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安生殡仪馆记事 > 第一章

第一章
午夜焚纸
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推开时,林晚秋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四月末的夜风卷着纸钱灰烬,在停尸房门口堆成小小的灰堆,像被揉碎的雪。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金属齿痕硌着掌心——这是父亲留下的,连串钥匙上还挂着半枚生锈的解剖刀挂件,刀刃朝内,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疤。
林姐,后巷李大爷家的白事……学徒小陈缩着脖子从值班室探出头,看见她手里的黑色工具箱又赶紧闭嘴。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停尸房青色砖墙上,像具被抽去骨头的皮囊。
停尸房的灯还是坏的。林晚秋摸黑拧亮手电筒,光柱扫过水泥台时,床上那具尸体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她瞳孔骤缩,手电筒光稳稳定在青紫色的手腕上——不是尸僵抽动,那节食指正缓慢蜷曲,指甲缝里卡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银色金属片。
第37例。她轻声自语,工具箱咔嗒打开,不锈钢镊子在掌心滚了半圈。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个溺水身亡的中年人指甲缝里,也卡着同样的金属片。十年了,这东西终于又出现了。
金属片被镊子夹起的瞬间,尸体突然发出含混的喉鸣。林晚秋后退半步,手电筒光掠过尸体脖颈——淡青色尸斑下,隐约有三道平行抓痕,像被某种带齿的工具划过。她伸手拨开尸体眼皮,角膜混浊程度显示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但虹膜边缘泛着异常的银蓝色,和父亲卷宗里记载的7·15水鬼案死者症状一模一样。
手机在裤兜震动,屏幕亮起时映出她苍白的脸。殡仪馆外墙的监控报警了,后巷摄像头拍到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正把一叠黄纸塞进焚烧桶。林晚秋关掉手电筒,指尖抚过工具箱底层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父亲当年的尸检报告,第19页右下角有用红笔圈住的往生堂三个字,墨迹早就晕开,像滩止不住的血。
焚烧桶还在冒青烟,男人已经不见踪影。林晚秋蹲下身,用解剖刀挑起半张没烧完的黄纸,纸面用金粉画着扭曲的符文,中央印着极小的牡丹花纹——和停尸房那具尸体手腕内侧的纹身一模一样。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转身时只看见满地纸钱在风里打转,像群找不到归处的蝴蝶。
回到停尸房时,尸体右手无名指不知何时被掰断了。断裂处整齐得可怕,不像是死后损伤,倒像是活着时被某种工具瞬间切断。林晚秋盯着断指处渗出的少量黑血,突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夜,有个戴黑纱的女人塞给她半块碎玉,说别碰火,转身就消失在送葬队伍里。
她摸出手机给刑警队打电话,号码按到一半又挂断。十年前父亲的死被定性为意外,现在这些尸体却像串在同一根线上的傀儡,每个细节都在重复当年未破的悬案。手指划过通讯录,停在许沉那个名字上,头像还是三年前在省厅培训时拍的,他穿着警服靠在窗台,阳光把半边脸照得发亮。
解剖刀挂件在口袋里硌着大腿,林晚秋忽然听见值班室方向传来小陈的惊叫。她跑过去时,看见小陈正对着监控屏幕发抖,后巷摄像头里,那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停尸房门口,手里举着张白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子时勿近四个大字。
钟楼上的钟声突然敲响,午夜十二点。林晚秋看着监控里男人转身的瞬间,他夹克后领处绣着朵极小的白牡丹,花瓣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停尸房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她攥紧解剖刀挂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二章
银鳞迷踪
许沉的警车停在殡仪馆门口时,前灯扫过墙上斑驳的安生二字。漆色剥落的木牌在风里晃荡,像具悬在半空的尸体。他解开警服领口,手指划过锁骨下方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追毒贩时被匕首划的,每次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
