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暴雨中的囚徒 > 第一章

1
逃犯
夏日的黄昏,天色如墨。
我从一阵颠簸中惊醒,头痛欲裂,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记。警车的副驾驶座椅硌着我的背,窗外暮色沉沉,夹杂着远处警笛的尖鸣。我揉了揉太阳穴,视线聚焦在驾驶座的年轻人身上。他的侧脸在仪表盘的微光中若隐若现,手指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
你醒了,师傅。他瞥了我一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喉咙干涩,试着开口: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皱了皱眉,像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西山看守所。林队让我们去提人,那个案子的嫌疑人。你……忘了
我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堵住。嫌疑人哪个案子我拼命搜刮记忆,却只抓到一片空白。车窗外,夏夜的湿气混着泥土味涌进来,我点燃一根烟,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不安。烟雾在车内盘旋,像我的思绪,散不开。
你叫什么来着我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
他愣了一下,然后答道:李明博。上周刚调到咱们队,师傅,你真不记得了
我没吭声,只是盯着他。他叫李明博,没错。可为什么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那么陌生警车拐过一个急弯,远处的西山看守所映入眼帘,黑压压的轮廓像一只蹲伏的巨兽。就在半小时前,申城震了一下,地震不大,却足够让这座城市的心跳乱了节奏。更糟的是,西山看守所趁乱跑了个犯人。
看守所的接待窗口蒙着一层灰,狱警的脸色比窗玻璃还冷。他瞥了眼我们的证件,语气僵硬:调令地震把网线震断了,现在系统登不上。你们等等吧,等网通了,我再给你们办手续。
我和李明博对视一下,只能无奈答应。要不咱们去广场上等,现在待在屋子里不安全。狱警说道。
我抽出一根香烟,又把烟盒递向李明博,李明博下意识的摆摆手,但又很快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我又给身边的狱警递了一根后,问道,逃跑的犯人是谁啊
狱警含糊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感到一阵心烦,嘲讽道,谁跑了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工作做的是真到位啊!你们所长呢
我们所长带着武警出去抓逃犯了。狱警答道
逃犯的编号是李明博问道
应该是47号,狱警答道
47号李明博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师傅,这不就是我们要提的人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攥住,狠狠一缩。47号。编号在我脑海里回响,可它背后的人是谁名字、脸、罪行……什么都没有。我按住额头,头痛又开始发作,像有根针在脑子里搅。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广场上,犯人们蹲成几排,像是被暴雨淋湿的乌鸦,低着头,沉默得像一群死物。余震的阴影让他们不敢回牢房,狱警们持枪站在每排犯人前,目光如刀。瞭望塔上,一道探照灯光冷冷地扫过,照得人脊背发凉。我扔掉烟头,踩进泥泞的地面,低声对李明博说:去,把47号的同寝室犯人叫来。
师傅,你觉得能问出什么李明博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不知道。我盯着广场上那些低垂的头颅,喉咙发紧,但47号跑了,我们得知道他是谁。
李明博点点头,转身走向狱警。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后山的林场,黑漆漆的树影在夜风中摇晃,像在吞噬什么秘密。一声闷雷从远处滚来,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腥味。
临时审讯室是一间破旧的杂物间,墙角堆着生锈的铁架,空气里混杂着霉味和汗臭。唯一的窗户蒙着厚厚的灰,窗外广场的探照灯光偶尔透进来,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我站在屋子中央,点燃另一根烟,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明博推着一个犯人走了进来。那人低着头,脚步拖沓,像只被困住的野兽。
2
审问
那是个瘦削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眼神躲闪,像只被逼到墙角的野狗。他低着头,双手在身前绞得发白。
姓名,年龄。我靠在墙上,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
王强,25岁。他嗫嚅着,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
你认识47号吗我直直盯着他,烟雾从嘴角溢出。
王强的肩膀一颤,像是被我的话刺中。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珠不安地转动。我放缓语气,吐出一口烟:说吧,没人能动你。47号是谁
他咽了口唾沫,低声说:他……是个光头,高得像堵墙。脸上有道疤,眼神像刀,像是……杀过人的那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我听他说过,他杀了……一对母女。笑着说的,像在炫耀。
