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跟他的青梅入洞房时,我在东宫最破的别院里服了药
没有人能试出我的呼吸和心跳,就连被叫来的太医也只是摇头
但他们却不知道,我是凌霄道长在这世间唯一的传人,假死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太子在我的墓前泣不成声、萎靡不振,我却早已到了江南小镇,体验小倌吴侬软语的温柔
就在我以为一辈子都可以这么肆意潇洒的时候,太子却执意在登基大典上与我共同继位
可掀开棺材一看,哪里还有我的影子
天子仰天长啸,不怒自威,下了上任后的第一道逮捕令,势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1
红蛇窥婚
齐嘉瑾大婚的那天,宫内来来往往了不少人
小青吐着红色的信子盘踞在一处破败的矮墙头上遥望着主院内的热闹
我吐出一个桂圆核丢在它的头上,没好气的说你一条蛇这么八卦做什么,小心让碎嘴的宫人看见,某些人要你的命！
小青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听懂了没,虽然身形没怎么变,但那脑袋总算还是往下低了点
我半倚在一张躺椅上,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
这天气属实是不怎么好,阴不阴晴不晴的,再配上吹打的唢呐声,平添烦躁
我起身刚要进屋,就看见宫女月桃在门边露出的半个脑袋
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没能克服对小青的恐惧
于是我只好伸手招呼她月桃,什么事
月桃这才端着手里的东西走近,怯生生的说安澜姑娘,容嬷嬷给了点婚宴上的菜,让我端给你尝尝
行,放下吧我看着她一道道布在桌子上,虽然分量不多,但道道看起来都极为精致
也是,楚嘉瑾如今已是太子,再也不是那个寂寂无名的四王爷
而这里,也不再有我留下来的理由。
2
道门遗孤
我叫安澜,是凌霄道长在这世间唯一的传人
据我师父说,他是在苍山脚下捡到我的
道士跟和尚不一样,修的是逍遥道,不走慈悲为怀那一套
所以当时他本来也想装作看不见,可大概是因为我哭泣的声音太大,他嫌弃的扫了一眼
但这一眼不得了,只见我的手上抓着一条黑绿色的小蛇
那小蛇被我捏的一直吐信子,看上去都要被我捏死了
而我却嚎了个厉害,就仿佛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一样
我师父一看,这厚脸皮的模样简直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立刻惊为天人,将我连人带蛇抱回了道观
等他召集完师兄弟看完热闹,这才想起给太师父报告
太师傅很是无奈,但事已至此,只好将我们收留下来,并秉承着谁捡的孩子谁负责的原则,让凌霄道长照顾起了我的一切吃喝拉撒
据师父说,当时他还以为小青绝对会死翘翘,光养个娃娃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可他没曾想到的是,我虽然是个女娃,但吃的巨多,道观里的伙食分到每个人头上就那么点,他拿的多了,别人自然就拿的少
所以时间长了就让本不受待见的他频遭师兄弟的白眼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小青不仅顽强的活了下来,还含有剧毒,属稀有品种
可也不知道这条蛇是不是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用了各种办法想要赶它走,但它就是不走,一副我就是把你赖上了的架势,弄得他也无可奈何
加上它又喜欢粘着我,投鼠忌器,师父又不敢硬来,最后只好在练功之余,偷偷研究驭蛇之术,最后达到跟小青能正常沟通的效果
不过好在我也算争气,不仅把师父的本事学会了十成十,还卜的一手好卦,就连太师傅都夸我有灵气
小青嘛也算乖巧,不仅忘了小的时候差点死在我手里,还跟我非常要好
除了一天吐信子撒娇卖萌之外,还包揽了道观內全部的灭鼠灭蚊灭蝇工作,只不过腰围日渐粗壮,看上去有失美观
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到了十六岁,师父却告诉我,他功德圆满要羽化了
羽化是件好事,但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有些伤感
而他却故作严肃地对我说安澜,你是时候该下山去了
当我跪在师父的灵前还未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新来的主持却说我们是异类,留在道观有失风化,让我跟小青永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跟小青从来都不曾被他们待见
3
初遇嘉瑾
遇见齐嘉瑾的那天,是我下山后在街角摆摊算卦的第一天
但其实我是很不情愿的
师父说了,以我的水平去给皇帝算卦都绰绰有余,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自降身价
可我已经吹了三天的笛子,小青也跟着音乐扭了三天,但却没挣来一个铜板
先不说小青备受打击不愿再扭,而我也已经饿的眼冒金星
所以当一个高高瘦瘦的小白脸出现并开口问我能不能帮他算卦时,我放下了所有身段,一口答应下来能！
