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庆功宴上的赌局
我宣布和徐辰交往的时候,程澈手里的酒杯碎了。
玻璃炸裂的声音在包厢里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程澈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酒液,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直勾勾盯着我。
不好意思,手滑。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眼神却死死钉在我搭在徐辰肩头的那只手上。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吓得往旁边缩了缩,项目经理老张干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就是火力旺啊,哈哈哈……
徐辰凑到我耳边,呼吸喷在颈侧：你确定要玩这么大
我掐着他大腿示意他闭嘴,笑得越发甜蜜：其实我们私下接触很久了,今天趁庆功宴正式公开。
这是我和徐辰的赌局——如果今晚程澈对我的恋情毫无反应,我就输给他半年的项目分红。但现在,看着程澈几乎捏变形的酒杯,我突然觉得这赌打亏了。
温念。程澈突然站起来,一米八七的个子在吊灯下投出大片阴影,出来一下。
他转身就往外走,根本没给我拒绝的余地。徐辰吹了个口哨：程总监这是要抢亲
我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硬着头皮跟出去。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虚掩着,程澈背对着我站在窗口,月光把他的白衬衫照得近乎透明,后腰的线条若隐若现。
解释。他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
我靠在墙上玩头发：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我和徐辰……
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把我按在墙上。后脑勺撞到消防栓的瞬间,他用手垫了一下,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温念,他低头逼近,鼻尖几乎蹭到我的,你明知道我喜欢你,非要这样气我
我呼吸一滞。程澈喜欢我这个五年来坚持纯友谊的混蛋,现在说喜欢我
程总监喝多了吧我强撑着笑,上个月团建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不是说最讨厌我这种……
那是因为你当时在给徐辰喂葡萄！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喉结剧烈滚动,我他妈看着你俩眉来眼去,还要笑着接梗,你当我是什么
我彻底懵了。那天的场景在脑子里闪回——程澈确实突然离席,回来时衬衫扣子崩了两颗,说是去天台抽烟被门夹的。
所以……我嗓子发干,这五年你死活不谈恋爱,是因为……
因为某个傻子总在我要表白时宣布新恋情。他冷笑,大一军训是篮球队长,大三实习是客户总监,现在又是徐辰——你专挑我认识的人下手是吧
安全通道的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威士忌的醇烈。我下意识闭眼,却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下一秒,他拽着我回到包厢,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拿起话筒。
正好大家都在。程澈的声音通过音响震得我耳膜发颤,我和温念从大学开始……
徐辰突然站起来鼓掌：终于要公开了我等这天好久了！
全场哗然。程澈的表情瞬间凝固,我趁机挣脱他的手,躲到徐辰身后比了个V字——这傻子上道,回头分红少扣他百分之十。
其实我和温念是假交往。徐辰搂住我肩膀,她跟程总监打赌来着,说只要宣布恋情,程总监肯定坐不住。
死一般的寂静。
程澈的眼神从震惊到暴怒再到冰冷,最后定格在某种让我毛骨悚然的平静上。他慢慢放下话筒,嘴角甚至扬起微笑：很好玩
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意。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去年竞争对手恶意抹黑我们游戏代码时,程澈就是笑着把对方告到破产的。
既然温总监这么爱玩。他拿起外套往外走,语气轻快得反常,下周的融资路演,就由你单独负责吧。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我腿一软差点跪下。那个路演PPT全是程澈写的核心算法,我连密码都不知道！
徐辰捅捅我：赌注翻倍
翻你个头！我抓起包就往外冲,程澈要是真撂挑子,咱们公司就完了！
电梯迟迟不来,我直接从消防通道往下跑。高跟鞋崴了三次,丝袜被栏杆勾破个大洞,冲到一楼时正好看见程澈的奥迪R8亮起车灯。
程澈！我扑到车前盖上,你听我解释！
他降下车窗,眼神比后视镜上的冰霜还冷：温总监,男女之间哪来的纯友谊
这句话像记耳光甩在我脸上——正是我上周团建喝醉后,搂着他脖子说的醉话。
