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陈默在我前面爬着,他的白衬衫已经变成了灰色,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我们身后不远处,金属管道传来咚咚的敲击声——他们正在逐个检查通风口。
前面右转,陈默压低声音说,有个维修通道可以通到地下停车场。
我点点头,手肘在狭窄的管道里磨得生疼。三小时前,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财务部员工,现在却成了徐世诚——我们那位总是笑容满面的老板——最想除掉的人。谁能想到那间上锁的档案室里,藏着足以让世诚集团倒闭的文件
小心,陈默突然停住,我差点撞上他的鞋底,下面有人。
我们屏住呼吸。透过通风口的百叶窗,我看见四个穿黑西装的保安正在停车场来回走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每一辆车。徐世诚动真格的了。
得想办法引开他们,陈默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我去东侧制造动静,你趁机从西侧出口跑。
不行!他们会——
听我说,林悦,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U盘在你身上,那些文件比我们重要。如果我被抓了,去找你男朋友,沈岩能保护你。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陈默已经推开一个通风盖板跳了下去。几秒钟后,东侧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但还是强迫自己往相反方向爬去。
西侧的出口通向一条小巷。我浑身发抖地爬出来,牛仔裤膝盖处已经磨破了。刚跑出两步,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我的背包。
别动,一个女声说,徐总想见你。
我转身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人,她穿着保安制服,但眼神里没有凶狠,只有疲惫。我注意到她握电击器的手在微微发抖。
周婷是吧市场部周总监的女儿,我突然说,你爸上周'突发心脏病'住院了对吗和审计部的老李一样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赌对了——那些文件里有一份可疑的意外名单。
我可以帮你,我压低声音,但首先你得放我走。
周婷的嘴唇颤抖着,电击器慢慢垂了下来。他们说我爸挪用公款...如果我不配合,他会坐牢...
远处传来喊声,她猛地推了我一把:快走!沿着巷子到底左转,有个废弃仓库可以躲!
我跑出几步又回头:陈默他——
我会尽量帮他,周婷快速说,明天中午,老城区的'四季'咖啡馆,我知道那里没监控。
我在仓库里躲了一夜,用捡来的报纸裹着身体发抖。天亮后,我混在早高峰的人流中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老城区。这里的每一条小巷、每一家店铺我都了如指掌——我和沈岩就是在这片街区相遇的。
在公用电话亭,我给沈岩发了条加密信息——我们恋爱两周年时他教我的小把戏。然后我躲进常去的那家面馆厕所,把U盘藏在了水箱里。
面馆老板娘是我熟人,借了我手机充电器。和男朋友吵架了她笑着问。我勉强笑笑没回答,眼睛盯着门口每一个经过的人。
下午三点,我站在约定地点对面的书店二楼,透过窗户观察咖啡馆。沈岩没出现,这很奇怪——他从来不会错过我的求救信号。又等了半小时,我的胃拧成一团,决定冒险过去看看。
刚走到咖啡馆拐角,我猛地刹住脚步。沈岩坐在靠窗位置,但不是一个人。他对面是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女孩,两人正在交谈。沈岩的表情我太熟悉了——那是他谈工作时特有的专注神态。
我躲进旁边的报刊亭,心脏狂跳。那女孩是谁为什么沈岩没联系我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直到老板不耐烦地咳嗽才离开。
绕到咖啡馆后巷,我爬上防火梯,从卫生间窗户翻了进去。隔间里,我听见红裙女孩的声音:...林悦真的会来吗
她会的,沈岩的声音让我血液凝固,她信任我。
徐总说抓到人之前别联系他,女孩说,陈默已经交代了U盘的事,但他说林悦可能做了备份。
她会的,沈岩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带着令我陌生的冷酷,她总爱留后手。
我死死咬住手背才没叫出声。陈默被抓了交代了而沈岩...我的沈岩,那个下雨天会把外套给我,会因为我一句想吃城东的蛋糕就开车一小时去买来的沈岩,居然是徐世诚的人
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我屏住呼吸。
沈总监,是周婷的声音,徐总问进展。
告诉徐总我们正在守株待兔,沈岩说,林悦逃不掉的。
脚步声远去后,我瘫坐在马桶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所有碎片突然拼在了一起——沈岩去年突然被提拔为财务总监,他总能在徐世诚发脾气前安抚他,还有那些神秘的加班夜晚...
