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竹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细碎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落下。身下不是病床,而是冰冷的雪地,积雪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这是哪里...他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一阵剧痛从左肩传来。低头一看,素白的衣衫上晕开一片刺目的鲜红,一支断箭还插在肩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记得自己作为温氏中医世家的传人,正在医院值夜班,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天花板坍塌的瞬间...然后就到了这里。
嘶——温玉竹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梦。他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触手是细腻光滑的肌肤,垂落的发丝乌黑如瀑。这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有人吗救命...他虚弱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渺小。
失血和寒冷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再次昏迷之际,远处传来踩雪的咯吱声,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雪幕向他走来。
还活着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温玉竹努力抬眼,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俯身查看他的伤势。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左眉骨延伸到颧骨,不但不显狰狞,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他穿着粗布猎装,背后背着弓箭,腰间别着短刀,显然是个猎户。
箭伤...还有冻伤...猎户皱眉检查着他的伤势,突然注意到他耳后的红色孕痣,神色微变,是个哥儿
温玉竹还未来得及思考哥儿是什么意思,猎户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将他打横抱起。
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猎户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温玉竹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温玉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被子。左肩的箭伤已经被处理过,包扎得整整齐齐。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木屋,陈设简单却整洁。墙角堆放着狩猎工具,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屋子中央的火塘里柴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你醒了一个小脑袋从门边探进来,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小石头,别打扰病人。猎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看到温玉竹醒了,微微点头,能自己喝药吗
温玉竹试着撑起身子,牵动伤口不由得闷哼一声。猎户立刻放下碗,扶着他靠坐在床头。
多谢相救。温玉竹声音嘶哑,在下...温竹,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祁骁。猎户简短地回答,拿起药碗递给他,喝了。山里条件有限,只能简单处理你的伤。
温玉竹接过碗,习惯性地嗅了嗅药汤的气味——黄芩、金银花、连翘...是清热解毒的方子,配伍还算合理,但剂量偏小,效果会打折扣。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祁大哥,这药方若再加三钱蒲公英和两钱紫花地丁,效果会更好。
祁骁挑了挑眉:你懂医术
略通一二。温玉竹谦虚道,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似乎也懂医还是说这是巧合
祁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从墙角的药柜里找出他说的两味药材,重新熬了一碗药。
温玉竹这次一饮而尽,苦得皱了皱眉。小石头见状,赶紧递上一块蜂蜜糖:哥哥吃糖,不苦。
谢谢小石头。温玉竹微笑着接过,摸了摸孩子的头。
祁骁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了些:你昏迷时一直在说胡话,什么'医院''手术'之类的,还喊着'不要杀我'。你惹上什么麻烦了
温玉竹心头一紧,零碎的记忆片段突然涌入脑海——黑夜中燃烧的宅院、凄厉的惨叫、飞来的箭矢...他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不记得了。他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只记得有人追杀我,我逃进山里,然后就中箭了。
祁骁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你先养伤。等雪停了,我去镇上打听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温玉竹一边养伤,一边整理着零碎的记忆。他确认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类似中国古代却有哥儿设定的世界。哥儿是能生育的男子,耳后有红色孕痣为标记。原主名叫温竹,似乎出身医药世家,因家族变故被追杀。
祁骁每天早出晚归打猎,小石头则成了温玉竹的小尾巴。这孩子母亲早逝,祁骁既当哥又当爹把他拉扯大。
第七天,温玉竹的伤口开始发炎,发起了高烧。祁骁连夜冒雪去镇上请大夫,却被告知大雪封山,大夫不肯出诊。
别...别费心了。温玉竹烧得满脸通红,却还强撑着安慰他们,我自己...能治。
他在祁骁的帮助下查看了伤口,果然有化脓迹象。他咬牙让祁骁用烧红的小刀划开伤口排脓,然后用自配的药粉外敷。那一夜,他疼得几度昏厥,祁骁一直握着他的手,小石头则哭成了泪人。
三天后,烧退了。温玉竹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久违的阳光。
祁大哥,救命之恩,温竹没齿难忘。他真诚地说。
祁骁正在剥一只野兔,闻言抬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温玉竹沉默。他没有身份文书,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原主的家族显然遭遇不测,回去等于送死。
我...无处可去。他低声说。
祁骁放下手中的活计,直视他的眼睛: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温玉竹疑惑地问。
祁骁示意小石头出去玩,然后关上门,神色严肃:你没有身份文书,在官府眼中就是流民,一旦被发现,轻则充作奴籍,重则下狱。
温玉竹心头一紧。这几日他已经了解到,这个朝代对人口管理极为严格,没有路引和身份文书,连村子都出不去。
我可以帮你弄到身份文书,祁骁继续说,但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
嫁给我。
温玉竹瞪大眼睛,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什...什么
祁骁神色如常:我弟弟需要人照顾。我常年在山里打猎,不能总把他带在身边。你懂医术,能理家,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可我是男的!
你是哥儿。祁骁指了指他耳后的孕痣,能嫁人能生育。官府允许哥儿与男子成婚。
温玉竹耳根发热。他这几天已经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特殊设定,但亲耳听到还是难以接受。
这是权宜之计。祁骁语气平静,契约婚姻,三年为期。期间你以我夫郎的身份生活,我保你安全,给你身份。三年后你若想离开,我绝不阻拦。
温玉竹陷入沉思。这确实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祁骁虽然外表冷硬,但为人正直,这几天对他照顾有加。而且...
他想起小石头渴望母爱的眼神,想起祁骁深夜为他换药时的温柔动作,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
好。他最终点头,但我有条件。
说。
第一,我们分房睡;第二,我可以用医术行医赚钱;第三,你要教我打猎和防身术。
祁骁嘴角微微上扬:成交。
三日后,雪停了。祁骁带着温玉竹去了一趟镇上。温玉竹披着斗篷遮住面容,看着祁骁与里正交谈,递上银钱。不久后,一份崭新的身份文书交到了他手上。
温竹,年二十,原籍青州温氏,因家乡遭灾投奔远亲,现与青山村猎户祁骁结为夫夫。
温玉竹捧着这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若千钧。从现在起,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温竹了。
回山路上,祁骁突然开口:你医术不错,镇上仁和堂的大夫说你用的方子很精妙。
温玉竹心跳漏了一拍:家学渊源而已。
温家...祁骁若有所思,青州温氏是医药世家,二十年前一场大火,全族尽殁。
温玉竹脚步一顿。原来原主的身世如此悲惨。
我不记得了。他轻声说,这倒是实话。
祁骁没有追问,只是握了握他的手:以后小心行事。对外就说你是偏远分支的子弟,与主家不熟。
当晚,他们在小石头和几位山民的见证下拜了天地。没有花轿喜乐,只有一桌简单的饭菜和两杯交杯酒。
入夜,温玉竹坐在新布置的东厢房里,紧张地绞着手指。虽然约定分房睡,但今晚毕竟是洞房花烛夜...
祁骁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个小木盒:给你的。
温玉竹打开,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雕刻着竹叶花纹。
防身用。祁骁简短地说,早点休息,明天教你设陷阱。
说完,他转身去了隔壁房间,留下温玉竹一人握着匕首,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时,温玉竹已经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的祁骁和小石头。
推开房门,山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木屋前的小院里,几只野鸡在笼子里咕咕叫着。温玉竹深吸一口气,开始摸索着生火做饭。
咳咳——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火石怎么打也点不着柴火。
不是这样。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祁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大手覆上他的手,教他正确的打火姿势,角度要斜一些,力道要轻。
温玉竹耳根发热,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和那股混合着松木与晨露的气息。祁骁教完就退开,仿佛刚才的亲昵从未发生过。
我来吧。祁骁三两下生起了火,动作娴熟地架锅烧水,你会做饭
理论上...会。温玉竹有些心虚。现代的他确实会做饭,但用这种土灶还是第一次。
祁骁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往锅里加了小米,又切了几块腊肉进去。
今天我去北坡看看前几天设的陷阱,你和小石头看家。祁骁一边搅动粥一边说,你的伤还没好全,别乱跑。
温玉竹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能给我带些新鲜的草药回来吗我认识几种治伤的药材。
祁骁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山里常见的草药,我弟弟喜欢收集。你看看哪些有用。
册子里歪歪扭扭地画着各种植物,旁边标注了采集地点。温玉竹惊喜地发现,其中不少正是他需要的药材。
小石头画的他忍不住微笑。
嗯。祁骁嘴角微微上扬,那小子就喜欢往林子里钻。
早饭后,祁骁背着弓箭出门了。温玉竹收拾完碗筷,开始整理屋里有限的药材。小石头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把各种干草分类。
温哥哥,这是什么呀小石头指着一束开着紫色小花的干草。
这是黄芩,可以清热燥湿。温玉竹耐心解释,这个呢,叫金银花,治感冒发烧很好用。
小石头眼睛亮晶晶的:哥哥懂得真多!比镇上的大夫还厉害!
温玉竹笑着摸摸他的头:想学吗我教你。
一上午的时间,温玉竹教小石头认识了十几种常见草药。孩子记性好,学得飞快。中午时分,温玉竹用现有的食材做了简单的饭菜——腊肉炒野菜,小米粥,还有几个烤土豆。
小石头吃得津津有味:哥哥做饭比大哥好吃多了!
温玉竹失笑:这话别让你大哥听见。
下午,温玉竹在屋后的空地辟了一小块药圃,和小石头一起把能移栽的草药种下去。正当他们忙活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祁家新娶的夫郎在家吗
温玉竹抬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院门外,身着褐色长衫,面容严肃。
您是温玉竹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我是青山村里正赵德全。男子上下打量着温玉竹,听说祁骁娶了个外地哥儿,特来看看。
温玉竹心头一紧。里正相当于村长,是村里的管理者,也是官府在基层的代表。他的身份文书虽然是合法的,但如果里正深究起来...