轮胎擦着柏油路发出刺耳声响,尾气喷了我一脸。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程澈发来的消息：【路演密码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日期】。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拼命回忆。大二组队参赛那天不对,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团建醉酒那晚也不对,那天我喊的是王八蛋……
直到翻到五年前的聊天记录,我才突然僵住——我们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是在学校。
是在医院。
那天我急性阑尾炎住院,临床有个骨折的男生整夜敲代码。凌晨三点我忍无可忍,抓起枕头砸过去：程澈！你再不关机我就拔你网线！
而今天,正好是五周年。
2
医院与密码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静得吓人。我攥着U盘站在消化外科护士站前,五年过去,值班护士居然还是当年那位。
小姑娘又胃出血她推了推老花镜,上次陪你那个帅小伙呢
我喉头发紧：您还记得我们
怎么不记得！护士从抽屉掏出本泛黄的登记册,那孩子抱着笔电不肯撒手,最后是你举着输液瓶给他当支架……
泛黄的纸页上,程澈的签名力透纸背,日期清晰得刺眼——2018年4月25日。
U盘插入笔记本的瞬间,锁屏界面弹出密码框。我颤抖着输入0425,屏幕闪烁两下,跳出来的不是PPT,而是一个命名为《给傻子》的文件夹。
里面塞满了视频。最早那个拍摄于五年前的病房,镜头里的我裹着病号服,正偷吃程澈的布丁。画外音是他憋笑的声音：偷吃证据确凿,以后得听话。
视频按日期排列,最后一个是昨晚拍的。程澈对着镜头扯松领带,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温念,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们之间又完蛋了。
我咬破了下唇。
路演资料在D盘,但我猜你会先看这个。他忽然凑近镜头,睫毛在屏幕上投下阴影,知道为什么总在你恋爱时消失吗因为每次看见你给别人挑礼物,我都想砸了那家店。
视频突然晃动,传来徐辰的声音：程总监,温总监打赌说您肯定……
画面戛然而止。
我疯狂点击后续文件,却跳出密码提示：【你扔掉的第一件礼物】。
记忆闪回大二圣诞节,程澈送了个丑哭的陶瓷杯,杯底印着我们的Q版头像。我嫌太暧昧,转手塞给宿管阿姨养多肉……
手机突然震动,徐辰发来前线战报：【程澈在收拾办公室！】配图是半空的储物柜。
我抓起笔记本就往外科病房冲。当年那张病床如今躺着个老太太,她惊恐地看着我翻箱倒柜：姑娘,我这儿没布丁……
床头柜！我摸到夹缝里的刻痕——当年程澈在这刻了个像素风爱心,说等上市那天挖出来当彩蛋。
指甲抠到出血时,终于触到冰凉的金属。拽出来的竟是个锈迹斑斑的U盘,插进电脑后显示【请输入密钥：最想销毁的照片】。
我脑子里立刻蹦出毕业晚会那张——我强吻程澈脸颊,他却盯着镜头外的徐辰。
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怔住了。根本不是什么亲吻照,而是我蜷缩在程澈床上睡着的偷拍,他半个身子入镜,正小心翼翼给我擦口水。照片角落显示拍摄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五分。
0425。
新解锁的文件是份股权书,程澈名下51%的股份全部设置了赠予条款,生效日期是——今天。
手机再次响起,徐辰这次发的是视频。画面里程澈将工牌扔进纸箱,法务部总监追着问：程总真要走温总监知道您为她拒绝硅谷offer的事吗
程澈的背影僵了僵：她不需要知道。
我拔腿就往电梯冲,却在拐角撞上一辆轮椅。轮椅上的男人抬头,金丝眼镜后闪过寒光——是上个月想收购我们的锋行科技CEO。
温总监他按住我抱笔记本的手,真巧,我正好要找你谈程澈的竞业协议。
笔记本屏幕还亮着股权书页面。他眯起眼：看来程总没告诉你,他签过五年内不得从事同类工作的条款
电梯叮地到达,里面站着程澈。
我们隔空对视,他目光落在我渗血的的手指上,瞳孔骤缩。锋行CEO突然拽过我胳膊：温总监,借一步说话……
程澈的拳头擦着我耳际砸在对方脸上。金丝眼镜飞出去老远,警报声刺破夜空。
跑！他抓起我就往安全通道冲。
消防门重重关上的刹那,我听见锋行CEO的咆哮：程澈！你等着吃官司吧！
昏暗的楼梯间里,程澈把我抵在墙角检查手指。他呼吸喷在伤口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密码是带倒刺的金属,你就不能等我来
等你真去硅谷我揪住他衬衫,拒绝offer是怎么回事竞业协议又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地抽走我口袋里的U盘,插进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了五年来最恐怖的画面——监控视频里,锋行CEO正往我们游戏代码里植入木马,日期正是程澈突然出差的那周。
所以你那周消失是去……
收集证据。他关掉视频,但没想到他们准备了竞业协议。
楼下传来保安的喝骂声。程澈突然捧起我的脸,拇指蹭过我刚咬破的嘴唇：温念,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快得不像话。
A,跟我逃亡,可能破产坐牢。
B,回去嫁给徐辰,我保证不砸场子。
我抓起他手腕狠狠咬下去,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口：C,我现在就群发邮件公布监控视频。
程澈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他摸出手机按下发送键,楼道尽头传来锋行CEO歇斯底里的怒吼。