我在隔间里待到打烊,等员工都走了才溜出来。夜色中,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撞上一个人。
林悦,沈岩站在路灯下,脸上是我最爱的温柔笑容,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血液结冰,但脸上自动浮现出惊喜:沈岩!你怎么——
收到你的消息就赶来了,他抱住我,身上还是那款木质香水,陈默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我靠在他肩上,看见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陈默他...被抓了
沈岩叹了口气,捧起我的脸:宝贝,你得知道...陈默早就背叛你了。徐世诚给了他五百万,条件就是引你上钩。
什么这次我的震惊是真的,不可能!是他发现——
发现什么那些伪造的文件沈岩摇头,那是陷阱,悦悦。徐世诚早就怀疑有人在查他,故意设的局。陈默从始至终都是他的人。
我盯着沈岩深褐色的眼睛,那里面的关切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和红裙子的对话,我绝对会相信他。
那我们怎么办我让自己颤抖起来,他们会抓我的...
别怕,沈岩搂紧我,我有安全屋,我们先去那里。你得告诉我U盘在哪,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瞥见红裙子女孩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沈岩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身体僵了一下。
那是谁我问。
徐总的侄女,沈岩很快说,她来帮忙的。
女孩走近了,我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什么——是陈默的钱包。我的胃部绞痛起来。
林小姐,女孩甜甜地笑着,你同事让我转告你,他很抱歉。
沈岩捏了捏我的手:别理她,我们走。
我点头,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大脑飞速运转。陈默的钱包里有他妹妹的照片,他从不离身。如果钱包在这女孩手里...
转过街角,沈岩突然停下:U盘在哪,悦悦现在告诉我。
在面馆厕所水箱,我脱口而出,然后装作突然醒悟的样子,等等...如果陈默真的叛变了,为什么他们要追捕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不是你直接问我拿U盘
沈岩的表情变了,温柔面具出现裂缝:你听到了多少
我后退一步:足够多了。你是徐世诚的财务总监,当然知道怎么平账最方便。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伸手抓我,我躲开了,把U盘给我,我可以保你安全。
像你'保'周婷的父亲那样还是像'保'审计部老李那样我冷笑,我早该想到的,那些账目做得那么漂亮,只有你能做到。
沈岩的眼神彻底冷了:林悦,别逼我。
我转身就跑,熟悉的老街巷在黑暗中成了我的迷宫。沈岩的脚步声紧随其后,但我知道他从小在富人区长大,对这里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
在第三个拐角,我钻进一家24小时洗衣店,从后门溜出去,又穿过三家相连的店铺。最后我躲进了少年时常去的废弃教堂,蜷缩在忏悔室里发抖。
沈岩是叛徒。陈默可能已经死了。而我,孤身一人,口袋里只有二十块钱和一部快没电的手机。
但U盘还在面馆水箱里,而我知道徐世诚的秘密比想象中更黑暗——那些文件里不只有财务造假,还有名单上打红圈的三个名字,后面标注着日期和处理完毕。
我抹掉眼泪,在手机最后百分之五的电量时,拨通了一个从未打过的号码。
周婷,我对着话筒低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2.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周婷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在哪
我蜷缩在忏悔室的角落,手指紧紧攥着手机:老教堂。沈岩他——
我知道,她打断我,全公司保安都在找你。听着,教堂后门出去左转,第三个垃圾桶旁边有个检修井盖,下面是可以通到地铁施工隧道的维修通道。
我咬住嘴唇:我凭什么相信你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你父亲叫林卫国,是第三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周婷快速说道,你母亲五年前乳腺癌去世,你在财经大学读书时是学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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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我打断她,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爸今早被转出了ICU,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们拔掉了他的呼吸机。
我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喊周婷的名字,她急促地说:一小时后,井盖下面见。别带手机。电话随即挂断。
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心跳如雷。这可能是陷阱,但我别无选择。把手机塞进忏悔室的坐垫下面,我悄悄推开门。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空荡的教堂里投下诡异的光影,每一根柱子后面都可能藏着人。
后门的锁锈死了,我不得不从一扇破窗户爬出去。夜风吹在汗湿的后背上,冷得我打了个哆嗦。左转,一个、两个、三个垃圾桶——果然有个生锈的井盖。
我蹲下身,手指刚碰到冰冷的铁环,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我僵在原地,看着两束车灯扫过巷口。车子减速了。
来不及多想,我使出全身力气掀开井盖,滑入黑暗的瞬间听见车门砰地关上。垂直的铁梯让我手掌磨得生疼,落地时右脚踝狠狠扭了一下。我忍住痛呼,摸黑往前挪动。
隧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机油味。我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身后的动静。大约二十分钟后,前方出现微弱的灯光。
林悦周婷的声音从灯光处传来。
我眯起眼睛,看见她站在一个设备间门口,已经换下了保安制服,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眼睛红肿。
设备间里堆满电缆和工具,角落里有张折叠桌,上面摊着几张纸。周婷锁上门,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包饼干:你得补充体力。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眼睛扫过那些纸张——是医院的监护记录和警方报告。
我爸不是心脏病,周婷指着监护记录上的一行数据,他被下了药,和审计部李主任一样。
我拿起警方报告,是三个月前一位财务助理跳楼自杀的案件记录,照片上的女孩我认识——张薇,刚转正三个月。
她发现了资金异常,周婷指着报告角落里的一个批注,沈岩签字的结案报告。
我的胃一阵绞痛,饼干渣卡在喉咙里。那个总是害羞地给大家泡咖啡的女孩,每次开会都认真记笔记的女孩...
