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铜时代的觉醒
咚！
李勖的头重重地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眼前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额头,却触到了冰凉而粗糙的木质表面。
君上！君上无恙否一个焦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说的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奇怪的是李勖竟然能够听懂。
他艰难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从雕花的窗棂间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不是他熟悉的办公室,而是一间宽敞的木质结构房间,四壁悬挂着青铜灯盏,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某种香料混合的气息。
这是哪里...李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交领右衽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
君上受惊了。一位身着褐色麻衣、头戴高冠的中年男子跪坐在他身旁,脸上写满担忧,御医说君上只是轻微晕眩,休息片刻便好。
李勖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最后的记忆是在西安参观兵马俑博物馆,触摸了一块据说来自秦朝早期的青铜器残片,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我...寡人无碍。他下意识地用了一个奇怪的称谓,仿佛某种本能驱使着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君上,已近申时。那人恭敬地回答,杜大夫已在殿外等候多时,说有要事禀报。
李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君上寡人杜大夫这些称呼让他既陌生又熟悉,就像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某种知识被突然唤醒。他低头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这绝不是他每天敲键盘的办公室职员的手。
取铜镜来。他命令道,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威严。
侍从很快捧来一面打磨光亮的青铜镜。镜中映出一张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面孔,剑眉星目,下颌线条坚毅,与李勖原本平凡的面容截然不同。
秦...成公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穿越了,而且成为了春秋时期的秦国君主——秦成公！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他是个普通的历史爱好者,对春秋战国时期有着浓厚的兴趣。而现在,他竟成了公元前663年刚刚继位不久的秦成公,一个在历史上记载甚少的君主。
请杜大夫进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模仿着记忆中古人的语气说道。
片刻后,一位身材瘦削、面容严肃的男子步入殿内。他身着深青色长袍,腰间配玉,行走间环佩叮当,一看便知是位高权重之人。
臣杜挚,拜见君上。来人恭敬地行礼,君上身体可还安好
寡人已无大碍。李勖——现在是秦成公了——端坐在席上,努力回忆着这个人的信息。杜挚,秦国大夫,历史上记载他曾反对商鞅变法,但那是几百年后的事了。现在的杜挚应该正值壮年,是朝中重臣。
君上,西戎使者昨日抵达雍城,带来了他们的要求。杜挚的声音打断了秦成公的思绪,他们索要五十车粮食、二十车盐,还有...十名宗室女子。
秦成公眉头一皱。西戎,秦国西边的游牧民族,一直是秦国的心腹大患。在原本的历史中,秦国与西戎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直到秦穆公时期才取得决定性胜利。
他们凭什么认为寡人会答应这些无理要求秦成公沉声问道。
杜挚面露难色：君上初登大位,国中尚未安定。且去岁大旱,粮食减产,若此时与西戎开战...
秦成公明白了杜挚的顾虑。新君即位,政局不稳,加上天灾人祸,秦国确实处于弱势。但他内心深处的现代人思维告诉他,一味妥协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
传寡人令,召集众大夫明日朝会议事。秦成公做出了决定,至于西戎使者...先好生款待,但不要给予任何承诺。
杜挚似乎有些惊讶于君上的决断,但很快低头应是：臣这就去安排。
待杜挚退下后,秦成公长舒一口气。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窗,雍城的景象尽收眼底。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城池,夯土城墙环绕四周,城内多是低矮的土木结构房屋,只有少数几座高大的建筑——应该是官署和贵族居所。远处,渭水如一条银带蜿蜒流过,河岸两侧是整齐的农田。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秦国都城啊...秦成公喃喃自语。与后世统一六国的强大秦国相比,此时的秦还只是一个偏居西陲的二流诸侯国,被中原诸国视为蛮夷。
一名年轻的侍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跪伏在地：君上,该用膳了。
秦成公点点头,跟随侍从来到了另一间更为宽敞的厅堂。矮几上已经摆放好了各种食器：青铜鼎中盛着热气腾腾的肉羹,漆木碗里是黄澄澄的小米饭,还有几碟腌菜和果脯。餐具是青铜制成的匕和箸,做工精美,上面刻有繁复的纹饰。
他学着记忆中古人的样子跪坐在席上,开始用餐。肉羹的味道比想象中要好,虽然调料简单,但胜在原汁原味。小米饭有些粗糙,但散发着自然的香气。这种纯天然的食物让吃惯了现代加工食品的李勖感到新奇。
君上今日胃口甚好。侍从在一旁小声说道。
秦成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吃了不少。他放下餐具,问道：近日国中可有要事
侍从犹豫了一下：回君上,除了西戎之事,还有...边境传来消息,义渠部落在北边抢掠了几个村庄。
又一个麻烦。义渠也是戎族的一支,活跃在秦国西北方向。秦成公在记忆中搜索着相关信息,历史上秦国与义渠的战争持续了很久,直到战国时期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伤亡如何
死了十几人,被掳走妇孺三十余口,粮食牲畜被抢掠一空。侍从低头回答,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
秦成公握紧了拳头。这就是春秋时期的现实,弱肉强食,边境百姓首当其冲。作为现代人穿越而来的他,对这种赤裸裸的暴力感到愤怒和不适。
传令下去,加强北部边境防御,调拨粮食救济受灾村民。他命令道。
侍从惊讶地抬头,似乎没想到君上会如此关心边境庶民的死活,但很快领命而去。
用完膳后,秦成公在侍从的引领下参观了宫殿。说是宫殿,其实不过是一座规模较大的院落群,主要由前朝后寝的格局组成。建筑多为土木结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只有主殿用了瓦片。装饰以青铜器和漆器为主,色彩以黑、红两色为基调,显得庄重而古朴。
在书房里,秦成公发现了大量竹简,上面记载着秦国的法律、赋税、军事等各方面情况。他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试图尽快了解这个他将要统治的国家。
通过竹简记载和逐渐复苏的原主记忆,秦成公对秦国现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国土主要分布在渭水流域,人口约五十万,常备军力不足万人,农业是经济支柱,但耕作技术落后,产量低下。周边强敌环伺,东有强大的晋国,西、北有各支戎族部落,南边则是正在崛起的楚国。
最令他震惊的是,秦国在中原诸国眼中仍是蛮夷,不被视为正统的华夏诸侯。这种文化上的歧视比军事威胁更难以应对。
夜深人静时,秦成公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星空。这里的星空比现代城市中看到的要明亮得多,银河如一条璀璨的光带横贯天际。
我真的回不去了吗他轻声问自己。但内心深处,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既然命运让他成为秦成公,那么他就要利用现代人的知识和历史预见性,改变秦国积贫积弱的局面。
首先得解决西戎的威胁,然后发展农业,增强国力...他开始在心中规划未来的道路。历史上,秦国正是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逐渐强大,最终统一六国。而现在,有了他这个先知的引导,这个过程或许可以大大加快。
一阵凉风吹过,秦成公不禁打了个寒颤。春秋时期的夜晚比现代要冷得多。他转身准备回寝殿休息,明天还有重要的朝会等着他。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一名侍卫慌张地跑来,跪倒在地：君上！不好了！西戎使者醉酒闹事,在驿馆打伤了我们的侍从,还扬言若明日得不到答复,就要血洗边境三城！
秦成公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看来,考验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备甲,寡人要亲自去看看。他沉声命令道,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惊讶地抬头：君上,这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秦成公已经大步走向殿外。他知道,作为一国之君,此刻的表现将决定他在臣民心中的威信。面对挑衅,他必须展现出秦国君主的魄力和决断。
夜色中,秦成公的身影被火把拉得很长。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即将开始他在春秋时期的第一个真正挑战。
第二章
剑指西戎
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将秦成公的影子投在夯土城墙上,拉长变形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他身着皮甲,腰间佩着一柄青铜剑,剑鞘上繁复的云雷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君上,就是前面那间院落。侍卫指着前方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低声道。
还未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粗野的笑声和器皿破碎的声音。秦成公加快脚步,身后十余名侍卫手按剑柄紧随其后。
驿馆门前,两名秦国士兵倒在地上呻吟,脸上血迹斑斑。院中,五六个身着皮毛、满脸虬髯的西戎人正举着酒坛狂饮,其中一人手持青铜短刀,正对着跪在地上的驿丞大声呵斥。
狗奴才！就这等劣酒也敢拿来招待贵客那西戎人说着,一刀划破驿丞的衣袖,明日若不见你们国君亲自来送女人和粮食,老子就带人杀光你们边境的村子！
秦成公的血液瞬间沸腾。他大步踏入院中,靴子重重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西戎人同时转头。持刀那人眯起醉眼,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你是何人敢打扰大爷们喝酒
寡人,秦国之君。秦成公一字一顿道,声音冷得像渭河冬日的冰。
院中霎时寂静。西戎使者们酒醒了大半,持刀那人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露出狞笑：原来是秦伯亲至。正好,我们大王的条件...
锵——
秦成公突然拔剑,青铜剑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寒光,直指那使者咽喉。剑尖距离喉结不过一寸,稳稳停住。
你...西戎使者脸色煞白,酒意全消,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告诉你们首领,秦成公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秦国的粮食,一粒也不会给；秦国的女子,一个也不会送。若敢犯我边境...他手腕微动,剑尖轻轻划过使者下巴,留下一道血痕,寡人必亲率大军,踏平尔等营帐！
所有西戎使者都僵在原地,无人敢动。秦成公收剑入鞘,转身对侍卫道：把这些狂徒赶出城去！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诺！侍卫们齐声应道,声音震得屋檐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当夜,雍城西门大开,西戎使者们灰溜溜地被驱逐出城。秦成公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黑暗中零星的火把光点渐渐远去,胸中郁气稍舒。
君上此举...恐怕会激怒西戎。身后传来杜挚忧虑的声音。不知何时,这位老臣已经闻讯赶来。
秦成公没有回头：杜大夫认为寡人该献上粮食女子,乞求他们开恩
臣不敢。杜挚连忙躬身,只是...君上初登大位,国中兵甲不足,若西戎大举来犯...
正因寡人新立,才更不能示弱。秦成公转身,目光如炬,杜大夫可曾见过狼群一旦头狼露出怯意,整个狼群都会扑上来撕咬。
杜挚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年轻的君主会有如此见识。他犹豫片刻,又道：君上明鉴。但西戎骑兵来去如风,我军多为步兵,恐难抵挡。
秦成公望向远处黑暗中的山峦轮廓,忽然想起《左传》中记载的春秋战例。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传令,明日朝会提前至卯时,所有大夫必须到场。他命令道,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
杜挚深深一揖：臣遵命。
黎明时分,雍宫正殿内已经聚集了二十余位秦国大臣。他们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秦成公身着黑色绣金朝服,头戴冕冠,缓步走上主位。他环视群臣,看到了一张张或忧虑、或愤慨、或茫然的面孔。
诸卿想必已经听闻昨夜之事。他开门见山,西戎无礼,寡人已将其使者驱逐出境。今日朝议,便是商讨应对之策。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一位白发老臣出列道：君上,西戎凶悍,去岁方才侵我西鄙,杀伤数百。以老臣之见,不如稍作让步,以免...