晚了。程澈把下巴搁在我发顶,半小时前我就群发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他牵着我往天台跑时,指腹摩挲着我掌心的疤痕——那是大二熬夜给他改代码时,被电烙铁烫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喘着气推开天台门,为什么股权赠予生效日是今天
程澈在漫天星光下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
因为五年前的今天,某个傻子举着输液瓶说……
他单膝跪地,盒子里是枚戒指,戒圈内侧刻着0425。
——‘程澈,我们要一起上市’。
3
戒痕与手铐
程澈跪在星光下的样子像幅画,如果忽略他身后闪烁的警灯的话。
我盯着那枚戒指,喉咙发紧：你准备多久了
三年零四个月。他拉起我的手,从你第一次用‘好兄弟’拒绝我那天。
戒指触到指尖的刹那,天台门被撞开。警察举着手电筒冲过来时,程澈迅速把盒子塞进我口袋,转身举起双手：我是程澈,监控视频是我发的。
他被按在墙上搜身的姿势熟练得让我心颤。警察从他后腰摸出个黑色装置,我瞬间认出那是我们开发的加密硬盘——里面存着足以让锋行科技坐牢的核心证据。
温小姐是吗女警给我看搜查令,锋行指控你们商业诽谤,请配合调查。
警车驶过凌晨的街道,程澈在隔壁审讯室,我隔着单向玻璃看他。他腕上的表还是毕业时我送的那只,表带已经磨得发白。
温小姐。律师推来一份文件,程先生坚持由您签署这份股权转让书,说能保您不受牵连。
纸上墨迹未干,程澈的签名力透纸背。我攥着笔的手抖得厉害,突然看见条款末尾的小字：【若甲方获刑,所有权益自动转至温念名下】。
他人呢我扔开笔。
律师欲言又止：程先生刚被检出胃出血,送医院了……
我踢开椅子就往外冲,却在走廊撞见徐辰。他手里拿着程澈的病历本,最新一页写着【胃溃疡Ⅲ级,建议立即手术】。
他这半年经常吐血。徐辰把病历拍在我胸口,每次都是偷偷去医院,回来还帮你带宵夜。
记忆闪回上个月程澈出差回来,给我带的虾饺确实有股药味。
拘留所医院走廊比记忆中更冷。程澈的病房外站着两名警察,我趴在门缝看见他正往呕吐袋里咳血,白床单上溅着暗红斑点。
病人需要静养。护士拦住我。
我掏出戒指盒：我是他未婚妻。
病房门开的瞬间,程澈迅速把呕吐袋塞到枕下。他嘴角还挂着血丝,却冲我笑：路演搞砸了
闭嘴。我掀开他被子,胃部包扎的纱布渗着血,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会哭。他抬手抹我眼角,像大二我发烧四十度那次,你哭得程序都写不下去。
警察在门外咳嗽。程澈突然压低声音：听好,我电脑D盘有个‘结婚礼物’文件夹,密码是你最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抓住他输液的手,除了你他妈好好活着！
监护仪突然尖啸。医生冲进来时,程澈死死攥着我的手不放：温念,锋行在服务器机房动了手脚,今晚十二点……
他被推进手术室前,塞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串坐标和一句话：【找老张,他知道怎么重启核心服务器】。
公司大楼漆黑一片。老张蹲在机房门口抽烟,见我就叹气：程小子都交代了那混蛋在冷却系统做了手脚,过热就会烧毁所有数据。
能修吗
除非有人手动重启地下三层的备用电源。他递来一张门禁卡,但温度超过60℃会锁死出口……
我抢过门禁卡就往下冲。电梯停电,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像鬼火。推开备用机房门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主控台闪烁着刺目的79℃。
冷却系统完全瘫痪。我扯开衣领扑向控制台,程澈的纸条背面写着操作流程。输入最后一串代码时,通风口突然爆出火花,铁门开始自动闭合。
温念！徐辰的声音从门缝挤进来,程澈手术提前结束了,他正在赶过来！
汗水模糊了视线。我摸出口袋里的戒指套上无名指,金属很快烫得灼人。系统提示音响起：【重启倒计时10分钟,室内温度将升至120℃】。
铁门还剩三十厘米缝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扒住门框。程澈惨白的脸出现在缝隙里,病号服被血浸透半边。
滚出去！我尖叫着推他。
他挤进来的动作快得不像病人,反手就把我往门外塞。我们扭打间,戒指在控制台上刮出刺耳声响。
你他妈刚动完手术！我踹他膝盖。
他闷哼一声把我按在墙上：那你知不知道！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这破戒指我改了十九次尺寸！
警报声震耳欲聋。程澈突然吻下来,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药苦,凶得像要把我吞下去。
密码是你最想要的求婚。他在我耳边喘息,文件夹里是婚礼策划案。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他把我推出门外。铁门擦着我鼻尖闭合的刹那,我看见他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做了个嘘的口型。
然后所有灯光熄灭了。
我在黑暗里疯狂砸门,直到掌心血肉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门缝渗出凉风——备用电源终于启动,冷却系统恢复运转。
门开的瞬间,程澈靠着控制台滑坐在地,指尖还勾着我们的结婚礼物U盘。我扑过去时,他眼皮已经撑不开,却还摸索着握住我戴戒指的手：这次…没砸场子吧……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我撕开他病号服,胃部缝合线果然全部崩裂。他腰侧有道未愈的伤疤,形状像枚戒指——那是三年前他连夜开车去山区找我,车祸留下的。
