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结局,谁还会走向那个站台
5月的午后,阳光斑驳,善国南路的公交站台前,人们像往常一样等待——怀孕7个月的林巧珍盼着与归家的丈夫团聚,高三女生周雨婷攥着给妈妈的生日礼物,退休老人马德昌和老伴刘桂枝聊着晚饭的排骨,小贩赵建国数着兜里皱巴巴的62块钱……没人察觉,一辆时速120公里的失控别克车正撕裂平静。40分钟后,3人死亡、5人重伤,而酒驾司机柴志勇的醉意,在撞上站台的瞬间才彻底清醒。
这是一场本可避免的悲剧,但命运的齿轮从不倒转。我们还原那个下午的每一分钟,不是为了追问如果,而是为了记住:那些被酒驾碾碎的人生,永远停在了5月的站台上。
1.
林巧珍站在阳台上,把最后一件婴儿衣服晾好。
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七个月的身孕让她行动有些笨拙。午后的阳光透过晾衣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宝宝,今天爸爸就回来了。她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洗衣机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林巧珍慢慢弯腰,从里面掏出洗好的床单。这是她特意为丈夫归来准备的,他出差半个月,今天下午三点到滕州东站。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巧珍,别忘了吃钙片,我买了鲫鱼,晚上给你炖汤。
她回复了一个笑脸,看了眼墙上的钟——两点二十。该出发了,从善国南路的家到高铁站,坐K27路公交车大概四十分钟。
林巧珍穿上那件宽松的蓝色孕妇裙,这是丈夫最喜欢的一件。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一下。
你也想爸爸了是不是她笑着说,轻轻抚摸肚皮。
临出门前,她检查了三次钥匙、手机和公交卡。孕妇的记忆力总是差得让她自己都恼火。
周雨婷把最后一道数学题做完,长舒一口气。
滕州一中的自习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周末补课刚结束,大多数同学已经回家了。她收拾好书包,看了眼手表——两点四十。
雨婷,还不走啊同桌张晓萌探头问道。
马上,我把这道题做完。周雨婷推了推眼镜,你呢,直接回家
张晓萌晃了晃手机:我男朋友在校门口等我,我们去银座逛街。
周雨婷点点头,没说什么。她知道张晓萌的男朋友是高三的学长,家里开煤矿的,很有钱。不像她,父亲是普通工人,母亲在超市做收银员。
收拾好书包,周雨婷独自走出校门。她拒绝了张晓萌一起逛街的邀请,因为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她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善国南路的老凤祥银楼给妈妈买了一条细细的银手链。
公交站台就在学校对面。周雨婷站在树荫下,从书包里掏出英语单词本。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她不能浪费任何时间。
K27路公交车缓缓驶来,她合上书本,理了理校服裙摆。
马德昌把象棋收进布兜,对老伙计们摆摆手:明天再战,今天老伴要去医院复查。
老马,又输急眼了对面的老张头咧嘴笑着,露出几颗黄牙。
放屁!我是让着你。马德昌笑骂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荆河公园的树荫下,十几个退休老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下棋,有的打牌,还有的只是坐着闲聊。马德昌每周六都来这里,已经坚持了十年。
他慢慢走向公交站台,膝盖有些隐隐作痛。七十三岁的老骨头,经不起久坐了。老伴刘桂枝已经在站台等他,手里提着医院的检查单。
怎么这么慢刘桂枝埋怨道,把遮阳帽往下拉了拉。
下完那盘棋嘛。马德昌接过老伴手里的袋子,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毛病了,开点药吃吃。刘桂枝叹了口气,倒是你,血压药按时吃了没
马德昌拍拍口袋:带着呢,忘不了。
K27路公交车进站了。老两口互相搀扶着上了车,坐在了靠近后门的座位上。刘桂枝从布包里掏出两个苹果,递给老伴一个。
先垫垫肚子,晚上闺女回来吃饭,我买了排骨。
马德昌咬了口苹果,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用手背擦了擦,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退休十几年了,滕州的变化大得让他有时都认不出来。只有这善国南路,还保留着些许过去的模样。
赵建国蹲在路边,数着今天上午的收入。
五十二块。他叹了口气,把皱巴巴的纸币捋平,塞进腰包里。周末的生意本该好些的,但今天不知怎么,路过的人特别少。
他的三轮车停在善国南路的人行道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手机壳和数据线。旁边是他手写的纸板招牌:清仓处理,全场十元。
老赵,收摊啦隔壁卖烤地瓜的老李头问道。
再等等,太阳下山前再走。赵建国揉了揉发酸的腰。五十岁的人了,整天这么蹲着,身体实在吃不消。
他摸出半包红塔山,点了一支。烟雾缭绕中,他看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K27路刚停下,又开走了。站台上还站着几个人,或许能发展成顾客。
赵建国掐灭烟头,推着三轮车穿过马路。城管最近管得不严,他可以在站台边上摆一会儿。