左庶长此言差矣！一位年轻将领打断道,西戎贪得无厌,去岁给粮十车,今岁便要五十车。若再退让,明年岂不是要我们割地称臣
秦成公记起这年轻人是公孙贾,秦国少壮派将领中的佼佼者。
公孙大夫有何高见他问道。
公孙贾拱手道：臣请率兵三千,迎击西戎！
三千杜挚冷笑,西戎此次若来,必不下万骑。以卵击石,何其愚也！
朝堂上顿时分为两派,争吵不休。秦成公静静听着,观察每个人的立场和性格。当争论达到白热化时,他轻轻咳嗽一声。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寡人有一策。秦成公缓缓道,西戎所恃者,骑兵也。其所欲者,粮食也。不如...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群臣听完,面面相觑。这计策既非全面退让,也非硬碰硬决战,而是诱敌深入,设伏歼之。
此计甚妙！公孙贾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若成,可一举重创西戎主力！
杜挚眉头紧锁：风险太大。若伏兵被识破,或西戎不按预期路线行进...
所以需要双保险。秦成公胸有成竹,寡人已命人绘制西境地形图。公孙贾,你即刻挑选精锐,按计划部署。杜挚,你负责调集粮草,务必让'诱饵'足够诱人。
朝议持续到午时,详细方案终于敲定。群臣告退时,不少人眼中都带着惊讶和钦佩——这位新君的表现,远超他们的预期。
十日后,秦国西部边境。
一支由五十辆牛车组成的队伍正缓慢西行,车上满载粮食和盐巴。护卫的秦兵不足三百,旗帜歪斜,队形松散,一副懈怠模样。
远处山岗上,几个西戎斥候悄悄观察着这一切。很快,消息传回了西戎大营。
秦人果然服软了！西戎首领昆夷大笑着拍案而起,传令各部,集结骑兵,劫了这批粮草！
首领,会不会有诈一位年长的头领谨慎道,那秦君前几日还那么强硬...
哼,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昆夷不以为然,探子不是说了吗,秦国正在收割粮食,兵力分散。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当日黄昏,近万西戎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来。押运的秦兵见状,立刻丢下车队四散奔逃。西戎人欢呼着冲向粮车,开始争抢战利品。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轰隆一声,最前面的几辆粮车突然爆裂开来,藏在车中的火油罐破碎,火种引燃,瞬间形成一道火墙。与此同时,四周山坡上战鼓雷鸣,无数秦军从隐蔽处杀出,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中计了！快撤！昆夷大惊失色,急忙调转马头。
但为时已晚。公孙贾亲率一支精锐骑兵从侧翼杀出,直取昆夷大旗。两军交锋,金属碰撞声、喊杀声、马嘶声响彻山谷。
秦军虽多为步兵,但占据地利,以长矛结阵,将西戎骑兵分割包围。战斗持续到夜幕降临,西戎人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当昆夷带着残部突围而出时,身边已不足千人。
雍城宫殿内,秦成公正在查看各地送来的竹简奏报。自西戎大败后,边境暂时安定,周边其他戎族部落也收敛了许多。
君上,前线捷报！公孙贾风尘仆仆地大步走入殿中,单膝跪地,我军大胜,斩首三千余级,俘获战马千匹！西戎首领昆夷负伤逃遁,短期内绝不敢再犯！
秦成公面露喜色：公孙卿请起。我军伤亡如何
阵亡二百余人,伤者四百,已妥善安置。公孙贾起身,眼中满是敬佩,君上妙计,臣佩服之至！
此乃将士用命之功。秦成公谦虚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西戎此次败得蹊跷。
公孙贾一愣：君上何意
昆夷此次来犯,时机拿捏得太准。秦成公若有所思,恰在我新立之际,又值秋收时节。而且...他拿起案几上的一份竹简,据俘虏供述,西戎此次集结之快,远超往常。寡人怀疑,背后有人指点。
君上是说...晋国公孙贾压低声音。
秦成公不置可否：晋国与我素有嫌隙,但无确凿证据前,不可妄下结论。传令边境,加强戒备,同时派出探子,查清西戎与哪些诸侯国有往来。
诺！公孙贾肃然应命。
待公孙贾退下后,秦成公独自走到殿外廊下。秋日的阳光洒在庭院里,几株桂树花开正盛,香气馥郁。
这场胜利只是开始。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秦国要到一百多年后的秦穆公时期才真正崛起。而现在,有了他这个先知的引导,这个进程或许可以大大加快。
农业改革、军事训练、外交策略...秦成公在心中列出接下来的计划。作为现代人,他清楚知道技术革新和制度变革的重要性。
一名侍从轻手轻脚地走来：君上,杜大夫求见。
秦成公收回思绪：宣。
杜挚走来时,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他恭敬行礼后,道：君上,西戎已派使者求和,愿献良马百匹,换取停战。
告诉他们,寡人要五百匹,少一匹都不行。秦成公毫不犹豫地说,另外,必须送回这些年掳走的所有秦人。
杜挚惊讶地抬头：这...他们会答应吗
败军之将,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秦成公淡淡道,若不应允,寡人就联合东边的梁国、芮国,共同发兵,彻底解决西戎之患。
杜挚深深看了年轻的君主一眼,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位新君的铁腕。他躬身道：臣这就去传话。
望着杜挚离去的背影,秦成公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战,不仅打出了秦国的威风,也确立了他这个穿越者在朝堂上的权威。接下来,就该着手国内改革了。
他转身回到殿内,取出一卷空白竹简,开始在上面刻下自己的改革计划。青铜刻刀在竹简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如同他即将在这个时代留下的印记。
窗外,秋风送爽,桂香浮动。秦国的崛起,就从今天正式开始。
第三章
变法之始
秋雨敲打着雍宫殿宇的瓦当,发出清脆的声响。秦成公伏在案几前,借着青铜油灯的光亮,在竹简上刻下一行行文字。他的手指已经被刻刀磨出了水泡,却浑然不觉。
案几上摊开着十几卷竹简,有的记载着秦国历年赋税情况,有的是各地官员的奏报,还有他从宫廷藏书室找来的农书和兵书。这些本该由史官记录的文字,现在成了他改革蓝图的基础。
垄作法...轮作制...曲辕犁...秦成公喃喃自语,将记忆中的现代农业知识转化为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语言。作为历史爱好者,他记得中国农业技术发展的几个关键节点,虽然无法复制现代机械,但唐宋时期的一些农具改良完全可以提前实现。
殿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秦成公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却没有休息的意思。他取过另一卷空白竹简,开始刻写军事改革方案。
五人为伍,十人为什...军功授爵...这些原本在历史上由商鞅推行的制度,现在被他提前一百多年提出。当然,他做了适当调整,使之更符合春秋时期的实际情况。
最后一卷竹简是关于吏治改革的。秦成公参考了唐代科举制度和现代公务员体系的某些特点,设计了一套相对公平的选拔机制,旨在打破世卿世禄的贵族垄断。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秦成公终于放下了刻刀。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竹简,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些方案或许还很粗糙,但已经为秦国勾勒出了一条强国之路。
君上,您一夜未眠侍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满案竹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秦成公笑了笑：备朝吧,今日寡人要与众卿商议要事。
雍宫正殿,群臣肃立。当秦成公命人将改革方案的竹简分发给各位大夫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这...这简直是颠覆祖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颤抖着手指着竹简,脸色涨红。
军功授爵那贵族子弟与平民何异另一位身着华服的大夫愤然道。
杜挚仔细阅读完所有内容,抬头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君上,这些变革太过激进。臣恐怕...
杜大夫有何高见秦成公面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
杜挚拱手道：《周礼》有云：'爵位有序,尊卑有别'。君上欲以军功授爵,恐破坏礼制,动摇国本。
秦成公不慌不忙地从案几上拿起一杯水：诸卿请看,这杯水满了吗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君上何意。
回君上,已满。一位大夫小心翼翼地回答。
秦成公又取来一壶水,缓缓倒入杯中。水高出杯沿却不溢出。诸卿现在再看,满了吗
这...众人愕然。
杯还是那个杯,却能容纳更多。秦成公放下水壶,秦国就如这杯,制度不改,终有极限。唯有变革,方能强大。
公孙贾率先领悟,出列道：君上圣明！臣以为可先选一地试行,若有效,再推全国。
不可！杜挚厉声反对,祖宗之法岂能轻改况且农事关乎国本,若有闪失,百姓何依
两派大臣再次争论起来。秦成公冷眼旁观,注意到杜挚身后站着几位世族代表,个个面色阴沉。而支持改革的除了公孙贾等少壮派,还有几位出身较低的官员。
待争论稍歇,秦成公缓缓起身：诸卿所虑,寡人明白。不如这样——农事改革先在王室公田试行；军制变革从边军开始；吏治新法则用于今年新辟的西部三县。若有不妥,随时可停。如何
这个折中方案让反对声小了许多。杜挚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君上圣明。
朝议持续到午时,最终通过了试行改革的决议。秦成公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春风拂过渭水两岸,田野里新绿点点。秦成公身着简朴的麻衣,蹲在王田边上,亲自向几位老农演示他设计的曲辕犁。
看,这样转弯时就不必把犁抬起来了。他扶着犁柄,轻松地在地头转了个弯。周围的农夫们发出惊叹声。
传统的直辕犁转弯时需要抬起,费时费力。而秦成公根据记忆设计的曲辕犁,不仅转弯灵活,而且入土角度更合理,耕得更深。
君上,这犁...真神了！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农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的犁身,小老儿耕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么好使的家什。
试试看。秦成公笑着让开位置。
老农起初有些拘谨,但在秦成公的鼓励下,很快掌握了使用方法。犁铧破开肥沃的土壤,留下整齐的沟垄。
省力！真省力！老农兴奋地喊道,这一头牛能顶过去两头！
其他农夫也跃跃欲试,轮流试用新农具。秦成公借机向他们讲解轮作制和垄作法的好处：这块地种粟,旁边种豆,来年再换过来...土地不会那么快贫瘠...