程澈。我贴着他冰凉的额头,你敢死,我就把公司卖给徐辰。
他睫毛颤了颤,突然笑了：…吃醋了
担架抬走他时,技术人员赶来接管机房。徐辰捡起地上的U盘插入电脑,屏幕亮起的画面让我浑身发抖——
这是段行车记录仪视频。暴雨夜里,程澈的车停在锋行大楼外,副驾驶上放着我们公司的公章。凌晨三点,锋行CEO带着人围住车,程澈踩油门冲出去的瞬间,挡风玻璃被铁棍击碎。
视频日期是三年前我突然被绑架的那晚。
原来根本没有随机绑架,是程澈用公章引开了他们。而等我获释时,他只字未提额头的伤,只说：回来就好。
医院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报新闻：【锋行科技涉嫌多重犯罪,董事长已被控制】。镜头扫过扣押物品,有个眼熟的陶瓷杯——正是程澈送我,又被我转送的那个。
杯底我们的Q版头像被刮花了,旁边刻着新字：【等傻子开窍】。
4
病危与遗嘱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上,映出我憔悴的倒影。程澈躺在里面,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
医生说,他的胃出血比想象中严重,加上手术后的剧烈运动,伤口感染引发了败血症。
病人之前就有长期胃溃疡病史,一直没有规范治疗。医生翻着病历本,你们家属要多督促……
我不是家属。我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的戒指,我们还没结婚。
医生推了推眼镜：那请通知他直系亲属来签病危通知书。
我僵在原地。程澈的父母早在他大学时就车祸去世了,他唯一的亲属,大概就是我这个戴着求婚戒指的未婚妻。
护士递来一袋私人物品。我翻找手机时,掉出一张折叠的纸——竟然是份手写遗嘱,日期是三个月前：【若我意外死亡,所有资产归温念所有,包括但不限于……】
清单列了整整三页,连他收藏的游戏手办都标注了记得每年除尘。最后一行字迹很新：【PS：如果这傻子终于肯戴戒指了,把我骨灰盒也放她那儿】。
我捏着纸的手抖得厉害。三个月前,正是程澈开始频繁出差的时间。
徐辰拎着外卖进来时,我正把脸埋在遗嘱里哭得发抖。
别嚎了。他粗鲁地塞给我纸巾,老程命硬着呢,大二那年车祸医生也说没救,结果第二天就爬起来给你买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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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红着眼抬头：什么车祸
徐辰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没告诉你
病床上的程澈突然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生护士冲进去时,我被拦在门外,透过玻璃看见他们掀开被子——程澈的腰腹间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比机房那晚看到的更触目惊心。
那是……
三年前你被绑架那次。徐辰叹气,他一个人开车去追绑匪,半路出了车祸。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医生说他能活下来是奇迹。
我死死扒着玻璃窗,记忆闪回那个雨夜。我被蒙着眼塞进车里,听见绑匪打电话说东西没拿到,后来警方在郊区找到我时,只说有热心市民提供了线索。
原来那个热心市民是程澈。
护士突然推门出来：病人醒了,一直喊温小姐。
我冲进去时,程澈正艰难地抬手去够呼吸面罩。我一把按住他,却被他反手握紧。他的掌心滚烫,指尖在我戴着戒指的位置反复摩挲。
戒指……合适吗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他早就偷偷戴过婚戒。
程澈。我凑近他耳边,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公司卖给徐辰,再把你的游戏账号全部注销。
他眼皮颤了颤,竟然笑了。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加快,护士紧张地看过来,我却知道这个混蛋在高兴什么——他太了解我了,这种威胁等于变相的我要等你。
医生来查房时,我被迫退出病房。走廊电视里正在播放锋行科技的最新消息,画面闪过警方搜查的镜头,有个熟悉的保险柜——正是程澈办公室里那个永远上锁的。
我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程澈的钥匙串。那把银色小钥匙插进公司储物柜时,我的手抖得差点对不准锁孔。
柜门打开的瞬间,尘封的薄荷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几十个药瓶,最上面那瓶的标签写着【镇痛,每日三次】。旁边堆着厚厚一叠胃镜检查报告,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最底下压着个牛皮纸袋,拆开后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里面全是我的照片。我在办公室睡着的样子,我熬夜改代码的背影,我团建喝醉傻笑的模样……每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一句话：【今天也没能说出口】。
手机突然震动,徐辰发来一张照片：病床上的程澈正在纸上写字,镜头拉近,上面歪歪扭扭画了个结婚证。