陈默还活着吗我直接问道。
周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昨天被关在徐世诚的私人会所地下室。沈岩亲自审他。
我握紧了水瓶,塑料瓶发出咯吱声:那个红裙子女孩是谁
徐曼,徐世诚的侄女,表面是公关部经理,周婷冷笑,实际上是专门处理'麻烦'的。她今天下午提了个银色箱子去会所。
我想起法医剧里的器官保存箱,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周婷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摇摇头:更可能是钱。徐世诚喜欢先收买,再灭口。
U盘里的文件,我深吸一口气,有三个名字后面标着'处理完毕',张薇是其中一个
周婷点点头,指向另外两个名字:采购部副总监刘明,和去年离职的CFO赵志成。一个'车祸',一个'潜水意外'。
我浑身发冷。这些不是简单的财务造假,是谋杀。而沈岩一直都知道。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我说,光靠U盘不够。
周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禁卡:徐世诚的私人办公室,今晚他飞去香港了。沈岩和徐曼应该在会所忙着'审问'陈默。
我接过门禁卡,上面印着世诚大厦48层
专属通道:你有计划
大厦凌晨两点换班,有15分钟空隙,周婷展开一张平面图,但只能你一个人去,我的脸太容易被认出来。
我研究着图纸,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冒险帮我你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周婷的指甲抠进掌心:张薇是我大学室友。她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天她本来约了我吃午饭,却突然说要去找沈岩汇报工作。
我伸手握住她颤抖的手,两个女孩在昏暗的灯光下达成沉默的同盟。
凌晨1:40,我穿着周婷准备的保洁制服,戴着口罩和假发,站在世诚大厦后门的送货通道。对讲机里传来周婷的声音:保安刚去洗手间,你有25分钟。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我刷卡进入货运电梯。电梯上升的48秒里,我想起第一次来这栋大楼面试时的情景——明亮的落地窗,彬彬有礼的前台,还有亲自带我参观的沈岩。那时他指着窗外的城市景观说:在这里,你能触摸到这座城市的脉搏。
现在我知道了,那脉搏是沾着血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走廊漆黑一片,只有紧急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照明。徐世诚的办公室门用的是指纹锁,但周婷说门禁卡可以绕过。
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雪茄和皮革的气息。我打开小手电,光束扫过占据整面墙的奖杯和合影——徐世诚和政要握手,徐世诚剪彩,徐世诚慈善捐赠...全都带着那副虚伪的笑容。
我直奔主题——他的办公桌。上锁的抽屉对周婷给的万能钥匙毫无抵抗力。第一个抽屉里是几本护照和现金,第二个抽屉...我的呼吸停滞了。
一个黑色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金额和人名。最近的条目是三天前:陈问题-500-沈处理。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笔记本,继续翻看,发现一页标着特别项目的清单,上面有三个熟悉的名字,每个后面都跟着一个银行账号和完成印章。
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岩可靠,可参与下一阶段。
我飞快用手机拍下每一页,然后检查其他抽屉。最底层的抽屉需要更大力的撬动,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袋。拆开一看,是土地买卖合同和几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徐世诚站在一片农田前,旁边是戴安全帽的工人,背景里隐约可见抗议的村民。
合同上的地块编号很熟悉——是现在世诚集团总部所在的黄金地段。日期是1998年,当年新闻说这块地是政府规划用地,原住户都自愿搬迁了。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名字:林卫国医生坚持不肯签字,需处理。
我的血液瞬间结冰。林卫国——我父亲的名字。
对讲机突然响起周婷急促的声音:林悦,沈岩的车刚进地下车库!
