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伟的访友之旅
大伟和立军来到玫瑰园小区的时候,地上的灯光亮过了天上的月光,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正式开始了。
立军说,这里的晚上也算是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了。一过9点,玫瑰园小区边就会站着很多拉客的人,基本都是年龄四五十的大叔大妈,他们等到你人走近就开始说话:进来玩玩,这里有学生妹,附近大学里出来兼职的。立军说,其实哪有学生妹,都是些打工妹。真正的学生妹也不会来这里摆摊,她们的价格更不会那么便宜。
刚到门口,马上就有一位大妈迎上来,帅哥来玩,我们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小妹。立军没理她,和大伟径直走入小区,走到第三幢房子,进入了一单元的门。立军对这里是熟门熟路了,他说,有朋友过来,除了吃饭,就爱带他们上这个地方。男人之间的招待,也就唯有此二了。
大伟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两天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去,在这白吃白喝朋友的也不是个事。晚上吃饭的时候,大伟就跟立军提出告别,立军听说大伟要走,就说来个告别仪式,他告诉大伟最近又找着了一个好去处,在玫瑰园小区里,有两个楼凤价格实惠,服务优良,值得一来。今晚就带你去见识见识。立军还说,两个人居住在同一套房子里,两个他都见识过,相对来说,住在次卧的女子虽然年长一两岁身材更好,脸蛋更漂亮,价格也略贵一些。今天我就把她让给你了。说完,他拍了拍大伟的肩膀。
走到三楼的左边,立军开始敲门。应声开门的女子一见到立军,就热情地说:是张哥呀,快请进来。大伟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子,看起来三十岁的样子,披肩发,脸上的脂粉有些浓,嘴唇却并不红,个子大约在1米55的样子,她上身是一件毛衣,下身穿了一条超短皮裙以及一条黑丝袜丝袜。
立军问,今天你俩都有空没,我带了一位兄弟过来。女子先倒了两杯茶水过来。她说,我这不是闲着么不过艾米我倒是要问问,她打算今天回家了,现在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她把水放在茶几上的手还没收回,已经被立军一把捏住,立军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麻烦你跟爱米说一声,今天无论如何要招待下我的兄弟,我光顾你们这么多次,总要给我点面子。
女子挣着缩回了手,我给你问问吧。她推门进了左侧的卧室。
立军转头笑嘻嘻地问大伟,这个怎么样,这个叫小莲,那个叫爱米的还要漂亮。价格也实惠,这个200,爱米300。这个年代,去KTV叫个陪唱小妹都要四五百了。
大伟端详了整个房子,这个二居室的房子可能是客厅最大,装修也极其简陋,客厅除了一套陈旧的沙发、一个茶几和一台电视机外别无他物,这台电视机还是十几年前的大屁股。
小莲从卧室里出来,马上就跟立军说,爱米答应了,说做最后一次,明天一早就回家。小莲拉着立军就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边走边跟大伟说,大哥你也去爱米的房间吧,她在等着你了。
大伟听见小莲卧室门砰的一声响才回过神来,大伟觉得自己也应该行动了。奇怪的是,刚才看到小莲高耸的胸脯小腹间涌起的一团热火现在突然就凉了。他轻轻地推开了门,屋中的女子正弯腰在叠衣服。她头也没回,说你先坐会儿,等我五分钟。
大伟坐的有些尴尬,那女子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先开口说几句话,化解一下尴尬。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这样坐着吧,反正这就是一场交易,我等着就好。不如我就欣赏欣赏立军口中的美女吧。
眼前这位爱米摆了一个极有诱惑力的姿势,她在往地上的箱子里装东西,所以她的屁股抬的比她的头高。在日本的成人电影里,摄影师特别喜欢拍屁股的特写,衣着暴露,动作柔美再加上屁股的肉感,很容易调动起男人的情绪。眼前这位爱米穿着一条碎花布的连衣裙,弯腰的动作清晰地勾勒出了身体的线条,她的腰身很细,到胯部的位置就变大了,屁股圆润,内裤的边痕也很清晰。
好了,开始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猝不及防,大伟还在想入非非,这位叫做爱米的女子已经直起身子转过脸来。
大伟,你是张大伟爱米的表情很夸张,她的脸色由红变了白。
大伟也很吃惊,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她是谁大伟还是从她右眉的大痣上认出了她。这是隔壁村的张丽倩,小时候的同班同学。
顿时,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人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见熟人。大伟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爱米安静地坐在床上。