赵里正请进。温玉竹强作镇定,将人让进院子,祁骁打猎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里正坐在院中的木凳上,目光如炬: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青州人士。温玉竹按照事先与祁骁商量好的说辞回答。
青州离这可远了,怎么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温玉竹垂眸,做出伤感状:家中遭灾,只剩我一人。远房表姑嫁在县城,本想投奔,却不料...
正当他编造故事时,院门被推开,祁骁扛着一只狍子走了进来,看到里正,眼神一凝。
赵叔。他点头致意,将猎物放在一旁,很自然地站到温玉竹身边,有事
里正笑了笑:听说你娶了夫郎,来看看。你这夫郎说是青州来的
嗯。祁骁面不改色,他表姑是县城张记布行的老板娘,可以作证。
里正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又问了些家常话,最后起身告辞时,意味深长地说:最近官府在查流民,你们有身份文书就好。
送走里正,温玉竹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经湿透。
表现不错。祁骁难得地夸了他一句,张记老板娘确实是我远房表姑,已经打点好了。
温玉竹这才明白祁骁早有准备,心中不由一暖。
晚饭时,祁骁带回的不仅有猎物,还有一篮子新鲜草药。温玉竹如获至宝,连夜将它们分类处理。祁骁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忙碌,时不时递个工具或容器。
夜深人静时,温玉竹躺在床上,回想这充实的一天。虽然处处小心谨慎,但这种简单的生活却让他感到久违的平静。
隔壁房间,祁骁轻轻抚摸着小石头熟睡的脸庞,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张陈旧地图上——那是青州城的布局图。
春雨连绵的三月,山村被笼罩在蒙蒙雾气中。
温玉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开辟的药圃长势喜人,与小石头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祁骁每天早出晚归,两人的交流不多,但相处还算融洽。
这天傍晚,祁骁迟迟未归。温玉竹站在门口张望,心中隐隐不安。
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小石头趴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门外。
可能猎物多,耽搁了。温玉竹安慰道,却也不自觉地皱眉。
直到天完全黑透,院门才被推开。祁骁踉跄着走进来,脸色苍白如纸。
祁骁!温玉竹惊呼一声,冲上前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右腿裤子已经被血浸透。
没事...被野猪拱了一下...祁骁声音虚弱,额头滚烫。
温玉竹和小石头合力将他扶到床上。剪开裤腿,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外翻,已经有些发炎的迹象。
小石头,去烧热水!温玉竹声音急促,自己则快速翻出药箱。
他先用烧酒清洗伤口,祁骁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伤口太深,必须缝合。温玉竹找出准备好的羊肠线,穿在自制的细针上。
没有麻药,忍着点。他低声说,手却稳如磐石。
祁骁点点头,抓起一块木头咬在嘴里。针线穿透皮肉的痛苦让他肌肉紧绷,冷汗直流,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缝合完毕,温玉竹敷上特制的金疮药,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接着又熬了一碗退热消炎的汤药,扶起祁骁喝下。
你会...缝合祁骁虚弱地问,眼中带着惊讶。
家学渊源。温玉竹简单回答,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很厉害,今晚得有人守着。
小石头自告奋勇,但被温玉竹哄去睡觉了。夜深人静,他独自守在祁骁床前,定时更换额头的湿巾,监测体温。
祁骁的高热持续不退,甚至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喊着父亲,一会儿又念叨着小心埋伏。温玉竹听出些端倪,但此刻无暇多想。
天亮时分,祁骁的烧终于退了。温玉竹熬了一锅稀粥,一勺勺喂他吃下。
谢谢。祁骁声音沙哑,眼神却格外清明。
应该的。温玉竹微笑,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了。
祁骁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说:不只是契约,对吧
温玉竹心头一跳,不知如何回答。幸好这时小石头跑进来,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祁骁的伤需要静养,家里的重担落在了温玉竹肩上。他每天除了照顾祁骁和小石头,还要打理药圃,学着处理祁骁之前猎到的兽皮。
五天后,祁骁能下床走动了。他站在门口,看着温玉竹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的背影,眼神复杂。
大哥,你喜欢温哥哥对不对小石头突然问。
祁骁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小孩子别瞎说。
那你为什么偷偷看他小石头不依不饶,而且你晚上说梦话,叫了他的名字!
祁骁耳根微红,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再胡说八道,今晚的蜂蜜糖没了。
小石头做了个鬼脸,跑去找温玉竹玩了。祁骁站在原地,不自觉地又看向那个清瘦的身影。
又过了几日,村里传来消息,说是有个富商在镇上重金求医,家中老母病重,连县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要不要去看看晚饭时,祁骁突然问。
温玉竹一愣:我可以吗
你医术比镇上的大夫强。祁骁语气笃定,而且...赚点钱补贴家用也好。
温玉竹心头一暖。他知道祁骁这是在给他机会证明自己。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出发去镇上。祁骁腿伤未愈,走路还有些跛,但坚持要陪同。
富商家住在镇上最好的宅院里。管家见来的是个年轻哥儿,面露轻视:我家老爷请的是大夫,不是...
让他试试。祁骁冷声打断,眼神凌厉得让管家一哆嗦。
富商母亲患的是严重的气喘,已经发展到肺气肿的地步。温玉竹仔细诊脉后,开了个特别的方子,并教丫鬟如何为老人拍背排痰。
三天后,老人症状明显减轻。富商大喜,不仅给了丰厚诊金,还送了一块上好的玉佩作为谢礼。
回村的路上,温玉竹兴奋地数着银子:足够买半年的米面了!还能给你和小石头做新衣服...
祁骁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你很开心
当然!温玉竹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医术赚钱。
他差点说漏嘴——这确实是他穿越后第一次正式行医。在现代,他是温氏中医的继承人,从小在药香中长大,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医术带来的成就感。
祁骁突然伸手,拂去他发间的一片树叶:以后会更好的。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温玉竹心头一颤。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但某种微妙的情愫已经悄然滋生。
温玉竹的医术渐渐在村里传开。起初只有几个胆大的村民找他看病,后来连邻村的人也慕名而来。
祁家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温玉竹在院角搭了个简易的诊棚,每天接待病人。祁骁则负责维持秩序,顺便帮不识字的村民读药方。
这天,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几个仆从簇拥下走进院子。村民纷纷让路,小声议论着县城来的大人物。
这位就是温大夫男子打量着温玉竹,目光在他耳后的孕痣上停留了片刻。
温玉竹心头一紧,这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正是在下,阁下是
鄙姓周,周记药行的东家。男子笑容可掬,听说温大夫医术高明,特来拜访。
祁骁不动声色地站到温玉竹身旁,手按在腰间短刀上。周老板瞥了他一眼,笑容不变。
听闻温大夫出身青州温氏周老板状似随意地问,不知与二十年前那个医药世家可有渊源
温玉竹强自镇定:同姓而已,并无关系。
是吗周老板意味深长地说,温大夫耳后的孕痣形状特殊,据说青州温氏的哥儿都有这样的特征。
院中气氛骤然紧张。祁骁上前一步,挡在温玉竹前面:周老板若是来看病,我们欢迎;若是来查户口的,请去县衙。
周老板哈哈一笑:祁猎户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他转向温玉竹,温大夫医术不凡,若有兴趣来我药行坐堂,酬金翻倍。
温玉竹婉拒:在下习惯山村生活,暂无外出打算。
周老板也不勉强,留下名帖告辞了。但他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温玉竹如芒在背。
当晚,温玉竹辗转难眠。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院中。月光如水,药圃里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睡不着祁骁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温玉竹差点叫出声。
你...你怎么也没睡温玉竹抚着胸口问。
祁骁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件外袍:天凉。
两人并肩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沉默片刻,祁骁开口:那个周老板,你认识
温玉竹摇头:不认识,但他似乎知道我的身世。
你想起什么了
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大火,追杀...温玉竹抱紧双臂,祁骁,如果我连累了你和小石头...
别说傻话。祁骁打断他,我们是夫夫,记得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依然平静,但眼神坚定。温玉竹心头一暖,忍不住靠在他肩上。祁骁身体僵了僵,随后放松下来,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明天我去县城打听一下这个周老板的底细。祁骁说,你在家小心些,别单独出门。
温玉竹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祁骁,你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偏远的山村以你的能力...
故事很长。祁骁望着远处的山影,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仿佛本就是一体。
第二天一早,祁骁就去了县城。温玉竹心神不宁地整理药材,小石头在旁边帮忙。
温哥哥,你看这个!小石头从药柜底层翻出一个小木盒,是大哥藏的宝贝吗
温玉竹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块半圆形玉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虎纹。玉质温润,一看就是上等货色,绝非普通猎户能拥有的东西。
他正想仔细查看,突然听到院门外有动静。温玉竹赶紧把玉佩放回原处,拉着小石头走出屋子。
院门外站着几个陌生男子,正对着他家的药圃指指点点。看到温玉竹出来,为首的人高声问道:
你就是那个会医术的哥儿我们老爷请你去看病,马上跟我们走一趟!
温玉竹警觉地后退一步:请问你家老爷是
问那么多干什么那人面露不耐,赶紧的,别让我们动手!