现场保护得不错。他跟着林晚秋走进停尸房,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脆响。法医勘察箱在墙角打开,不锈钢器械泛着冷光,和记忆中她在省厅实验室的样子重合。尸体手腕的牡丹纹身被放大灯照着,花瓣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银屑,像凝固的月光。
死亡时间修正为四小时前。林晚秋的声音像解剖刀般锋利,指甲缝里的金属片含有银和锑的合金,和十年前‘7·15’案死者体内残留物完全一致。她举起装在证物袋里的断指,断面平整得让许沉皱眉,这种切口更像是精密仪器所为,而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你父亲的案子……许沉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林晚秋转身时,他看见她眼底映着尸体虹膜的银蓝色,像深潭里翻涌的磷火。现在有三具相似症状的尸体,她翻开笔记本,上个月市郊河道漂来的流浪汉,三天前医院太平间丢失的无名氏,加上这个——她敲了敲金属尸床,他们都有牡丹纹身,指甲缝里都有这种合金,死亡时间都是雨夜的子时。
许沉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痕检科发来的消息:焚烧桶里的黄纸检测出乌头碱成分,符文图案和半年前市区邪教集会遗留的传单相似。他盯着林晚秋工具箱里露出的牛皮纸袋,封面上往生堂三个字让后颈的汗毛直竖——那是十年前禁毒大队追查的神秘组织,和多起新型毒品案件有关,却在林父死后突然销声匿迹。
昨晚监控拍到的男人,林晚秋调出截图,灰夹克男人的侧脸被树影遮住,只有后颈处有片淡青色的鳞片纹身,和‘7·15’案现场目击者描述的特征吻合。她声音突然低下来,许沉,我父亲尸检报告里的胃内容物,其实不是普通的安眠药——
停尸房外传来小陈的惊叫。两人冲出去时,看见小陈正指着值班室墙上的水渍画,潮湿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用血水画出的牡丹图案,花瓣中央蜿蜒着类似鳞片的纹路,每道纹路都在往下滴着水珠,像具正在融化的尸体。
许沉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中心医院来电:又有具尸体出现异常症状。他看向林晚秋,她正盯着墙画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解剖刀挂件。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在火灾现场捡到过同样的挂件,当时林父的尸体怀里紧紧抱着半本烧剩的账本,上面记着往生药剂的配方。
我跟你去医院。林晚秋突然抬头,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这次尸体不能再丢了。许沉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新伤,像是被碎玻璃划的,却没看见血——伤口处泛着和尸体虹膜一样的银蓝色。
医院太平间里,消毒水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推车上的尸体是个年轻女性,指甲缝里同样卡着金属片,手腕内侧的牡丹纹身还很新鲜,颜料里混着细小的银屑。林晚秋戴上手套检查眼睑时,突然听见尸体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有活物在里面爬动。
许队!实习法医突然冲进来说,监控显示有个穿灰夹克的男人进过太平间,就在十分钟前——话没说完,太平间的灯突然熄灭。许沉摸出手电筒,光柱扫过墙面时,看见排水口正爬出条银色的细线,像条融化的金属蛇,所过之处瓷砖上留下淡青色的鳞片状痕迹。
林晚秋的解剖刀在黑暗中划出冷光,刀刃准确砍在金属蛇头部。叮的一声脆响,那东西缩成个银球滚进排水口,留下股刺鼻的硫磺味。许沉打开手机照明,看见林晚秋握着刀的手在发抖,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小臂,上面布满淡青色的鳞片纹身,和监控里男人后颈的图案一模一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林晚秋已经恢复平静。她摘下手套,把女性尸体手腕的纹身拍照发给许沉,备注栏写着:和我父亲墓碑上的牡丹花纹一样。许沉盯着屏幕,突然想起十年前在火场,林父尸体下方的灰烬里,确实有个烧剩的牡丹纹金属牌,当时被当作陪葬品登记在了证物清单里。
回程路上,雨又开始下。许沉看着后视镜里殡仪馆逐渐消失在雨幕中,想起刚才在停尸房,林晚秋蹲在碎玻璃前捡金属片时,阳光正好照在她发梢,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她耳后闪过片银蓝色的鳞片,像条藏在阴影里的鱼,瞬间又消失不见。
第三章
雨夜雏菊