最终还是还是隔壁的呻吟声打破了宁静,小莲的呻吟柔美悠长,从门缝里传了进来。爱米最先开始说话:我没想到我在这里碰见你。这个我担心了很久的事却在最后一天让我碰上了,我的运气真差,我的命真苦。爱米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差不多变成了抽泣。
大伟看着低头的爱米,他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其实没什么,各人行各路,都很正常。我现在就走,当做我们从没见过,也免得你担心。大伟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走出门去。
别,大伟别出去,既然遇见了,不管是不是熟人,我生意照做。她把大伟拉了回来,拉着他一起坐到了床上。她把大伟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上的时候,大伟的脑子就开始晕乎乎的了。
爱米说,八个月了,终于又知道做爱的滋味了。之前的每次接客,都是单纯的活塞运动,今天,我好像感觉不一样,感觉特别好,可能是我倾注了感情的缘故。毕竟我们同学做了九年。
大伟则显得有些尴尬,他分不清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是偷情,通奸还是嫖娼,这是一种尴尬的行为。当他还处于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觉得是幸福的,张丽倩当年在学校十分可爱,要不是初中毕业后他去当了兵,很想去追求她。可惜等他退伍回来,张丽倩已经跟人订了亲。那些日子,他甚为后悔自己作出当兵的选择。
爱米开始穿衣服,不得不说,大伟觉得她这些年要比他想象的更好看,对于自己刚才的行为,满足渐渐多过了尴尬。
临出门,爱米说,这次就当是我们以后的美好回忆吧,你别给我钱,我不希望在你面前是个出来卖的,我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个事情。
最后爱米还是收到了钱,这次出来玩本来就说好是立军付的钱,临走时立军给了小莲五百。
走在路上,大伟给爱米发了一条微信,他说这个钱不是付给你的,而是给你家的儿子买点礼物,这是我到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回忆,我会铭记一生。
爱米收到微信正准备回复时,接到了丈夫的电话。
2、李秀丽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大伟的心情十分低落。他从来到这个城市,是希望排遣一下心中的郁郁之气,见到张丽倩,觉得内心的郁气反而增加了。
10天前,他在一家小鞋厂结清了工资,由于生意惨淡,那家工厂正式关门,补了每人1000块钱作为遣散费。大伟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离过年还有将近一个月,回家还早,去继续找工作也不那么容易。他问李秀丽接下来有何打算,她说休息两天,然后回家。
对于李秀丽的回答,大伟的心里终于有了底,这事算是完了。大伟的内心感到从头彻尾的悲凉。
这10个月的心思,算是都打了水漂。对于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大伟还历历在目。大伟和李秀丽一起去了青岛,一路上大伟对李秀丽关怀备至,李秀丽也对大伟卸下了所有戒心,当大伟看着李秀丽脱掉衣服钻入被窝的时候,他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似乎觉得自己几十年的阴霾终于要从此一扫而光了。
自从家里的房子造好之后,每年春节大伟出门时,父亲总会叮嘱几句,咱们家如今只剩一件大事了,你在外别舍不得钱,该大方时千万别小气,钱不够了给我或你姐打电话。
对于自身的情况,大伟是清楚的,30岁之前,大伟的内心极度压抑,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报仇。俗话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大伟作为堂堂男儿,自不肯让母亲冤死。从参军及之后的那些年里,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件事,他不交朋友,没有娱乐。关于他的内心,父亲是了解的。在当兵的那些年里,父亲每隔一个礼拜都要打一次电话,姐姐每个礼拜打两次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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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知道大伟心重,这么多年来,脸一直紧绷绷的,从来不见笑容,也从来不见他哭泣和难过。那年当兵回来,说好的工作成了泡影,大伟的脸上也毫无波澜。父亲托人给大伟相了很多姑娘,每次他都不愿出门相见,即使出门见了面,也从来不联系。大伟对自己说,我没有明天,还是不祸害人家为好。