小石头害怕地抓住温玉竹的衣角。温玉竹强自镇定:抱歉,今日不出诊。若要看病,请病人亲自来。
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几个壮汉就要闯进院子。温玉竹迅速拉着小石头退回屋内,正要关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面冲了出来——
谁敢动我家人!祁骁如猛虎般扑来,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壮汉打倒在地。
为首的男子见势不妙,丢下一句你们等着就仓皇逃走了。祁骁没有追赶,转身检查温玉竹和小石头是否受伤。
你怎么回来了温玉竹又惊又喜。
祁骁脸色阴沉:我刚到镇上就听说周家在打听你,立刻赶回来了。他看了眼那几个逃跑的背影,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暂时离开。
温玉竹心头一紧:去哪里
山里有个猎户小屋,很隐蔽。祁骁快速收拾必需品,小石头知道路,你们先走,我断后。
温玉竹还想说什么,祁骁已经将一个包袱塞到他手里:保护好自己和小石头。三天后,如果我没去找你们,就去县城找张记布行的老板娘,她会帮你们离开。
温玉竹紧紧抓住他的手:一起走!
祁骁深深看他一眼,突然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听话。
这一吻如烙印般灼热。温玉竹红着眼眶,拉着小石头从后门离开,沿着隐蔽的小路向深山走去。
他不知道周老板为何对他穷追不舍,也不知道祁骁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小石头,等祁骁平安归来。
山路越来越陡,小石头却走得飞快,像只熟悉地形的小山羊。温玉竹背着药箱和简单行囊,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追来。
温哥哥别怕,小石头拉住他的手,这条路只有我和大哥知道。
天色渐暗,密林深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叫。温玉竹强忍着恐惧,跟着小石头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倚山而建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被茂密的树冠遮掩得严严实实。
到了!小石头骄傲地宣布,这是大哥打猎时住的屋子。
木屋虽小,却五脏俱全。一张简易木床,一个小火塘,墙角堆放着干柴和几个陶罐。温玉竹点燃油灯,检查了一下屋内情况,稍稍放下心来。
小石头,以前有人追过你们吗温玉竹一边整理带来的药材一边问。
小石头摇摇头:大哥很厉害,没人敢惹他。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除了上次...
上次
去年冬天,有几个带刀的人来找大哥,大哥和他们打了一架,然后我们就搬到现在住的地方了。小石头摆弄着手中的木雕,大哥不让我说出去。
温玉竹心头一紧。祁骁到底什么来头为何会有人追杀他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得确保两人安全度过今晚。
晚饭是带来的干粮和附近采集的野菜。饭后,小石头很快在床角蜷缩着睡着了。温玉竹坐在门边,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手里紧握着祁骁给他的那把匕首。
月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地上。温玉竹想起临走时祁骁印在他额头上的那一吻,心跳不由加速。那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告别,还是...
沙沙——外面的草丛突然传来响动。
温玉竹瞬间绷紧身体,屏住呼吸。响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不是祁骁,祁骁走路绝不会这么大声。
他悄悄摇醒小石头,捂住他的嘴示意安静。小石头立刻会意,眼睛瞪得溜圆。
脚步声在屋外停住了。温玉竹握紧匕首,把小石头护在身后。
玉竹,是我。祁骁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温玉竹长舒一口气,连忙开门。祁骁闪身进屋,身上带着血腥味和汗味。月光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你受伤了温玉竹急忙点灯查看。
小伤。祁骁轻描淡写地说,但当他走到灯光下,温玉竹倒吸一口冷气——祁骁的右肩插着一支箭,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衫。
这叫小伤温玉竹声音发颤,赶紧扶他坐下。
小石头已经机灵地烧起了热水。温玉竹迅速检查伤口,箭矢入肉不深,但箭头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青。
有毒。温玉竹咬牙拔箭,祁骁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他用烧酒冲洗伤口,然后敷上特制的解毒药膏。祁骁的呼吸越来越重,显然毒素已经开始扩散。
什么毒能解吗祁骁强撑着问。
温玉竹仔细检查伤口渗出的液体:像是蛇毒和草乌的混合物...我有办法,但你得忍着点。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火上消毒后,快速刺入祁骁肩周几处穴位。祁骁肌肉紧绷,但一声不吭。随着银针的捻转,黑色的毒血慢慢从伤口渗出。
小石头,把那个蓝布包里的草药拿来。温玉竹头也不抬地吩咐。
孩子立刻照办。温玉竹将几味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又熬了一碗浓浓的解毒汤。
祁骁喝下药汤,脸色稍有好转,但很快又发起高烧。温玉竹不断更换他额头的湿巾,心急如焚。普通的蛇毒不该引起这么强烈的高热,除非...
祁骁,箭上还有什么他急切地问。
祁骁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喃喃道:北疆...狼毒花...小心周家...他们...认识你...
话未说完,他便陷入昏迷。温玉竹心头大震。狼毒花是北疆特有的剧毒植物,中原极为罕见。周家怎么会用这种毒又为何认识他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温玉竹翻遍药箱,却找不到针对狼毒花的特效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现代中医和温家祖传医术中的解毒方法。
小石头,我需要几种特别的草药。他快速画出几种植物的样子,趁着月光还能看见,快去附近找找。记住,不要走远,有事立刻喊我。
小石头点点头,拿着图画飞奔出去。温玉竹则继续用银针为祁骁控制毒素扩散。祁骁的高烧越来越严重,开始说胡话。
父亲...孩儿无能...没能保住温家...
玉竹...快跑...别回头...
北门...有埋伏...小心...
这些只言片语让温玉竹心惊肉跳。祁骁认识温家知道他的身世但现在救人要紧,他压下满腹疑问,专注于治疗。
小石头很快带着几株草药回来,裤腿都被露水打湿了。温玉竹检查了一下,惊喜地发现其中正好有能解狼毒花毒的七叶一枝花。
他迅速配好新药,扶起祁骁灌下。然而一个时辰过去,高烧仍未减退。祁骁的呼吸越来越弱,脉搏也变得紊乱。
温玉竹的手开始发抖。常规方法已经无效,只能冒险一试了。他从贴身小袋中取出三根金针——这是原主随身携带的宝物,据记忆是温家祖传的救命三针。
金针渡穴...他喃喃自语,回忆着脑海中浮现的手法。这是温家秘术,从未实践过,但此刻别无选择。
第一针,入百会穴,深三分,轻捻慢提。
第二针,刺涌泉穴,透至骨,急进缓出。
第三针...
温玉竹的手悬在祁骁心口上方,冷汗直流。这一针若稍有偏差,非但不能救人,反而会立即要命。
祁骁...他轻声呼唤,坚持住,别丢下我和小石头...
深吸一口气,他稳稳落下第三针——膻中穴,直抵心脉。
刹那间,祁骁的身体猛地弓起,一口黑血喷出,然后重重落回床上。温玉竹急忙探他鼻息,微弱但平稳。高烧也开始退了。
有用!温玉竹几乎喜极而泣,小心地起出金针。
小石头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帮忙递东西,此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哥会好起来吗
会的。温玉竹搂住孩子,声音沙哑,你大哥那么强壮,一定会好的。
整整一夜,温玉竹守在床边,寸步不离。黎明时分,祁骁的高烧终于退了。他疲惫地睁开眼,看到温玉竹通红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微微皱眉。
你...没睡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温玉竹摇摇头,眼眶发热:不敢睡。
祁骁动了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谢谢...夫人...
这个称呼让温玉竹心头一颤。他握住祁骁的手,发现上面布满老茧和伤疤,这绝不是普通猎户的手。
别说话,再睡会儿。他柔声说,我去熬点粥。
祁骁微微点头,又陷入沉睡。温玉竹轻手轻脚地起身,发现小石头已经在火塘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把草药。他心疼地给孩子盖上外衣,开始准备早饭。
屋外,晨光透过树叶洒落。温玉竹站在门口,深深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短短一夜,仿佛过了千年。他想起祁骁昏迷时说的话,心中疑云密布。
祁骁和温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周家又为何追杀他们但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等祁骁康复后才能知道了。
三天过去,祁骁的伤势好转,已经能坐起来吃些流食。温玉竹每天为他换药,同时采集新鲜草药补充储备。
小石头成了得力助手,不仅记住了几十种草药的样子,还能简单分辨药性。温玉竹教他唱草药歌诀,孩子学得津津有味。
温哥哥,小石头一边整理草药一边问,你和大哥是真的成亲了吗
温玉竹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碗: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大哥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小石头天真地说,以前他看谁都冷冷的,现在看你时会笑。
温玉竹耳根发热,不知如何回答。确实,自从那晚他救了祁骁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祁骁的目光常常追随着他,偶尔还会自然地帮他拂去肩上的落叶或整理散乱的发丝。
粥好了。他转移话题,盛了一碗野菜粥端给祁骁。
祁骁靠坐在床头,脸色仍有些苍白。他接过碗时,手指不经意地擦过温玉竹的手背,两人都是一顿。
谢谢。祁骁低声说,眼神柔和。
温玉竹抿嘴一笑,坐在床边看他喝粥。祁骁的吃相很文雅,不像山野猎户,倒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子弟。
想问什么就问吧。祁骁突然开口,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温玉竹犹豫片刻:你昏迷时...说了些话。关于温家,关于...北门埋伏。
祁骁放下碗,目光变得深邃:你记得自己的身世了
只有零星的片段。温玉竹诚实地回答,我知道我是青州温家的人,家族遭难,我被追杀...
祁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二十年前,青州温氏是北方最有名的医药世家,尤其擅长解毒和针灸。当时的北疆大将军中了奇毒,温家主奉皇命前去救治。
温玉竹屏息听着,心跳加速。
温家主成功解毒,却在归途中遭遇埋伏,全家遇害。据说只有一个哥儿下落不明。祁骁看向温玉竹,那个哥儿耳后有竹叶形的孕痣,是温家嫡系的标志。
温玉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耳后: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祁骁摇头:初见时我只知道你是个被追杀的哥儿。后来看到你的医术和耳后孕痣,才有所猜测。他停顿一下,直到你用出'金针渡穴',我才确定你是温家后人。那是温家秘传,外人绝不可能掌握。
那你和温家...