我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回原处,却听到咔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照片堆里掉了出来。是一把小钥匙,贴着SDB
887的标签。
没有时间思考,我把钥匙塞进口袋,刚关上最后一个抽屉,就听见电梯运行的嗡嗡声。
手电筒的光扫到办公桌后的油画——一幅山水画,但画框看起来异常厚重。我冲过去摸索画框边缘,果然发现后面有个暗格。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
我拉开暗格,里面是个小型保险箱,正好需要钥匙。SDB
887...我颤抖着插入钥匙,转动把手。
保险箱开了,里面只有一个U盘和一本账册。账册扉页写着岩经手三个字。我抓起这两样东西塞进内衣,刚关上保险箱,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我迅速滚到办公桌下,屏住呼吸。
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办公桌前。一只手拉开了我刚关上的抽屉。
奇怪,沈岩的自言自语让我毛骨悚然,明明记得放在这里...
另一道脚步声响起,徐曼甜腻的声音传来: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沈岩的声音冰冷,但有人动过我的东西。
我的额头抵着地毯,能闻到灰尘和自己恐惧的汗味。徐曼的高跟鞋绕到办公桌这边来了,再走两步就会发现我...
突然,沈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几秒钟后咒骂一声:陈默跑了你们这群废物!
什么徐曼惊呼,他不是已经——
立刻封锁周边,沈岩打断她,他中了足量的镇静剂,跑不远。
两人的脚步声匆匆离去,办公室门重重关上。我又等了五分钟才爬出来,双腿软得像棉花。暗格里保险箱的门没关严,我下意识伸手想关好,却发现里面还有东西——一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一看,是沈岩熟悉的笔迹:悦的公寓已监控,其父医院有人值守。发现后立即带回,必要时用镇定剂。徐总要求活口,她有我们需要的信息。
纸条从我指间飘落。沈岩不仅知道,他还亲自安排抓我。而我的父亲...我猛地想起照片背面那句话,胃里翻江倒海。
对讲机又响了:林悦!他们又上楼了!
我冲向紧急楼梯,刚推开门就听见电梯到达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往下冲,突然在47层楼梯间撞上一个人。
嘘!是我!陈默脸色惨白地抓住我,他的衬衫上全是血,周婷说你在这里...快走,他们在每层都装了感应器!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到46层,陈默推开一扇标着设备间的门。狭小的空间里满是机器嗡鸣,他锁上门,瘫坐在地上喘气。
我以为你死了,我的声音支离破碎,沈岩说你叛变了...
陈默苦笑,掀起衣角露出肋部的伤口:这就是我的'报酬'。沈岩和徐世诚...他们是一伙的,从始至终。
我知道,我从内衣里掏出U盘和账册,我找到了这个。
陈默的眼睛亮起来:这是沈岩经手的秘密账本,我找了好久...等等,你怎么拿到——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屏住呼吸。对讲机里周婷的声音在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林悦,警察来了!大厦被包围了!
陈默和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警察不是来救我们的——徐世诚的保护伞有多强大,那些文件已经说明了一切。
通风管道,陈默突然说,这层男厕所天花板可以通到空调外机平台。
我们刚推开门,就听见走廊尽头有人喊:这边检查过了吗
陈默推了我一把:分开跑,你去找周婷,我有别的路子。
不行!上次你——
这次不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张薇死前给我的东西,我一直没机会用。现在该让它见光了。
我还想说什么,但追兵的脚步声已经逼近。陈默猛地吻了我的额头,然后把我往反方向一推:48小时后,老地方见。如果我没来...把账本交给《财经日报》的孙记者。
我含着泪点头,转身冲向消防通道。身后传来陈默故意弄出的响声和喊声:这边!他往这边跑了!
我逃出大厦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周婷在约定地点等我,看见我手里的账册时倒吸一口气:天啊,你真的找到了...
我们得去救我爸爸,我抓住她的手臂,徐世诚要对他下手!