年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父亲仍然把大伟送到了汽车站,一路上,父亲还是那番话。他的听的有些腻烦,但是不能表露出来,他知道父亲这些年不容易。坐在车上,大伟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看着父亲日渐佝偻的背,他的内心是撕裂的,没为母尽孝,也未能宽慰父亲。母亲的事代价太大,那我就先完成父亲的心愿吧。
大伟第一次见到李秀丽的时候,他的眼睛多看了十秒,或许,我可以试试。他心想。
李秀丽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她身材不出众,容貌不出众,同时,她也拥有一个普通姑娘所具有的的优点,她心地善良,性格温和,勤俭朴素。大伟认为,这样的姑娘是最适合自己的。
大伟追女孩子并没有什么技巧,他是一个稳重老实的人,立军说,你只要能坚持就够了,容貌一般的女孩子内心没那么高傲,心底柔软就容易被感动,每天嘘寒问暖,每周两次水果,每半个月请一次饭。开始的时候别那么直接,需要含蓄委婉点,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理由。如果一开始她能接受几次,那么说明并不讨厌你,循序渐进就可以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到第六个月的时候,大伟邀请李秀丽去了一趟青岛,在去的火车上,李秀丽一路上头都靠着大伟,大伟的心里一直暖暖的,他觉得这样很好,他甚至想着这么多年的执着是不是错了,一路上多彩的风景,在大伟的心里暖暖地投下了波影。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青岛回来的第二个月,每次和大伟一起,李秀丽总是阴着脸。时断时续地,他也知道了一些消息。李秀丽的父母严重反对他俩的结合。两人差了八岁的年纪,且大伟只是个底层打工者,两人相距又是如此远,作为父母,他们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去穷乡僻壤受苦,尽管他们本身的日子并不见得好过。普通的女孩子虽然样样都好,却有一点最不好,她们的性格柔弱,生活中经常受制于父母,你根本无法见到他们理直气壮的样子。
大伟对此毫无办法,他做不了李秀丽的思想工作,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对付李秀丽的父母。他们的恋情,如同一根在野外的蜡烛,在风的影响下,火苗一点点地变弱,随时都可能熄灭。
公司的倒闭,正式向大伟宣告他们恋情的结束。结清工资的那天晚上,李秀丽请大伟去街上的火锅店吃饭。李秀丽的主动行为给了大伟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也正是如此,李秀丽说她过两天就回家了,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人,如果顺利,明年年初说不定就会结婚,就算不顺利,她也不想出门了。她说,她对不起大伟,如果可以选择,另外一个无论是谁,她肯定会选大伟,但是要她在父母与大伟之间做出选择,她别无他法。
那天的火锅,大伟往自己的碗里放了很多辣椒,他蘸着辣椒大口吃菜,吃完一口菜就扯一张抽纸擦鼻涕,鼻涕如同自来水一般,源源不绝。
男女之情虽然兄弟之情更加亲密,但也脆弱的可怕。大伟跟李秀丽关系在这大半年里的如同坐了一回过山车,从起点高升,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李秀丽的离开,让他彻彻底底感觉到了人生的失败,三十好几,一事无成,愧对母亲,愧对父亲,照顾不了姐姐,那几天里,他觉得冬天阴沉的天气正好就是对他人生的解释。
如果不是立军打了电话邀请他去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年底的这一个月。
3、张明和脑瘫儿
号码是老公的,电话里却不是老公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急呼呼的声音:请问你是张明的老婆吗他被车撞了,你快到医院里来。
爱米的脑中轰的一声变得迷糊了,她好像问了许多话,对方也说了不少,但全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人民医院四个字。她拖着收拾好的行李,跟小莲打了招呼,急匆匆地去了火车站。
坐在回去的高铁上,爱米才想起来她已经三天没跟张明视频电话了,几乎要忘了他的样子。
在接到电话之前,爱米还是兴奋的,她的银行卡存折上面已经有了17万5千。她已经打算好了,拿出其中的10万给脑瘫儿子治病,
如果治好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治不好,那就放弃,留点钱备用,然后再跟张明要一个孩子。
八岁的儿子手脚一直弯曲,至今还无法说一句完整的话。夫妻两人跑了很多医院,试了很多偏方,几年来毫无成效,因此,两人结婚10年仍然一贫如洗。
两年前,张明在家跑摩的,与一辆汽车相撞,肇事司机逃逸。张明在医院躺了三个月,落下了轻微的残疾,从此左脚不能落力太重。此后,他就改开黄鱼车,赚的钱比之前更加少了。于是在年初,爱米去了南方大城市,说是能多赚些钱。