第三具尸体出现的那天,平江市下了整整一天的暴雨。林晚秋站在殡仪馆门口,看着雨水顺着安生木牌往下淌,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雨水是往生堂的眼泪,每滴都藏着没说完的故事。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饰,那是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巴掌大的银片上刻着牡丹纹路,中间嵌着半块碎玉,和十年前葬礼上那个女人给的一模一样。
许沉的车溅着水花停在门口,警服肩膀全湿了。城郊废弃水厂,他摘下警帽甩水,帽檐上的警徽泛着冷光,死者双手被钉在生锈的过滤网上,指甲缝里有和前两例相同的金属片,手腕内侧——他顿了顿,牡丹纹身周围有新烫的疤痕,像是想盖住什么。
水厂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雨水从破屋顶漏下来,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水洼。尸体呈大字型钉在绿色滤网上,皮肤青白肿胀,指尖还滴着混着铁锈的血水。林晚秋蹲下身,手电筒光扫过死者颈部,三道平行抓痕比前两例更深,几乎见骨,抓痕间的皮肤呈现异常的银蓝色,像被某种药剂侵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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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她捏住死者手腕,纹身处的皮肤轻轻一撕就掀开,露出下面淡青色的鳞片纹身,和她小臂上的一模一样,有人想掩盖这个。许沉皱眉拍照,注意到死者脚边摆着束白色雏菊,花瓣上粘着半片银色金属片,和前两起案件现场留下的痕迹相同。
勘察箱里的牛皮纸袋被雨水打湿,林晚秋翻出父亲当年的笔记,第37页画着和死者颈部抓痕相同的图案,旁边写着往生三痕,鳞现水至。她指尖划过褪色的字迹,突然听见许沉在叫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水厂墙壁上有用血水画的牡丹,花瓣中央缠着条银色的蛇,蛇眼是两颗完整的银鳞,和她收到的银饰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痕检科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了女性的皮肤组织,许沉低声说,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你父亲案件里失踪的证人王秀兰高度吻合。林晚秋猛地抬头,看见他眼里有压抑的震惊。王秀兰是十年前7·15案的关键证人,在林父死后第三天失踪,警方一直怀疑她被往生堂灭口。
雨水顺着领口灌进脖子,林晚秋却感觉不到冷。她想起十五岁那年,王阿姨常来家里送槐花蜜,总说她眼睛像她妈妈,像浸在月光里的琉璃。后来在父亲的葬礼上,她看见王阿姨站在街角,手里攥着半块碎玉,转身时后颈闪过片银鳞,和监控里的灰夹克男人一模一样。
许沉,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警服传来,我父亲的尸检报告被改过,胃里的不是安眠药,是‘往生药剂’的试验品。她从口袋里掏出银饰,碎玉在手电光下泛着微光,当年火场里的金属牌,其实是往生堂的信物,我父亲……话没说完就被雷声打断,水厂顶棚突然有块铁皮坠落,砸在离他们半米远的地方。
许沉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贴得极近,他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还有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肩章上的声音。我查过当年的证物清单,他低声说,那半本账本里记着药剂的副作用——使用者皮肤会出现鳞片状变异,最终转化为金属溶液。他看着死者颈部的抓痕,突然想起林晚秋小臂上的纹身,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水厂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几道强光闪过,林晚秋看见几辆黑色面包车停在雨里,车门打开时涌出戴防毒面具的人,手里端着的不是枪,而是某种带金属针头的仪器。许沉立刻掏枪,却被她拉住手腕。是往生堂的清道夫,她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他们来销毁证据。
两人躲进生锈的储水罐时,林晚秋听见针头刺破金属的声响。储水罐里积着半罐雨水,倒映着上方逐渐逼近的光影。许沉的枪上了保险,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防止碰到罐壁的铁锈。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雨水和铁锈,突然想起父亲出事前那晚,也是这样的味道,他说晚秋别怕,爸爸去去就回,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清道夫的脚步声在头顶停下时,林晚秋摸到储水罐底部有块凸起的金属片。她屏住呼吸抠下铁片,发现后面有个小洞,透过洞口能看见死者脚边的雏菊,花瓣上的银鳞正在雨水里融化,渐渐显露出下面刻着的字——七月十五,钟楼见。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清道夫们终于撤退。许沉扶着林晚秋爬出储水罐,看见她唇角磕破了,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却笑着举起那片银鳞:十年前的火场,我在父亲手里发现过同样的东西,背面刻着‘护’字。她转身看向尸体,雏菊已经被踩烂,只剩花茎上缠着的银色细线,像条未完成的生命线。