手机壳,数据线,便宜卖了!他吆喝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站台上一个穿校服的女学生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起书来。一对老夫妻坐在长椅上吃苹果,完全没往他这边看。只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似乎对他的商品有点兴趣。
大姐,看看手机壳保护胎儿,远离辐射。赵建国凑过去,拿起一个粉色的壳子。
孕妇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赵建国并不气馁,又转向那个女学生:同学,充电宝要不要原价一百二,现在只要三十。
女学生摇摇头,往旁边挪了一步。
赵建国叹了口气,又点了一支烟。今天的晚饭钱还没挣够呢。
柴志勇把第三杯白酒一饮而尽,辣得他直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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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再敬你一杯!他大着舌头喊道,又给自己满上。
滕州宾馆的宴会厅里,二十多桌酒席热闹非凡。这是他表弟的婚礼,作为亲戚兼婚庆公司司机,柴志勇从早上忙到现在。
勇哥,少喝点,一会儿还得开车呢。表弟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这才哪到哪柴志勇摆摆手,我酒量你还不知道
婚宴已经接近尾声,不少客人开始离席。柴志勇看了眼手机——下午两点五十。公司那辆别克商务车还停在酒店门口,他得在四点前回去交车。
勇哥,帮我个忙。婚庆公司的同事卞向阳凑过来,我女朋友在银座等我,你顺路捎我一段呗
柴志勇打了个酒嗝:没问题!不过我得先去趟超市,买点东西。
那正好,银座就在超市旁边。
柴志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感觉头有点晕。中午他其实已经喝了不少,但山东人讲究无酒不成席,更何况是自家亲戚的婚礼。
两人跟新郎新娘道别后,走出酒店。五月的阳光刺得柴志勇睁不开眼。他摸出车钥匙,对着停车场按了一下。
嘀嘀——那辆白色别克GL8闪了闪灯。
上车!柴志勇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座椅被太阳晒得发烫,他骂了句脏话。
卞向阳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勇哥,你行不行啊要不我来开
瞧不起谁呢柴志勇发动车子,空调的冷风呼呼吹出来,我闭着眼都能开回公司。
车子驶出停车场,拐上善国南路。柴志勇摇下车窗,让风吹散酒气。他感觉视线有点模糊,于是使劲眨了眨眼。
前面左转有个利群超市,我去买条烟。柴志勇说。
卞向阳点点头,掏出手机给女朋友发微信。他没注意到柴志勇已经超速了——仪表盘上的指针慢慢爬到了80,然后是90。
K27路公交车在善国南路的站台停下,又开走了。
林巧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刚才公交车太挤,她没敢上,决定等下一班。反正丈夫的火车三点才到,时间还来得及。
她看了眼站台上的其他人:一个穿校服的女学生,一对老夫妻,还有一个推着三轮车的小贩。生活多平常啊,平常得让她有些恍惚。
周雨婷把银手链又检查了一遍。精致的盒子里,那条细细的链子闪着温柔的光。她想象着妈妈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马德昌吃完苹果,把果核扔进垃圾桶。他看了眼站台上的电子钟——三点零五分。女儿说六点才能到家,时间还早。
老伴,咱们要不要去超市买点水果他问刘桂枝。
买什么水果,家里还有呢。刘桂枝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乱花钱。
赵建国又卖出了一个手机壳,收入十元。顾客是个刚下公交的年轻人,急匆匆地买了就走。他数了数腰包里的钱,六十二块,够晚上买半斤猪头肉了。
柴志勇把油门踩得更深了。别克车呼啸着超过一辆又一辆车,仪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了120。
勇哥,慢点!卞向阳抓紧了扶手,脸色有些发白。
怕什么这段路我熟得很!柴志勇大笑着,又踩了一脚油门。
酒精让他的反应变得迟钝,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需要集中精力才能看清前方的路。超市就在前面不远处,拐个弯就到。
善国南路的限速是60,但柴志勇根本没看路标。他只觉得风吹在脸上很舒服,车速带来的刺激感让他暂时忘记了醉意。
红灯!红灯!卞向阳突然大喊。
柴志勇猛地回过神,看到前方路口已经变红。他下意识地踩刹车,但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脚上的力道轻得可怜。
别克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拐弯!拐弯啊!卞向阳尖叫着去拉方向盘。
柴志勇猛地向右打方向,车子失控地冲向路边——
林巧珍正在看手机里丈夫发来的消息:已到站,等你。
她微笑着抬起头,突然看到一辆白色商务车像脱缰的野马般朝站台冲来。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她能清晰地看到车前窗里两张惊恐的脸。
周雨婷听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本能地转头。她的瞳孔里映出越来越大的车头,手中的首饰盒掉在了地上。