周婷脸色变得煞白:来不及了...我刚收到消息,第三医院有个心外科病人今早突发室颤,主刀医生林卫国正在抢救...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那些文件里提到的处理方式——药物诱发的心脏病发作。
上车!周婷拉开车门,我认识医院保卫科的人,也许能帮上忙!
车子飞驰在晨光中的街道上,我的指甲深深掐进账册封面。沈岩知道这一切,他参与这一切,而昨晚他还假装关心地问我U盘在哪...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悦悦,你父亲会没事的,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别逼我伤害你。—岩
我盯着那个亲昵的悦悦,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甚至预判了我会去医院。这整条路可能都是陷阱。
周婷,我慢慢说,调头,我们去电视台。
她疑惑地看我:但你父亲—
这正是他们想让我们做的,我指着前方路口一闪而过的黑色轿车,那是徐曼的车,他们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周婷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那现在怎么办
我翻开账本最后一页,指着那个被反复提及的账号:先曝光这个。瑞士银行账户,过去六个月有超过两亿资金流入。沈岩亲自经手的。
证据还不够,周婷咬着嘴唇,我们需要陈默说的那个手机里的东西。
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电话。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我按下接听键,传来的却是徐曼甜得发腻的声音:
林小姐,你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呢。不过麻醉师是我们的人,你说...他会不会突然忘记怎么呼吸呢
我死死攥住手机:你想要什么
真直接,她轻笑,沈岩说你聪明。这样吧,一小时内带着原件来码头17号仓库,换你父亲平安出院。别耍花样,我们知道你手上有几份拷贝。
电话挂断了。周婷担忧地看着我:你不能去。
我当然要去,我翻到账本某一页拍下照片,发给陈默提过的孙记者,但不是为了交易。
车子在电视台后门停下,我把账本交给周婷:去找新闻部的孙记者,告诉他查这个瑞士账户的持有人。我去码头拖住他们。
你会死的!周婷抓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U盘:不,我有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而且...我点开手机里刚收到的一条加密信息,是陈默发来的视频文件,我想我终于知道张薇发现了什么。
视频里,沈岩和徐世诚站在某个实验室里,面前是几箱贴着药品标签的瓶子。徐世诚笑着说:这批货掺了30%的淀粉,检测报告岩哥都搞定了,对吧
沈岩点头,镜头拉近拍到了药品标签——是抗癌药物。
我的胃一阵绞痛。父亲工作的医院是这些药物的主要采购方...而沈岩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这不是普通的贪污,我对周婷说,这是谋杀。
3.码头17号仓库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我站在空荡的仓库中央,手指紧握着U盘,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海浪拍打堤岸的闷响。
准时得令人感动。徐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看见她站在二层的钢制走廊上,红裙子在昏暗灯光下像一滩血。她身边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但没有沈岩的身影。
我父亲呢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徐曼轻笑着按下手机,举到栏杆外。屏幕上是我父亲躺在恢复室的画面,胸口连着监护仪,一个戴口罩的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注射器。
麻醉师王医生,徐曼甜甜地说,他只需要轻轻一推...所以,东西带来了吗
我举起U盘:先放了我父亲。
天真。徐曼摇头,把东西放在地上,退后十步。
我弯腰做出要放U盘的动作,突然直起身:我要见沈岩。
徐曼的表情僵了一瞬:他没空见你这种——
他当然有空,我打断她,因为账本最后一页写着'岩负责最终处理'。徐世诚不在国内,这种事沈岩一定会亲自监督。
仓库侧门突然打开,沈岩鼓着掌走进来。他穿着我送他的那件深灰西装,领带却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条。这个细节莫名刺痛了我。
不愧是我的悦悦,他微笑着,眼神却冷得像冰,我一直说你很聪明。
不够聪明,我盯着他,否则不会和你在一起两年都没发现你是个人渣。
沈岩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向保镖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掏出对讲机说了什么,几秒钟后,我手机震动——周婷发来一张照片:我父亲被推出恢复室,送往普通病房。
满意了沈岩伸出手,U盘。
我没有动:抗癌药造假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沈岩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徐曼厉声道:别跟她废话!把东西拿过来!
全部。沈岩突然说,眼睛直视着我,从第一批到最新批次,每一瓶我都亲自确认过检测报告。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想起父亲曾经骄傲地说他们医院的癌症患者五年存活率提高了多少。那些满怀希望的病人,那些拼命筹钱买药的家属...