不远处,杜挚和几位世族代表冷眼旁观。他们原本是来查看荒唐改革的笑话,没想到亲眼见证了农具的惊人改良。
杜公,这...一位世族低声问,若真让平民都用上这等农具,我们的佃农还如何管理
杜挚眯起眼睛：不急。新犁再好,也要看秋收产量。
然而,杜挚的期待落空了。夏去秋来,王田的试验地块产量比往年增加了三成有余。消息传开,周边农民纷纷前来观看,甚至有人跪在田埂上,向秦成公叩头谢恩。
君上活命之恩,小民永世不忘！一位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泪流满面。她的丈夫去年死于饥荒,而今年试验田的丰收让她一家有了活路。
秦成公扶起妇人,心中百感交集。在现代社会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农业技术,在这里却能挽救无数生命。他更加坚定了改革的决心。
秋祭过后,秦成公在偏殿召见公孙贾,听取边军改革进展。
君上,按新制训练的边军已初见成效。公孙贾兴奋地报告,尤其是军功授爵之法,让士卒士气大振。上月小股义渠人来犯,被我军追击三十里,斩首百余级！
有功将士可曾按制封赏秦成公问道。
均已记录在册。只是...公孙贾犹豫了一下,有些贵族子弟无功却求爵,被臣拒绝后,颇有怨言。
秦成公冷笑：让他们来找寡人。他顿了顿,又问,边境还有何事
公孙贾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君上,臣收到密报,晋国使者上月秘密到访杜府,深夜方离。
可有证据
只有守门人的口供,不足为证。公孙贾低声道,但近日杜府常有世族出入,恐有异动。
秦成公手指轻叩案几。晋国是当今霸主,一直将秦国视为蛮夷,若与国内反对势力勾结...
继续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秦成公命令道,另外,加强对晋国方向的侦察。
诺！公孙贾肃然应命。
待公孙贾退下后,秦成公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飘落的梧桐叶。改革初见成效,但反对力量也在集结。历史上任何变法都会触动既得利益者,商鞅最后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必须更加谨慎。
冬日的第一场雪覆盖了雍城。秦成公正在书房审阅各地送来的奏报,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君上！急报！一名侍卫浑身是雪地冲进来,渭水上游暴雨,堤坝决口,三个县遭灾！
秦成公猛地站起：灾情如何
房屋倒塌无数,死伤尚在统计...灾民无家可归,正涌向雍城！
传令！秦成公当即下令,开放王室粮仓赈灾；调集所有太医前往救治；命城中富户腾出空房安置灾民！
君上,这...侍卫犹豫道,按惯例,灾民应由各地自行...
按寡人说的做！秦成公厉声打断,立刻备马,寡人要亲往灾区！
一个时辰后,秦成公带着太医和救灾物资,冒雪赶赴灾区。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洪水冲毁的房屋,哭嚎的灾民,冻得瑟瑟发抖的孩童...
在一处临时避难所,秦成公亲自为伤者包扎,分发热粥。灾民们起初不敢相信国君会亲临,直到有人认出秦成公腰间的玉佩。
真的是君上！一位老者颤巍巍地跪下,君上亲临贱地,小民...
快请起。秦成公扶起老人,寡人来迟了,让百姓受苦。
这一幕被众多灾民看在眼里。消息如野火般传开：国君不仅亲自救灾,还与庶民同食同息！
三日后,当秦成公返回雍城时,沿途百姓自发跪拜,呼声震天。而在城楼上,杜挚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如铁。
当夜,杜府密室中,几位世族家主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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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已变,再不阻止,我等将无立足之地！一位家主愤然道。
杜挚缓缓摇头：不可操之过急。君上如今声望正隆...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破坏祖宗成法另一位家主拍案而起。
杜挚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晋使已承诺,若有机会,将支持我等。但现在...还需忍耐。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掩盖了一切阴谋的痕迹。
第四章
函谷烽火
春雨绵绵,渭河两岸的柳树抽出嫩绿的新芽。秦成公站在雍城城楼上,远眺东方。本该是充满希望的季节,他手中紧握的军报却让心头蒙上阴影。
晋侯会宋、卫、陈、蔡四国于践土,谋伐秦。短短十几个字,预示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公孙贾风尘仆仆地登上城楼,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雨水。君上,边境急报！晋军五万已过崤山,宋卫联军三万正向函谷关移动！
秦成公的手指在城墙夯土上无意识地划着线。历史上,这个时期的晋国确实处于鼎盛,是中原霸主。但如此大张旗鼓地联合多国伐秦,却非寻常。
理由呢
公孙贾面露愤色：晋使宣称,我秦'不尊周礼,变乱古制,有违天道'。
呵,好大一顶帽子。秦成公冷笑。这分明是冲着秦国改革来的。他忽然想起什么,杜挚近日动向如何
三日前,杜府夜有密会。我们的人听到...听到...公孙贾突然支吾起来。
直言无妨。
听到有人言'晋军入秦之日,便是新君更替之时'。公孙贾说完,立刻单膝跪地,臣失察之罪,请君上责罚！
秦成公扶起爱将,心中已如明镜。内外勾结,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历史上的秦成公只在位四年,难道这就是他的结局
不！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传令：全城戒严,调边军回防。另...秦成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派人盯紧杜挚一党,若有异动,立即拿下！
诺！
雨势渐大,秦成公的衣袍已被浸透,但他浑然不觉。脑海中,现代军事知识与春秋时期的战争条件不断碰撞。敌众我寡,正面决战必败无疑。必须出奇制胜。
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七日后的深夜,雍宫偏殿灯火通明。秦成公面前铺着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敌军动向和秦军部署。
君上,我军能调集的兵力不足两万,且多为步兵。公孙贾忧心忡忡,而五国联军超过八万,其中晋国战车三百乘...
硬拼确实没有胜算。秦成公点头,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峡谷,但若在此设伏...
函谷公孙贾皱眉,此处确实易守难攻,但敌军统帅狐偃乃晋国名将,恐怕...
正因他是名将,才会中计。秦成公嘴角微扬,传寡人令：征集全城耕牛,角绑利刃,尾缚火把；再备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
公孙贾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君上要用火牛阵！
不止。秦成公又详细解释了整个计划。当他说完时,公孙贾眼中已满是敬佩。
臣这就去准备！
公孙贾刚离开,一名侍卫匆忙进来：君上,杜大夫求见。
秦成公眉头一挑：宣。
杜挚走进来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君上,老臣听闻晋军压境,特来献策。
哦杜大夫有何高见秦成公不动声色地问。
以老臣之见...杜挚压低声音,不如暂避锋芒,与晋议和。只需君上答应废除新政,归还世族土地,再割让西河三城...
然后呢秦成公声音平静得可怕,寡人再做晋国傀儡,任人摆布
杜挚脸色微变：君上明鉴,此乃权宜之计。待他日...
杜挚！秦成公突然拍案而起,你与晋使密会,真当寡人不知
杜挚踉跄后退两步,面色瞬间惨白：君上何出此言老臣对秦国忠心...
够了！秦成公厉声打断,寡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交代,可免灭族之祸。
杜挚脸上的惶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冷笑：既然君上已知,老臣也不必伪装了。他挺直腰板,不错,晋侯已承诺,只要除掉你这个'变乱祖制'的暴君,便扶持公子载继位,保我杜氏世代荣华！
公子载秦成公一怔。那是他的堂弟,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君上以为改革真能成功杜挚讥讽道,世族根基岂是你能动摇现在投降,或可留个全尸。
秦成公突然笑了：杜挚,你以为寡人毫无准备他拍了拍手,一队侍卫立刻冲了进来,押下去,严加看管！
当杜挚被拖走时,他怨毒地回头：来不及了！晋军不日即至,你必死无葬身之地！
殿内恢复寂静。秦成公深吸一口气,转向地图。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行动。
函谷,两山夹峙的险要关隘。秦成公亲率精锐在此设伏,已是第三日。
清晨的薄雾笼罩山谷,远处隐约传来战马嘶鸣和车轮辚辚声。斥候飞奔来报：君上,敌军先锋已入谷！
秦成公握紧了剑柄。成败在此一举。
按计划行事。
随着敌军深入峡谷,秦成公一声令下,山谷两侧突然鼓声大作。紧接着,数百头角绑利刃、尾缚火把的疯牛从隐蔽处冲出,直扑敌军阵型！
火！放火！秦成公高喊。
早已埋伏好的秦军弓箭手射出火箭,点燃了事先埋设的硫磺硝石。霎时间,谷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晋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战马受惊,将士兵甩落；战车相互碰撞,车轮断裂。五国联军挤在狭窄的谷道中,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杀！秦成公长剑出鞘,亲自率军冲锋。
战斗持续到日落。当最后一支敌军残部溃逃出谷时,函谷内已尸横遍野。晋军主帅狐偃被生擒,三百乘战车尽毁,联军死伤过半。
秦军大获全胜！
君上,我们赢了！公孙贾满脸血污却掩不住兴奋,以少胜多,此战必将名垂青史！
秦成公却没有丝毫松懈：传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回师雍城。
他望向西方,心中仍有隐忧。杜挚被捕前的话,暗示雍城可能还有变故。
果然,当秦成公率军凯旋,距雍城还有三十里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报！杜氏家臣煽动部分世族私兵作乱,意图控制城门！
秦成公心头一紧：现在如何
公孙将军留下的守军正在镇压,但叛军人数众多,恐支撑不了多久！
全军急行军！秦成公立刻下令。
当秦军赶到雍城时,城内已是火光四起。喊杀声从西门方向传来,秦成公当即分兵三路：一路救火,一路维持秩序,他亲自率领精锐直扑西门。
战斗在城门处最为激烈。叛军占据瓮城,正与守军厮杀。当秦成公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上时,守军士气大振。
君上回来了！
援军到了！
叛军则阵脚大乱。秦成公抓住时机,高喊道：寡人只诛首恶,胁从不问！放下武器者,免死！
很快,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大多数私兵本就是被胁迫参与,见国君亲至,纷纷投降。
一炷香后,叛乱平定。秦成公在城楼上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杜挚——原来公孙贾早有防备,提前将他转移囚禁,杜氏家臣找到的只是个替身。
杜挚,你还有何话说秦成公冷冷地问。
老贵族抬起头,眼中已无神采：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寡人不会杀你。秦成公的话让所有人意外,明日,你将随晋国俘虏一同被送往洛邑,让周天子看看,他的好臣子是如何勾结外敌,祸乱邦国的。
杜挚闻言,面如死灰。这比死更可怕——他将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当夜,雍城百姓自发张灯结彩,庆祝双重胜利。更令人动容的是,许多曾受益于农业改革的农民,背着粮食、赶着牲畜从四面八方赶来犒军。
君上活我全家,小民无以为报,唯有这些新收的粮食...一位老者跪在宫门前,老泪纵横。
秦成公亲自扶起老人,向聚集的百姓深深一揖：此战之胜,非寡人之功,乃秦国上下同心所致。自今日起,减免赋税三年,与民休息！
欢呼声震天动地。公孙贾在一旁看着,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知道,从今夜起,秦国再不是那个被中原诸国轻视的西陲小邦了。
一月后,周天子特使抵达雍城,带来了意外的消息。
秦伯大败晋师,安定西陲,天子甚慰,特赐青铜礼器一套,加封为西方诸侯之长,节制戎狄诸部！