年初的时候,爱米与表妹小莲见了一面。小莲曾在几年前就劝爱米丢了她那脑瘫儿子,说会拖累全家一辈子。她说,我在南方见过不少患这种病的,治好的概率不如中500万的彩票高。这种人你要从小照顾他到老,现在你们有能力照顾,你们老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如果让他的弟弟或妹妹来照顾,那还要不要成家过日子。所以依我的想法,你们还是偷偷把他丢到一条人多的路上,能死能活全凭他运气。如果你们继续养着,那就这辈子都没出头之日了。爱米知道小莲说的有道理,但她实在狠不下这个心,毕竟这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张明车祸进了医院,爱米走投无路,只好又找了小莲,因为她知道小莲是有些钱的,当然也知道她的钱是怎么来的。但之前她为避嫌,从不涉及这个话题。小莲二话不说,打了两万过来。小莲说,你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了,不如跟我过来干几年吧,每年至少能拿十万回家。光凭你在老家赚两千块一月是顶不了事的。她当时一笑置之,说以后再说吧。
过年的时候,周围四处鞭炮隆隆,她的家里却冷冷清清,丈夫面无表情地坐着看电视,看着儿子向下歪的嘴角流出了长长的涎水,她悲从中来。第二天一早,她就给小莲打了个电话,表示愿意跟小莲一起去南方的大城市。
开年跟小莲到了南方,两人一起租了一套两居室。小莲告诉她,其实她的容貌身材都很好,稍微打扮一下,要价可以比自己高。但做这一行必须要坚守两个原则,一是要戴套,无论别人给多少钱,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要动摇,二是坚决不外出,社会险恶,要步步小心、时时在意才能保护好自己。
小莲说的没错,这边的钱确实好赚多了。第一个礼拜的生意,都是小莲给介绍的,总共接了20单,当小莲把1万块钱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有些颤抖,这种惊喜完全淹没了她初来时的不安。小莲说,比别高兴地太早,以后每单只能收300了,之前都是我说你刚下海他们才愿意多付点。
爱米每个礼拜去一次银行,她看着自己卡上的数字不断地提升,开始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于每天经历不同男人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也越来越少。只是这件事情她一直没告诉张明,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张明解释这个事。她问过小莲,小莲说这根本就不必解释,你以为张明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全村人都知道,你跟我一块出门,可想而知。我想他对于目前的生活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所以也只有让你试试这行了。
小莲的话并没能打消爱米形成已久的心理压力,但她也没有想到好的法子来解决这件事。八个月里,她每个月给张明汇两千,叫他多给双方的父母以及儿子买些东西。
每次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客人开始上门的时候,她就会想着张明,不知道他和儿子在做些什么,会不会想到她的老婆正在被一个个不同的男人压在身上,他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大发雷霆,跟她离婚。在生活的重压下,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自从张明的腿被压之后,她觉得生活的重担都应该由她来承担。
等爱米赶到医院的时候,张明已经蒙上了白布,张明的父亲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她的儿子坐在地上玩着一个陀螺。爱米一下子不知所措,她在火车上不敢想却几次忍不住想到的事真的发生了。
处理完了张明的后事,爱米把赔偿款和自己的存款全部交给了公公,把儿子也托付给了公公,希望他能带儿子去各个医院看看。她正打算给小莲打电话时,小莲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他们的朋友刘萍要结婚了,在她们工作的城市摆酒,邀请了小莲和她。小莲说她只是告知一声,礼金会帮她给的。爱米说,我来和你一起参加婚礼,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工作。
4、大伟和爱米重逢在婚礼
大伟到婚礼现场的时候,婚礼还没开始,新郎和新娘刘萍正站在酒店门口迎客。新娘的旁边还站了个五岁的小女孩,这是新娘的女儿。这是刘萍的第二次结婚,第一次,她跟同村人结婚,在家里摆酒,生完小孩后,刘萍跟着丈夫都来到了现在这个城市,本以为是双栖双飞,结果却成了劳燕分飞。到第三年上,双方互相看不顺眼,都有了外遇。刘萍跟本地一个鳏夫好上了,那人发已半秃,据说年纪也不小了,但条件不错,又能对她女儿好。