我父亲是北疆军的校尉,奉命护送温家主回京。祁骁声音低沉,那场埋伏...只有他一人重伤生还,却因失职被革职查办,郁郁而终。临终前他要我找到幸存的温家人,弥补当年的过错。
温玉竹心头一震。原来这就是祁骁救他、收留他的原因。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祁骁仿佛再次看透他的心思,伸手握住他的手,但现在...
他的话被外面突然响起的鸟鸣声打断。那不是自然鸟叫,而是一种有规律的信号。祁骁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温玉竹立刻吹灭油灯,三人屏息静气。远处传来踩踏灌木的声音和低沉的说话声。
仔细搜!周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祁骁轻轻下床,虽然动作还有些不稳,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他从床底抽出一把长刀,示意温玉竹和小石头躲到屋后的地窖去。
不,温玉竹坚决地摇头,你伤还没好,我们一起走。
祁骁还想坚持,外面已经传来更近的脚步声。温玉竹迅速收拾了必备的药材和干粮,拉着小石头准备从后窗离开。
就在此时,前门被猛地踹开。两个黑衣人持刀冲了进来。祁骁挥刀迎上,虽然负伤在身,但招式凌厉,一时间竟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带小石头走!他冲温玉竹吼道,老地方汇合!
温玉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抱起小石头就往后窗跑。一个黑衣人见状想要拦截,被祁骁一刀砍在腿上,惨叫倒地。
跳出后窗,温玉竹听到屋内打斗声激烈。他强忍回头的冲动,带着小石头钻进密林。孩子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一声不吭地跟着跑。
两人在林中穿行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这是祁骁之前告诉他们的备用藏身处。温玉竹让小石头躲在洞内,自己则站在洞口焦急张望。
天色渐暗,祁骁仍未出现。温玉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一个踉跄的身影出现在林间——是祁骁!他浑身是血,拄着长刀艰难前行。
温玉竹冲上前扶住他。祁骁的左腹有一道狰狞的刀伤,鲜血不断涌出。
解决了...两个...祁骁气若游丝,还有...三个在搜山...
温玉竹二话不说,撕下衣袖为他简单包扎,然后搀着他回到山洞。小石头见到大哥伤成这样,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但强忍着没哭出声。
洞内,温玉竹借着微弱的光线检查伤口。这一刀差点伤及内脏,必须立刻缝合。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用仅剩的烧酒消毒。
没有麻药,忍着点。他轻声说,手却稳如磐石。
祁骁咬着一根木棍,在缝合过程中除了偶尔的闷哼外,一声不吭。温玉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全神贯注地完成每一针。
缝合完毕,他敷上最后一点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祁骁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但眼神一直追随着温玉竹的身影。
睡吧,温玉竹轻抚他的额头,我守着。
祁骁微微摇头,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洞口。温玉竹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走到洞口查看。远处有火把的光亮,追兵还没放弃。
回到祁骁身边,温玉竹发现他已经昏睡过去。他摸了摸祁骁的额头,又开始发烧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药材已经所剩无几。
小石头,他轻声唤道,还记得七叶一枝花长什么样吗
小石头点点头:记得!
洞口附近就有,我刚才看到了。你去采几株回来,千万别走远,别出声。
孩子像只灵巧的小鹿,悄无声息地溜出山洞。温玉竹守在祁骁身边,不断更换他额头的湿巾。祁骁的高烧越来越严重,开始说胡话。
玉竹...小心...
父亲...我对不起您...
北疆...叛徒...周家...
这些零碎的话语让温玉竹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周家与北疆叛徒有关这与温家灭门又有什么联系
小石头很快带着草药回来,裤腿上沾满泥巴,小手也被荆棘划了几道口子,但他一脸自豪。温玉竹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迅速配药。
药熬好后,他小心地喂祁骁喝下。然而高烧依然不退。祁骁的呼吸越来越弱,情况比上次中毒还要危险。
温玉竹的手开始发抖。金针已经用过一次,短期内再次使用风险极大。但看着祁骁生命一点点流逝,他别无选择。
取出金针,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施展金针渡穴。就在这时,祁骁突然睁开眼睛,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
不...太危险...祁骁气若游丝,带小石头...走...
温玉竹摇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不会丢下你...夫君...
这个称呼让祁骁眼神一颤。他松开手,轻轻抚上温玉竹的脸颊,拭去他的泪水:...夫人...
温玉竹稳住心神,落下第一针。这次的手法比上次更加娴熟,但风险同样巨大。每一针都关乎生死,他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三根金针和祁骁的生命气息。
当第三针落下时,祁骁的身体剧烈抽搐,一口鲜血喷出。小石头吓得哭出声来,温玉竹却松了一口气——淤血排出是好兆头。
果然,片刻之后,祁骁的呼吸平稳下来,高烧也开始减退。温玉竹浑身脱力,差点栽倒,被小石头一把扶住。
温哥哥,你也休息。孩子学着大人的口吻说,我来守着。
温玉竹想拒绝,但极度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靠在洞壁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恍惚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搂住他,熟悉的温暖气息包围着他。他安心地沉入梦乡,梦中有祁骁,有小石头,还有一座安静的小院,药香弥漫...
温玉竹被洞外的鸟叫声惊醒。晨光透过洞口藤蔓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猛地坐起,发现身上盖着祁骁的外衣。祁骁本人正靠坐在洞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比昨晚好了许多。
你醒了祁骁转头,嘴角微微上扬,小石头去附近采野果了,很快回来。
温玉竹急忙爬过去检查他的伤口。缝合处没有开裂,也没有感染的迹象,这体质简直惊人。
你该躺着休息的。他责备道,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关切。
祁骁握住他的手:多亏你。简单的三个字,却饱含深意。
温玉竹耳根发热,想起自己情急之下喊出的夫君,顿时羞赧不已。祁骁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眼神变得格外柔和。
追兵呢温玉竹转移话题。
暂时安全了。祁骁指向远处,昨晚他们搜到半山腰就撤了,但我猜周家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正说着,小石头抱着一堆野果回来了,衣襟兜得满满的,小脸上写满骄傲。温玉竹笑着接过,挑了几个熟透的递给祁骁。
三人简单吃了些野果充饥。温玉竹又熬了一碗药给祁骁,然后开始计划下一步。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山里,他说,你的伤需要更好的休养环境。
祁骁点头:周家势力主要在县城和镇上,我们可以绕路去邻县,找我表姑帮忙。
张记布行的老板娘
嗯。她其实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对我如亲子。祁骁解释道,这些年多亏她暗中照应,我和小石头才能安稳生活。
温玉竹若有所思。看来祁骁并非一直过着猎户生活,这背后还有更多故事。
收拾好简单的行装,三人悄然出发。祁骁虽然伤势不轻,但坚持自己行走,只在特别难走的路段才让温玉竹搀扶。小石头走在前面探路,机灵得像只小狐狸。
绕过主山道,他们沿着猎人小径前行。午后时分,来到一处小溪边休息。温玉竹趁机采集了些溪边的草药,补充所剩无几的药材储备。
过了这条溪,再走十里就到邻县地界了。祁骁指着远处,那里有座废弃的山神庙,今晚可以在那里过夜。
正说着,小石头突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三人立刻屏息凝神。片刻后,远处传来马蹄声和说话声。
...肯定往这边跑了...
...周大人说了,那哥儿是温家余孽,必须除掉...
...猎户好像是当年祁校尉的儿子...
祁骁脸色一沉,示意温玉竹和小石头躲到溪边的大石后。他自己则隐入树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三个骑马的汉子出现在视野中,腰间佩刀,衣着精干,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护卫而非普通家丁。为首者突然勒马,盯着溪边的脚印。
有痕迹!他们刚经过这里!
三人下马,抽出兵刃小心搜寻。温玉竹捂住小石头的嘴,心跳如鼓。就在一个护卫即将发现他们时,祁骁如鬼魅般从树丛中跃出,长刀直取为首者咽喉。
电光火石间,那人勉强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连退数步。另外两人立刻围攻上来。祁骁虽然负伤在身,但招式凌厉,一时间竟与三人战得难分难解。
去找那哥儿!为首者大喊,周大人要的是他!
一个护卫抽身向溪边奔来。温玉竹将小石头往草丛深处一推,自己则抓起一块石头准备自卫。
就在护卫即将发现他的刹那,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那人后心。护卫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温玉竹惊讶地转头,看到山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正收起长弓。
祁骁!还不住手!女子高喊。
祁骁闻声一愣,随即跳出战圈:红缨姐
那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眉目如画却英气逼人。她一挥手,身后的人马立刻将剩余两名护卫团团围住。
留活口!她命令道,然后翻身下马,快步走向祁骁,你这小子,躲了这么多年,终于肯露面了
祁骁难得地露出笑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女子瞥了一眼溪边:你表姑派人送信,说你可能遇险。我正好在邻县办事,就带人过来看看。她的目光落在刚从藏身处走出的温玉竹和小石头身上,挑眉道,不介绍一下
祁骁走到温玉竹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夫郎,温玉竹。这是小石头,我弟弟。然后又对温玉竹说,这是穆红缨,我...父亲的旧部。
温玉竹行礼,心中却满是疑问。穆红缨的衣着气质明显不是普通人,更像是...军人。
两名护卫很快被制服。穆红缨审问了几句,脸色越来越凝重。
北疆军情有变,周家果然勾结外敌。她对祁骁低声道,你身份已经暴露,不能再回山村了。
祁骁皱眉:什么意思
周家已经知道你是祁校尉之子,也知道温哥儿的身份。穆红缨神色严肃,他们派人去你家搜过了,找到了这个——
她递过一块半圆形玉佩,正是温玉竹之前在小木盒里看到的那块。
祁骁脸色大变:他们看到了虎纹
穆红缨点头:周家不傻,立刻联想到了北疆祁家。现在他们认定你潜伏多年是为了查温家灭门案,已经派人往北疆送信了。
温玉竹听得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他,祁骁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先离开这里再说。穆红缨命令手下将两名俘虏绑好,然后对祁骁说,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北疆那边,将军已经有所准备。
祁骁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一行人迅速上马,温玉竹和小石头共乘一骑,被护在队伍中间。
行进途中,温玉竹忍不住低声问祁骁:北疆祁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祁骁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父亲不只是校尉...他是北疆大将军祁天雄的胞弟。二十年前奉命护送温家主回京,任务失败后,兄长受牵连被贬,我家也因此没落。
温玉竹心头一震。北疆祁家,那可是世代将门,威震边关的大家族!