然后不等对方反应,随手捡起地上三片落叶一掷,接着掐诀念咒,得出答案这位小爷所谋之事可成,但极为凶险,怕是有血光之灾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可能是惊讶于我的迅速
我看他皱起了眉,还以为他要赖账逃跑,正准备抓住他的裤脚跟他理论一番时
却没曾想他竟蹲了下来,一副好奇的模样
哦,血光之灾可有破解之法
刚才卜卦已经消耗掉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我饿得有些发晕
我咽了咽口水,看了他一眼,虚弱的开口有,但是你得先给我这一卦的钱
他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接着脸一红,立刻去摸身上的荷包,解下来的时候,听着声音沉甸甸的
我看着他缓慢的动作有些着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就把荷包从他手上抢过来,然后丟给他9个铜板说
这条街的街尾有卖包子的,去给我买三屉
他张着一张脸,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没了耐心,抬头撇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听破解之法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只看得我心里发虚
但还是把铜板捡起,站起身来
可他明显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我催促道我饿了,要快
哦接着他转身向外走去
4
铜板保命
街尾的包子味道不错,我连吃了两屉,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大概是闻到了香味,小青也从某个不知名角落钻了出来,扭着身子靠近
我斜眼瞅了它一眼,这嘴馋的家伙！早干嘛去了！
我没好气的丟给它一个,这才转过头看向那小白脸
大概是没见过吃包子的蛇,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我轻咳一声,言归正传
破除血光之灾不难,就是要放点血。但你这伤在左胸,恐怕会伤及要害,不如....
我略微沉吟,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铜板按在他胸口说把铜板缝在里衣的这儿,可保你平安无虞
小白脸皱了皱眉,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从旁边的草丛里扯了根杂草开始剔牙
算卦讲究的是缘分,至于信不信的,一切随他,强求无用
只见他愣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
直过了好半天之后,他才起身向我道谢多谢师傅
我摆了摆手,把荷包扔还给他不用
5
王府邀约
在闹市里摆摊唯一的好处就是分分钟掌握最新的八卦
只不过这次听到的跟卖酒的李二娘又跟卖布的赵大哥和好了王家新来的儿媳妇不能生养把家里人愁坏了白家小姐跟自家下人私奔被抓回来狠狠打了一顿之类的不同
他们都在说太子和三王爷打架,三王爷重伤,龙颜大怒,最后竟便宜了四王爷
这八卦听的我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这其中的逻辑
那小白脸又出现在了我的摊位前师傅好
好我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他
这人怎么又来
他却把不知因什么缘故被折弯的铜板放在我面前,然后又恭敬的朝我鞠了一躬说我叫齐嘉瑾,排行老四,师傅可愿入王府,助我一臂之力
王府老四齐嘉瑾
我反应过来,看来这市井八卦也不算失真
那王府还不是吃喝管够,不用再忍饥挨饿
终于找到了长期饭票我很是欣慰,但师父说了,该端着的时候还是要端着,座上宾没有架子是大忌
于是我很有气势的站起身行是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要一个独立的院子,而且我指了指小青它要跟我一起
齐嘉瑾愣了一下,但立刻答应下来好
6
替身疑云
我下山的时候就两手空空,所以进王府之前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不过在跟着齐嘉瑾进门之前,我偷偷掐指为自己算了一卦
卦象不好不坏,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别
但其实在我看来,这种不清不楚的卦象才最是恼人,因为是好是坏全在人的一念之间,全无其他东西可参照
齐嘉瑾倒是说到做到,不仅给我置办了一间大院子,而且还派来几个婢女伺候我
其中一个在看见我时,明显晃了神钱......小姐
还没等我回答,齐嘉瑾立刻喝斥道什么钱小姐,这是安澜师父,你长没长眼睛！
那婢女吓得不轻,泪花都飙了出来
我在这混乱中没有搭话,但却意外发现,齐嘉瑾的脸上除了突然冒出来的红晕外又有些许的不自然
呦呵,看来这里面有故事！
7
情愫暗生
八卦大概是所有生灵的天性,当初在山上,我跟小青也没少蛐蛐师兄弟的爱情
也不怪我俩好奇心重,而是他们的表现太明显
红着一张脸经常性呆呆的傻笑,不用问,肯定就是被那家少女勾走了魂