回程车上,许沉打开车载电台,里面正播着暴雨橙色预警。林晚秋靠着车窗,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无数痕迹,突然说:王秀兰失踪前,给过我半块碎玉,说能挡住往生堂的追踪。她摸出碎玉,和银饰上的缺口完美吻合,刚才在水厂,清道夫们没发现我们,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许沉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那是十年前火场的现场照,焦黑的地面上,半块碎玉躺在林父掌心,旁边散落着几片银鳞,和现在林晚秋手里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意识到,当年的火灾不是意外,而是往生堂对自己人的清洗,而林晚秋和那些死者,都是往生堂某个实验的参与者或幸存者。
雨越下越大,前方路口突然冲出个穿灰夹克的男人。许沉紧急刹车,轮胎在积水里打滑。林晚秋看见男人转身时,后颈的鳞片纹身被车灯照亮,和她小臂上的图案完全重合。她打开车门想追,却被许沉拉住:太危险了!但等他们下车时,男人已经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半朵被踩烂的白色雏菊,花瓣上的银鳞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第四章
钟楼密语
五月一号的清晨,平江市钟楼的钟声格外清亮。林晚秋站在钟楼阴影里,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碎玉,银饰在晨风中微微发烫。昨夜收到的匿名短信只有八个字:子时钟楼,带往生玉,而碎玉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纹路,正是钟楼顶部的牡丹浮雕图案。
许沉的警车停在街角,他透过望远镜看着钟楼台阶上的身影。林晚秋穿了件黑色风衣,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后颈小片皮肤——他记得昨晚在殡仪馆,帮她处理擦伤时,看见那下面有片极淡的银鳞,像月光落在雪地上。对讲机里传来队员的汇报,钟楼周围布控完毕,所有出口都有警力把守。
钟楼内部的螺旋楼梯积着厚灰,林晚秋每走一步都扬起细尘。二楼的铜钟在风里轻晃,投下巨大的影子,像具悬在半空的金属棺材。她摸到楼梯扶手上刻着的牡丹纹,和父亲墓碑、尸体纹身、银饰上的图案完全一致,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划破——扶手裂缝里卡着片银色金属片,边缘带着干涸的血迹。
十年了,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从钟楼顶传来。林晚秋抬头,看见穿灰夹克的男人站在牡丹浮雕下,晨光从他背后照来,勾勒出后颈大片鳞片状的阴影。他转身时,林晚秋看见他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疤痕周围皮肤泛着银蓝色,和那些死者的虹膜颜色相同。
王叔叔她声音发颤。男人摘下帽子,露出半头白发,正是十年前失踪的王秀兰的丈夫,父亲的好友陈立。陈立笑了笑,伤疤在晨光里扭曲:晚秋长大了,当年那个在解剖室偷穿白大褂的小丫头,现在成了能和往生堂抗衡的人。他抬起手,手腕内侧的牡丹纹身正在渗出银色液体,你父亲没告诉你吧我们都是‘往生计划’的实验体。
钟楼的钟声突然敲响,震得人耳膜生疼。林晚秋感觉碎玉在口袋里发烫,抬头看见陈立身后的浮雕缓缓转动,露出里面嵌着的金属盒。1995年,你父亲和我参与了往生堂的药剂实验,陈立的声音被钟声撕碎,能让人获得永生的‘往生药剂’,其实是把人变成金属怪物的毒药。你父亲发现后想告发,结果……他指向金属盒,证据都在里面,包括当年纵火案的真相。
金属盒打开的瞬间,钟楼顶层突然涌入强光。林晚秋看见里面整齐码着文件和录像带,最上面放着父亲的工作日志,第108页贴着张照片——年轻的陈立和父亲站在殡仪馆门口,身后停着辆印有往生堂字样的货车,车厢里装着几个贴有危险标签的金属罐。
他们要来了。陈立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像块烙铁,带着这些证据离开,去找当年给你碎玉的人——她才是往生堂真正的背叛者。他转身看向浮雕,牡丹花瓣正在缓缓闭合,我当年没保护好你父亲,这次……话没说完,他的皮肤突然开始渗出银色液体,鳞片从伤口处蔓延开来,像金属在融化。