我抱着那堆照片冲回医院时,程澈的病房外围满了医生。徐辰拦住我,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感染扩散了,要二次手术。
透过人缝,我看见程澈苍白如纸的脸。他被推出来时,手指突然动了动,朝我的方向做了个敲键盘的手势——那是我们大学时的暗号,意思是等我回来继续。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我摸出口袋里的戒指盒。里面静静躺着两枚戒指,男戒内侧刻着0425,女戒上则是今天的日期。
程澈。我对着手术室喃喃自语,这次换我求婚,你敢不答应试试。
护士站的老式挂钟指向凌晨四点二十五分。我翻开程澈的病历本,在空白处画了两个小人结婚的简笔画。如果他能看见,一定会毒舌地说画得真丑。
但这次,我确定他会笑着戴上戒指。
5
苏醒与源代码
手术室的灯亮到第七个小时,我的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八个月牙形的血痕。
徐辰第三次递来的咖啡被我打翻在地,褐色液体溅在程澈的私人物品袋上——他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锁屏显示一条新消息：【源代码备份完成,密钥已发送至邮箱】。
什么东西徐辰弯腰捡起手机。
我输入0425解锁,点开邮箱时手指僵住了。最新邮件里有个名为【给未婚妻】的压缩包,附件密码提示：【第一次共用的密码】。
记忆闪回大二那年,我们开发的第一个游戏被盗版,程澈连夜重写代码,我给登录界面加了道密码锁。他叼着笔帽问我设什么好,我随口说：就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吧。
可我们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是医院那天。
手机相册滑到最底部,有张模糊的操场照片。穿着初中校服的我正在国旗下演讲,镜头角落里,有个瘦高的背影回头张望——那截手腕上的胎记,和程澈的一模一样。
草……徐辰突然凑过来,老程居然是你初中那个‘笔友’
我耳边嗡的一声。初二那年,我确实通过校园网认识了个匿名网友,我们互相邮寄了三年手写信,直到中考前他突然消失。最后一封信里他说：【如果考上同一所高中,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他高一转学过来时,我就认出你了。徐辰挠头,但他不让说,还威胁我要删代码……
手术灯突然熄灭。主刀医生走出来摘口罩的动作像慢镜头：手术很成功,但病人需要静养……
我没等他说完就冲进了复苏室。程澈的脸色比床单还白,睫毛在氧气面罩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把手机屏幕举到他眼前：解释一下,程同学
他的眼皮颤了颤,居然在麻药没过的情况下试图抬手。我俯身凑近,听见氧气面罩里传来微弱的气音：…信…抽屉…
护士把我赶出去前,我瞥见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飙升。徐辰在走廊拽住我：公司刚收到法院传票,锋行那帮人垂死挣扎,说要告老程商业间谍罪！
让他们告。我摸出程澈的钥匙,现在去拿‘证据’。
程澈的公寓密码还是我的生日。推开门那刻,薄荷的味道扑面而来——窗台上的薄荷草居然还活着,旁边摆着个相框,是我初中毕业照的小像剪裁。
书桌第三个抽屉上了锁。我用钥匙打开时,尘封的墨香涌出来——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封信,每封右下角都画片枫叶。最上面那封拆到一半,露出我稚嫩的笔迹：【期中考试砸了,我妈说再玩电脑就打断我的手】。
信封下面压着张光盘,标签写着【关键证据】。徐辰插入笔记本后吹了个口哨：卧槽,老程这招够狠。
屏幕上赫然是锋行科技的内部服务器日志,显示他们从五年前就开始窃取商业机密,而程澈的代码里早就埋好了追踪程序。最后修改日期是上周,备注栏写着：【收网时记得给温念买草莓蛋糕】。
我的视线突然模糊。那天我随口抱怨食堂蛋糕难吃,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医院来电说程澈醒了。我们赶回去时,他正艰难地伸手够床头柜的水杯。我冲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他指尖点在我戴戒指的位置,沙哑地问：…求婚…算数吗
算你个头！我红着眼吼他,先解释初中怎么回事！
他虚弱地笑了,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初中校园网的打印页,我的账号动态被标红：【今天又被叫家长,烦死了】。
那天…我在教务处挨训。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听见你在隔壁…跟老师顶嘴…
记忆突然闪回。初二那年我确实因为上课写小说被请家长,当时隔壁有个男生因为黑掉学校网络被训斥。
所以你黑进校园网…就为了找我账号
程澈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护士冲进来赶人时,他死死拽着我不放,医生只好妥协：再待五分钟！
病房重归寂静。程澈的手指轻轻划过我戒指上的日期,突然皱眉：…不对。
什么不对
他艰难地摸向病号服口袋,掏出一枚造型奇特的U盘——是我们公司第一批产品的纪念品,全球限量十个。
密码…他喘着气把U盘塞给我,是你摔断腿那天…
我瞬间想起大三那年,我为了追回被抢的代码包从楼梯滚下去,右腿打了三个月石膏。那天程澈背我去医院时,我趴在他背上哭：要是代码找不回来怎么办
他说：傻瓜,我每天都有备份。