所以...你不是普通猎户...
祁骁苦笑:我十五岁前确实在祁府长大。父亲去世后,家族不容我们,我就带着小石头隐居山林。他握紧温玉竹的手,抱歉一直瞒着你。
温玉竹摇摇头。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他理解。更何况,祁骁现在坦诚相告,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队伍翻过山岭,来到一处隐蔽的庄园。穆红缨安排他们住下,又请来大夫为祁骁重新处理伤口。
夜深人静时,温玉竹独自站在院中仰望星空。身后传来脚步声,祁骁披着外衣走到他身边。
睡不着祁骁问。
温玉竹摇头:太多事情想不明白。周家为何追杀温家后人又为何与北疆叛徒勾结
祁骁沉吟道:我猜,与你家的医术有关。当年温家主为北疆大将军解毒,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值得灭门
比如...祁骁压低声音,大将军中的根本不是敌国的毒,而是自己人下的手
温玉竹倒吸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温家灭门就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灭口!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轻声问。
祁骁揽住他的肩膀:红缨姐会联系北疆的将军。在此之前,我们暂时安全。他顿了顿,玉竹,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如果你想要结束这段契约婚姻...
温玉竹抬头看他,月光下祁骁的轮廓格外分明,那道疤痕也不再显得狰狞,反而添了几分坚毅的魅力。
我记得契约是三年为期,他轻声说,现在还不到半年呢。
祁骁眼神一柔,低头靠近。两人的呼吸交融在夜风中,越来越近...
大哥!温哥哥!小石头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有老鼠!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两人相视一笑,祁骁无奈地摇摇头,拉着温玉竹回屋去抓老鼠。
这一刻,无论什么周家阴谋、北疆秘密,似乎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三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穆家庄园的清晨比山村来得安静。温玉竹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落在地板上。他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祁骁。
三天前,穆红缨坚持让他们搬到更大的房间,理由是祁骁伤势需要照顾。于是,原本分房而居的两人被迫同住一室。第一晚,温玉竹几乎整夜未眠,躺在床外侧僵硬如木。而祁骁则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内侧,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现在,温玉竹发现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何时,祁骁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腰间,而他自己的头正枕在祁骁的肩窝里。两人贴得极近,他甚至能听到祁骁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温玉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想挪开,却听到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醒了
祁骁早就醒了,而且显然对两人的姿势心知肚明。温玉竹耳根发热,轻咳一声:嗯...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祁骁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却没有移开手臂的意思,昨晚...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温玉竹想起半夜被祁骁无意识搂入怀中的情景,心跳加速:没、没有。
一阵尴尬的沉默。窗外传来鸟儿清脆的啼叫和小石头与穆府下人玩耍的笑声。
该起床了。温玉竹最终轻声说,祁骁这才松开手。
穿衣洗漱时,温玉竹透过铜镜偷瞄祁骁。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祁骁的气色好了很多,那道疤痕在晨光中显得不再那么狰狞。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祁骁突然抬头,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温玉竹慌忙低头,假装整理衣领。
早餐是穆府下人送来的,比山村的粗茶淡饭精致许多。小石头兴奋地讲述着他新交的朋友和穆府的大花园。祁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温玉竹夹一筷子菜,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这样做了一辈子。
饭后,穆红缨来访。她换下了昨日的劲装,穿着一身湖蓝色裙装,看起来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温婉。
住得还习惯吗她笑着问,目光在祁骁和温玉竹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多谢红缨姐。祁骁回答,语气比平时柔和许多。
穆红缨点点头:我来是想告诉你们,那两名俘虏已经招供了。周家确实与北疆叛军有勾结,他们追杀温哥儿,是因为怀疑温家秘术记载了某种能解'寒心散'剧毒的方法。
寒心散温玉竹疑惑地问。
北疆特有的一种奇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会在月圆之夜心脏冻结而死。穆红缨解释道,二十年前,北疆大将军就是中了此毒,你父亲...我是说温家主,曾成功解毒。
温玉竹心头一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闪过脑海——一间药房,一个中年男子在研磨药材,一个小男孩在旁边背诵药方...
玉竹祁骁关切地碰了碰他的手,你脸色不好。
没事。温玉竹勉强笑笑,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穆红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周家表面上是药商,实则是北疆叛军在中原的眼线。他们担心温家后人知道太多,所以一直暗中追查。
那现在怎么办祁骁皱眉问。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北疆的将军。在此之前,你们最好留在这里。穆红缨站起身,庄园很安全,周家的人找不到这里。
她临走时,递给温玉竹一个小布包:这是从祁家旧宅找到的,我想你应该看看。
温玉竹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本残破的医书,封面上用褪色的墨迹写着《温氏金针秘要》。他手指微颤,轻轻翻开第一页,只见扉页上题着:金针渡穴,可解百毒,唯寒心散需配合祁家心法,切记切记。——温远山
这是我...父亲的字迹。温玉竹声音哽咽。这是穿越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与原主的联系。
祁骁凑过来看,眉头紧锁:祁家心法我从未听说过。
穆红缨摇头:这要问将军了。不过...她犹豫了一下,祁骁,你父亲生前有没有教过你什么特殊的呼吸法或内功
祁骁思索片刻:有一套养气的法门,父亲说是祖传的,让我每日练习。
可能就是那个。穆红缨点头,你们先研究这本书,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她离开后,温玉竹迫不及待地翻阅医书。书中详细记载了金针渡穴的各种应用,其中一页专门讲寒心散解毒法,但关键部分似乎被人为撕去了,只留下需与祁家心法配合使用的提示。
奇怪...温玉竹喃喃自语,为什么要撕掉
祁骁拿过书仔细检查:不是撕掉,是被人刻意烧毁的。他指着边缘的焦痕,看来有人不想让这个秘密流传。
小石头好奇地凑过来:大哥,温哥哥,你们在找什么
温玉竹摸摸他的头:在找一个很重要的药方。他看向祁骁,你能把那套养气法门教给我吗也许能帮我想起更多。
祁骁点头:可以,但需要从基础开始。你现在身体还虚,不宜贸然练习。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暂时在穆府安顿下来。祁骁每天清晨教温玉竹基础养气法,而温玉竹则开始系统教导小石头医术。孩子天赋异禀,很快就能辨认上百种草药,甚至能协助处理一些简单病症。
一天下午,温玉竹正在院中晒药,穆红缨匆匆赶来:祁骁呢
去练武场了。温玉竹回答,出什么事了
穆红缨神色凝重:北疆来消息了。将军已经控制了叛军头目,但周家这边...情况有变。
正说着,祁骁回来了,额上还带着汗珠。听完穆红缨的话,他眉头紧锁:什么变化
周家派了第二批人,这次是冲着温哥儿来的。穆红缨压低声音,他们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活捉。似乎...温哥儿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温玉竹和祁骁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本医书。
我们得离开。祁骁果断地说,不能连累红缨姐。
穆红缨摇头:现在出去更危险。我已经加强了庄园的防卫,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她顿了顿,对了,祁骁,将军让我问你,那套养气法门,你练到第几层了
第七层。祁骁回答,父亲去世前只教到这里。
穆红缨眼睛一亮:足够了!将军说,第七层正好可以配合'金针渡穴'解毒。如果温哥儿能想起完整的针法...
我可以试试。温玉竹说,虽然记忆还不完整,但这几天看医书,有些片段已经逐渐清晰了。
当晚,祁骁和温玉竹熬夜研究医书。小石头已经睡了,屋内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你看这里,温玉竹指着书上的一幅插图,金针入穴的深度和角度都有特殊要求,而且需要配合特定的呼吸节奏。
祁骁凑近看,温热的呼吸拂过温玉竹的耳际:这不就是我教你的养气法吗
温玉竹心头一跳,仔细对照后惊讶地发现,确实如此。祁家养气法与温家针法竟是一套相辅相成的功法!
太巧了...他喃喃道。
祁骁摇头:不是巧合。我父亲和你父亲...他们一定是早有安排。
夜深了,两人不得不休息。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人却都没有睡意。
祁骁,温玉竹在黑暗中轻声问,如果...如果我想起了所有事,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怎么办
祁骁沉默片刻,突然翻身面对他:玉竹,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原来的温竹。
温玉竹浑身一僵:什么
原来的温竹我见过,祁骁的声音很轻,十年前,我找到过他。那时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我暗中照顾了他几年,直到他去世。他顿了顿,你出现在雪地里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但你的医术,你对温家的了解...又确实像是温家人。
温玉竹心跳如鼓,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穿越身份。
我不在乎你是谁,从哪里来。祁骁继续说,声音坚定,我只知道,是你救了小石头,是你救了我,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温玉竹眼眶发热,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祁骁的手: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祁骁回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洒落庭院,温玉竹正在指导小石头研磨药材。孩子学得认真,小手握着药杵,一下一下地捣着石臼中的草药。
对,就是这样,力道要均匀。温玉竹微笑着鼓励,小石头真聪明,学得比大人还快。
孩子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我长大了要像温哥哥一样,当个厉害的大夫!