那天回去后,大伟打算向立军告别,正巧刘萍邀请他喝喜酒,他就留了下来。立军的作息时间极不稳定,几天以来,大伟一直搞不清楚立军的倒班规律。闲来无事,大伟就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游荡,城市的里高楼鳞次栉比,风格各异,这个城市街上最多的是饭店和酒店。这个城市的繁华给心情低落的大伟带来了更多的悲哀,他知道,去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或者饭店消费一次,即使花不了他一个月的工资,也足够他心疼一个月。但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看起来却都很幸福,一大早,老人们精神奕奕地在公园里打拳跳舞,年轻人浩浩荡荡地在上班路上,每个人的脸上看起来都洋溢着热情。如果他不是住在大伟那里,不见到张丽倩,而只是来游玩一趟,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幸福的城市,这看起来像共产主义社会。
在灯红酒绿,花枝招展的城市里,他看到了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张丽倩正做着被人看不起的皮肉生意,她要养一个残疾的丈夫和脑瘫的儿子,这并不算糟糕,更为糟糕的是,她的丈夫刚刚出了车祸去世了。刘萍在这里欢声笑语结婚,张丽倩此时应该还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
大伟坐在靠窗的酒桌上冥想,却瞥见张丽倩和小莲正出现在酒宴的门口。大伟起身朝她们走去打了个招呼。小莲见到大伟大吃一惊,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张大嘴巴指着大伟问:你俩认识这太不好意思了。大伟笑笑,张丽倩说,我们是同村人,读书时还是一个班的。小莲更吃惊了,那么你们上次在房间里……对,我们那次就认出来了。大伟抢着说。张丽倩说:所以那次我们聊了好久。光聊天什么都没做小莲问。这一发问,两人都有些发窘。张丽倩说,是的,我们什么都没做。不信不信,我不信。据我作为女人的直觉,他看你的眼神明显有些特别。小莲说完,看着大伟。大伟不直接问题,叫他们坐下说话。
坐下之后,大伟就问张丽倩,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你还好吧。张丽倩显得很平静,她说,我还挺得住,家里的事都搞好了,赔款拿到手了,孩子托付给了公公,所以我就又回来了。
此时,新郎新娘已经从门口进入,婚礼正式开始了。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大厅中间的时候,大伟却看着张丽倩。他看到她在笑,看到她在吃,看到她在跟小莲讲话,却看不出悲伤,难过和无奈。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和眼袋十分明显,仿佛张丽倩的生活一切正常。
大伟想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张丽倩和刘萍三人上学时的情形,年轻的时候尽管贫穷,却怀有十分美好的想法,刘萍说,她要生活在大城市,张丽倩说她要变得富有,无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大伟说他要去当一名军人。多年以后,好像他们的愿望都实现了,这种实现方式,既不能令人骄傲,也无法令人欣慰。
那时候的大伟还有另外一个梦想,那就是娶张丽倩。他在部队听到张丽倩结婚的消息时,特地请假回来,随了一份大礼。这是对告别梦想的一次祭礼。那次以后,他还时断时续地听到张丽倩的各种消息,但梦里,再未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
在彩色的灯光下,在热闹的歌声中,张丽倩看似融入了喜庆的氛围中,她还是那么美,一头柔顺的长发,一对高耸的胸脯,一双细长的大腿,她时而露齿的笑容,也令大伟倾倒。
婚礼结束后,大伟与张丽倩和小莲告别。张丽倩跟着小莲一起走了,大伟要要回原来打工的地方收拾行李,然后回老家。
5、儿童相见不相识
大伟回到家乡的日子,是农历的十二月二十二,家乡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式的老房子,回家的机耕路仍然泥泞不堪,灰暗的天空下,大伟的心情也很沉郁,回家,已经变成了一次尴尬的旅行。
大伟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父亲和隔壁的花二伯正在聊天。大伟叫了声爹,又叫了一声花二伯。花二伯瞪着大伟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大伟大伟回来了啊。他一声长叹,时间过得真快,三翠没的那一年,大伟才10岁,如今已这么大了。
大伟听花二伯突然提起母亲,心情更加沉郁。他没接茬,给爹和花二伯分别递上了一根烟。递完烟,大伟又从行李里面拿出了一把糖和几个橘子放在桌上,他拖着行李去了楼上。