齐嘉瑾倒没有这么显眼,只不过他总是出神的望着我,弄得我偶尔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我也知道他怕是把我当成了其他人,但被一个剑眉星目,风流倜傥的帅哥看,总归不是一件讨厌的事
婢女们的话也时不时的传到我耳朵里
四王爷真是深情,钱家大小姐都抛弃他,要跟太子成婚了,他还是放不下她
可不就是嘛,王爷身上挂的香囊据说就是钱家大小姐缝的,都破成那样了,还戴着呢
就是就是,竟从外面找了个这么像的回来
哎,也不知道安澜姑娘知道了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还是我应该怎么想
齐嘉瑾开口请我去王府的时候也没说我还要当他青梅的替身啊
我无奈的挠了挠头,这题属实是超纲了
8
鸿门宴变
但除了替身梗让我有点膈应之外,总体来说,我在王府的日子还算过的不错
吃穿都是最好的这不必说,齐嘉瑾甚至还专门拨了个账房让我可以随意支出,不管多少钱他都从不过问
而我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有这么多钱的缘故,所以一时有些放肆
先是用十万两银子把师父的坟装饰一新,他生前最爱古玩,我买了不少埋在了他的坟里,就当陪葬了
接着又用五十万两银子将整个道观全部翻新,最后还不忘同行们的艰苦处境,挨个给道观改善了一下道场环境
不仅如此,就连小青也被养的膘肥体壮,整整粗了一圈,甚至还给它专门修了个小泥塘,让它可以吐着红信子瞪着黑眼珠,随意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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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师父教我的,我也还记得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变相收了这么多钱,自然要好好为他排忧解难
于是在太子发觉不对,把矛头指向齐嘉瑾,给他设了鸿门宴时,我扮作婢女带着小青出现
不仅随机吓晕了一众王孙公子,还让小青趁混乱咬伤了太子,让他成了植物人
同时为了拉拢人心,我除了给需要齐嘉瑾巴结的人占卜算卦之外还兼之算命、画符、看风水,收集各类情报
时不时得也要忍受那些肥头大耳、满口大话油腻官员的咸猪手
外出见得各类歪瓜裂枣的男人多了,倒显得齐嘉瑾更是帅气
再加上每次我出任务前他担忧的眼神,渐渐的,我好像开始变得期待,期待跟他见面
所以,当那晚他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一把抱住我开始吻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直折腾到天亮才睡去
我累极,脑袋昏沉但还未入眠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他呢喃着什么
我翻了个身才听懂
原来是雨桐
这晚,他怕是把我当成她了吧
9
东宫定局
当然,木已成舟
这一声无意识的呓语也改变不了什么,而我也不会蠢到有意在齐嘉瑾面前经常提起
但在不久后,我在给别人占卜时听到了他那晚失控的原因
原来,钱家大小姐又跟三王爷订了婚
如今,太子已废,重新立储是迟早的事
三王爷又是剩下几个王爷中最有力的人选,她这么做,意图再明显不过
被青梅接连抛弃两次,我不知道齐嘉瑾是什么心情
我只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皇帝因前太子的事备受打击,不仅身体每况愈下,性格也开始变得敏感多疑
本该是万分紧张的时刻,齐嘉瑾却夜夜宿在我房里,像个不知餍足的小兽,不到天亮决不罢休
就在我以为他转变心意要放弃夺嫡,他却以郊游的名义带着我故意走进了被打探出的三王爷的秘密基地
三王爷的幕僚们看见我俩有些惊慌失色,但他们聊的事如果被其他人说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于是他们立刻对我们发起攻击,顿时刀光剑影,恶狠狠的索人性命
带来的侍卫瞬间死伤过半,我身中箭两支,才险险推开齐嘉瑾,但他的手臂还是被箭雨擦伤
好在,援兵很快就到
而这一出苦肉计使的很有效果,没过几天,立储已定,天下大赦
齐嘉瑾微笑的看着卧床养伤的我说安澜,我们要去东宫了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还能入宫,也不知道小青会不会不习惯
我朝他微微一笑,担忧还未说出口
突然有下人冲上前来禀报太子,钱尚书来了
10
雨桐现身
钱尚书跟齐嘉瑾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但进了东宫没几天,钱雨桐现身了
当那张跟我有着几分相像的脸出现时,我都不用宫女通报,瞬间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不愧是齐嘉瑾惦念了那么久的人,无论是身材、气度还是打扮,无一不清新脱俗
举手投足间又高贵优雅,让我一个女的都看呆了
但她好像有点自来熟,径直坐在了我的榻边
我听说你叫安澜是不,我叫谢雨桐
啊,你果然长得很像我
你不知道吧,我跟嘉瑾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
他小的时候就说要娶我,但我爹从小就告诉他,我这辈子是当皇后的命,要想娶我,他就得先当太子才行
嘉瑾苦了这么多年,终于进了东宫,也不辜负我的期待,只不过....