U盘插入电脑后,需要输入八位日期。我颤抖着键入那天的数字,加载出来的却不是代码——而是段像素风的求婚动画,穿学士服的小人单膝跪地,头顶飘着对话框：【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动画日期显示是四年前,我们毕业典礼那天。
病床上的程澈突然笑了,氧气面罩蒙上白雾：…现在…日期对了。
我低头看戒指上今天的日期,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四年前他没敢送出的求婚,今天终于补上了。
监护仪突然尖锐作响。医生护士冲进来时,程澈已经陷入昏迷,手里还攥着那枚U盘。我被推出门外前,看见他唇边挂着笑,仿佛只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毒舌一句：温总监,你哭起来真丑。
走廊电视开始播放特别新闻：【锋行科技董事长当庭认罪】。画面切到证据展示环节,那个限量U盘赫然在列——原来程澈早就把关键证据藏在了求婚动画里。
徐辰红着眼捶墙：这混蛋…连求婚都要加密…
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望向复苏室的方向。这次换我等他,不管要多久。
6
情书与代码
程澈昏迷的第三天,医生建议我回家休息。
我抱着他的枕头蜷在公寓沙发上,薄荷草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床头柜抽屉里那叠信已经被我翻烂了,每封都标注着【未寄出】。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手机突然震动。徐辰发来一张截图——程澈的云笔记更新了,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我光脚冲到书房,他的台式机竟然自动开机了。屏幕闪烁着命令行界面,一行行代码飞速滚动,最后定格在：【Wake
up
procedure
initiated（唤醒程序启动）】。
程澈我颤抖着触碰屏幕。
代码突然停止,弹出一个像素风对话框：【密码提示：你弄丢的第一封情书】。
我跌坐在他的工学椅上,记忆闪回大二寒假。我在图书馆捡到个信封,里面是首藏头诗,每行首字母连起来是WEN
NIAN。当时以为是恶作剧,顺手夹进《C++
Primer》还给了失物招领处……
书柜第五排果然躺着那本砖头厚的编程书。翻开泛黄的书页,信封还在,但里面的信纸变成了代码流程图——正是我们第一个获奖游戏的架构设计。
翻到背面,我呼吸一滞。当年以为是印刷墨渍的斑点,在紫外灯下显影成字：【温念,要不要一起做游戏到老——程澈
2018.12.24】
电脑突然响起提示音。输入框闪烁着等待输入,我咬着嘴唇键入【Yes】,屏幕瞬间铺满烟花动画。藏在代码注释里的求婚词一行行浮现：【嫁给我吧】【房子买好了】【孩子可以养猫】……最后定格在：【PS：如果拒绝,请按Ctrl+Z】。
我笑着哭出来,这混蛋连求婚都要给撤销选项。
天光微亮时,医院打来电话。我狂奔进病房时,程澈的睫毛正在颤动,监护仪曲线变得活跃。医生说他脑部活动突然增强,可能随时会醒。
是因为这个吗我把情书举到他眼前。
他的手指突然勾住我的衣角,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我俯身听见微弱的气音：…Ctrl+Z…
想得美。我掏出皱巴巴的遗嘱拍在他胸口,白纸黑字写着要娶我,程总监想赖账
他的眼角渗出泪水,我低头吻住那道水痕。咸涩的味道里,我摸到他无名指上深深的戒痕——这傻子到底偷偷戴过多少次戒指
护士来换药时,我打开病房电视。新闻正在报道锋行科技庭审后续,画面闪过证据清单,有个条目让我浑身一震：【被害人林雪日记（节选）】。
程澈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呼吸面罩蒙上浓雾。我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正死死盯着电视里闪过的照片——那个穿蓝白条纹衬衫的背影,和行车记录仪里的一模一样。
你认识林雪我轻声问。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监护仪响起尖锐警报。医生冲进来前,他在我掌心划了三个字：【我害的】。
病房再次陷入混乱。我被请到走廊时,徐辰急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老程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袋子里是份七年前的旧报纸。社会版角落里,穿着高中校服的林雪照片下写着：【女学生深夜坠楼,疑似学习压力过大】。
这案子当年草草结案。徐辰压低声音,但老程一直怀疑和锋行有关。
报纸背面有行铅笔字,是程澈的笔迹：【监控记录被删,唯一目击者：穿蓝白条纹衬衫的男人】。
我突然想起行车记录仪里那个背影。如果程澈当时在场,如果他目睹了一切……
病房门开了一条缝。程澈的声音虚弱但清晰：…U盘…最后一层…
我冲回电脑前插入U盘。在输入【林雪】作为密码后,隐藏文件夹终于解锁——里面是段修复过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穿蓝白条纹衬衫的男人把林雪逼到天台边缘。她回头时突然愣住,嘴唇张合似乎在喊某个名字。男人转身的瞬间,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一只戴腕表的手上——表盘有那道熟悉的刮痕。
所以那天你……
程澈的眼泪浸湿了枕头：…我去晚了…
我爬上病床小心地抱住他。他的颤抖通过相贴的皮肤传来,像台过载的服务器。
不是你的错。我吻他眼角的疤痕,但现在我们要一起结束它。
窗外朝阳初升。程澈的手指慢慢爬上我的后背,在肩胛骨的位置画了个爱心——那是我们初中时发明的密语,意思是【我没事了】。