马德昌第一反应是把老伴推开。他苍老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刘桂枝猛地推向一旁。然后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像是要拦住那辆失控的钢铁巨兽。
赵建国正低头整理三轮车上的货物。他最后看到的是飞向自己的银色轮毂,和地面上自己那支还没熄灭的烟头。
柴志勇在撞击前的瞬间清醒了。他看到了站台上那些鲜活的面孔——孕妇、学生、老人、小贩。他的大脑终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但一切都太迟了。
别克车以超过120公里的时速撞上了公交站台。
金属扭曲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人体撞击的声音,还有尖叫声,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地狱般的交响乐。
林巧珍感到一阵剧痛,然后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她的身体在空中翻转,蓝色孕妇裙像一朵盛开的花。落地前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周雨婷的头撞在了站台的广告牌上。鲜血从她额头上涌出,流进眼睛里。她模糊地看到那个首饰盒被车轮碾过,银链子扭曲变形。
马德昌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又重重落下。他的老花镜飞出去很远,镜片碎了一地。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疼,只是感觉很累,想睡觉。
赵建国的三轮车被撞得粉碎,零件四处飞散。他的身体被压在车底下,腰包里的六十二块钱散落出来,被鲜血浸透。
刘桂枝被丈夫推开,只受了轻伤。她爬向马德昌,哭喊着摇晃他的身体。老人的嘴角渗出鲜血,但脸上却带着平静的微笑。
柴志勇和卞向阳因为系着安全带,几乎毫发无损。安全气囊爆开,把他们紧紧压在座位上。当车子最终停下来时,柴志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惨状,酒彻底醒了。
我...我...他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卞向阳解开安全带,踉跄着爬出车子。他的裤子湿了一大片,但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站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一动不动。
救命啊!出车祸了!卞向阳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柴志勇机械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他的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爬起来,走向车尾,开始摸索后备箱的开关。
你他妈在干什么一个路过的摩托车司机怒吼着冲过来,一拳打在柴志勇脸上。
柴志勇被打倒在地,鼻血直流。他茫然地看着愤怒的人群围上来,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去开后备箱。也许是想拿警示牌或者是想找什么东西证明这车不是他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林巧珍躺在血泊中,感觉生命正在流逝。她努力想移动手臂,保护自己的肚子,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涌出,不知道是血还是羊水。
宝宝...她微弱地呼唤着,眼前开始发黑。
恍惚中,她看到丈夫从远处跑来,手里还拎着行李箱。他脸上的表情从喜悦变成惊恐,又从惊恐变成绝望。
周雨婷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妈妈对她说: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包饺子。现在饺子吃不上了,银手链也毁了。她好想告诉妈妈,那条链子花了她攒了好久的钱...
马德昌感觉有人抱着他哭喊,但声音越来越远。他想起五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刘桂枝的样子,两条乌黑的大辫子,红扑扑的脸蛋。那时的善国南路还是一条土路,两边种满了白杨树...
警车、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整条善国南路。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有人拍照,有人哭泣,有人呕吐。
柴志勇被警察按在地上戴手铐时,终于完全清醒了。他扭头看向那片血肉模糊的站台,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但没有人听他的辩解。在这个五月的下午,善国南路的公交站台成了人间地狱。六个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还有四个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男人喝了太多酒,还觉得自己能开车。
2.
善国南路重大车祸!酒驾司机撞飞公交站台,现场惨不忍睹!
滕州本地论坛上,这个标题在事故发生后半小时内就冒了出来。发帖人风清扬附了九张现场照片——扭曲的站台、变形的三轮车、散落的书包、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
我操!这也太惨了!
酒驾的畜生不得好死!
那个孕妇怎么样了看到肚子好大...