谢雨桐装不经意的捂嘴嗤笑一声,接着说只不过这木头脑袋,居然也能找到一个跟我这么像的,真是费心了
我哦了一声,抚着我还未痊愈的伤口往直里坐了坐
雨桐姑娘如此这般貌美,说我跟你相似简直就是抬举我,我也自认高攀不上
谢雨桐朝我骄傲的翘起了嘴角,眼神中尽是得意之色
但嘴上还是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
所以长久以来也没人看得上我,感情上面也是一片空白,不像雨桐姑娘你,虽然跟我年纪相仿,订婚都订了两次了,不过都没成的原因是心里还有四爷吗这真是让人佩服啊
谢雨桐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瞪大了双眼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走了
没过一会儿,齐嘉瑾板着一张脸来了
雨桐听说你有伤,特意来看你,你难为雨桐了
我无辜地耸耸肩没有啊,我还真心实意夸奖她的忠贞不渝来着
齐嘉瑾叹了一口气,坐到我旁边
我的根基还不稳,需要各方势力支持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很是温柔所以你要乖一点,有些事情要藏要忍,知道吗
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又叮嘱我好好养伤,这才离去
后来,不知是因为政务繁忙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再没见过他
分给我的这一处院落虽然大且金碧辉煌,但不知为何总让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小青的存在自进东宫起也必须成为一个秘密
虽然齐嘉瑾的意思是最好让它呆在我床底的铁笼里
但它向来听话,也很有眼色
人来的时候它从不出现,所以我也给它最大限度的自由
但不过只局限在这小小的院落内
于是它也打不起什么精神,只盘踞在一个小角落,大致是在思念它的小泥潭吧
11
冷宫之困
齐嘉瑾的暗示虽然含蓄,但也坦荡
其实不用他说,我自然也不会跟钱雨桐过不去
但奈何架不住对方有意无意的故意碰瓷
初一她来看我,带来了一大堆补药,还非要亲自煎药给我喝,补的我是鼻血直流
我委婉一劝,她就说我不待见她,哭着跑出了宫
初五她兴致勃勃的说要跟我学画符,可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一个劲儿的乱摸乱画,弄脏了我几盒上好的朱砂
我还没说什么,她就说我对她不耐烦,不愿意教她
十五她来时,我刚好在炼丹,炉火很旺,刚劝她不要太靠前,她的裙子就被风扬起烧了洞
二十一她非学我打坐,结果中途睡着,倒下去的时候,头磕了一个大包
二十九惹不过我躲得过,以为以辟谷为借口装睡能躲过一劫,她却非要效仿,被饿的奄奄一息
于是这一个月下来不仅营造了我恶毒的形象,也让齐嘉瑾不胜其烦
在东宫见的第二面,他不耐烦的开口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雨桐上赶子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哪有,你以为我愿意见谢雨桐是她非要来找我的,我总不能每次都躲吧
那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身上的伤又是哪来的短短几天瘦了一大圈,问她也不说话只是哭
炼丹的炉子火那么旺,我让她往边上站,她不听；打坐的时候她自己睡着摔了个包；我在辟谷,她非要学,这些难不成都怪我
齐嘉瑾沉默,只深深地看着我
好半天后才开口安澜,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的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的解释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个笑话
雨桐的性子我很了解,绝不会耍心机
安澜,你不要恃宠而骄,这一路走来我知道你多有不易,但这深宫才是不见刀光剑影的腥风血雨。你的这些小把戏只会让你自己难堪,而且....