我的心猛地一缩,指甲掐进掌心,烟头差点掉落。母女这个词像把刀,狠狠剜进我脑子里。我想问什么,却被一股莫名的恐惧堵住喉咙。我转头看向李明博,他站在门口,目光越过我,指着窗外:雨大了,雷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声炸雷撕裂夜空,窗外大雨如瀑,模糊了探照灯的光晕。我盯着王强,他的眼神躲闪,像在逃避什么。窗外闪电一闪,我仿佛看见林场深处,一个光头男人躲在树后,凶狠的眼神在雷光中一闪而逝,远处的犬吠声若隐若现。
我咬紧牙,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带下一个进来。
第二个犯人被推了进来,是个中年男人,鬓角微白,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姓名,年龄。我点燃一根新烟,声音低沉。
张涛,43岁。他答得慢条斯理,像在掂量我的耐心。
你跟47号熟吗我直截了当,烟雾在我眼前盘旋。
不熟。张涛摇摇头,他不爱说话,平时跟我们都不怎么接触。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像……像丢了魂似的。
我眯起眼,狠狠吸了口烟:张涛,你不老实啊。烟雾呛得我喉咙发紧,我的声音却冷得像刀。
真没有!他摆手,语气急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他有什么怪的地方我逼近一步,烟头在指间烫得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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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他有张照片,藏得严实,每天天黑了才敢拿出来看。好像……是个女人,抱着个小孩。应该是他孩子吧。他的话像根针,刺进我的胸口。我想问照片是谁,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李明博在一旁开口,声音平静得诡异:照片上的人,你看清了吗
没看清。张涛摇头,但他看照片时,眼神像要哭了。
又一道雷鸣炸响,烟头从我指间滑落,砸在地上,火星四溅。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个女人在帮我整理警服,一个小女孩在一旁玩耍。可那画面一闪而逝,像被暴雨冲散。我扶住桌子,头痛又开始发作。窗外,林场深处,一个瘦弱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着,眼镜在雨中模糊,他扶住树干,喘得像要断气,远处的犬吠声越来越近。
李明博低声道,师傅,还继续吗我扔掉烟头,点了点头。
第三个犯人是个精壮的汉子,肩膀宽得像堵墙,眼神冷得像刀。姓名,年龄。我咬着烟,语气重得像锤子。
李刚,35岁。他坐得笔直,毫不畏惧地回视我。
你认识47号吗我提高了声音,想给他个下马威。
他冷笑一声,平静地说:认识。他以前是个警察。
我和李明博对视一眼,心跳漏了一拍。警察我追问,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被他抓进来的。李刚的眼神像钉子,钉在我脸上,听说他开枪杀人了,杀了一个企图逃跑的犯人。
胡说!我猛地拍桌,烟灰洒了一地,警察开枪是有纪律的!除非面对暴力犯人,否则谁敢随便杀人
李刚冷冷地看着我:他告诉我,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那家伙。像疯了一样。
我的手攥紧,掌心渗出冷汗。他的话像把刀,割开我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画面:在雨夜追捕时,我扣着扳机,手却抖得像筛子。我一把抓住李刚的衣领,吼道:你再胡说试试!李明博轻轻拉住我,低声说:师傅,冷静。
我松开手,胸口像压了块石头。窗外,雨声如鼓,雷光一闪,我仿佛看见一个男人冲出林场,警徽在雨中闪着冷光,城市的灯火在前方若隐若现。
审讯室的灯光变得忽明忽暗,雨声敲得人心慌。
李明博站在门口,影子拉的老长,低声问道,师傅,还有犯人要审吗
我揉着太阳穴,脑袋里面越来越痛。我声音沙哑:还有一个。
很快李明博将最后一个犯人带了进来,是个年轻女人,瘦得像风能吹倒,眼神却倔强得像火。姓名,年龄。我吐出一口烟,声音已经带上疲惫。
李珍,28岁。她低声答道,双手紧握。
你认识47号吗我盯着她,语气急促,坦白从宽,抓不到他,你们都是同谋!
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声音虽轻却坚定:他是个出租车司机。眼睛红得像熬了几天没睡。出事前他说,‘接完这单就休息’,结果害了人。
你说什么我气得笑了,烟头狠狠砸在地上,火星四溅,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胡说!李珍的声音猛地拔高,如果不是他疲劳驾驶,逆行,哪会有那场祸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衣领,拳头举起却僵在半空。她的眼神像把刀,刺进我脑子里。画面在我眼前炸开:暴雨中,两辆车迎面撞上,火光吞噬一切。李明博一把拉住我,喊道:师傅,冷静!
我踉跄后退,头痛得像要炸开。就在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狱警冲进来,声音急促:47号找到了!他抢了辆车,正往市区跑!
我夺门而出,雨水扑面而来,像泪水冲刷我的脸。李明博紧跟在我身后,喊道:师傅,我们去哪儿
抓他。我咬紧牙,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我要亲手抓住这个混蛋。
3
追捕
我雨如刀割,砸在挡风玻璃上,像要刺穿我的眼。警车在37号高架上狂飙,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尖利的嘶鸣。我紧握方向盘,指节泛白,雨刮器疯狂摆动,却扫不开暴雨的帘幕。
师傅,我们去哪儿李明博在副驾驶上喊道,声音被引擎的轰鸣和雨声撕碎。
抓住那个混蛋!我咬紧牙,声音从喉咎里挤出,像野兽的低吼。车载电台刺啦作响,搜捕队的声音断续传来:目标车辆,黑色SUV,车牌申A47033,37号高架,西向东,高速行驶!