祁骁从练武场回来,看到这一幕,眼神柔和。他走到温玉竹身边,递过一块湿巾:擦擦手,红缨姐找我们。
穆红缨在书房等候,面前摊着一张地图。见他们进来,她直入主题:周家的人已经到邻县了,正在四处打听一个会医术的哥儿。
温玉竹心头一紧: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可能是顺着你们从山里出来的踪迹追查的。穆红缨指着地图,好消息是,将军派的人明天就到,会护送你们直接去北疆。
去北疆祁骁皱眉,太危险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穆红缨解释,而且,只有到了北疆,温哥儿才能见到当年幸存的老仆,也许能帮他恢复全部记忆。
温玉竹和祁骁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确实,与其东躲西藏,不如主动出击,解开温家灭门之谜。
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出发。祁骁说。
回到房间,三人开始准备行装。小石头得知要去远方冒险,既紧张又兴奋,不停地问北疆是什么样子。温玉竹耐心地回答着,一边整理药材和医书。
祁骁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取出几件衣物和一个小布包。温玉竹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布包里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和几块碎银。
这些年攒的所有家当了。祁骁自嘲地笑笑,猎户没什么积蓄。
温玉竹握住他的手:会好起来的。
祁骁点头,从箱底又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从我们山中小屋带来的,一直没来得及给你看。
温玉竹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块残破的玉佩,只有半圆形的一半,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竹叶纹路。
这是...
当年我在温家废墟找到的。祁骁解释道,一直保留着,想等找到温家后人时物归原主。
温玉竹拿起玉佩,突然一阵眩晕。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熊熊燃烧的大宅、惊慌奔跑的仆人、一个中年男子将这块玉佩塞进小男孩手中,推他进密道...
玉竹!祁骁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温玉竹声音颤抖,那天晚上...有人背叛了温家,故意泄露了父亲的行程。那些人...他们不只是要杀父亲,还要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祁骁急切地问。
温玉竹努力回想,但记忆到此中断: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把那东西藏了起来,说只有温家血脉和...
和什么
和...祁家心法...温玉竹突然瞪大眼睛,祁骁!那套养气法门,你能现在教我吗完整的第七层!
祁骁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两人让小石头自己去院子里玩,然后盘腿对坐,祁骁开始详细讲解养气法第七层的要诀。
心随意动,气随针走...温玉竹喃喃自语,突然抓起医书翻到某一页,你看!这里说,金针渡穴解寒心散时,需以气御针,针气合一...
两人对照医书和养气法,惊讶地发现两者竟能完美契合。温玉竹激动地手指发抖:我明白了!完整的解毒法需要温家针法和祁家心法配合使用!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除掉温家和祁家——为了确保没人能解寒心散之毒!
祁骁眼中闪过锐光:所以当年北疆大将军中毒...是内部人下的手
一定是!温玉竹点头,父亲解了毒,发现了真相,所以才被灭口...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小石头的尖叫声。两人立刻冲出去,只见院中多了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正抓着小石头!
放开他!祁骁怒吼,抽出腰间短刀扑了上去。
温玉竹想跟上,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那人阴森森地笑道:温家小哥儿,周大人有请。
休想!温玉竹抓起手边的药锄自卫。
黑衣人冷笑一声,挥刀劈来。温玉竹虽然不会武功,但身手灵活,勉强躲过几招。眼看就要不敌,突然一道银光闪过,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倒地——是一支袖箭!
穆红缨带着护卫冲进院子,局势立刻逆转。抓着小石头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丢下孩子就想跑,被祁骁一个飞踢踹翻在地,牢牢制服。
留活口!穆红缨高喊,问问谁派他们来的!
审问很快有了结果。这些人确实是周家派来的,但他们并非主力,只是探路的先锋。真正的高手正在赶来,目标是活捉温玉竹,夺取温家秘术。
我们必须立刻出发。穆红缨当机立断,趁大部队还没到,我送你们出城。
简单收拾后,五人连夜离开穆府,乘马车向北方疾驰。小石头受了惊吓,蜷在温玉竹怀里睡着了。祁骁和穆红缨轮流驾车,温玉竹则抓紧时间研究医书和养气法的配合。
天亮时分,他们已经离开邻县数十里。穆红缨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停下,让马匹休息。
从这里往北再走三天,就能到达边境。她指着远处,将军派的人会在黑石岭接应你们。
祁骁点头:红缨姐,多谢了。
穆红缨拍拍他的肩:自己保重。她又看向温玉竹,温哥儿,到了北疆,去找一个叫福伯的老人,他是温家的老仆,知道很多事。
温玉竹感激地点头。穆红缨留下一些干粮和银两,便带人返回了。她还要回去应付周家的追查,掩护他们的行踪。
三人继续北上。为了避开可能的追兵,他们选择走小路。祁骁对野外生存极为熟悉,总能找到安全的露营地和水源。温玉竹则负责照顾小石头和准备伙食。
第二天傍晚,他们在一条小溪边扎营。小石头去捡柴火时,不小心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手指。温玉竹赶紧为他止血,将血滴擦在一块白布上。
奇怪的是,血滴在白布上竟然微微泛出蓝色荧光,转瞬即逝。
咦温玉竹惊讶地凑近看,却再无异样。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太在意。
夜深人静时,温玉竹突然惊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溪边洗脸。月光下,溪水泛着银光。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一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慈祥的老人握着他的小手教他认药...父亲严肃地告诫他不可外传家传秘术...火光中,父亲将一本薄册和一块玉佩塞给他...有人在喊小公子快跑...
玉竹祁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不睡
温玉竹转身,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湿了:我...想起了一些事。
祁骁走近,轻轻擦去他的泪水:慢慢来,别勉强。
温玉竹抓住他的手:祁骁,我父亲...他临死前给了我一样东西。不是玉佩,是别的...一本小册子...
什么样的册子
很薄,封面是蓝色的...温玉竹努力回忆,上面写着...《温氏秘录》!里面记载的不只是医术,还有...一种特殊矿物的提炼方法!
祁骁眼神一凝:矿物
对,好像叫...寒玉髓温玉竹皱眉,说是能解百毒,尤其克制寒心散...
那册子现在在哪
温玉竹摇头:记不清了...可能还在温家废墟,或者...他突然顿住,等等,小石头的血...
什么
昨天小石头划破手指,他的血...有一瞬间泛出蓝光!温玉竹激动地说,祁骁,小石头到底是什么人
祁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他...不是我亲弟弟。十年前,父亲从北疆战场带回来的孤儿。当时他奄奄一息,父亲用尽办法才救活他,但记忆全失。
他的血...寒玉髓...温玉竹喃喃自语,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脑海,祁骁,你说有没有可能,小石头和这种神奇矿物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如果猜想成真,那么小石头的价值,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第三天中午,三人终于抵达黑石岭。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地,灰黑色的岩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指向天空。
接应的人在哪温玉竹环顾四周,只看到荒凉的山石。
祁骁警惕地观察地形:应该就在这附近...等等!
他突然拉着温玉竹和小石头躲到一块巨石后。片刻后,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身着褐色劲装的骑手出现在山路上。
不是将军的人。祁骁低声道,看装束像是边境商队,但马鞍下有暗器囊,是伪装的。
温玉竹心头一紧:周家的人
很可能。祁骁示意他们保持安静,等他们过去再说。
那队人马在不远处停下,为首的男子取出地图查看,其他人则散开警戒。其中一人正好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来。
小石头紧张地抓住温玉竹的衣角。温玉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突然发现孩子的手指又在流血——可能是刚才躲避时被石头划破的。
血滴落在黑色的岩石上,竟然微微发出蓝光。更惊人的是,那块岩石接触到血滴后,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隐约露出内部淡蓝色的晶体。
温玉竹瞪大眼睛,连忙用衣袖盖住血迹。就在这时,那名搜索者已经走到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
祁骁悄悄抽出短刀,准备随时出击。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那名搜索者立刻转身返回队伍。
有情况!伪装的商队迅速集结,朝哨声方向奔去。
三人长舒一口气。温玉竹小心地查看那块岩石,发现血滴已经渗入石缝,看不出异样了。
我们得换个地方等。祁骁皱眉道,这里不安全了。
他们悄悄向山岭另一侧移动。刚走出不远,前方一块巨石后突然闪出几个人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祁骁立刻将温玉竹和小石头护在身后,短刀出鞘。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为首的人突然摘下面巾,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祁少爷那人试探地问。
祁骁一愣:你是...李叔
那人顿时露出笑容:真是您!我是李大山啊,当年祁校尉的亲兵!他看向温玉竹和小石头,这位就是温家小公子和...那个孩子吧将军等你们多时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接应人。他们穿着和周家追兵相似的服装,是为了迷惑对方。
周家的人已经到黑石岭了,李大山低声道,我们得赶快离开。将军在北疆大营等你们。
一行人迅速上马,沿着隐蔽的山路向北疾驰。途中,李大山告诉他们,北疆局势已经紧张到极点。大将军祁天雄——祁骁的伯父——掌握了叛军与周家勾结的证据,正准备一举肃清内奸。
叛军头目是谁祁骁问。
李大山摇头:不清楚,将军只说是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连他都没想到。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北疆大营。军营依山而建,旌旗招展,戒备森严。穿过重重哨卡,他们被带到中军大帐。
帐内,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将军正在查看地图。听到通报,他立刻转身,锐利的目光落在祁骁身上。
骁儿...老将军声音微颤,十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祁骁单膝跪地:伯父。
祁天雄扶起他,仔细端详:长大了,更像你父亲了。他的目光移到温玉竹和小石头身上,尤其在看到小石头时,眼神明显一震。
这位就是温远山的公子他问温玉竹。
温玉竹行礼:晚辈温玉竹,见过将军。
好,好。祁天雄点头,然后蹲下身与小石头平视,孩子,还记得我吗
小石头怯生生地摇头。将军叹了口气,站起身:果然还是不记得啊...