他略带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说而且太子妃人选已定,绝不可能更改
我的心如坠冰窟,他怕是把我当成了那些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女人
这是第一次,让我觉得齐嘉瑾开始变得陌生
12
心死离宫
齐嘉瑾的话不假,没过几天,下了圣旨
钱雨桐成了太子妃,并且婚期已定,是下下个月初十
这日子肯定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用问,肯定是良辰吉日
只不过时间这么赶,怕不是另有隐情
我夜观天象,一窥端倪
原来是皇帝早已油尽灯枯,药石难医
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莫名觉得也不算给师父丢脸
齐嘉瑾马上就要当皇帝了,而我也不算自贬身价
第一次当幕僚就这么成功,也够我吹一阵子的
就是现在这身份属实尴尬,东宫里的宫女虽然尊称我一声姑娘,但看向我的眼神里总是多了些戏谑和探究
我也知道,时至今日,我该识相的自请出宫
齐嘉瑾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我呆在这里也是碍眼
可我舍不得,我知道,我犯了大忌
修道修的是心,修的是天下大爱,不偏不倚
而不是被某个人牵动情绪,左右心情
虽然道理都懂,但我还是想就这样陪在他身边
只要偶尔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
可事实说明,这是妄念
13
诈死脱身
钱雨桐很快以预备太子妃的身份入了东宫学礼
而东宫那么大,她偏偏挑了我隔壁的院子住了下来
有了她之前闹得幺蛾子做铺垫,我不敢掉以轻心
她打着问好的名义登门造访几次,我以身体抱恙为由纷纷拒绝
可有一天,钱雨桐竟让宫女给我送来一包雄黄,说她在隔壁发现不少蚊虫,喷洒雄黄有助于驱赶
气味传来,熏的小青立刻钻了出去
我当下大惊,一颗心砰砰直跳
刚追至门口就听见隔壁墙内一阵大呼小叫
我立刻冲了过去,顾不上前来通报的宫女,小跑几步到了主殿前
就见钱雨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远处是吐着信子一脸好奇的小青
周围的宫女跑的跑叫的叫
蛇,蛇,蛇！
快,快叫御医！
一旁还有那不怕死的太监拿着铁锹朝着小青要恶狠狠的拍下去
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我冲上前将他猛地一推,跌倒在地
小青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立刻钻到草丛里不见了
周围的空气凝住了,我能感觉到有很多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
还没等我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一个带着惊恐的女声响起血...血...太子妃....
钱雨桐很是配合的痛苦着嘤咛一声我的孩子....
我的大脑顿时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乌云也不知何时起了势,遮住了天空,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回了宫殿,倒也识相地没有动作,只呆呆地坐在窗边等着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
嘭地一声,门被人粗暴的撞开,风灌了进来
披头散发的钱雨桐冲到了我的面前,抱着一个空襁褓哭泣
安澜姑娘,你就算再嫉妒我夺走了太子的宠爱,你也不能这么做啊！
孩子是无辜的,他有什么错
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我静静的看着她演戏,内心却很是平静
这演技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
我的裙摆被她的动作扯歪,顺着视线往下看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齐嘉瑾来了
他面沉如水,一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真冷血,就像你的蛇一样
是我看走了眼,不应该因为你跟雨桐有几分相似就产生错觉
你以为嫉妒她伤害她就能让我多看你几眼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好都是因为她
钱雨桐哭晕了过去,脸颊边还有两行清泪,看上去我见犹怜
齐嘉瑾上来抱她,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不是我,我没做过
他却十分嫌弃的甩开我的手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
雨桐怀着孕你居然还让蛇去咬她！
我睁大了眼睛小青从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而且...
