓皇退出函谷关。秦军虽然取胜,但代价惨重——千年雄关函谷,如今大半化为焦土。
君上,西线急报！正当嬴罃巡视战场时,传令兵带来了太子的消息。
绢书上只有简单几句：楚军攻势凶猛,武关告急。儿臣决意诱敌深入,在蓝田决战。若败,雍城危矣。
嬴罃的手微微发抖。蓝田距雍城不过百里,一旦失守...
百里视,这里交给你。务必拖住联军主力,寡人需立即回援雍城！
当夜,嬴罃带着仅剩的三千骑兵星夜兼程西进。途经骊山时,前方斥候突然回报：发现楚军斥候,似有部队活动。
不可能这么快！嬴罃大惊,难道武关已失
谨慎起见,他命部队隐蔽行进,亲自带人侦察。登上高处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既惊且喜——
十里外的山谷中,一支秦军正与楚军激战。而指挥秦军的,赫然是太子嬴载！少年一身戎装,指挥若定,完全不是半年前那个稚嫩的模样。
更令人惊讶的是,秦军阵中竟有十几架形似火龙车的装置,只是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石灰粉
那是...太子的发明嬴罃难以置信。
趁楚军被石灰迷眼阵脚大乱之际,嬴载令旗一挥,埋伏在两翼的骑兵如利剑出鞘,将楚军截为数段。不到一个时辰,号称十万的楚军竟全线崩溃。
彩！嬴罃忍不住喝彩。
战后父子相见,嬴载满脸烟灰却掩不住兴奋：父王！儿臣仿制了火龙车,但改用石灰粉,伤人不致命,却能有效制敌！
妙计！嬴罃拍着儿子肩膀,但楚军怎会这么快打到蓝田武关呢
武关安好。嬴载解释,儿臣故意放楚军先锋过关,诱其深入后断其归路。如今楚军主力尽殁,武关外的残兵不足为虑。
嬴罃又惊又喜。儿子不仅守住了西线,还重创楚军,这战术胆识连他都自愧不如。
东线如何嬴载问道。
函谷关丢了,但联军伤亡惨重。嬴罃神色转黯,不过徐福的火龙车仍是心头大患。
嬴载沉思片刻：儿臣有个想法...
就在父子商议时,一名影卫飞马来报：联军主力放弃函谷关,正全速西进！更可怕的是,探子在队伍中看到了韩赵两国的国君旌旗——对方这是倾巢而出,誓要一举灭秦！
来得好。嬴罃冷笑,就在这蓝田原上,与联军决一死战！
三日后,双方大军在蓝田原对峙。联军十五万,秦军八万,兵力悬殊。但秦军有新式武器和地形之利——嬴载早就在这片平原上挖好了纵横交错的壕沟,专克火龙车。
决战那日,晴空万里。两军列阵完毕,战鼓震天。
徐福故技重施,推出三十辆火龙车打头阵。但这次,秦军没有固守,而是主动出击。数千轻骑兵从两翼包抄,向联军阵中投掷改良后的霹雳雷——装药量更大,威力更猛。
爆炸声中,联军阵型大乱。火龙车急忙转向应对,却陷入早被挖好的壕沟,动弹不得。
全军突击！嬴罃令旗一挥。
秦军主力如潮水般涌向敌阵。眼看胜利在望,突然,联军后方升起一面陌生的紫色旌旗——齐军！本该在内乱中的齐国,竟派出一支生力军参战！
更糟的是,这支齐军也装备了火龙车,而且是从秦军背后杀来。前后夹击之下,秦军顿时陷入苦战。
父王！嬴载在乱军中找到嬴罃,儿臣带骑兵冲阵,您先撤！
胡说！嬴罃怒喝,寡人岂是临阵脱逃之辈
不是逃,是求援！嬴载急道,孟胜先生带着明火教徒在十里外准备火攻,需要接应！
嬴罃犹豫了。战场形势危急,分兵求援确是险招,但也是唯一希望。
好。他终于点头,你多保重。
嬴载郑重一礼,转身率亲兵杀入敌阵。嬴罃则带着百余骑突围求援。
就在秦军即将崩溃之际,战场西侧突然浓烟滚滚——整片草原被点燃了！风助火势,一道数里长的火墙迅速向联军推进。
撤！快撤！联军将领惊恐大喊。
火墙背后,孟胜率领数千明火教徒,手持特制鼓风机,精确控制着火势方向。这是他们的非攻之攻——不杀人,只阻敌。
联军大乱,自相践踏。嬴罃趁机率军反击,一举击溃敌军主力。韩赵两国国君在亲兵保护下仓皇逃窜,徐福则不知所踪。
战后清点,联军伤亡五万余,秦军也折损三万。但最重要的是,秦国赢得了喘息之机。
黄昏时分,嬴罃在战场上找到了儿子。少年浑身是血,正跪在一具孩童尸体前发呆——那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应该是随军的民夫之女,被流矢所伤。
载儿...