朝堂之上,群臣振奋。这意味着周王室正式承认秦国的地位,再不是蛮夷之邦。
待特使退下,公孙贾忍不住问：君上,晋国吃了这么大亏,岂会善罢甘休
秦成公胸有成竹：短期内不会。晋国内部派系林立,此次大败,够他们内斗一阵子了。他站起身,目光灼灼,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加速改革,壮大国力！
他走到大殿门口,望向远方。函谷之战只是开始,秦国的崛起之路还很漫长。但有了这场胜利奠定的基础,加上他的现代知识,历史必将改写。
春风拂过雍城,带来新生草木的气息。一个新的时代,正悄然开启。
第五章
黑石奇谋
初夏的阳光洒在雍城新落成的招贤馆门前的石板上,十几名来自各国的士子正在门前排队登记。秦成公站在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满意地望着这一幕。
君上,三日来已有二十七人应招,其中鲁国匠人三名,楚国剑师两人,还有一位自称墨家子弟的年轻人。公孙贾捧着竹简汇报。
墨家秦成公眼前一亮。墨子在几十年后才会出生,现在的墨家应该还只是一个小学派,但以实用技术见长的特点已经显现。好生安置,寡人明日亲自接见。
诺。公孙贾记下,又补充道：边关送来急报,义渠部落遣使求和,愿纳贡称臣。
秦成公微微颔首。函谷之战后,周边戎狄部落闻风丧胆,纷纷示好。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以一战之威换取边境安宁,为国内发展争取时间。
另外...公孙贾压低声音,昨日有楚国密使至,携重礼求见君上。
楚国秦成公眉头一挑。此时的楚国正值楚成王时期,国力日盛,与晋国争霸中原。安排今晚密见。
待公孙贾退下后,秦成公走向招贤馆后院。那里新建了几座工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一位满脸炭灰的老匠人正在指导学徒打造新型农具。
鲁师傅,进展如何秦成公亲切地问道。
老匠人连忙行礼：回君上,新犁已打造三十具,比旧式省铁两成,却更加坚韧。
秦成公拿起一件成品细看。这是他根据记忆中的唐宋农具设计的曲辕犁改良版,更适合关中地区的土壤。好！先分发到王室公田试用。
离开工坊,秦成公又视察了新设立的几个作坊。在其中一个隐蔽的院落里,几名工匠正围着一堆黑色石块窃窃私语。
君上,这就是边境送来的'黑石'。负责的工匠恭敬道,确实如君上所料,燃烧持久,热度远超木炭。
秦成公蹲下身,拿起一块煤炭。这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高质量的燃料是冶铁技术突破的关键。历史上的秦国直到战国后期才大规模使用煤炭,而现在,他要将这个进程提前一百多年。
试过炼铜了吗
试过了,出铜速度比往常快三成！工匠兴奋地说,只是...烟气有毒,两名工匠晕倒了,幸好救回来了。
秦成公点点头：加高烟囱,做好通风。另外,秘密试验炼铁,记录所有数据。
离开工坊时,秦成公心中已勾勒出一幅蓝图：优质铁器将大幅提升农业产量和军备质量,而这两者正是强国之本。
夜幕降临,雍宫偏殿。秦成公见到了那位楚国密使——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睛细长如狐。
外臣屈完,奉楚王之命,特来祝贺秦伯大败晋师。屈完行礼道,口音浓重但言辞得体。
屈大夫远道而来,辛苦了。秦成公不动声色地回应,不知楚王有何指教
屈完微微一笑,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长木匣：楚王听闻秦伯重视匠艺,特命外臣带来吴越铸剑秘术一卷,聊表心意。
秦成公心头一震。吴越之剑,天下闻名。若能掌握其技术,秦军战力将大幅提升。但他知道,楚国不会无缘无故送此大礼。
楚王厚赐,寡人感激。不知有何寡人效劳之处
屈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秦伯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楚欲与秦结盟,共抗晋国。
果然如此。秦成公心中了然。晋楚争霸是这一时期的主旋律,而秦国地处西方,若能牵制晋国西线,对楚国大为有利。
结盟之事,非同小可。秦成公斟酌道,晋虽新败,根基犹在。寡人恐力有不逮。
屈完早有准备：秦伯勿忧。楚王不急于一时。只要秦伯允诺,三年之内,若楚与晋战,秦不出兵助晋即可。
这个条件比预想的宽松。秦成公沉思片刻：若寡人应允,除铸剑术外,楚国还能提供什么
精铜万斤,稻种千石,外加每年派匠人十名助秦。屈完显然有备而来。
秦成公眼前一亮。铜是战略物资,优质稻种能提高粮食产量,而楚国匠人带来的技术更无法用金钱衡量。
善。但寡人有两个条件：其一,楚不得干涉秦与西戎事务；其二,秦楚商人可自由往来,关税减半。
屈完略作思考,点头应允。双方当即刻竹为契,各执一份。
送走屈完,公孙贾从屏风后转出：君上,此约对我有利,但恐晋国得知...
正欲其知。秦成公笑道,晋国新败,又闻秦楚交好,必不敢轻举妄动。这正是我们发展的大好时机。
公孙贾恍然大悟：君上高明！
庆功宴上,雍宫大殿灯火通明。秦成公高坐主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
君上,臣敬您一杯！一位年轻将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若非君上神机妙算,哪有今日之盛！
秦成公举杯示意,目光却突然被将领卷起的袖口吸引——那里有一个奇特的刺青：三只眼睛的蛇。
这个图案似曾相识。秦成公努力搜寻记忆,突然想起一事：原主秦成公的父亲秦德公,就是被一个手臂上有三眼蛇刺青的刺客所杀！
他不动声色地饮尽杯中酒,转头对身旁的公孙贾低声道：查查那个敬酒的将领,特别是他的出身背景。
公孙贾顺着君上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子车英他是...杜挚的外甥。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杜挚虽已伏诛,但其党羽未必肃清。这个刺青,或许意味着更深的阴谋。
宴会结束后,秦成公立即召见负责情报的暗探。
子车英,三十有二,杜挚妹之子。曾任边军校尉,函谷之战中立功升为裨将。暗探汇报,平日寡言少语,但练兵有方。
他与杜挚关系如何
据杜府下人称,杜挚生前常召其密谈。杜挚伏诛后,子车英曾秘密祭奠。
秦成公眉头紧锁。一个与杜挚关系密切的将领,手臂上还有与当年刺杀先君者相同的刺青,这绝非巧合。
继续监视,但不要惊动他。秦成公命令道,特别留意他与哪些人来往。
暗探领命而去。秦成公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本以为函谷之战后可以安心发展,看来暗处的敌人从未消失。
三日后,招贤馆。
秦成公正在听取那位墨家子弟的建言。年轻人名叫腹,二十出头,却已对守城器械有独到见解。
君上,以小人之见,雍城墙体可加厚三尺,并在外侧涂抹泥浆与米汁混合之物,可防火攻。腹边说边在沙盘上演示。
米汁秦成公好奇地问。
正是。小人试验过,米汁干后形成硬壳,火箭难入。
秦成公暗暗记下。这就是早期的混凝土概念啊！墨家果然名不虚传。
正当两人讨论热烈时,公孙贾匆匆进来：君上,边关急报！
秦成公示意腹退下,展开竹简。上面写着：晋使秘密入义渠,赠以兵甲。义渠王集结骑兵,动向不明。
晋国果然不死心,又开始煽动戎族作乱。秦成公冷笑一声：传令边军戒备,再派斥候深入义渠,查明虚实。
君上,还有一事。公孙贾压低声音,监视子车英的人报告,他昨夜秘密会见了一名商人,那人随后往义渠方向去了。
两条线索串联起来,秦成公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有人想里应外合啊。
要不要立即拿下子车英
不,放长线钓大鱼。秦成公沉声道,加强宫中戒备,特别是粮仓和武库。另外...他附在公孙贾耳边低语几句。
公孙贾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秦成公回到案几前,摊开一张羊皮地图。义渠位于秦国西北,以骑兵见长。若与内奸配合,确实威胁不小。
但这一次,他要先发制人。
来人,备马！寡人要亲往军营！
三日后的深夜,子车英鬼鬼祟祟地摸到雍城西门。他学了三声猫头鹰叫,城墙上立刻垂下一条绳索。
得手了一个黑衣人低声问。
子车英拍了拍背上的包袱：虎符在此,明日寅时开城门。
好！义渠王已率五千精骑埋伏在二十里外的山谷,只等信号。
两人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悄然退去。
与此同时,雍宫地下密室中,秦成公正在查看最新打造的几件铁制兵器。
君上,这铁剑虽不如青铜美观,但更坚韧,成本却只有三分之一。工匠兴奋地介绍。
秦成公试了试手感,满意地点头：加紧打造,优先装备禁卫军。
正说着,公孙贾匆匆进来：君上,果然如您所料！子车英盗取虎符,约定明晨开城迎敌！
都准备好了
按君上吩咐,已秘密调换守军,并在城外设伏。
秦成公拿起一把新打造的铁剑,手指轻抚剑锋：很好。明日,就让这些叛徒和义渠人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里应外合'。
烛光下,铁剑泛着冷冽的寒光,如同秦成公眼中的杀意。
第六章
连弩惊雷
黎明前的雍城西门,寂静中透着诡异。子车英按着腰间的剑柄,在城门甬道中来回踱步。他时不时望向城头,那里本该有六名守卫,此刻却只剩下两人——都是他的心腹。
将军,时辰到了。一名亲兵低声提醒。
子车英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虎符。这枚青铜制成的兵符本应一分为二,一半由国君持有,一半由守将保管。他手中这份是从公孙贾那里偷来的仿制品,足以蒙骗普通士兵。
开城门！放信号！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转动下缓缓开启。子车英的副将点燃火把,在城头画了三个圆圈。远处山脊上,立刻有火把回应。
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义渠骑兵来了。
准备迎接——子车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弩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
迎敌！公孙贾的声音从城楼上炸响。刹那间,原本看似无人的城墙垛口冒出无数弓箭手,箭雨倾泻而下。
子车英跪倒在地,双手抓着喉咙,不可置信地望着从阴影中走出的秦成公。国君身披铁甲,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弩机,弩身上并排装着三支箭。
你...怎么...子车英挣扎着吐出几个字。
秦成公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寡人不知道你手臂上的刺青不知道你与杜挚的关系他举起连弩,这第一箭,为先君报仇。
第二箭射出,正中子车英心口。
这第二箭,为你背叛秦国。
第三箭上弦,秦成公却转身对准城外：至于第三箭,留给义渠人。
城外,义渠骑兵已经冲到百步之内。他们看到城门大开,还以为计谋得逞,呐喊着加速冲锋。为首的义渠王子手持弯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放！
随着公孙贾一声令下,城墙上箭如雨下。更可怕的是,从城门两侧的暗门中突然推出十余架造型奇特的大型弩机——三矢连弩的放大版,每架可同时发射九支长箭！
第一轮齐射,冲在最前的义渠骑兵就倒下一片。战马嘶鸣着栽倒,将背上的骑手甩出老远。
收网！秦成公高喊。
城门外看似平坦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条三丈宽的深沟！冲得太快的义渠骑兵收势不及,纷纷坠入沟中。后面的骑兵急忙勒马,却被更后面的同伴撞上,阵型大乱。
铁甲军,出击！
瓮城两侧涌出三百名全身披挂铁甲的秦军重步兵。他们三人一组,手持长戟和铁盾,如移动的城墙般压向混乱的骑兵。
义渠王子见势不妙,急令撤退。但为时已晚——秦军的连弩手已经重新装填完毕,第二轮箭雨呼啸而至！
战斗持续不到一个时辰。五千义渠骑兵,逃回去的不足千人。秦军以伤亡百余人的代价,取得了一场完美的防御胜利。
战后清点战场时,公孙贾难掩兴奋：君上,这连弩太厉害了！义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秦成公抚摸着手中弩机,想起三天前的情景——
招贤馆内,墨家子弟腹献上一卷图纸：小人观秦弩虽强,但射速慢。此乃我师门秘传'三矢机括',可连发三箭而不需重新装填。
他立刻看出这设计的价值：虽然射程略短,但近距离火力密度惊人,正是对付骑兵的利器。于是连夜召集工匠,在原有设计基础上增加了一个简易的瞄准装置和更省力的上弦机构。
传腹。秦成公命令道。
年轻的墨者很快被带来,看到战场上的情景,眼中既有震撼又有不忍。
腹,你的设计救了雍城。秦成公郑重道,寡人欲拜你为工师,专司军械改良,年俸三百石,如何
腹跪拜：小人不过献图,改良之功全在君上。但求一席之地施展所学,俸禄不敢多求。
有功必赏,此乃秦法。秦成公扶起他,另外,寡人欲设'技击营',专训连弩手,也由你督导。
腹激动地应下。在这个重视诗书礼乐的时代,匠人少有出头之日。国君如此重视技艺,让他看到了墨家学说实现的希望。
回到宫中,秦成公立即召集重臣议事。
义渠虽败,晋国必不甘心。他环视群臣,寡人欲主动出击,一举解决西患！
大夫们议论纷纷。一位老臣出列道：君上,我军新胜,但兵力有限。若深入义渠腹地,恐...