够了！
它就是个畜牲,它向来听你的话,要不是你指使,它怎么会出现在雨桐面前！
把它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畜牲我听见他对小青的称呼,一时有些不敢接受
原来在他的心里,小青只是个畜牲而已
我耿直了脖子回答道绝不可能！
齐嘉瑾失望的看向我要不是雨桐帮你求情,你早死了,还这样不知悔改,我真是错看你了
来人
将安澜带去西苑等候发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入内！
西苑说白了就是东宫内的冷宫,在处理下人时,偶尔也会充当上刑的地方
我站在西苑里,看着挂在一整面的各式刑具,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再加上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联想,更是让恐怖的气氛拉到了极点
到了现在,我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会轻易的逃过一劫
但不知为何,我还是心存一丝微弱的幻想
说不定,说不定齐嘉瑾会改变主意呢
可我没等来他,却等来了慎刑司的人
为首的官员对我说安澜,你谋害太子妃,本应立刻处死。但天恩浩荡,念你辅佐太子一场,免除死罪。特允你戴罪立功,太子妃病弱,需人血做药引,自今日起取至病愈,即可行刑！
接着冲上来一帮人把我按在地上,划开我的手腕,开始取血
看着鲜红的液体从我身体流出,有什么东西从我脸庞滑落,摔在地上轻轻的碎了
我认命的闭上眼,就这样吧,我累了
14
江南新生
大概是害怕太子妃有恙,所以在吃的方面,他们倒也大方,甚至还派来了宫女月桃来伺候
我也不客气,给多少就吃多少
甚至还创下了一顿吃了一只乳鸽、一只鸡、一只鸭、一斤排骨的记录
惊的月桃是目瞪口呆
在她有些质疑又有些惊讶的眼神里,我倒厚脸皮的安之如素
谢雨桐从我这儿取走的炼了不少丹药才补回来的血,换它几顿饭还不是绰绰有余
小青没过多久也在我的召唤下回到了我身边
几天没见,它的腰变得细了些
看来养尊处优的生活还是风险性太大,让它的野外生存能力大大减弱
其实倒也不怪它
听说,在经历了太子妃事件之后,太子震怒
在东宫的上上下下进行了一场灭蛇活动
它能活下来已属万幸
现在到了冷宫,也没外人来
我干脆任由小青在院里自由活动,月桃来了也不避讳
反正他们也抓不住它,能给它多一点自由就多一点吧,反正呆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
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月桃并没有向上举报
在看见小青的时候也就是愣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
我一看有戏,立刻顺杆上爬
让月桃去一趟我之前住的地方,帮我取一件衣服
她虽然看上去有些为难,但很快就帮我取来
衣服的夹层里有我师父传下来的药
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
夜凉如水也未冲散四溢的喜气
不愧是太子的规格,鞭炮声响了一天也未见停歇
我在床上打坐,静静地等着药效发作
也不知道等明天齐嘉瑾看见我的尸体会不会觉得晦气,毕竟是他大喜的日子
估计到时候谢雨桐又要戏精附体演一场吧,最起码鳄鱼的眼泪肯定是少不了
我最后抬眼看了一下我放在枕头下的信,深深地闭上了眼,感受着我越来越慢的心跳....
15
重逢之痛
第二日清晨,新婚夫妻在去过宫里请安之后开始正式接受所有东宫奴仆的叩拜
但谢雨桐却一直都高兴不起来,毕竟那个最应该跪在她脚下的人没有出现
谢雨桐拉着齐嘉瑾的手臂,撒娇般的摇了摇安澜姑娘虽然还没有名分,但总归是你的人,以后我们还要和谐共处,不如让她也来沾沾喜气
齐嘉瑾不悦的皱起了眉,一副担忧的模样你就不害怕她再次伤害你
不会不会谢雨桐笑了笑上次那是意外,更何况安澜姑娘已经改过自新,她提供的药引我用着极好,身体也恢复的很快,说来还要好好谢谢她呢
齐嘉瑾无奈的笑了笑好,一切随你
转头对太监说去,把安澜带来
可太监这一去就去了好久
众人都等的都快不耐烦时,太监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从殿外跌跌撞撞飞奔而来
然后滑跪到齐嘉瑾他们二人面前颤抖着说安澜姑娘.....安澜姑娘她殁了
齐嘉瑾喝茶的手抖了一下,漏出几滴滴在了婚服上
他不悦的皱眉这又是什么新把戏,一天天的不腻吗
可跪在地上的太监却灰白着一张脸,抖如筛糠,声音都变了调
太太太子,小的岂敢骗您啊！
哐当......碎裂声响起
齐嘉瑾手中的杯子猛然落地
接着他毫无预兆的突然起身快步就朝外走去
太子！
谢雨桐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只碰到了空气
她只好也快步跟上他,离开了大殿
齐嘉瑾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早
他的脚步声我很熟悉
每次他刚到院内,我都会提前打开门迎接他
他有时会被我吓一跳,但还是会看着我宠溺的笑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没人先开门的缘故,他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却戛然而止
直到谢雨桐的声音响起太子！
接着另一个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有人带着一身草药味坐在了我的身边,先是翻了翻我的眼皮,然后测了测我的鼻息,接着又切了一下我的脉
这才开口说太子,安澜姑娘确实已经去了
之前后腰中的两支箭不仅是重要部位,箭头还淬了毒...