嬴载抬头,眼中满是迷茫：父王,我们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嬴罃无言以对。远处,夕阳如血,映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胜利的喜悦被沉重的代价冲淡,只剩下无尽的思索。
当夜,嬴罃独自登上残破的城墙,望着星空出神。孟胜不知何时来到身旁。
君上在为何事烦忧
寡人一直在想,用超越时代的武器加速统一,究竟是对是错。嬴罃难得地流露出脆弱,今日那孩子的尸体...
老朽倒有一愚见。孟胜轻声道,技术无善恶,关键在人心。火药可杀人,亦可开山修路；火龙可焚城,也能烧荒肥田。
嬴罃若有所思：先生是说...
统一非目的,而是手段。孟胜直视嬴罃,真正的太平盛世,不在疆域之广,而在百姓之安。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嬴罃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盲点——他太执着于统一这个历史结果,却忽略了统一的过程和代价。
多谢先生指点。嬴罃郑重行礼,寡人有意调整国策,还望先生与明火教鼎力相助。
孟胜欣然应允。当夜,师徒二人长谈至天明,拟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止戈为武战略。以强大武力为后盾,但不轻易使用；重点转向经济文化渗透,逐步瓦解列国抵抗意志。
次日朝会上,嬴罃宣布了这一新战略,同时颁布多项仁政：减免三年赋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释放战俘归农...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公开销毁了一半的火药库存,宣布秦国将严格限制这类武器的使用。
父王,这是...嬴载不解地问。
最强的武器,有时是不使用的武器。嬴罃意味深长地说,从今天起,我们要换一种方式统一天下。
太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风吹起他的发丝,露出额角一道新添的伤疤——那是成长的印记,也是责任的象征。
第十二章
止戈为武
蓝田之战后的第三个春天,雍城郊外的官道上,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在行进。
三百名精壮汉子推着独轮车,每辆车载着两个大木桶,桶口用油布密封,散发出浓郁的咸香。队伍前方,秦盐二字大旗迎风招展。
嬴罃站在道旁高坡上,满意地望着这一幕。这是今年第三批运往魏国的官盐,比去年多了三成。
君上,魏国边境又加税了。由余拄着拐杖走来,年近七旬的老丞相依然精神矍铄,一石盐要抽三成利。
让他们抽。嬴罃轻笑,魏民吃惯了秦盐,再贵也会买。况且...他指向车队后方,真正的宝贝在后面。
那是十几车精心包装的粮种——秦国农师培育的新品种粟米,抗旱抗虫,产量比寻常品种高出五成。
魏王不是加税吗我们就'送'粮种。嬴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等魏国农人发现秦种好养活,明年就会争相购买。
由余捻须微笑：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这种粟米必须配秦国的特制肥料...