陈叔!林晚秋想去扶,却被他推开。陈立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银色液体,他最后笑了笑,伤疤在银光中显得格外温柔:你父亲临终前让我转告你,解剖刀挂件的刀刃朝内,是因为真相有时候会伤人。说完,他的身体化作一团银雾,顺着钟楼缝隙飘向天空,留下那件空荡荡的灰夹克落在地上。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沉的声音带着喘息:晚秋!林晚秋抓起金属盒,突然看见浮雕闭合前的缝隙里,刻着行极小的字——七月十五,安生殡仪馆地下三米。她把文件塞进风衣内袋,碎玉在胸口发烫,仿佛在指引方向。
许沉冲上钟楼时,看见林晚秋站在晨光里,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抱着个金属盒,脚边是件空夹克。他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枪响。是往生堂的人,林晚秋把金属盒塞给他,里面有十年前的证据,包括我父亲死亡的真相。她摸出解剖刀挂件,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要去殡仪馆,陈叔说的地下三米,应该是父亲当年的秘密实验室。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全城时,林晚秋已经回到殡仪馆。后巷的焚烧桶还在冒烟,她想起陈立化作银雾前说的话,父亲的解剖刀挂件刀刃朝内,是怕真相伤人。推开停尸房的门,她蹲在水泥台旁,用解剖刀撬开地面的青砖,果然看见下面有架生锈的梯子,通向黑暗的地下。
地下实验室的铁门挂着三把铜锁,钥匙孔形状和父亲钥匙串上的三个异形钥匙完全吻合。林晚秋心跳加速,插入第一把钥匙时,听见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铁门打开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墙上的煤油灯自动亮起,照亮了满墙的解剖图和实验记录,还有中央玻璃柜里放着的——具浑身覆盖银鳞的尸体,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熟悉的戒指,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婚戒。
原来你早就知道。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晚秋转身,看见许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从金属盒里找到的照片,正是父亲和陈立站在往生堂货车前的那张。他警服肩膀沾着血迹,应该是刚才突围时受的伤,眼睛却死死盯着玻璃柜里的尸体,你父亲没有被烧死,而是变成了实验体,对吗
林晚秋点头,喉咙像被堵住。玻璃柜上放着父亲的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晚秋,如果你看到这些,说明往生堂的追猎已经开始。地下三米有药剂的解药配方,但需要用往生玉启动。记住,七月十五那天,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钟楼的牡丹浮雕——
话没说完,实验室顶部突然传来混凝土碎裂的声响。许沉立刻掏枪,林晚秋看见天花板上渗出银色液体,像条金属巨蟒在蠕动。她抓起父亲的笔记本,拽着许沉冲向暗门:从排水管道走!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回头时看见银鳞尸体正在融化,化作的液体形成人形,朝他们缓缓走来。
排水管道狭窄潮湿,许沉在前开路,林晚秋能听见他后背蹭过管壁的声音。拐过第三个弯时,她突然看见前方有微弱的光,还有个人影逆光而立。是你她惊呼出声,那个戴黑纱的女人,十年前在父亲葬礼上出现过的神秘人,此刻正举着盏煤油灯,灯罩上印着熟悉的牡丹纹。
跟我来。女人转身就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许沉想阻拦,被林晚秋拉住。隧道尽头是扇木门,门上刻着和碎玉相同的纹路。女人掏出另一半碎玉,两块合璧的瞬间,木门轰然打开,露出外面的青石板路——竟然是殡仪馆的后巷,焚烧桶的青烟还在飘,仿佛刚才的地下实验室只是场幻觉。
女人摘下黑纱,露出左脸的牡丹纹身,和那些死者不同,她的纹身是金色的,鳞片边缘泛着柔光:我是往生堂的初代实验体,也是你母亲的妹妹。她看向林晚秋手腕的银鳞,你父亲用最后的药剂保住了你的命,却让自己永远困在了实验室。她递给林晚秋个小瓶,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这是暂时抑制鳞化的药剂,每月初一需要注射。
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女人转身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句话:七月十五之前,找到钟楼浮雕里的往生核心,那是毁掉整个计划的关键。林晚秋握紧小瓶,看见许沉正盯着她手腕的银鳞,眼里有心疼也有震惊。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看懂那些尸体的‘语言’了吧因为我们都是往生堂的‘半成品’。