平日忧思太重,郁结于心
加之气血两虚,底子已经被掏空了...
依臣判断,她是油尽灯枯,虚弱而死
.......
屋内的气氛好像凝滞住了,静的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齐嘉瑾沉默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知道了
接着就离开了这里
这冷淡的反应说不失望是假的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斩断我对他的最后一丝情义
没过多久,月桃来了,细心的为我穿上了衣服,接着从我的枕头下取走了信,估计是齐嘉瑾指使的吧
之后又来了一帮人把我抬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
我隐隐约约闻到一些纸烟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我的灵堂
齐嘉瑾没有再来看过我
跪在一旁烧纸的只有月桃
就在我要下葬的那一日,他才带着谢雨桐出现
谢雨桐装模作样的上来为我烧了两柱香说安澜姑娘,我最近身体抱恙,直至今日才有精力来看你,希望你莫怪
太子这几日也被我牵绊住了,不是有意不来,希望你也莫气
齐嘉瑾没有搭话,但对着下人却隐有怒气
这灵堂怎么布置的这么简陋！你们一天都在干什么！
有宫女怯生生声音响起太子息怒,因为安澜姑娘没有被封,所以....所以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规格....
宫女的声音低下去了
齐嘉瑾长长地叹了口气,才转身问月桃道安澜....她生前可否怪过我
姑娘没说过
小青有下落了吗
没有
她......可曾留下话给我
没有,不过.....月桃顿了一下,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这是从安澜姑娘的枕下发现的
齐嘉瑾接过打开一看,却突然变了脸色
只见上面写着他每一岁的卦象,不仅写了详细的注意事项,同时还写了破解之法
看的他心中一凛,腿上一软
太子！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
齐嘉瑾像是失去了重心,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谢雨桐立刻召来两个太监,把他扶到了椅子上
那天太医的话好像还在齐嘉瑾耳边萦绕
油尽灯枯,虚弱而死
可就算他对她这么坏,她死之前竟然想的还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他突然开始狂笑,然后接着胡言乱语了起来
忧思太重是因为替我占卜
箭伤是为我挡的
血是为了成全我抽的
小青是我要赶尽杀绝的
可她还没等我给她一个身份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齐嘉瑾猛地冲上来,揪住我的衣服猛烈摇晃
不可以,安澜！你不准死！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醒来！你给我醒来！
我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动作不住的摇晃
可我没办法给他任何回应,毕竟我现在就是死人无疑
他并不甘心,突然我的身边一挤,他竟然躺了进来
你醒不过来没关系
那就换我来陪你！
我来了,你等等我！
一旁的谢雨桐还未开口就已被他推倒在地
谢雨桐倒在地上,声音里多了一丝慌乱快！来人！尸身晦气,太子被煞气冲到了！快把太子拉走！
急促又混乱的脚步声响起,一股大力把齐嘉瑾拽走
我重重的落了回去
齐嘉瑾的咆哮声渐渐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我的脸上多了一些湿润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他的泪
16
江湖相忘
我在东宫没有身份,葬礼本就简陋
又加之这么一出,更是被视为不祥
于是还没等到吉时,我就已经被封棺下葬
良久,我渐渐恢复了呼吸
因为刚清醒,我很是虚弱,想离开这里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过小青早已恭候我多时
我的气味让它来定位轻而易举
虽然它一条蛇的力量有限,但成千上万条蛇打开棺木还是十分容易
棺木被掀开后,我从棺材里坐起来
头上是明晃晃的太阳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原来就是自由的味道
三年后,我在江南扎了根
这几年凭借着从师父墓里挖出来的古玩,我过得很是潇洒
小青也被我惯的不成样子,有时也会被我偷偷带去听说书先生说书
但它最喜欢的还是跟我一起去听小倌唱曲
不过今天我们最喜欢的那个小倌却不在
据说是被权贵预订了
妈的！权贵就了不起嘛！懂不懂什么是先来后到！