伯父,祁骁忍不住问,小石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周家和叛军都对他如此重视
祁天雄示意亲兵退下,帐内只剩他们四人。老将军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这事说来话长。十年前,你父亲在北境雪山中发现了一个部族遗迹,那里的人拥有一种奇特的血脉,他们的血液能提炼出一种名为'寒玉髓'的物质,可解百毒。
温玉竹心头一跳——与他记忆中的信息吻合!
你父亲带回了这个孩子,他是那个部族唯一的幸存者。将军继续道,叛军想要他的血提炼寒玉髓,因为只有这种物质能解他们自己下的'寒心散'之毒。
所以他们追杀温家,是因为温家知道这个秘密温玉竹问。
不仅如此。祁天雄神色凝重,温家祖传的'金针渡穴'之术,是唯一能安全提取寒玉髓的方法。叛军需要温家医术和这个孩子的血,才能制造出解药。
温玉竹恍然大悟。难怪周家不惜一切代价要抓他和小石头!
现在情况如何祁骁问。
叛军头目已经锁定,是监军赵德芳。祁天雄冷笑,他勾结外敌,意图在明晚的宴会上对我和几位将领下毒,然后开城门迎敌。
那我们该怎么办
祁天雄看向温玉竹:温公子,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有把握解'寒心散'之毒吗
温玉竹思索片刻:如果有小石头的血和完整的金针渡穴之法...我可以一试。
好!将军拍案,明晚宴会前,我会安排你们藏在大帐后。一旦发现中毒迹象,立刻施救!
当夜,三人被安排在将军大帐旁的营帐休息。小石头很快睡着了,祁骁和温玉竹却辗转难眠。
紧张祁骁轻声问。
温玉竹点头:万一我失手...
你不会。祁骁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给了温玉竹莫大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祁骁,等这一切结束...我们...
我们回家。祁骁接过他的话,眼神温柔,回我们的山村。
温玉竹眼眶发热,重重点头。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
北疆军营的黎明来得格外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号角声就已响彻营地。温玉竹从浅眠中惊醒,发现祁骁早已起身,正在检查随身武器。
吵醒你了祁骁回头,晨光为他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温玉竹摇头,轻手轻脚地下床,以免惊醒还在熟睡的小石头。他走到祁骁身边,帮他整理衣领:紧张吗
祁骁握住他的手:有你在,不紧张。
简单的对话中,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心中的那份安定。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已从陌生人变成了最亲密的伙伴,甚至更深的什么...
啊!一声惊叫突然从床边传来。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小石头痛苦地在床上扭动,小脸通红,额头上布满汗珠。更惊人的是,孩子裸露的手臂和脖颈处,隐约浮现出淡蓝色的奇异纹路,如同藤蔓般在皮肤下蔓延。
小石头!温玉竹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探向孩子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到,发高烧了!
祁骁迅速打湿布巾递过来。温玉竹一边为孩子物理降温,一边检查脉搏——紊乱而急促,完全不似普通发热。
这不是普通病症...温玉竹声音发紧,像是...某种血脉觉醒。
祁骁脸色一变,立刻冲出营帐。不多时,他带着祁天雄将军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匆匆返回。
老者一见小石头的情况,浑浊的双眼顿时精光四射:果然如此!他颤巍巍地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滴透明液体滴在孩子额头。
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那些蓝色纹路骤然明亮,如电流般在孩子全身游走。小石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陷入昏迷。
你对他做了什么祁骁一把抓住老者的手腕,眼中杀意凛然。
老者不慌不忙:老朽在帮他稳定血脉之力。这孩子是寒玉族最后的王族血脉,今日月圆,正是血脉觉醒之时。
寒玉族温玉竹和祁骁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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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天雄将军上前解释:这位是雪山部族的巫医长老。寒玉族是生活在北境雪山中的一个神秘部族,他们的王族血脉能够产生'寒玉髓',可解百毒。十年前,叛军为获取这种力量,屠戮了整个部族。
小石头是...王族后裔祁骁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痛苦扭动的孩子。
老者点头:而且是最纯正的王室直系。普通寒玉族人的血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唯有王族之血能彻底解毒。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玉竹一眼,配合温家的金针渡穴之术,效果更佳。
温玉竹心头一震。难怪周家和叛军如此执着地追捕他们!小石头的血加上温家医术,确实是解毒的完美组合。
现在怎么办祁骁急切地问,他很难受!
老者从怀中取出几根骨针:老朽可暂时封住他的血脉之力,但长远来看,他需要学会控制这股力量。他看向温玉竹,温家小子,你可愿与老朽一同施术
温玉竹毫不犹豫地点头。在老者指导下,他将骨针刺入小石头周身几处大穴。随着每一针落下,孩子身上的蓝色纹路就减弱一分,呼吸也逐渐平稳。
好了。最后一针落下,老者长舒一口气,暂时压制住了。但下次月圆,血脉之力会再次爆发,届时需要更彻底的方法。
祁天雄将军看了看天色:宴会即将开始,我们得做准备了。赵德芳不是易与之辈,今日必有一场恶战。
温玉竹担忧地看着小石头:孩子怎么办
我派亲信守着。将军拍了拍祁骁的肩,放心,只要我还在,没人能动他一根汗毛。
祁骁点头,眼中却仍有忧色。温玉竹悄悄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简单准备后,温玉竹和祁骁藏身于将军大帐后的隔间内,透过隐蔽的缝隙可以清楚看到帐内情况。小石头则由将军的心腹保护,安置在另一处安全营帐中。
记住,祁骁低声叮嘱,一旦情况有变,立刻带着小石头离开,不要管我。
温玉竹摇头:我不会丢下你。
祁骁还想说什么,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和谈笑声。宴会开始了。
透过缝隙,温玉竹看到几位将领陆续入座。主位上坐着祁天雄将军,他左手边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文官——正是监军赵德芳。
酒过三巡,赵德芳突然举杯:祁将军驻守北疆多年,劳苦功高。下官敬您一杯!
祁天雄豪爽地一饮而尽。温玉竹注意到,赵德芳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笑。
不对劲...他低声说。
果然,片刻之后,祁天雄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发青。其他几位将领也相继出现不适症状。
酒里有毒!一位将领猛地站起,随即踉跄倒地。
赵德芳哈哈大笑:不错,正是'寒心散'!无色无味,中毒者心脏会慢慢冻结,无药可解!
帐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显然叛军已经发动了全面攻击。赵德芳抽出隐藏的短刀,走向痛苦挣扎的祁天雄:老将军,安心去吧。北疆很快就会换主人了!
就在刀光即将落下的一刻,祁骁如猛虎般从隔间冲出,一剑挑开赵德芳的武器。温玉竹则迅速跑到祁天雄身边,检查他的症状。
确实是寒心散!他急声道,需要立刻解毒!
赵德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数步,随即狞笑:没用的!寒心散无药可解!
祁骁不与他废话,剑招凌厉,逼得赵德芳连连后退。帐外,忠于祁天雄的士兵已经与叛军交战,喊杀声震天。
温玉竹迅速取出金针,按照医书上的记载,刺入祁天雄的几处大穴。然而将军的情况仍在恶化,嘴唇已经呈现青紫色。
不行...需要小石头的血...温玉竹额头渗出冷汗。
就在这危急关头,帐门被猛地推开,李大山抱着小石头冲了进来:温公子!孩子醒了,非要见你们!
小石头看到帐内情形,立刻从李大山怀中挣脱,跑到温玉竹身边:温哥哥,大哥呢
在对付坏人。温玉竹简短解释,突然注意到孩子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又开始浮现,小石头,你感觉怎么样
热...但是看到将军爷爷这样,我心里难受。孩子伸手碰了碰祁天雄发青的脸,他会不会死啊
就在小石头手指接触将军皮肤的瞬间,一丝蓝光闪过。温玉竹福至心灵,立刻取出一根金针,轻轻刺破孩子的手指,将几滴血滴入准备好的药液中。
祁骁!他高喊,我需要你的心法配合!
祁骁闻言,一剑逼退赵德芳,迅速退到温玉竹身边。他一手按在将军心口,开始运转家传心法。温玉竹则将混合了小石头血液的药液涂在金针上,准备施展完整的金针渡穴。
赵德芳见状,脸色大变:阻止他们!那是寒玉王族的血!
几名叛军冲上前来,李大山带人拼死阻拦。祁骁一边维持心法运转,一边还要分神保护温玉竹,很快左肩就中了一刀,鲜血直流。
温玉竹强忍心痛,全神贯注地施针。第一针,入百会穴,祁骁的心法真气随之导入;第二针,刺膻中穴,小石头的血液开始发挥作用;第三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德芳突破阻拦,一刀向温玉竹后背刺来!
玉竹!祁骁不顾自身安危,挺身相护。
刀光闪过,鲜血飞溅。然而倒下的不是祁骁,而是赵德芳——一柄长剑从他后心穿透,持剑者正是刚刚苏醒的祁天雄将军!
伯父!祁骁惊喜地喊道。
祁天雄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已经恢复:多亏了你们...他看向温玉竹,郑重地行了一礼,温公子妙手回春,老夫欠你一条命。
温玉竹连忙还礼,随即注意到小石头的情况不对——孩子全身的蓝色纹路大盛,双眼也泛着奇异的蓝光,却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恍惚状态。
小石头!他急忙抱住孩子。
祁骁也顾不得肩伤,跪下来查看弟弟的情况。就在两人的手同时接触到小石头的瞬间,异变突生——一道耀眼的蓝光从三人接触处爆发,照亮了整个大帐!