许沉突然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地下实验室的腐臭,却觉得格外安心。不管你是什么,他低声说,我都会陪你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怀里的人颤抖了下,然后紧紧回抱住他,解剖刀挂件硌着他胸口,却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实。
殡仪馆的铁门再次吱呀打开时,晨光正照在安生二字上。林晚秋摸着口袋里的碎玉,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安生,是往生堂最大的谎言,而你,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实验’。她抬头看向钟楼方向,牡丹浮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等待七月十五的钟声,敲响整个阴谋的终章。
第五章
鳞蚀时分
淡金色药剂注入静脉的瞬间,林晚秋听见血管里传来细密的爆裂声。她蜷缩在值班室的折叠床上,看着小臂上的银鳞像被阳光晒化的雪,逐渐退成浅青色的纹路。许沉坐在床边,手里翻着从地下实验室带出的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冬天,父亲和姨妈站在钟楼前,两人手腕内侧都纹着金色牡丹,笑得像捧着生日礼物的孩子。
你母亲也是实验体许沉的声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林晚秋点头,指腹划过照片里母亲的脸:往生堂最初的目标是‘让逝者重生’,后来变成了‘让生者不朽’。我出生那年,他们发现药剂会让孕妇将变异基因遗传给胎儿,所以……她掀起袖口,银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我从娘胎里就带着半份‘往生血脉’。
凌晨三点,碎玉突然发出蜂鸣。林晚秋跟着感应走到停尸房,看见墙面的牡丹水渍画正在渗出银色液体,蜿蜒成钟楼的轮廓。父亲笔记里夹着的金属牌开始发烫,牌面浮现出新的字迹:月圆夜,取钟楼顶牡丹蕊中的‘往生露’,那是打开核心的钥匙。
许沉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痕检科刚发来消息,近三个月所有异常死亡者的家属,都收到过同样的银饰牡丹。他调出监控截图,画面里穿灰夹克的清道夫正把银饰塞进焚烧桶,火焰中浮现出七月十五的残影,他们在收集实验体的‘血脉共鸣’,好让核心彻底觉醒。
药剂的效力在黎明前消退,林晚秋感觉有细小的鳞片在皮肤下游走,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她摸着解剖刀挂件,突然想起陈立化作银雾前说的刀刃朝内——或许父亲早就知道,真相会像这把刀,既能剖开谜团,也会划伤握刀的人。
第六章
血月围城
七月十五的月亮红得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林晚秋站在钟楼顶端,看着平江市被浓重的雾笼罩,街灯在雾中化作点点鬼火。碎玉在掌心发烫,指引她将金属牌按进牡丹浮雕的花蕊——咔嗒一声,花瓣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盛着银色液体的凹槽,正是父亲笔记里的往生露。
晚秋!许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喘息,殡仪馆地下实验室被攻破了,那些银鳞尸体……都活过来了!电流声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林晚秋仿佛看见无数银鳞在黑暗中攒动,像片正在逼近的银色海洋。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将往生露倒进碎玉的凹槽。两道光芒交汇的瞬间,钟楼地基传来沉闷的轰鸣,浮雕缓缓旋转,露出直通地底的金属阶梯。下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像无数被困在金属茧里的灵魂在呐喊——那是往生堂三十年积累的半成品,等着核心觉醒后化作真正的永生体。
阶梯刚露出半截,楼顶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三个戴防毒面具的清道夫破窗而入,手里的金属针头泛着蓝光——和十年前父亲火场里的纵火工具一模一样。林晚秋反手甩出解剖刀,刀刃精准切断最近那人的腕带,针头落地时溅起的液体,在青砖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黑洞。
他们要的是我的血!她拽着许沉往阶梯下跑,背后传来清道夫的低吼声,当年父亲把我藏进殡仪馆密室时,往我体内注射了最后一份‘纯净药剂’,我的血能让核心彻底激活!阶梯尽头是座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直径三米的金属球体,表面流动着无数人脸的残影,正是那些失踪的实验体。