监护仪上的曲线逐渐平稳。我摸出口袋里的婚戒,轻轻套进他无名指：这次别摘下来了,程同学。
他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指尖在我掌心敲出一串代码节奏——是当年我写给他的第一行程序：【Hello
World】。
7
天台的真相
程澈能坐起来的那天,警察带来了案件新进展。
林雪日记里提到的‘舅舅’,确实是锋行CEO。警官翻着笔录,但坠楼那段监控被篡改过,我们需要程先生回忆更多细节。
我握紧程澈的手,他的体温透过纱布传来,比前几天温暖了些。
那天我去还林雪U盘。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看见她舅舅…在机房删监控。
警官追问：为什么七年前不报警
程澈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证据不够。
但我知道他没说完。警察走后,我翻开那本被翻烂的刑法,在证据灭失那章夹着张便签：【报警会打草惊蛇,我等他们犯更大的罪】。
徐辰推门进来时,手里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技术部恢复了林雪手机数据,发现个加密相册。
铁盒里躺着张SD卡,插入电脑后需要输入密码。程澈突然挣扎着要起身：试试…她养的那只猫的名字…
牛奶。我脱口而出。那是只通体雪白的流浪猫,林雪经常在朋友圈晒它。
相册解锁的瞬间,我们同时屏住呼吸——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坠楼前十分钟,画面里锋行CEO正把某个U盘塞进西装内袋。放大后清晰可见U盘上的编号：X-0425。
这是我们公司的测试版！徐辰猛地拍桌,当年失窃的那批！
程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渗出纱布。我按铃叫医生时,他在我耳边气若游丝：天台…东侧…消防栓…
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趁他睡着,我和徐辰溜去了学校。
废弃教学楼的锁已经生锈。徐辰撬开天台门时,夕阳正把锈红的铁皮水箱染成血色。东侧消防栓的螺丝钉明显被拧开过,里面塞着个防水袋。
卧槽……徐辰抖开袋子里发黄的纸页,是林雪的遗书原件！
不同于警方提供的版本,这封信详细记录了她发现舅舅窃取商业机密的经过,末尾写着：【如果我出事,证据在牛奶的项圈里】。
我们冲回医院时,程澈的病房空无一人。床单凌乱,监护仪导线被扯断,床头柜上扔着张字条：【想要人,拿U盘来换】。
我腿一软跪在地上,突然注意到床底有反光——是程澈的婚戒,内侧还带着血。
徐辰突然拽我：看窗外！
对面住院部天台,有个蓝白条纹的身影正拖着程澈走向边缘。即使隔着百米距离,我也能认出程澈踉跄的步伐——他的伤口肯定裂开了。
报警！去找猫！我把车钥匙扔给徐辰,自己冲向电梯。
天台门被反锁了。我踹开消防箱拿出斧头,劈门的巨响惊动了上面的人。
温总监来得真快。锋行CEO的金丝眼镜闪着冷光,他单手拎着程澈的后领,像提着一袋垃圾,U盘呢
程澈的半边脸都是血,眼睛却亮得吓人。他对我微不可察地摇头,嘴唇蠕动着说走。
放了他！我举起手机,你要的证据在这里！
其实SD卡在徐辰那儿,我手机里只有张截图。但锋行CEO显然慌了,他拽着程澈往后退：删掉！否则我扔他下去！
程澈突然笑了。他染血的手指比了个奇怪的手势——是我们游戏里的终极技能触发键。
下一秒,整栋医院的警报器同时响起。所有电子屏跳出监控画面：七年前的同一天,同一个天台,锋行CEO把林雪推下去的瞬间被拍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那段监控我亲手……
删的是备份。程澈趁机挣脱,踉跄着扑向我,原始文件…林雪上传到了校园网…
锋行CEO像头困兽冲过来。我抡起斧头砸向他膝盖,却在同一秒被程澈推开——他替我挡下了那把突然出现的匕首。
警笛声由远及近。锋行CEO翻越栏杆想逃,被赶来的特警一枪击中大腿。我抱着程澈滑坐在地,他的血迅速浸透了我的衬衫。
笨蛋…他沾血的手指摸我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次…没…Ctrl+Z…
救护直升机降落在天台时,徐辰抱着只脏兮兮的白猫冲上来。猫项圈里藏着微型U盘,正是当年失窃的X-0425。
程澈被抬上担架时,我握着他的手不放。他突然用力回握,哑声说：…回家…看…邮箱…
监护仪的长音刺破夜空。我死死抓着他的手,直到医生强行分开我们。
温小姐…护士递来染血的病号服,他在口袋里留了这个。
那是张被血浸透的便签,上面是程澈工整的字迹：【如果这次没挺住,去书房打开我的邮箱,里面有九百七十封未发送的情书】。
直升机舱门关闭的瞬间,白猫突然从我怀里跳下来,轻轻蹭了蹭地上的血迹。
徐辰红着眼眶搂住我肩膀：老程命硬,他……
我知道。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是程澈的云笔记实时更新：【生命体征：微弱但稳定】。
最新一条记录是五分钟前添加的：【给温念：记得喂薄荷草,密码是初吻那天的日期】。
我哭着笑出来——这混蛋,我们根本还没接过吻。
8
九百七十封情书
程澈被送进ICU的第七个小时,我终于崩溃了。
医院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吞了我最后十块钱,连瓶水都没吐出来。我踹了它一脚,结果脚趾生疼,蹲在地上哭得像条被遗弃的狗。
徐辰拎着外卖找到我时,我正用程澈的病历本折纸飞机。
别嚎了。他粗鲁地塞给我汉堡,老程的云笔记更新了。
我抢过手机,最新那条写着：【麻药过了,疼死,想温念】。时间显示是两分钟前。
这算哪门子更新！我把纸飞机砸向ICU的方向,有本事自己出来说啊！