47033我心头一震,编号像根针,扎进脑子里。为什么这个数字这么熟悉头痛又开始发作,像有人在脑子里敲鼓。我猛踩油门,警车像脱缰的野马,冲进雨幕。
与此同时,城郊一个小区的路口,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灯在雨中昏黄如雾。一个女人撑着伞,怀里抱着个饭盒,牵着个小女孩快步跑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她低头对孩子柔声说:我们去给爸爸送饭好不好
好!女孩奶声奶气地答,笑得像一朵小花。
司机回过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打着哈欠:你爸真幸福。送完这单,我也得回家睡一觉了。引擎低吼,出租车缓缓启动,拐向37号高架的方向,车尾灯在雨中模糊成两点红晕。
高架上的暴雨像天塌了一般,雨水顺着车窗淌下,像泪水模糊我的视线。警车的速度表指针颤抖着逼近极限,引擎的咆哮压过雷声。我死死盯着前方,远处一抹黑影若隐若现——那辆黑色SUV,像幽灵般在雨幕中穿梭。
师傅,慢点!路滑!李明博抓住扶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闭嘴!我吼道,眼睛血红,像被什么附身。那辆车是47号,是那个害了这一切的混蛋。我要抓住他,哪怕撞得粉身碎骨。
我猛打方向盘,警车贴近SUV的侧后方。它的尾灯在雨中闪烁,像嘲笑我的无能。我试着超车,想逼停它,可它像疯了一样加速,轮胎溅起水花,像在挑衅。我咬紧牙,脑子里闪过王强的描述:光头,凶狠,他杀了那对母女。不能让他跑了!
师傅,别撞!李明博喊道,但我已经红了眼。油门踩到底,警车狠狠撞向SUV的侧后方。砰!金属扭曲的巨响震耳欲聾,路面湿滑,SUV像陀螺般旋转,轮胎尖叫着划出弧线。我的警车更轻,撞击的冲击力让我失去控制,车身在高架上翻滚,玻璃碎裂,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
一声巨响,警车终于停下,侧翻在路中央。我头晕目眩,血从额角淌下,混着雨水刺痛眼睛。我挣扎着爬出车厢,雨水扑面而来,像冰冷的巴掌抽在我脸上。SUV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车头冒着白烟,尾灯还在雨中一闪一闪。
我掏出手枪,踉跄着走向那辆车,鞋底在积水里踩出沉重的回响。警笛声从远处逼近,红蓝灯光在雨中交错,像血与泪的交织。我的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个脚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刚靠近,SUV的引擎突然低吼,车轮开始转动。想跑我冲到车前,枪口对准驾驶位,大吼:停车!不然开枪!可车子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尾气喷出,像在嘲笑我的无力。
就在这时,我瞥见远处一辆出租车,逆行着朝我们冲来,车灯在雨中刺眼如刀。我的心猛地一缩,脑子里闪过李珍的话:疲劳驾驶,逆行,害了人。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雨水流进我的眼睛,视线模糊得像蒙了层雾。我扣紧扳机,怒吼:停车!SUV的车轮加速,朝我碾来。没有时间了。我闭上眼,脑子里是女儿的笑声,妻子的温柔眼神。砰!砰!砰!三声枪响撕裂雨幕,枪口冒出白烟,子弹穿透挡风玻璃,SUV猛地一晃,滑出几米后撞上护栏,彻底停下。
逆行的出租车猛踩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尖叫,堪堪停在我身旁。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照亮了我的脸,像在审判我的灵魂。SUV的驾驶室车门半开,雨水顺着车顶淌下,像血一样红。我一步步走过去,心跳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4
47号犯人
雨水如血,淌过我的脸,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SUV的车门半开,驾驶座的影子在雷光中摇晃,像一个被困住的幽灵。我的手颤抖着,伸向车门,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敲碎我的骨头。
李明博从警车残骸中爬出,声音在雨中破碎:师傅,别过去!可他的话像被风吹散,我听不见,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火。我猛地拉开车门,一个身影从驾驶座滑落,软绵绵地倒在积水里。我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路灯下。雷光一闪,照亮了那张脸——是我的脸。
我踉跄后退,手枪从掌心滑落,砸进水洼,溅起一片涟漪。那张脸,熟悉得像镜子里的倒影:眼角的细纹,紧抿的嘴角,还有那双藏着无尽愧疚的眼睛。是47号,是我自己。我的脑子像被雷劈开,记忆的碎片炸裂开来:光头的凶狠,父亲的绝望,警察的失控,司机的疲惫——最终合成了我的样子。