大伟家的房子是大伟30岁那年新建的。那年年初,父亲说,大伟你也三十岁了,这个年纪还没结婚,是爹没用,今年爹无论如何要给你建个房子,你以后带姑娘回来也留得住。大伟一开始是表示拒绝的,他觉得父亲过于辛苦,即使有点钱也应该留着花,他常年都在外地,修了房子也没多大用,目前经济并不宽裕的条件下还是别修了。父亲坚决要求修,他说,等到下半年农忙过了,空闲一点就开始修。
那年的农历九月,大伟也从广州赶回来参与了房子的修建,六十多平的房子,修了三层,这比原来低矮的泥瓦房住着舒服多了。每次他站在三楼,看着张桂宝和张建强一家还住着低矮的泥瓦房,心里很是解气。
父亲得知大伟要回来,下午就没再下地,杀了一只鸡,又从市集上买了一只蹄髈和一条一斤多的鱼。父亲已经把锅烧起来了,打算煎鱼。大伟赶忙挽起了袖子说我来我来。他一面把鱼沥干水,一面开始往锅里倒油。他说:爸,今天把姐姐和小惠一起叫过来吃饭吧。父亲说,已经叫过了,你姐等小惠放学了把他接过来。
大伟的姐姐叫韦玲,比大伟年长1岁,结婚已经十年了。嫁在一公里开外的村庄,家境也很一般,平时姐姐就带着儿子在家干农活,姐夫每年在深圳,年初去,年末回。今年还没回来。
姐姐和小惠到家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放满菜了,小惠见到大伟,显得有些怯生,姐姐在旁边说:快叫舅舅。小惠轻轻地叫了声舅舅。
大伟大踏步上前抱起了小惠,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他从身边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取出了巧克力和薯片塞到小惠的手里。我还给你买了一部遥控小汽车,等吃完饭陪你玩。
大伟放下了小惠,小惠就飞快地跑到他妈的身边,把大伟给他的东西都送到了韦玲的手里,他怯生生地站在母亲身边,眼睛看看外公,又看看大伟。
大伟脸上泛出一阵苦笑。在小惠四五岁的时候,对他这个舅舅甚是亲热,那年家里造房子,他待了五个月,姐姐带着小惠也常来帮忙,大伟经常带着小惠一起玩。几年过去了,连小孩子都变生疏了。这几年自己在外面混的灰头土脸,既挣不到钱,又认不得家了。
一家人齐齐整整地一起吃饭,但每次吃饭,开心之余总感觉有些冷清,往日里大家谁也不提这个话。吃饭时间在欢快的碗筷碰撞声中飞快地流逝。
张建国家怎么样大伟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看起来很不错,老大当了局长,老二的生意做的也挺大,老三整日潇洒。他们的光景一年比一年强啊。韦玲回答了大伟,两个老头看起来很健康,一时也不会死。听到这个死字的同时,大伟还听到了韦玲咬牙的声音。真是好人活得苦,坏人一辈子幸福。大伟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始终是家里人的一个心结。大伟每次心情不好时,都会说一句话:张建国必须死,张建强必须死。
父亲这些年早没了血性,自从大伟的母亲死后,他拼命劳作,只有一个愿望,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看着他们成家,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他不能想,不敢想,也不去想。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想要活着,就得忍气吞声。
那年妻子被张建强砸死,未满18岁的张建兵顶了包,张建兵坐了两年半牢就出了狱。这是一条活脱脱的人命啊,用三年牢狱就解决了。他知道对方很有手段,也有背景,不忍气吞声,就会家无宁日,鸡蛋是碰不过石头的。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村口的广播已经在八点钟停止了声响。村子里的人都早早地躲进被窝或者看电视或者睡觉了。大伟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姐姐,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李秀丽,最后,他给张丽倩发了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张丽倩回的很快,她说过年不回来了,还在原来那个地方,有时间可以去找她玩。
6、苔花如米小
农历丁酉年的最后一天傍晚,大伟在家洗了个头,换了身新的衣服,随身带了一把两尺长的水果刀走出门口。
走出门口往右前方30米,就是张建国的家,他知道张建强在家,张建强新买的奥迪半小时前开进了村。张建强正坐在沙发上和母亲、侄子聊天,见大伟进来有些吃惊,他站起身抽了一根烟递给大伟,大伟拿出打火机把烟点着,吸了两口之后拿出水果刀往张建强的胸口捅去,连续捅了三刀,张建强已委顿在地,嘴里涌出鲜血。大伟随即把刀藏放到上衣口袋里出了门。
他往张家祖坟走去,他母亲的坟也葬在那里。张建国和张建兵已经祭完祖,打算动身回家。大伟经过他们身旁时抽出了水果刀,第一刀捅在了张建国的腰间,快速拔出后第二刀捅到了张建兵的胸口。他在兄弟俩的旁边待了两分钟,直到确认两人都已气绝才往母亲坟前走去。
大伟在母亲的坟前拜了三拜,并烧了点纸钱。他嘿嘿地说,妈,我终于不用再像狗一样活着了。他起身往西北方向走去。
日光渐渐暗淡,丁酉年最后一轮太阳即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