寡人非但要打,还要以最小代价取胜。秦成公命人摊开地图,义渠所恃者,骑兵也。其王庭在此——他指向一处河谷,四周开阔,易守难攻。但若以连弩配合铁甲军,再出奇兵断其退路...
他详细阐述了作战计划。核心是以重步兵结阵推进,连弩压制骑兵,同时派精锐绕后焚毁粮草,逼义渠人决战。
此计甚妙,但...公孙贾犹豫道,铁甲军数量不足,且新式铁剑尚未配发全军...
所以需要速战速决。秦成公胸有成竹,十日之内,必须出发。趁晋国反应不及,打义渠一个措手不及！
朝议持续到深夜,最终通过了出征决议。离开大殿时,公孙贾悄悄拉住秦成公：君上,刚收到密报,楚国又派使者来了,已到城外。
秦成公眉头一皱：带他来见寡人,但要绝对保密。
密室中,楚国使者屈完再次出现,这次带来的不是礼物,而是紧急军情。
晋侯已派密使联络大荔、乌氏等戎族,约定秋后共伐秦。屈完低声道,楚王命我星夜来报,请秦伯早做准备。
秦成公心中一凛。晋国这是要发动全面围攻啊！西戎诸部若同时发难,秦国将四面受敌。
楚王有何建议
楚王提议,秦可先发制人,速平义渠。同时楚将出兵伐郑,牵制晋军。屈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然,若秦伯需要,楚可派兵援秦...
这是要把秦国绑上楚国的战车。秦成公心知肚明,但现在确实需要楚国牵制晋国。
寡人感激楚王好意。但援兵不必,只需楚继续在东方施压即可。他顿了顿,另外,寡人需要楚国的铜铁和匠人,价格好商量。
屈完似乎有些意外：秦伯不担心多线作战
兵贵神速。秦成公自信道,义渠之役,一月可定。
送走屈完,秦成公立即召见腹和工师：全力生产连弩和铁甲,十日内,寡人要三百架连弩,五百套铁甲！
君上,这...工师面露难色,即便日夜赶工,也难完成...
分工协作。秦成公拿起一根竹签,把制造流程拆解,专人专事。弩臂、弩机、弓弦分开制作,最后组装。
这是现代流水线生产的雏形。腹眼前一亮：妙哉！如此可提速三倍不止！
另外,试验这个。秦成公在绢布上画出马镫的示意图,先做二十套,秘密训练一支骑兵。
没有马镫的春秋时代,骑兵主要用来侦察和骚扰,无法真正冲击步兵方阵。而有了马镫,骑兵的战斗力将发生质的飞跃！
十日后,雍城校场。
三千精锐秦军整装待发。最前排是五百名铁甲重步兵,阳光下黝黑的铁甲泛着冷光；中间是千名连弩手,每人背负两架三矢连弩；两侧是轻步兵和传统的战车部队。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后方那支百人骑兵——他们不仅装备了铁剑和皮甲,马鞍两侧还挂着奇怪的铁环。
秦成公身着戎装,检阅部队。他走到骑兵前,亲自检查了每匹马的马镫。
记住,这是最高机密。战时才可使用,平时务必遮盖！
诺！骑兵们齐声应答。
公孙贾快步走来：君上,斥候回报,义渠王已得知我军动向,正召集各部勇士,准备决战。
很好。秦成公翻身上马,省了我们四处寻找的功夫。
号角长鸣,大军开拔。雍城百姓夹道相送,许多曾受益于农业改革的农民自发组织起来,为军队运送粮草。
秦成公骑在马上,望着这支融合了铁器、连弩和马镫等超前技术的军队,胸中豪情万丈。历史上,秦国还要再过百年才能崛起。而现在,他将提前开启这个进程！
渭水滔滔,奔流不息。秦国的命运,也将如这河水一般,冲破重重阻碍,奔向更广阔的天地。
第七章
泾水鏖兵
泾水北岸的晨雾中,义渠王昆莫眯起眼睛望向对岸。秦军的旗帜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阵型整齐得令人不安。
秦人真敢渡河来攻他转头问身旁的巫师。
老巫师将几块骨头抛入火中,观察裂纹：大王,卦象显示...秦军有异物相助,不可轻敌。
昆莫嗤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青铜弯刀：异物我五千铁骑就是最大的'异物'！秦人那些两条腿的步兵,还不够我们马蹄踩的！
他转身对传令兵吼道：传令各部,等秦军半渡时出击,一个不留！
河对岸,秦成公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通过铜镜反射的晨光观察敌军动向。义渠人显然打算半渡而击,这正是他想要的。
公孙贾,铁甲方阵准备好了吗
回君上,五百铁甲已列阵完毕,连弩手在后,随时可渡河。
秦成公点点头,又看向一旁年轻的骑兵校尉孟明视：骑兵队呢
按君上吩咐,已在上游十里处隐蔽待命。孟明视抱拳回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是公孙贾的副将,因骑术精湛被选为秘密骑兵的指挥官。
记住,看到三支红色响箭再出击,务必一击制胜！
诺！
秦成公深吸一口气,望向渐渐散去的晨雾。这是他穿越以来指挥的最大规模战役,也是检验军事改革成果的关键一战。
击鼓,渡河！
战鼓雷鸣,秦军开始有秩序地渡河。最前排是五百名全身铁甲的重步兵,他们手持长戟和大盾,三人一组形成小型方阵。河水没过膝盖,但阵型丝毫不乱。
义渠人果然按捺不住。当秦军渡至河心时,对岸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结阵！前线指挥官高喊。
铁甲方阵瞬间收紧,盾牌相连形成一道金属城墙。义渠骑兵的第一波冲锋撞在这道墙上,如同浪花拍击礁石,纷纷溃散。
连弩,放！
隐藏在铁甲方阵后方的连弩手同时扣动机括,数千支箭矢呼啸而出,形成一片死亡之云。如此密集的火力,在这个时代堪称恐怖。
义渠骑兵人仰马翻,阵型大乱。昆莫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秦军何时有了如此可怕的武器
不要退！冲过去！他怒吼着亲自带队冲锋。
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接踵而至。义渠人虽然勇猛,但在金属与箭矢组成的死亡之墙前,伤亡惨重。
就在战局胶着时,秦军阵中突然升起三支红色响箭！
上游河谷处,孟明视看到信号,立刻拔出铁剑：将士们,随我杀！
百名精锐骑兵从侧翼杀出！与寻常骑兵不同,他们双脚稳稳地踏在马镫上,能够全力挥砍而不必担心坠马。这支生力军如尖刀般插入义渠军侧翼,瞬间撕开一道口子。
那是什么！昆莫看到这支诡异的骑兵,脸色大变。秦军骑兵何时能做出如此复杂的马上动作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正面被铁甲方阵和连弩压制,侧翼又遭精锐骑兵突击,义渠军开始溃散。
大王,快撤吧！亲兵拉着昆莫的马缰喊道。
昆莫不甘地望了一眼战场,终于咬牙下令撤退。但为时已晚——孟明视已率骑兵直取他的王旗！
保护大王！
数十名义渠勇士拼死阻拦,用血肉之躯延缓了秦骑兵的冲锋。昆莫趁机带着残部向西逃窜,连王旗都丢弃了。
秦成公在指挥台上看到这一幕,立即命令：传令公孙贾,按计划追击三十里,然后收兵。
不乘胜追击,一举歼灭义渠吗传令兵疑惑地问。
穷寇莫追。秦成公摇头,况且,寡人要的从来不是灭族,而是臣服。
战斗持续到午后。当太阳西斜时,秦军已控制整个河谷。义渠人死伤超过两千,被俘五百余人,余部四散逃窜。而秦军伤亡不足三百,堪称大胜。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秦成公命令道,另外,寻找昆莫的王帐,里面有我们需要的東西。
很快,士兵们在河畔高地找到了昆莫的营帐。除了一些金银器物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卷晋国来的竹简。
果然如此。秦成公展开竹简,冷笑一声。上面详细记载了晋国如何唆使义渠攻秦,并承诺提供兵器和粮草支援。
君上,还发现了这个。公孙贾捧着一块乌黑的石头进来,义渠人用它炼铜。
秦成公眼前一亮——这是一块高品质的铜矿石！立刻派人搜寻附近山脉,看是否有矿脉。
当夜,斥候带回好消息：泾水上游发现大型铜铁矿脉,而且露天易采！
天佑秦国！秦成公难掩兴奋。有了这些资源,他的军事改革将如虎添翼。
十日后,秦军押着俘虏和战利品返回雍城。沿途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更令人意外的是,败逃的昆莫竟派使者前来请降！
义渠王愿纳贡称臣,永不再叛。使者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只求秦伯开恩,允许义渠部继续在泾水放牧。
秦成公端坐帐中,面无表情：昆莫杀我边民,掠我财物,如今一败就想求和
使者浑身发抖：大王知罪,愿献良马千匹,牛羊万头,及...及泾水以北的草场。
草场秦成公心中一动。那片区域正好包括新发现的矿脉。昆莫可知道那里有什么
回秦伯,那里除了牧草,只有一些没用的黑石头...使者老实回答。
秦成公与公孙贾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义渠人还没意识到铜铁矿的价值。
寡人可以接受投降。秦成公缓缓道,但条件有三：其一,义渠须派王子为质；其二,泾水以北划入秦境；其三,义渠勇士需选千人编入秦军。
使者面露难色,但不敢反驳：小...小人这就回禀大王。
待使者退下,公孙贾忍不住问：君上,为何不乘胜灭了义渠
灭一族易,服众心难。秦成公解释道,西戎部落众多,若我们表现得过于残暴,其他部落必拼死抵抗。相反,以威服人,以利诱之,方能长治久安。
这是他从现代民族政策中获得的启示。历史上的秦国正是在不断征服戎狄的过程中壮大的,但手段往往过于粗暴,导致反复叛乱。他要走一条不同的路。
三日后,昆莫亲自来到秦营,献上降表和贡品。曾经傲慢的义渠王如今低眉顺眼,甚至不敢直视秦成公的眼睛。
昆莫,记住今日之约。秦成公接过降表,语气严厉却不失威严,秦与义渠,今后当如兄弟。但若再有二心...