许沉突然停住脚步,手电筒光扫过石壁:这些是往生堂的‘死亡名单’,每个名字旁边都刻着死亡日期——他的声音卡住了,林晚秋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最末,日期正是今天,他们打算用你的死,让核心吸收最后的‘血脉之力’。
第七章
剖心时刻
金属球体开始震动时,林晚秋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那声音混在无数杂音里,像从极深的井底传来:晚秋,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堂解剖课吗要找到藏得最深的真相,就得先剖开最坚硬的伪装。她摸向胸口,碎玉不知何时嵌进了皮肤,形成片金色的鳞甲。
清道夫的脚步声在阶梯上回响,许沉突然转身抱住她,后背贴上冰冷的石壁:我在省厅时查过往生堂的资金流向,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垂,最大的金主是市中心的‘安生慈善医院’,而院长……话没说完,石室顶部突然裂开,姨妈的身影从阴影里坠落,手里握着把刻满牡丹纹的手术刀。
把血滴进核心,然后剖开它!姨妈的手术刀精准划过最近的清道夫咽喉,银色血液溅在石壁上,竟让那些死亡名单的字迹开始消退,你父亲用自己的身体做容器,把真正的核心藏在了这里面!她指向金属球体,林晚秋这才发现,球体中央隐约有颗跳动的金属心脏,表面刻着父亲的名字。
许沉的枪在这时卡壳,最后一个清道夫的针头已经抵住林晚秋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姨妈突然将手术刀掷向金属球体——当的一声,球体表面裂开细缝,父亲的声音清晰起来:晚秋,别怕,用你的解剖刀,像剖开尸体那样剖开真相。
林晚秋抽出腰间的解剖刀,这把父亲用过的旧刀,此刻在血月光下泛着神圣的光。她按住碎玉,金色鳞甲延伸至手臂,刀刃刺进金属心脏的瞬间,整个石室被强光笼罩。她看见无数画面在光中闪过:父亲在实验室调配药剂,姨妈在钟楼刻下符文,还有母亲临终前将碎玉塞进她襁褓的手。
原来……你才是核心。许沉的声音带着哽咽。林晚秋看着金属心脏逐渐透明,里面封存着父亲的意识碎片,还有往生堂所有实验体的生命轨迹。当刀刃完全没入时,球体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所有银鳞尸体在城市各处化作银雾,清道夫们的防毒面具下露出解脱的笑容,仿佛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噩梦。
终章
安生黎明
平江市的雾在破晓时分散去。林晚秋站在殡仪馆门口,看着第一缕阳光爬上安生木牌。许沉靠在警车旁,警服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下方的旧疤——这次,他的伤口旁多了道细小的银鳞纹身,是昨夜替她挡住针头时,被溅到的银色血液留下的印记。
痕检科在钟楼核心里发现了这个。许沉递过张照片,是父亲和年轻的姨妈抱着襁褓中的她,背后是初代往生堂的铜牌,你父亲当年故意让自己成为核心容器,就是为了等你长大,亲手结束这一切。照片背面写着父亲的字迹:我的小法医,解剖刀不仅能剖尸,还能剖开心底的恐惧。
地下实验室的铁门永远封闭了,只有墙角的排水口偶尔传出细碎的水流声,像无数灵魂在低声告别。林晚秋摸着腕间的金色鳞甲,现在它不再是诅咒,而是父亲留给她的勋章。姨妈在黎明前离开了,只留下张字条:真正的安生,不是逃避死亡,而是让每个灵魂都能好好告别。
中午时分,后巷李大爷来送锦旗,红底金字写着往生有度,安生无憾。小陈在值班室打盹,梦见停尸房的尸体们都坐起来,朝他温和地笑。林晚秋靠在解剖台前,翻开新的工作日志,第一页贴着张全家福——那是从核心里抢救出来的,父母抱着她站在钟楼前,背后的牡丹浮雕泛着柔和的光。
许沉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省厅的调令。他看着屏幕,突然笑了:上面说要成立‘特殊案件调查组’,专门处理‘非自然死亡’。他抬头看向她,眼里映着窗外的阳光,首席法医的位置,有人想应聘吗
林晚秋没说话,只是把解剖刀挂件从钥匙串上摘下,刀刃朝外别在白大褂口袋里。阳光穿过停尸房的小窗,照在她腕间的金鳞上,像给每片鳞片都镀上了新生的光。远处钟楼传来钟声,这次不再是午夜的警告,而是正午的安魂曲,为所有困在往生堂迷局里的灵魂,奏响最后的告别。
她望向门口,看见许沉正对着阳光检查新得的银鳞纹身,突然觉得这道伤疤比任何警徽都更耀眼。殡仪馆外的槐树沙沙作响,有片槐叶飘进停尸房,落在她刚写好的工作日志上,盖住了往生堂三个字,只留下安生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原来真正的安生,从来都不是殡仪馆的名字,而是每个灵魂在历经黑暗后,终于能坦然面对的,关于生命与死亡的真相。而她,将带着父亲的解剖刀,许沉的信任,还有无数亡魂的托付,在这条布满银鳞与月光的路上,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