刘维!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我猛地转身,出租车的车门打开,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冲下车,饭盒摔在地上,饭菜混着雨水淌了一地。是她,我的妻子,怀里抱着我们的女儿。那张脸,那双眼睛,我夜夜梦见的温柔。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进她们的怀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哪。我只能一遍遍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她们紧紧抱着我,女儿的小手拍着我的背,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别哭。妻子轻声呢喃:我们不怪你。为了我们,你要好好活下去。可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像被雨幕吞噬。我死死抱住她们,喊道:别走!别离开我!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沉稳而温暖。刘维,这不是你的错。李明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得像穿过梦境的回响,放手吧,她们希望你活下去。
妻女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我闭上眼睛,泪水滑落。黑暗中我看到妻子的手链闪着微光,像是在指引着我一步步走出黑暗。光影扭曲,雨声远去,我猛地睁开眼——明亮的白光刺痛我的眼睛,我躺在一张病床上,头痛如潮水般退去。仪器在我耳边低鸣,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波纹。两个护士匆匆走来,轻轻按住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摘下我头上的头显设备。一身白大褂的李明博站在床边,扶了扶眼镜,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关切。
刘维,你回来了。他低声说,语气像在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喘着气,喉咙干得像烧过。病房门推开,一个穿着警服的老男人走进来,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闪耀。他握住李明博的手,声音粗哑:李大夫,你们这技术真厉害。小刘没事了吧
李明博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林队过奖了。刘维的失忆和自残,源于重大创伤后的自我封闭。他不愿面对现实,选择在梦境里逃避。我们用最新的脑机接口技术,可以将他的梦境投射到屏幕上—他指了指床边的显示器,上面还残留着高架追逐的模糊画面—通过引导,他终于直面了心底的伤痛。只要他不再抗拒,就能慢慢好转。
林队皱眉,瞥了眼屏幕:这玩意儿没副作用吧
放心。李明博推了推眼镜,这比传统催眠更精准。我们能实时进入病人的梦境,与他对话,帮他解开心结。他顿了顿,看向我,刘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天花板。妻女的脸还在眼前,女儿的笑声像针扎在心上。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群人冲了进来,围到床边,眼神里满是关切。一个精壮的汉子挤到最前,声音激动得发颤:老弟,你还认得我不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李刚……王强,张涛,李珍。我一个个点名,声音沙哑。他们的脸在泪光中模糊,都是我的队友,我的家人。他们围着我,笑中带泪,像在迎接一个从战场归来的兄弟。
时间倒回半年前。我站在镜子前,妻子帮我整理警服,胸前的警号47033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她抬起头,笑着看我,手腕上的手链是我送的结婚纪念礼物,链坠在镜子里晃出温柔的光。我咧嘴傻笑,像个刚入警队的新兵,满心想着抓贼立功。
可刑警的工作像吞人的黑洞,我连轴转,夜夜无眠。妻子总在深夜送饭,饭盒里装着热腾腾的家常菜。她说:你不吃饱,我不放心。我每次都让她别来,可她从不听。那晚,暴雨如瀑,我们蹲守嫌疑人,师傅叼着烟,眼睛死盯着目标。突然,嫌疑人驾车逃窜,师傅猛踩油门紧追,警车在雨中翻滚,撞停了目标。
师傅晕了过去,我跳下车,举枪对准嫌疑人的车。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手指在扳机上抖个不停。我怕误杀嫌疑人,怕违背纪律,只敢鸣枪示警。可他毫不减速,SUV咆哮着冲进雨幕。没开出多远,对面一辆出租车逆行而来,灯光刺眼如刀。两车狠狠相撞,火光冲天,爆炸声吞没了我的喊声。
救护车赶到时,我冲到废墟前,烧焦的尸体旁,一只手链在火光中闪着微光。那是我送她的礼物。我疯了似的拨她的电话,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冲回家,空荡荡的房间像在嘲笑我的无能。在医院的停尸间门口,我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月后,我在队友的陪伴下走出医院,阳光刺眼得像刀。我重新戴上警徽,警号仍是47033。妻子和女儿的笑脸还在心底,可我学会了把它们藏在更深的地方。我回到警队,推开队里的门,熟悉的烟味扑面而来。李刚拍着我的肩,递来一根烟:老弟,欢迎回来。
我点燃烟,吐出一口烟雾,抬头看向窗外。雨停了,天边露出一线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