不敢！绝不敢！昆莫连连叩首,义渠愿永世为秦藩属！
盟约既定,秦成公出人意料地设宴款待昆莫,还送了他十架连弩和百柄铁刀作为回礼。这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策略,让义渠王既畏惧又感激。
宴席间,昆莫小心翼翼地问：秦伯,那些能在马上稳如磐石的骑兵,是如何训练的
秦成公笑而不答,只是举杯：喝酒。
回到雍城,胜利的喜悦弥漫全城。秦成公在宫中设宴庆功,席间宣布了一系列新政：
自今日起,减免赋税三年；阵亡将士家属赐田宅；有功士卒按军功授爵...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宣布将在泾水矿区设立工官,招募平民和战俘开矿冶炼,工钱从优。
君上,让庶民与战俘同工,恐有不妥。一位老臣谏言。
在寡人眼中,肯出力者皆为秦之良民。秦成公坚定地说,泾水矿区将实行'多劳多得'之制,无论出身,唯才是用。
这一政策让不少出身低微的官员热泪盈眶。在这个讲究出身门第的时代,国君如此重视才能而非血统,堪称开天辟地。
宴会持续到深夜。当众人散去后,秦成公独自走到宫墙上,望着满天星斗。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秦国在他的治理下逐渐走上强盛之路。但前路依然漫长——晋国虎视眈眈,楚国心怀叵测,内部旧贵族势力仍未完全肃清...
君上,还没休息公孙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想未来之路。秦成公转身,此战虽胜,但晋国不会善罢甘休。楚国也有自己的算计。
公孙贾点头：确实。刚收到消息,楚国使者又来了,还带着大批铜锭,说是'贺礼'。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秦成公轻笑,他们盯上泾水矿了。
君上明鉴。那我们...
明日见见使者。秦成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楚国想要铜铁,可以。但得用我们需要的东西来换。
君上需要什么
稻种、匠人...还有时间。秦成公望向远方,秦国需要至少三年和平,消化胜利果实,推进改革。在这之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一名侍卫慌张跑来：君上！边境急报！晋军突袭我东部边境,已连破两城！
秦成公与公孙贾对视一眼,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看来,晋国连三年时间都不愿意给。
第八章
虎口夺食
东境急报像一块寒冰坠入沸油,瞬间让雍城朝堂炸开了锅。秦成公盯着竹简上晋军两万,战车三百乘的字样,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
君上,晋军来势汹汹,当立即调边军回援！一位武将抱拳请命。
不可！公孙贾立即反对,西境初定,若调走边军,义渠恐再生变。
朝臣们分成两派,争论不休。秦成公抬手示意安静,转向负责东部防线的将领：晋军如何连破两城守军可有疏漏
那将领额头冒汗：回君上,晋军用了...用了类似我军的连弩。
殿内瞬间寂静。连弩是秦国的秘密武器,晋国怎会也有
详细道来。
据逃回的士兵描述,晋军弩箭虽不能三矢连发,但可快速装填,射速远超寻常弓弩。他们还有...有一种新型战车,车厢加高,弓箭手可在车内放箭。
秦成公心头一紧。晋国不愧是中原霸主,竟在如此短时间内仿制并改良了连弩技术。历史上的春秋时期本就是军事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自己的出现,似乎加速了这个进程。
俘虏可有
有十几名,正押送雍城。
严加看管,寡人要亲自审问。秦成公环视群臣,当务之急是稳住东线。公孙贾,你率三千铁甲军、五百连弩手即刻东进,务必阻敌于洛水以西。
诺！公孙贾肃然领命。
其余人等,按原计划推进泾水矿开发。另外...秦成公顿了顿,加强雍城戒备,特别是工坊和武库。
朝议结束,秦成公立即前往地牢。三名晋军军官被分别关押,其中一名中年将领气度不凡,应是重要人物。
姓名军职秦成公用晋地方言直接问道。
那将领惊讶地抬头,随即冷笑：败军之将,要杀便杀。
寡人若要杀你,何必亲自来问秦成公示意狱卒打开牢门,亲自递上一杯酒,说说你们的新弩机,寡人很好奇。
将领迟疑片刻,终究接过酒杯：秦伯既知,何必多问
验证而已。秦成公故作轻松,可是以棘轮上弦,箭槽倾斜排列
将领手一抖,酒水洒出。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一切——秦成公猜对了。晋国的连弩虽不如秦国先进,但原理相近。
谁设计的
范...将领突然住口,但已经晚了。
范氏,晋国六卿之一。秦成公心中了然。晋国政出多门,各大氏族争相发展自家武力,反倒促成了军事创新。
最后一个问题,秦成公俯身向前,晋侯为何突然攻秦真只为义渠之事
将领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范氏欲取河西之地...且...他抬头直视秦成公,晋侯闻秦楚密约,恐两国夹击。
原来如此！晋国先发制人,是怕秦楚联盟。秦成公心中豁然开朗,立即有了对策。
多谢坦诚。他转身欲走,又回头道,对了,你们的加高战车有个致命缺陷——重心太高,易翻。
留下目瞪口呆的晋将,秦成公大步离开地牢。刚回到宫中,侍从来报：楚国使者求见,说有要事。
来得真快。秦成公冷笑：宣。
楚国使者屈完这次不再掩饰,开门见山：楚王闻晋犯秦,特命外臣来问,秦伯需要多少援兵
楚王好意,寡人心领。秦成公不动声色,但秦军尚能自保。
屈完眯起眼睛：秦伯勿要逞强。晋军势大,若无外援...
楚王有何条件秦成公直接挑明。
屈完笑了：爽快！楚王只要两样：泾水矿的开采权,和连弩的制作之法。
狮子大开口！秦成公心中暗怒,表面却不动声色：若寡人不答应呢
那楚只能...中立。屈完意味深长地说,甚至可能与晋重修旧好。
赤裸裸的威胁。秦成公盯着屈完,突然笑了：屈大夫远道而来,先歇息吧。容寡人考虑三日。
送走屈完,秦成公立即召见腹和工师：连弩可有新改进
腹呈上一张图纸：小人设计了'五矢连弩',但体积过大,只适守城。
加紧制作二十架,布置在东境要塞。秦成公又转向工师,铁甲产量如何
日产五套,但铁矿不足...
从即日起,分一半工匠秘密打造马镫和马蹄铁。秦成公压低声音,此事仅限你三人知晓,违者斩！
众人领命而去。秦成公又命人叫来公孙贾,在他出征前密谈至深夜。
三日后,秦成公再次接见屈完。
寡人考虑再三,决定接受楚王好意。他故作沉重地说,泾水矿可分楚三成产出,连弩制作法也可共享。但有两个条件。
屈完眼中闪过喜色：秦伯请讲。
其一,楚需立即出兵攻晋之南阳,牵制其兵力；其二,派二十名冶铜匠人助秦,为期三年。
屈完略作思考,点头应允。双方刻竹为契,约定盟约。
当夜,秦成公在密室召见即将东征的公孙贾：此行务必小心楚国。名义上他们是盟友,实则居心叵测。
君上既知,为何还答应那些条件公孙贾不解。
缓兵之计。秦成公冷笑,楚想趁火打劫,寡人便将计就计。待你东进后,立即派人散布消息,说楚秦结盟共伐晋。晋侯闻讯,必调兵防楚,东线压力自减。
公孙贾恍然大悟：那泾水矿和连弩...
给他们的连弩是旧版,缺了关键部件。秦成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矿产,先拖着,等击退晋军再说。
君上圣明！公孙贾由衷敬佩,臣定不负所托！
公孙贾率军东征后,秦成公将精力转向内政。庆功宴上,他特意安排了几位在义渠之战立功的平民将领坐在上席,引发不少贵族侧目。
酒过三巡,一位微醉的世族将领突然高声道：君上,末将有一言不吐不快！
殿内瞬间安静。秦成公放下酒杯：讲。
军功授爵固然好,但有些贱...平民出身者,不过侥幸杀敌,便与世家子弟同席,未免...将领的话引来几声附和。
秦成公面色渐冷：寡人问你,战场之上,敌人可会因你出身高贵而手下留情
这...