评论以每秒几条的速度增长。管理员试着删帖,但已经晚了。截图开始在微信群里疯传。
视频来了!现场视频!
另一个用户上传了一段15秒的视频。画面抖得厉害,但能清晰看到白色别克车像炮弹一样撞向站台,然后是飞起来的身体和四散的物品。拍摄者的惊叫声中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这司机得判死刑!
又是酒驾!去年我表哥就是被酒驾的撞残的!
政府干什么吃的酒驾屡禁不止!
张明站在急诊室门口,手机不停震动。他机械地掏出来看,是公司群里的消息。有人转发了那个视频,附言:听说死者里有孕妇,太可怜了。
他盯着孕妇两个字,眼前发黑。三小时前,他还在高铁上想象妻子来接站的样子。现在,林巧珍躺在手术室里,医生说要尽力保住孩子。
家属!林巧珍家属在吗
一个戴口罩的医生推门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张明踉跄着上前,喉咙发紧。
我...我是她丈夫。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凝重。产妇大出血,子宫破裂。孩子...我们没能保住。现在要切除子宫止血,需要你签字。
张明的手指抖得握不住笔。他想起出门前林巧珍发来的自拍——她站在阳台上,阳光透过晾衣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说今天要穿那件蓝色孕妇裙,他最喜欢的一件。
请...请一定救活她...
医生点点头,转身冲回手术室。张明瘫坐在长椅上,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岳母的电话。
小明啊,巧珍接到你了吗我炖了鲫鱼汤...
张明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电话那头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岳母还在絮叨着孕妇注意事项。他突然崩溃了。
妈...巧珍她...出车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王丽华正在超市整理货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掏出来看,是女儿班主任的号码。
周雨婷妈妈,请您立刻来一趟市立医院。雨婷出了车祸...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早上女儿出门时还说晚上要给她过生日,特意神秘地说准备了礼物。
严...严重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您尽快过来吧。
王丽华连工服都没换,抓起包就往外跑。收银台的小姐妹喊她,她只摆摆手,声音卡在喉咙里。
出租车里,司机正在听广播:...善国南路重大交通事故已造成三人死亡,五人重伤。肇事司机疑似酒驾...
王丽华的手指掐进掌心。雨婷今天穿校服出门的,善国南路...正是学校附近的站台。
医院走廊挤满了人。有记者,有警察,还有哭嚎的家属。王丽华跌跌撞撞地寻找女儿,突然看到急诊室门口停着一辆担架车,上面的人盖着白布。
一个穿校服的身影露在外面,脚上是王丽华上周刚给女儿买的白色帆布鞋。
雨婷
没人回答她。王丽华扑过去掀开白布,周雨婷苍白的脸露出来,额头上有个狰狞的伤口,眼镜不知所踪。
婷婷!妈妈来了!你看看妈妈...
护士过来拉她,说些节哀已经尽力的话。王丽华什么都听不见,只死死抱住女儿逐渐冰冷的身体。她摸到女儿口袋里有个硬物,掏出来看——是个压扁的首饰盒,里面有条变形的银链子。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王丽华的世界轰然崩塌。
刘桂枝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沾着老伴的血。马德昌被推进去时已经没了呼吸,医生还是做了半小时心肺复苏。
大娘,您有家人联系方式吗护士轻声问。
刘桂枝摇摇头。女儿在国外,儿子在深圳。老马是她唯一的依靠。现在老马走了,因为一个醉鬼想开快车。
他推开我的...刘桂枝喃喃自语,这个死老头子,一辈子逞能...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走廊电视上正在播放车祸新闻,画面上闪过马德昌的老花镜碎片。刘桂枝突然站起来,朝医院大门走去。
大娘,您去哪
找那个王八蛋司机!刘桂枝的声音像淬了毒,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开车!为什么...
她没说完就晕倒了。护士们手忙脚乱地把她抬上担架。
柴志勇被关在派出所的留置室里,酒早就醒了。他脸上挂着彩,是围观群众打的。警察给他做了酒精测试——186mg/100ml,远超醉驾标准。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反复念叨着,手指绞在一起。
做笔录的警察冷笑一声。三条人命,五个重伤。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
柴志勇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铁桌上。他想起后备箱里还有半瓶茅台,是婚宴上顺的。如果没喝那三杯白酒,如果没答应捎卞向阳,如果...
但是没有如果…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花瓣打着旋儿飞向天空。晨光中,善国南路开始了新的一天,只是有些人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