由余卿学坏了。嬴罃大笑。
这是止戈为武战略实施的第三年。放弃武力征服后,嬴罃转而通过经济手段渗透列国：优质盐铁、高产粮种、精美布匹...秦国商品如涓涓细流,无声地改变着六国民众的生活。
效果出奇地好。韩国民众为了购买秦国的铁制农具,甚至爆发过反战游行；魏国边境的守军偷偷用军粮交换秦盐；连最敌视秦国的楚国贵族,也以穿秦国丝绸为荣。
报！一名传令兵飞驰而至,太子殿下从燕国发回捷报！
嬴罃展开绢书,脸上笑意更浓。太子嬴载出使燕国半年,成功说服燕王放弃与齐国联盟,转而与秦签订互市条约。这意味着连横战略又下一城。
传令嘉奖使团。嬴罃收起绢书,对了,孟胜先生的开山工程进展如何
回君上,褒斜道已打通八成,预计秋前完工。由余答道,用那'破山雷'炸石,效率是人工的百倍。
嬴罃点头。将火药用于开山修路,是明火教最大的贡献。如今的秦国,矿山、道路、水利处处可见火药的身影,却再没用于战争。
回宫路上,嬴罃特意绕道招贤台。如今的招贤台已扩建十倍,分为文苑、武堂、格物院、医馆等十二个区域,汇集了天下英才。
格物院中,季姒正在指导工匠改进纺织机。二十五岁的女子已褪去青涩,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见到嬴罃,她恭敬行礼。
新织机效率如何嬴罃问道。
比旧式快三倍。季姒兴奋地展示,按君上说的'流水作业'法,一个织工只管一道工序,熟能生巧。
嬴罃满意地点头。流水线生产,这个工业革命的概念被他提前两千年引入秦国。
对了,百里将军来信说,边关将士很喜欢新式的毛衣。季姒补充道,比皮甲轻便,还保暖。
离开格物院,嬴罃又去了明火祠。孟胜正在给弟子讲解以火明心的教义,见国君到来,连忙迎上。
先生不必多礼。嬴罃摆手,寡人只是来看看火药坊的搬迁进度。
新坊已建在骊山深处,按君上要求分工作业,无人掌握完整配方。孟胜答道,只是...
但说无妨。
邹衍先生占卜说,明年恐有大旱。老朽想组织教徒协助修水利,以防旱情。
嬴罃欣然应允。明火教三年来已发展信徒数万,在救灾济贫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夕阳西下时,嬴罃回到王宫。书房案头堆满了奏章——各地农情、工坊产量、边境互市...这个曾经弱小的秦国,如今已成为实际上的天下中心。
他提笔批阅,突然一阵眩晕。这三年虽无大战,但劳心劳力,四十五岁的身体已大不如前。
父王。嬴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眉宇间满是担忧,太医说您又熬夜了。
嬴罃抬头,恍惚间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二十五岁的太子已完全褪去稚气,在出使列国的历练中成长为合格的继承人。
来得正好。嬴罃招手,寡人有事与你商量。
父子二人对坐灯下。嬴罃取出一卷绢书,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未来五年的规划：统一货币、修建驰道、推行郡县...
这些政策,寡人思考已久。嬴罃轻声道,但实施起来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久。
嬴载仔细阅读,时而惊叹时而沉思：父王深谋远虑。只是有些举措,恐怕会遇到阻力...
所以需要一位年轻有为的君主来推行。嬴罃直视儿子眼睛,载儿,寡人准备禅位给你。
什么嬴载惊得站起,父王正值盛年,儿臣...
坐下。嬴罃微笑,这不是临时起意。寡人观察你三年,出使列国,调解纠纷,安抚灾民...每件事都处理得妥帖周到。是时候了。
嬴载还想推辞,嬴罃已从匣中取出传国玉玺：明日朝会,寡人将宣布此事。
太子含泪跪受。父子长谈至深夜,从国政到民生,从外交到军事...嬴罃将毕生所学、所思、所悟,尽数传授。
次日朝会,禅位的消息震惊群臣。但在嬴罃坚持下,典礼定在了下月初一。
禅位前的这一个月,嬴罃格外忙碌。他秘密召见了所有心腹重臣,确保他们全力辅佐新君；又亲自撰写了一部《治国策》,详细阐述未来五十年的发展规划。
最奇怪的是,他命人在王宫花园建了一座奇怪的亭子,亭顶镶嵌着青铜镜片,据说夜晚可以观星。只有嬴载知道,父王近来常独自在此沉思到天明。
禅位大典如期举行。在百官见证下,嬴罃将玉玺郑重交给嬴载,亲手为他戴上王冠。新君即位,宣布改元永和,大赦天下。
退位后的嬴罃迁居别宫,深居简出,很少干涉朝政。只有当嬴载遇到难题时,他才会给出建议,但总说：你才是国君,自己决定。
永和二年春,嬴罃突然病倒。太医束手无策,只说忧劳成疾,心神俱耗。嬴载罢朝三日,亲自侍奉汤药。
父王,一定要好起来...嬴载握着父亲枯瘦的手,泣不成声。
嬴罃虚弱地笑笑：人人都有这一天。好在秦国已上正轨,寡人...不,我可以放心了。
当夜,嬴罃精神突然好转,说要观星。嬴载陪他来到那座镜亭,父子二人仰望璀璨星空。
载儿,其实我从未告诉过你全部真相。嬴罃突然道,我确实来自未来,但那个未来...可能永远不会出现了。
父王...