再问你,义渠王子冲阵时,是你口中'侥幸杀敌'的平民将士用身体挡住了铁骑,救了你的命,是也不是
那将领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记住,在寡人眼中,唯有功过二字。秦成公环视众人,今日之宴,本为庆功。既然有人不念同袍之谊,那便到此为止！
宴席不欢而散。回到寝宫,秦成公仍余怒未消。他知道改革会遇到阻力,但没想到这些贵族如此不识大体。
君上息怒。老内侍轻声劝道,世家大族盘根错节,非一日可改。
秦成公长叹一声。是啊,历史上商鞅变法也遭遇强烈反抗,最终车裂而亡。他必须更加谨慎。
传寡人口谕,明日早朝取消。他忽然有了主意,改在后苑校场,观摩新式骑兵演练。
次日清晨,文武百官聚集校场。当百名装备马镫的铁甲骑兵以密集队形冲锋,轻松越过障碍、马上挽弓射箭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这怎么可能昨日那位出言不逊的将领目瞪口呆。
马镫之功。秦成公坦然相告,有此物相助,骑兵可做马上格斗,不再只是侦察骚扰。
他特意让几位贵族将领亲自试骑。当他们发现自己也能轻松完成以往难以想象的动作时,态度明显转变。
君上,此物若配发全军...
时机未到。秦成公摇头,马镫虽好,但制作需时,且战术训练更为关键。寡人欲先组建千骑,诸卿谁愿负责
几位将领争先恐后地请命。秦成公心中暗笑——利益永远是最好的黏合剂。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君上！东线捷报！公孙将军大破晋军于洛水,斩首两千,晋军已退至崤山以东！
群臣欢呼。秦成公却注意到传令兵欲言又止：还有何事
这...晋军撤退时,楚军确实出现在南阳,但...只是陈兵边境,并未真正进攻。
果然！楚国根本就是在做样子。秦成公心中冷笑,表面却大赞楚秦联盟之功,命人厚赏来使。
朝会后,他立即派心腹带密信给公孙贾：晋虽退兵,必卷土重来。加固洛水防线,多派斥候。另,秘密组建谍报网,渗透晋楚。
秋日的阳光洒在校场上,秦成公望着正在操练的新式骑兵,思绪已飞向更远的未来。晋楚两大强权虎视眈眈,秦国必须在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
技术优势正在被追赶,时间不多了。他转身对随从道：备马,寡人要亲往泾水矿视察。
当务之急,是确保资源和技术这两大支柱。有了它们,秦国才有资格参与这场春秋争霸的棋局。
马蹄声急,秦成公的身影在官道上渐行渐远。身后,雍城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雄伟。这座曾经不起眼的西陲小城,正在悄然蜕变。
第九章
崩裂之危
秋雨连绵,泾水矿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秦成公踩着泥泞的山路,眉头紧锁。前方传来工师急促的喊声和民夫们慌乱的奔走声。
君上小心！这段路不稳！工师满头大汗地跑来,蓑衣上沾满泥浆。
伤亡如何秦成公脚步不停。
确认死亡四十七人,还有三十余人被埋,正在挖掘...
三天前,持续的大雨引发矿区山体滑坡,摧毁了主要矿洞和冶炼工坊。这是秦国军事改革的关键资源基地,事故直接影响铁器生产和武器制造。
转过一道山梁,灾难现场映入眼帘：半边山体塌陷,将矿洞入口完全掩埋；临时搭建的救援营地中,伤员的呻吟声不绝于耳；一群满身泥污的民夫正在用简陋工具挖掘,试图救出被埋同伴。
为何不用牛马和器械秦成公沉声问道。
工师面露难色：大部分牲畜和工具都被埋在下面了...
秦成公二话不说,脱下外袍递给随从,抄起一把铁锨走向挖掘队伍：加派人手,昼夜不停！被埋者还有生还可能！
君上不可！工师慌忙阻拦,此地危险,随时可能再次滑坡...
那更要快！秦成公已经站到挖掘队伍最前列,传寡人令：凡参与救援者,免三年赋税；救出一人,赏百钱！
消息传开,附近村民纷纷冒雨赶来。救援队伍很快从百余人增加到近千人,挖掘速度明显加快。
秦成公亲自轮班挖掘,手掌很快磨出血泡。雨水混合着汗水顺着他坚毅的下巴滴落,但他恍若未觉。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国君竟与庶民同甘共苦！
君上！这里有动静！一名民夫突然大喊。
秦成公立刻赶过去,俯身贴在泥泞的地面上。微弱但清晰的敲击声从地下传来——还有人活着！
从这里挖！小心！
经过两个时辰的紧张挖掘,终于救出五名幸存者。当他们被抬出来时,全场爆发欢呼。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矿工跪在泥水中,老泪纵横：君上活命之恩,小民来世做牛马报答！
秦成公扶起老人,转向众人：自今日起,矿区实行新规：所有矿洞必须用木材加固；雨天停止作业；每旬休一日。另外,遇难者家属每家抚恤十石粮,免役五年。
工师面露难色：君上,这会大大减慢铁器生产...
人命重于一切。秦成公斩钉截铁地说,铁器可以慢慢造,人死不能复生。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冲破雨幕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传令兵滚鞍而下,跪地急报：君上！边境急件！
秦成公展开被雨水打湿的竹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擒晋谍,得密图,事关重大。
他立即交代工师继续指挥救援,自己则冒雨赶回雍城。
地牢中,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被铁链锁在墙上,脸上带着淤青,显然已经受过审讯。
就是他秦成公问道。
正是。负责审讯的校尉呈上一块绢布,从他鞋底夹层中搜出此物。
秦成公展开绢布,瞳孔骤然收缩——上面赫然是马镫的粗略设计图！虽然细节不全,但基本原理已经清晰可见。这是秦国最核心的军事机密！
谁指使你的秦成公声音冷得像冰。
晋谍抬起头,嘴角带着挑衅的笑：秦伯何必多问晋国六卿,谁不想要这个
赵氏范氏还是智氏秦成公逼问。
都有份。晋谍冷笑,赵氏出钱,范氏出匠人,智氏...负责在朝中找人。
秦成公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秦伯以为马镫之秘如何泄露晋谍意味深长地说,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秦成公一把揪住晋谍衣领：名字！
我一个跑腿的,哪能知道那等机密晋谍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听说那人常在君上左右。
秦成公松开手,后退两步。身边的校尉和狱卒都下意识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继续审,但别弄死了。他转身离开地牢,背后传来晋谍的惨笑。
回到宫中,秦成公立即召见公孙贾。东线战事暂歇后,公孙贾一直负责组建情报网络。
君上,臣正要禀报。公孙贾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地赶回,我们的人渗透晋国赵氏,得到一份密单...
他呈上一卷竹简,上面记录着秦国几位官员与赵氏的暗中往来,包括财物交易和信息传递。最令人震惊的是,名单上赫然有两位朝中大夫和——孟明视！
孟明视秦成公难以置信,骑兵统领孟明视
密单确实如此记载。公孙贾面色凝重,但尚无确凿证据,臣不敢妄下结论。
秦成公握紧竹简,指节发白。孟明视是他一手提拔的年轻将领,骑兵部队的核心指挥官。如果连他都...
秘密调查,不要打草惊蛇。秦成公努力保持冷静,另外,加强工坊和武库的守卫,所有技术图纸单独保管。
公孙贾领命而去。秦成公独自站在殿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穿越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怀念现代的监控技术和信息安全体系。
窗外,雨势渐大。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
三日后,矿区救援告一段落。秦成公在朝堂上宣布了事故处理方案和抚恤措施,同时下令彻查安全疏漏。
君上仁德！几位大臣出言称赞,但秦成公注意到,孟明视站在武将队列中,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朝议进行到一半,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君上,墨家腹求见,说有要事。
宣。
年轻的墨者快步走入,顾不得行礼：君上,五矢连弩试验成功！但...
但什么
但今晨发现,晋军已在边境使用改良连弩,射程虽不及我军,但体积更小,更适合野战。
又一个坏消息。秦成公强打精神：带寡人去看新弩。
工坊内,腹展示了最新研发的五矢连弩。这架弩机体积庞大,需要两人操作,但威力惊人——五支重箭能同时穿透百步外的木靶。
好！秦成公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先制作二十架,布置在雍城四门。
君上,还有一事。腹犹豫道,近日有人在工坊外窥探,夜间还发现有人试图潜入...
果然,晋国的间谍活动不止一处。秦成公立即加派卫兵,同时命令腹将关键图纸分开保管。
离开工坊,秦成公决定亲自试探孟明视。他命人召来这位年轻将领,假意商讨骑兵扩编之事。
君上,千骑编制已足,再扩恐难驾驭。孟明视回答得中规中矩,但额头不断渗出细汗。
寡人听闻晋国也在训练骑兵,你可有消息
孟明视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臣...臣不知。
是吗秦成公突然话锋一转,那你可知赵氏为何对你的情报如此感兴趣
君上！孟明视扑通跪地,面如土色,臣冤枉！臣对秦国忠心...
寡人还没说什么呢,你慌什么秦成公冷冷道。
孟明视瘫坐在地,终于崩溃：臣...臣是被迫的！他们抓了臣的老母,威胁...
果然是他！秦成公既愤怒又心痛。这个他一手栽培的年轻人,竟成了内奸。
马镫图纸是你泄露的
孟明视以头抢地：臣只说了大概,没给图纸...君上明鉴,臣真的...
闭嘴！秦成公厉声打断,你母亲现在何处
在...在晋国赵氏别院。
秦成公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寡人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低声交代一番。孟明视听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臣万死不辞！
当夜,雍城西门意外失守,孟明视仓皇逃窜。守军发现后立即追击,但为时已晚——叛将已逃往晋国方向。
朝野震动。秦成公大怒,下令通缉孟明视,同时迁怒于公孙贾,将其暂时免职。
暗地里,真正的计划正在执行：孟明视带着假情报投奔晋国赵氏,而公孙贾则化装成商人,秘密潜入晋境,准备营救孟母。
又过了七日,泾水矿区恢复部分生产,新式连弩也开始批量制造。秦成公每日忙于处理各项事务,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这天深夜,他正在批阅竹简,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黑。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倒在案几旁,墨汁泼洒了一地。
君上！老内侍惊慌地扶起他,老奴这就传太医！
不必...秦成公虚弱地摆手,只是累了。
老内侍不由分说,端来热汤：君上已经三日未眠,再这样下去...
秦成公接过陶碗,热气氤氲中,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熬夜加班的场景。那时的自己,何曾想过会背负一国之命运
你说,寡人这些改革...对么他罕见地流露出迷茫。
老内侍愣住了,随即跪下：君上登基以来,外御强敌,内修德政,百姓安居乐业,老奴活了六十岁,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年景...