我百无聊赖,索性到楼下点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隔壁桌的男人正在高谈朝廷之事
这新上任的皇帝还真有两把刷子,赋税少了一多半呢
就是,也很孝顺,老皇帝都去世这么久了,他硬是守孝三年才正式继位
哎,不过你们听说了没,上个月登基的时候,他没册封钱尚书的姑娘,而是非要跟另一个女的共同登基,嘶....那女的叫啥来着
我管她叫啥,反正现在正布下天罗地网要抓她呢！
为啥
听说,私逃出宫了
这人脑子有病吧,放着皇后不当,竟然还逃出宫
谁知道呢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嘴里的酒开始变得苦涩
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吗
而上个月发生的事,我现在才知道,是不是逃也来不及了
刚想到这儿,肩膀上突然就出现一只大手
看似轻拍实则用力
安澜姑娘,劳驾跟我走一趟
我回头看他,原是慎刑司的熟人
好说好说
我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顺从地跟他上了楼
咚咚....咚
房间门被有节奏的敲击之后,从里打开
我站在门外跟坐在桌边的齐嘉瑾遥遥相望
我没想到,他竟亲自出现在了这里
天子目光如炬,冷峻压迫,像是恨不得在我脸上烧出个洞来
我不敌,先移开视线
接着上前几步,径直坐在他对面
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他才冷淡开口好久不见了,安澜
是啊,近来可好
他没有回答我,只自顾自的说听说,这里你常来,这位小倌歌声极美,宛转悠扬,若我割掉他的舌头,不知他是否还能唱得动听
我这才发现那与我熟识的小倌竟跪在他的脚边,颤抖不止
割掉舌头会不会影响声音这我不知,不过,抽血给人当药引确实会影响健康,是缓好几年都缓不回来的那种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
所以这就是你骗我的原因
起来吧,去给我们上壶茶
小倌手脚并用的飞快的爬出了房间
齐嘉瑾像是害怕我跑一样,突然伸手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腕,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朕在问你！为什么骗朕！你说话！
我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看着他
紧接着他在我的手腕像是摸到什么东西,蓦然一松
我手腕上狰狞丑陋的一道道伤疤映入眼帘
他沉默了,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
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
他却好似终于找到了解释的机会,焦急的开口安澜,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是庶出,想要坐牢位置,必须要多方势力支持,对着谢雨桐只能跟你演戏,谢家只不过是....
是一枚棋子对不对
他惊讶的抬头看向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借谢家的势上位,自然要做小伏低
可谢家势力太深太厚,对于平衡朝堂不利
就像登基大典,皇后可以是任何一人,但绝对不可能是谢雨桐
你来,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
你告诉我让我要藏要忍,我藏了也忍了
可我害怕了,面具戴太久会取不下来的
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原谅我吧
齐嘉瑾眼圈泛红,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
你不会跟我回去了是不是
我站起身
小青还在等我回家
回京路途遥远,望平安
但在打开门的瞬间,我想了想还是侧过脸对他说道
陛下还是要多吃点,太瘦了
17
岁月静好
没过多久,新皇后被册封
据说是功名赫赫李将军的嫡女
我依旧留在江南,带着小青讨生活
倒也没坐吃山空,时不时也会摆摊为人占卜
只不过评书小曲听得少了,好像来来回回都是一种套路
后来索性收了三个孤儿当徒弟,日子也算是过的有滋有味
又过了几年,听说谢尚书因贪污、勾结外邦被彻查,谢雨桐被打入冷宫
三朝元老,一家独大的谢家就此彻底倒台
可宫里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再也不会让我产生任何的波澜
但在上香时,我还是不会少了他的那一柱
此生不复见,山水不相逢
愿君千千岁,平安康健
小倌优美的歌声也应景的响起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