我改变了太多。嬴罃指向星空,按原本轨迹,秦国将用血腥手段统一天下,但二世而亡。如今这条路,或许能走得更远。
嬴载郑重点头：儿臣必不负父王所托。
嬴罃从怀中取出一枚奇特的金属圆片,递给儿子：这是我那个时代的钱币,留给你作纪念。背面刻着四个字,是我的心愿。
嬴载借着星光细看,圆片一面是个陌生男子的头像,另一面刻着天下大同四个小字。
还有这个。嬴罃又取出一封厚厚的信,等我...离开后再看。
嬴载正要再问,突然一阵大风吹过,亭顶铜镜反射的月光正好照在嬴罃身上。刹那间,嬴载恍惚看到父亲的身体变得透明...
父王
风停时,亭中只剩嬴载一人。嬴罃如同蒸发般消失无踪,只余那枚金属圆片和信函留在石桌上。
父王！嬴载冲出亭子,四处寻找,却只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回到亭中,他颤抖着拆开那封信。开篇第一句就让他泪如雨下：
吾儿载,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回到来处...
信很长,详细阐述了嬴罃对未来的设想：如何逐步统一货币度量衡,如何平衡中央与地方权力,甚至还有发展航海贸易的初步构想...字里行间,满是殷殷嘱托。
最后一段这样写道：世间从无完美制度,唯有与时俱进。莫要固守我留下的条框,要相信你和你的子孙会比我想得更远。记住,真正的强大不在于疆域辽阔,而在于百姓安乐。
嬴载将信紧紧贴在胸前,望向无垠星空。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颗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翌日,新君宣布先王驾崩,举国哀悼。葬礼上,嬴载将一枚金属圆片放入玉棺,替代失踪的先王遗骸。没人知道,他悄悄在圆片背面加刻了一行小字：
父王,无论您在何方,儿臣必使天下大同。
岁月如梭,永和五十年秋,七十岁的嬴载也走到了生命尽头。此时的秦国,已和平统一华夏大半疆土,剩余几国名存实亡,纷纷改称秦侯。
临终前,嬴载将皇位传给太子,同时交给他一枚古老的金属圆片和一卷泛黄的绢书。
这是先祖遗物,代代相传。老君王声音微弱,记住,真正的强大在于...
在于百姓安乐。太子含泪接话,儿臣谨记。
殿外,金黄的落叶随风飞舞,宛如一场无声的告别。
......
公元2023年,陕西某考古现场。
教授！发现异常！年轻的考古学家惊呼,这座秦墓的玉棺中有枚金属圆片！
白发苍苍的教授小心接过那枚锈迹斑斑的硬币,清理后露出模糊的图案——一面是几乎磨平的人像,另一面可见天下二字。
不可能...教授双手颤抖,这工艺明显是机制币,至少是工业革命后的产物！但墓葬年代测定确为公元前六世纪...
更奇怪的是墓中竹简记载：这位秦康公在位期间,秦国发明了火药、改良农具,甚至提出了类似流水线生产的概念...
还有这个,助手递过一块石碑拓片,记载说这位国君自称'异世之人',临终前神秘消失...
教授望着夕阳下的秦岭轮廓,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中成形：或许,历史曾有过另一种可能
微风拂过考古现场,仿佛带着两千五百年前的耳语：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