秦成公苦笑。是啊,农业改革让粮食增产,军事改革让边境安宁,技术革新改善了民生...但代价是什么
他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不到三十的年纪,鬓角已现白发。
报！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公孙大夫回来了！还带着...
秦成公猛地站起,顾不上眩晕：宣！
公孙贾风尘仆仆地冲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和——孟明视！
君上！幸不辱命！公孙贾满脸疲惫却掩不住兴奋,孟母救出,假情报也已送达赵氏！
孟明视跪地痛哭：臣罪该万死...谢君上救母之恩...
原来,孟明视按照计划,向赵氏提供了虚假的骑兵训练方案和错误的马镫设计图。而公孙贾则趁机救出了孟母。
起来吧。秦成公扶起孟明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降为普通士卒,从头做起！
臣叩谢君上！孟明视重重磕头。
秦成公转向公孙贾：晋国方面有何反应
赵氏已开始按假方案训练骑兵。公孙贾笑道,另外,据探子报,晋侯对赵氏私自行动大为不满,六卿矛盾加剧。
好！反间计奏效了。秦成公长舒一口气,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散去一些。
君上,还有一事。公孙贾压低声音,楚国有异动。
哦
楚王派使者秘密联络晋国,似有媾和之意。
秦成公并不意外。楚国本就是利益至上,见秦国陷入困境,自然想另寻盟友。
无妨。寡人早有准备。他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传令：全军戒备,加快新武器生产。另外,派使者前往齐国,表达结好之意。
齐国与晋国素有嫌隙,是潜在的盟友。东西两线牵制,才能让晋国不敢轻举妄动。
公孙贾领命而去。秦成公独自站在殿前,望着朝阳冉冉升起。危机尚未解除,但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
他转身回到案几前,重新摊开竹简。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改变了秦国太多,也必将改变这个时代更多。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十章
西河望中原
齐使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雍城朝堂激起层层波澜。
齐侯愿与秦伯会猎于河上,共商伐晋大计。齐使晏婴手捧玉圭,言辞恭敬却不失锋芒。这位身材矮小的使者有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言谈举止间透露出不凡的智慧。
秦成公端坐主位,不动声色：齐晋素无大仇,何以突然伐之
晏婴微微一笑：晋侯无道,欺凌邻邦。去岁伐卫,今岁攻秦,明年又将谁齐侯不忍见中原涂炭,愿与秦伯共襄义举。
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下,是赤裸裸的利益算计。秦成公心知肚明,齐国看准了晋国东西受敌的困境,想趁机分一杯羹。
伐晋非易事。齐侯欲如何分工
齐军出车三百乘,攻晋东境；秦出锐卒,取晋西河。战后以西河为界,秦得西,齐得东。晏婴的回答显然早有准备。
西河之地！秦成公心头一跳。这片位于黄河以西的肥沃平原,是秦国东进中原的门户。历史上,秦国要到百年后才获得这片土地。
朝臣们已经按捺不住兴奋,低声议论起来。公孙贾上前一步：君上,此乃天赐良机！
秦成公抬手示意安静：晏大夫远来辛苦,先请馆驿休息。容寡人与众卿商议,明日答复。
待齐使退下,朝堂顿时沸腾。主战派慷慨激昂,认为这是秦国跻身中原的绝佳机会；谨慎派则担心齐国有诈,或晋国反扑。
肃静！秦成公沉声道,公孙贾,军情如何
禀君上,新练骑兵三千,连弩千架,铁甲方阵两千人,皆已就绪。公孙贾自信满满,晋国虽强,但西河守军不过万余,可一战而下！
粮草呢
去岁丰收,仓廪充实,足支大军三月之用。
秦成公又询问了边境态势和晋国内部情况,最终做出决断：伐晋！
朝议持续到深夜,详细制定了作战计划和后勤保障。散朝时,秦成公特意留下公孙贾和几位心腹。
此次伐晋,表面联齐,实则自立。他压低声音,务必确保西河之地完全掌控在我手,不给齐国插足机会。
君上高见。公孙贾心领神会,臣已派细作潜入西河,联络不满晋国的当地贵族。
善。另外...秦成公忽然想起一事,腹近日在忙什么
据说在试验一种新武器,但...公孙贾面露古怪,昨日把工坊炸塌了半边。
秦成公一怔,随即眼中闪过异彩：带寡人去看！
工坊废墟前,满脸炭黑的腹跪地请罪：臣该死！险些酿成大祸...
起来,详细说说。秦成公扶起年轻的墨者,语气中透着罕见的急切。
腹呈上一卷烧焦的竹简：此乃墨家先师留下的'霹雳火'配方,本欲用于开山碎石,谁知...
秦成公快速浏览配方：硝石、硫磺、木炭,比例接近黑火药！他的心砰砰直跳——这是改变历史的机会！
试验记录呢
腹从废墟中扒出一个陶罐,里面是黑乎乎的粉末：就这个。点燃后威力惊人,但难以控制。
秦成公强自镇定：此物有大用！寡人拨专款,在远离城邑处设秘密工坊,继续研究。记住,此事仅限你我知晓,违者斩！
诺！腹虽然不明所以,但君上的重视让他备受鼓舞。
离开工坊,秦成公心潮澎湃。火药！这个不该出现在春秋时代的发明,或许将成为秦国最大的秘密武器。当然,距离实用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方向已经明确。
回到宫中,侍从来报：孟明视求见。
这位曾经的叛将如今已通过战功重新升为百夫长。他带来一个重要情报：君上,臣在整理内奸名单时,发现...发现杜挚之子杜邴也与晋国有联系。
杜邴,现任下大夫,在朝中人缘颇佳。秦成公眉头紧锁：证据确凿
有往来书信为证。孟明视呈上几片竹简,但...牵涉者众,恐动摇朝堂。
秦成公沉思良久。大敌当前,朝局稳定至关重要。但内奸不除,如芒在背。
传寡人口谕：杜邴贬为庶人,流放巴蜀；其余涉案者,若官职低于大夫,罚俸三年；高于大夫者...秘密监视,战后再行处置。
这是折中之策——既惩戒首恶,又避免大规模清洗引发动荡。孟明视领命而去。
夜深人静,秦成公独自站在宫墙上,望着满天星斗。作为穿越者,他改变了太多历史轨迹：铁器、连弩、马镫,现在又加上火药。未来的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念头既令人兴奋,又带着一丝不安。
君上,天凉了。老内侍为他披上外袍。
是啊,秋天到了。秦成公喃喃道。收获的季节,也是征战的季节。
秋高马肥,正是用兵之时。秦军三万精锐东出函谷,旌旗蔽日。秦成公亲率中军,公孙贾为先锋,孟明视统领骑兵。
齐军如约在东方发起进攻,牵制了晋国主力。西河守军措手不及,在秦军新型武器的打击下节节败退。
首战于龙门,秦军铁甲方阵正面推进,连弩齐射压制城头守军。当晋军集中兵力防守城门时,孟明视率领的骑兵从侧翼迂回,借助马镫的稳定性,马上弓箭手发挥了惊人威力。
三日激战,龙门陷落。
再战于蒲坂,秦军遭遇顽强抵抗。关键时刻,腹秘密研发的霹雳火首次投入实战——装在陶罐中的黑火药被抛入城内,虽然威力有限,但爆炸声和火光造成了巨大恐慌。晋军以为天神降罚,士气崩溃。
一月之内,秦军连下五城,控制了西河大部。晋侯震怒,急调主力回援,却在崤山遭到齐军伏击,损兵折将。
捷报频传,雍城欢腾。但秦成公没有沉醉于胜利,而是立即着手巩固战果：安抚当地贵族,减免赋税,推广农业改革。同时秘密派遣工匠在西河建立新的武器工坊,就近利用资源。
这一日,秦成公站在西河岸边,眺望东方。黄河水浩浩汤汤,对岸就是中原腹地——那个曾经将秦国视为蛮夷的文明中心。
君上,齐使到了。公孙贾轻声提醒。
晏婴依然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但眼中多了一丝敬畏：秦伯用兵如神,齐侯甚慰。依约,西河归秦,齐取东地。
多谢齐侯厚谊。秦成公微笑,寡人已备薄礼,还请晏大夫带回。
礼物是十架精制连弩和百柄铁剑,都是秦国军工的杰作。既展示实力,又暗示友好。
晏婴深鞠一躬：秦伯慷慨。齐侯有言：愿与秦永结盟好,共襄周室。
周室秦成公心中暗笑。周天子早已名存实亡,齐国这是想拉秦国共同对抗晋国霸权。正合他意。
善。寡人亦有此心。
盟约既定,两国使者往来频繁。西河之地逐渐安定,秦国的疆域和影响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又是一年春天,秦成公回到雍城,举行盛大的凯旋仪式。百姓夹道欢迎,高呼万岁。这个原本只在西周时期对周天子使用的尊称,如今被自发用来歌颂他们的国君。
宫中大宴群臣,论功行赏。公孙贾晋位上卿,总领军政；腹为工师令,掌管全国工匠；孟明视升为中军将,统帅骑兵。其余将士各有封赏。
宴席间,一位白发老臣颤巍巍地举杯：老臣历经三朝,未尝见如今之盛。君上圣明,秦国之福！
秦成公举杯回敬,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这些曾经陌生的人物,如今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穿越之初的迷茫与抗拒,早已化为对这个国家和人民的深切责任。
夜深宴散,秦成公独自来到宗庙。烛光中,历代秦君的牌位静静矗立。他焚香祭拜,默默诉说自己的作为与抱负。
列祖列宗在上,后世子孙嬴任好,承天命继秦祀,不敢懈怠...这是他第一次用原主的名字自称,标志着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身份。
走出宗庙,星光满天。老内侍捧着一个木匣走来：君上,这是从杜邴府中搜出的。
匣中是一块青铜残片,花纹古朴。秦成公心头一震——这与他穿越前在博物馆触摸的那块如此相似！
杜邴可曾说此物来历
说是家传宝物,能通鬼神...
秦成公手指轻抚铜片,忽然一阵刺痛,血珠渗出。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现代社会的片段：车水马龙的街道,闪烁的电子屏,熟悉的办公室...
但当他定神再看,眼前依然是古老的雍城宫阙。铜片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收起来吧。秦成公将铜片放回木匣,列为禁脔,不得示人。
他忽然明白,这块铜片或许是他回归现代的钥匙。但此刻,他心中已无波澜。
回到寝宫,秦成公在案几前坐下,开始起草新的改革方案：统一度量衡,完善官制,推广教育...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烛光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在这个时空,他将以秦成公的身份继续前行,带领秦国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而那块可能带他回家的青铜残片,将永远锁在记忆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