你知道那些药会害死多少人吗我的声音发抖。
沈岩耸耸肩:统计学上,30%的淀粉不会立刻致命,只是降低疗效。何况...他向前走了一步,大部分患者本来就活不长。
我咬紧牙关才忍住冲上去的冲动。沈岩又走近几步,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那款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把U盘给我,悦悦,他柔声说,像在哄小孩,我可以安排你和父亲去国外,全新的身份,足够你们舒适生活一辈子的钱。
就像你'安排'张薇那样我冷笑。
沈岩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张薇不懂规矩。但你不一样,你一直很理智。他突然伸手想抓我的手腕,我们可以一起——
我猛地后退,同时按下手机上的发送键。仓库角落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是陈默之前藏好的投影仪启动了。整面墙瞬间亮起,显示出瑞士银行账户的交易记录,以及沈岩亲笔签名的确认函。
很遗憾,我直视沈岩震惊的眼睛,这不是交易,是直播。
沈岩猛地转头看向投影,脸色瞬间惨白。画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标志——《财经日报》的直播界面,观看人数已经突破十万。
你——沈岩的脸扭曲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贱人!
我挣扎着按下手机另一个键,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三辆警车呼啸而入。沈岩松开我,难以置信地瞪着领头的警官——不是他平时打点的那些熟人。
省公安厅特别调查组,警官亮出证件,沈岩,你涉嫌谋杀、商业欺诈和危害公共安全,这是逮捕令。
沈岩后退几步,突然狞笑起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徐总在香港,随时可以——
徐世诚的飞机一小时前被香港警方扣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警车后传来。陈默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国际刑警已经介入。多亏了张薇...她死前备份了所有证据。
沈岩像困兽般环顾四周,突然扑向我:都是你!你本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警察迅速制服了他。被按倒在地时,沈岩还在嘶吼: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以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了站在陈默身后的周婷,和她搀扶着的那个身影——我父亲,林卫国,虽然脸色苍白但站得笔直。
不可能...沈岩瞪大眼睛,王医生是我们的人...
王医生昨晚就被警方控制了,父亲平静地说,你们太自信了,连医院换人了都没发现。
我看着父亲,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走过来紧紧抱住我,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也是。
警笛声渐渐远去,记者们被拦在警戒线外。陈默、周婷和我坐在仓库外的台阶上,看着朝阳从海平面升起。
张薇的视频是决定性证据,陈默说,手里捏着那部旧手机,她冒死拍下了整个造假流水线。
周婷望着海面:我爸爸今早醒了。他说...要作证徐世诚逼他签假账的事。
我深吸一口咸腥的海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陈默,那天在通风管道里,你为什么让我去找沈岩求助你不知道他是徐世诚的人
陈默苦笑: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只有让你亲眼看见他的背叛,你才会彻底放弃幻想,全力反击。
我愣住了,回想起沈岩在咖啡馆和红裙子女孩的对话,在教堂外假装关心我的表演...一阵恶寒掠过脊背。
所以你是故意...
不全是,陈默摇头,我当时确实以为我们死定了。但当你逃出去后,我意识到...只有让你直面沈岩的真面目,才能激发你全部的战斗力。他顿了顿,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强大,林悦。
周婷突然指着海面:看!
一艘海警船正驶向远方,船后拖出一道白色的浪痕。就像这个漫长夜晚终于迎来的黎明,明亮而充满希望。
三个月后,我站在财经大学的讲台上,面对满教室的学生。身后的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主题:《企业伦理与职业道德》。
最后我想分享一个小故事,我说,关于两年前我面试时,一位高管对我说的话。
教室里安静下来。
他说,在这里,你能触摸到这座城市的脉搏。我停顿了一下,后来我才明白,他说的脉搏,是无数普通人的血汗与生命。
下课铃响起,但没有人起身。我收拾讲义时,一个女生举手问道:老师,那个高管...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操场上一群奔跑的学生身上。
他将在监狱里度过接下来的二十年,我平静地说,而我希望他用这段时间学会触摸自己的良心——如果他还剩一点的话。
走出教学楼时,手机响了。是周婷发来的消息:陈默找到新工作了,《财经日报》调查记者。今晚老地方庆祝,来吗
我笑着回复:当然。这次我请客。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肩上,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新的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