蓝光如涟漪般扩散,所到之处,受伤的士兵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口开始愈合,连祁骁肩上的刀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这是...寒玉族的治愈之力祁天雄将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温玉竹感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三人接触处涌入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中苏醒。祁骁似乎也有同样感受,两人惊讶地对视一眼。
蓝光持续了约莫半刻钟才渐渐消散。小石头眼中的蓝光褪去,软软地倒在温玉竹怀里,陷入了沉睡。但他的脸色红润,呼吸平稳,那些蓝色纹路也消失无踪,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可思议...那位雪山部族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帐内,颤巍巍地走上前,寒玉王族的血脉之力,竟然与你们二人产生了共鸣!
祁骁小心地检查小石头的情况:他没事吧
不仅没事,还因祸得福。老者解释道,他的血脉之力已经初步觉醒,今后不会再不受控制地爆发。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温玉竹和祁骁,你们三人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温玉竹疑惑地抬起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指尖隐约有蓝光流转,但转瞬即逝。祁骁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那道多年未愈的眉骨疤痕,竟然完全消失了!
祁天雄将军命令亲信将昏迷的赵德芳押下去严加审问,然后转向温玉竹三人:今日多亏了你们,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挫败了一场叛乱。北疆军民,都会记住这份恩情。
温玉竹谦虚地摇头:是将军洪福齐天。他看向怀中熟睡的小石头,而且多亏了这孩子...
不全是。祁骁突然说,是你的医术和决断,才让一切成为可能。
他眼中的赞赏和柔情让温玉竹心头一暖。在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叛乱平息得很快。赵德芳被生擒,他安插在军中的党羽也纷纷落网。审问中,他供出了与周家及北疆叛军的全部勾结,包括二十年前温家灭门案的真相。
果然是他下的令。祁天雄将审讯结果告诉温玉竹和祁骁,当年赵德芳还是个小参谋,暗中勾结外敌,给大将军下毒。温家主解毒时发现了端倪,赵德芳怕事情败露,就派人半路截杀。
温玉竹握紧拳头,原主家族的血仇,终于真相大白。
周家呢祁骁问。
已经派人去抓捕了。将军冷笑,这次铁证如山,谁也保不住他们。
三人在北疆大营又停留了数日。小石头恢复得很快,而且似乎比以往更加活泼机灵,记忆力也明显增强,温玉竹教他的医术口诀,他听一遍就能记住。
祁骁的肩伤在那种奇异蓝光的作用下,早已痊愈。他每天都会去校场操练,恢复武艺。温玉竹则忙着为军中伤兵诊治,同时向那位雪山部族的老者请教关于寒玉族的种种知识。
第七天晚上,祁天雄将军设宴款待三人。席间,他郑重地取出一枚虎符递给祁骁:这是你父亲当年的信物。骁儿,北疆需要祁家的血脉。留下来吧,以你的才能,很快就能重振祁家声威。
祁骁沉默片刻,却出人意料地摇头:伯父,多谢厚爱。但我已习惯了山野生活,而且...他看向温玉竹和小石头,我们三人,有自己要走的路。
将军虽感遗憾,却也没有强求:也罢。不过记住,北疆永远是你的家。他又看向温玉竹,温公子,你有什么打算继续行医
温玉竹微笑点头:是的。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开间医馆,一边行医济世,一边教导小石头医术。
好志向!将军赞许道,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宴席散后,温玉竹和祁骁并肩走在军营外的小路上。北疆的星空格外璀璨,银河如练,横贯天际。
真的决定回山村温玉竹轻声问,以你的身份,留在北疆会有更好的前途。
祁骁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什么身份都比不上'你的夫君'这个身份重要。
温玉竹心头一颤,耳根发热:我们...我们的契约...
玉竹,祁骁轻轻握住他的手,早就不只是契约了。从你为我施针退烧的那一刻起,从你教小石头认草药的那一刻起,从你愿意与我同生共死的那一刻起...我的心,早就认定了你。
星光下,祁骁的眼神真挚而热烈。温玉竹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是...
祁骁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缓缓靠近。两人的呼吸交融在寒冷的夜风中,温暖而甜蜜。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一个小身影突然从旁边窜出来——
大哥!温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小石头好奇地仰着脸。
两人慌忙分开,温玉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祁骁咳嗽一声,一把抱起弟弟:没什么。你怎么跑出来了
将军爷爷给了我糖,我想分给你们!小石头开心地摊开手心,里面是几块蜂蜜糖。
温玉竹笑着接过一块:谢谢小石头。
三人分享着甜蜜的糖果,慢慢走回营帐。小石头一手牵着祁骁,一手牵着温玉竹,蹦蹦跳跳地说着今天的趣事。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脸,温玉竹突然觉得,这样的幸福,比什么都珍贵。
五天后,一切尘埃落定。赵德芳及其党羽被押往京城受审,周家也被抄家问罪。祁天雄将军亲自为三人准备了丰厚的行装和通关文书。
真的不再多留几日送别时,将军不舍地问。
祁骁摇头:离家已久,该回去了。
将军叹了口气,又看向小石头:这孩子...你们要好好照顾他。寒玉王族的血脉非同小可,将来或许还有大用。
温玉竹点头:我会教他医术,让他能控制自己的力量。
临行前,那位雪山部族的老者送给温玉竹一本手札:这是老朽记录的关于寒玉族的见闻,或许对你们有帮助。他神秘地笑了笑,你们三人之间的那种联系,老朽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
告别北疆,三人踏上了归途。这一次,他们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堂堂正正地走官道,住驿站。小石头对一切都充满好奇,问题一个接一个,温玉竹和祁骁轮流解答,俨然一对溺爱孩子的父母。
十天后,他们路过一个小镇。温玉竹提议买些布料和日用品带回山村,祁骁自然同意。在布庄挑选时,老板娘热情地搭话:两位郎君是带着弟弟出门游玩吗
祁骁和温玉竹相视一笑。祁骁自然地揽住温玉竹的肩膀:这是我夫郎,这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老板娘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哎呀,瞧我这眼神!两位郎君真是般配,小公子也俊俏得很!
离开布庄时,小石头突然仰头问:大哥,温哥哥,我们真的要回家了吗
嗯,回家。祁骁揉揉他的头发。
那...温哥哥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孩子眼中满是期待。
温玉竹蹲下身,平视着小石头的眼睛:当然会。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小石头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祁骁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柔情。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归途比想象中顺利。一个月后,三人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青山轮廓。小石头兴奋地指着远处:看!我们的山!
离开这么久,山村依旧宁静如初。当他们推开小院的门时,一切都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多了些落叶和灰尘。
到家了。祁骁放下行囊,长舒一口气。
温玉竹环顾这个简陋却温馨的小院,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归属感。这里不是豪华的府邸,也不是戒备森严的军营,但却是他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简单打扫后,三人安顿下来。晚饭是温玉竹亲手做的野菜粥和烤饼,虽然简单,却吃得格外香甜。小石头吃饱后,很快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温玉竹给他新买的布偶。
收拾完碗筷,温玉竹和祁骁坐在院中的老梨树下乘凉。夏末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温暖。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祁骁轻声问。
温玉竹望着星空:我想在村里开个小医馆。这段时间积累了不少经验,应该能帮到更多人。
祁骁点头:我可以在旁边开个武馆,教村民些防身之术。打猎之余,也算有个营生。
那小石头呢
让他跟你学医,跟我习武。祁骁笑道,那小子聪明,将来必成大器。
温玉竹也笑了:是啊,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名医呢。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夜风拂过,梨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他们的计划喝彩。
玉竹,祁骁突然正色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我们的婚约...当初只是权宜之计。祁骁直视他的眼睛,现在危机解除,如果你想要自由...
温玉竹没等他说完,就倾身向前,轻轻吻住了他的唇。这个吻青涩而短暂,却胜过千言万语。
分开后,温玉竹红着脸低语:这就是我的答案。
祁骁眼中光芒大盛,一把将他拉入怀中,深深地吻了回去。这个吻热烈而缠绵,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的克制全部释放。温玉竹闭上眼睛,全身心地回应着,直到呼吸急促才分开。
明天我们去县衙,祁骁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沙哑,把婚书正式办了。
温玉竹点头,心中满是甜蜜。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找到了归宿,找到了家人,找到了...爱。
翌日清晨,三人穿戴整齐,前往县城。在县衙,他们正式登记了婚书,从此在法律上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回村路上,小石头一手牵着一个,蹦蹦跳跳,逢人就说:我大哥和温哥哥正式成亲啦!
村民们早就接受了这个温和有礼的哥儿大夫,纷纷送上祝福。里正赵德全也来道贺,还主动提出帮他们张罗医馆和武馆的事宜。
一个月后,山村东头的小院挂上了崭新的匾额——竹骁医馆。左边是诊室和药房,右边是小小的武场。开张当天,村民们纷纷前来捧场,热闹非凡。
温玉竹穿着崭新的青色长袍,为村民义诊;祁骁则一身劲装,带着几个半大孩子练习基础拳法;小石头跑前跑后,一会儿帮忙递药,一会儿模仿大哥的动作比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夕阳西下,送走最后一位病人,三人坐在医馆门前休息。小石头靠在温玉竹怀里,已经昏昏欲睡。
累了吗祁骁轻声问。
温玉竹摇头,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很开心。这样的生活...很好。
祁骁握住他的手:以后会更好。
是啊,以后会更好。温玉竹想着。有医术可以济世,有武艺可以护家,有爱人可以白首。穿越一场,他不仅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更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夜幕降临,山村灯火点点。祁骁抱起熟睡的小石头,温玉竹拎着药箱,三人慢慢走回那个充满药香和温暖的小院。
家的灯光,永远为他们而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