纸飞机撞在玻璃上,软趴趴地坠地。护士站的时钟指向凌晨四点二十五分,和程澈公寓那盆薄荷草旁边的闹钟一样,永远停在这个时间。
徐辰突然拽我去护士站：老程的东西,刚从他衣服里清出来的。
塑料袋里装着染血的衬衫、手机,还有……我的初中校牌
塑料封套里的照片已经发黄,背面用铅笔写着：【今天演讲比赛赢了,笑起来有酒窝】。这字迹我太熟悉了——是那些匿名信的笔迹。
草……徐辰突然指着校牌边缘,这他妈是血
确实有块褐色的痕迹。我猛然想起初二那年,有男生为保护我被篮球架砸伤,当时他捡起我掉落的校牌就跑,我只记得他手腕上有枫叶状胎记……
手机突然震动。程澈的邮箱自动刷新,收件箱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九百七十封草稿,最早那封的标题是：【你好,我是初三二班的程澈】。
最新那封就在五分钟前发送的：【PS：初吻日期是你喝醉那晚,自己猜】。
我抖着手点开第一封：
【温念同学：
今天捡到你的校牌,本来想还给你,但听说你在找编程伙伴。我算法竞赛拿过奖,要组队吗
PS：你演讲时提到的《星际穿越》我也喜欢】
记忆像被闪电劈开。那年校园科技节,我确实在公告栏贴过招募启事,但第二天就被人撕了,只收到一封匿名邮件说【已阅】。
徐辰凑过来看屏幕：等等,老程初三就认识你那他高中转学过来装什么陌生人
我点开第二封草稿：
【温念：
我爸说公司被人做局,全家要搬去深圳。你的组队邀请没法实现了,对不起。
PS：如果三年后还能遇见,我一定当面说】
附件是张全家福,年幼的程澈站在父母中间,背景里的公司logo赫然是…锋行科技的前身
卧槽！徐辰打翻了咖啡,老程和那混蛋是…
亲戚。我喉咙发紧,所以他比谁都清楚锋行的底细。
后面的邮件像本编年史：高中转学回来发现我已经有暗恋对象,他选择默默当竞赛队友；大学我急性阑尾炎住院,他故意摔断腿换到邻床；创业初期我被投资人刁难,他通宵做出演示程序……
第五百六十三封的标题是【今天想表白】,点开只有一行字：【看见你给徐辰整理衣领,算了】。
冤枉啊！徐辰跳起来,那次是你嫌我领子沾了泡面！
第九百六十九封是手术前写的：
【温念：
如果你看到这封,说明我又怂了。从十二岁到二十七岁,我写了九百七十封情书,连初吻都是偷来的（你喝醉那晚,草莓味唇膏）。
密码是20121224,那天下雪,你在校门口摔了一跤,我扶你时差点亲到。
PS：要是这次活下来,能不能把戒指换成婚戒】
我哭着笑出声。那天我确实摔得狼狈,扶我的男生戴着口罩,只记得他耳朵红得滴血。
ICU的门突然打开。医生摘下口罩：病人醒了,一直喊温小姐。
程澈的脸色比床单还白,见到我却眼睛一亮。他虚弱地抬起手,在我眼前比了个970的手势。
看到了。我握住他扎满针头的手,程同学,你文笔真烂。
他的呼吸面罩蒙上白雾,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爱心。我俯身凑近,听见他说：…初吻…重来…
我轻轻贴上他的嘴唇,尝到血和药的苦涩。监护仪突然尖啸,护士冲进来时,程澈正捏着我无名指的戒指嘟囔：…换…婚戒…
医生检查后说是正常反应。徐辰在走廊拦住我,递来个丝绒盒子：老程半年前就准备好了。
盒子里是对戒,内圈刻着【0425&1224】。我摸着那两个日期,突然想起什么：林雪坠楼是哪天
徐辰翻出新闻截图：12月24日…等等！
我们同时看向病房——程澈每年圣诞节都会消失整晚,说是去祭拜父母。
窗外的雪悄然而至。我摸出那枚染血的校牌,在灯光下转动,终于看清边缘刻着极小的字：【To程澈：谢谢你的创可贴】。
记忆闪回那个雪天,扶我的男生往我手里塞了张创可贴。当时觉得他多此一举——我根本没受伤。
现在才明白,那是少年最笨拙的温柔。
9
雪夜与创可贴
程澈能下床走路的那天,窗外飘起了雪。
他扶着输液架站在窗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肩上。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凸起的脊椎骨上,像抱住一具会呼吸的骷髅。
今天几号他突然问。
十二月二十三。我收紧手臂,明天我陪你去。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你都知道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校牌,边缘的刻痕在雪光下泛着微光：创可贴先生。
程澈的喉结滚动,伸手轻轻触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我们沉默地看着雪花覆盖医院草坪,那里曾经是林雪坠楼的地方——七年前的平安夜,她约程澈在天台见面,说要给他看证据。
那天我迟到了十分钟。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赶到时只看见她舅舅站在栏杆边…
我握住他颤抖的手指,冰凉得像窗外的雪。
警察说监控坏了,尸检报告写着‘自杀’。程澈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但我看见她舅舅口袋里露出半截U盘…是我们公司被盗的那批。
雪越下越大。远处传来圣诞颂歌的旋律,欢快的节奏和病房的寂静形成诡异反差。
护士来换药时,程澈突然问我：草莓味唇膏还在用吗
早停产了。我帮他按着输液管,怎么
他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那年初雪,你摔跤时蹭到我嘴角…是草莓味的。
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年我确实涂了限量版唇膏,摔跤时手忙脚乱按在对方脸上。所以程澈偷亲我那晚,是在确认这个味道
徐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档案袋：林雪妈妈找到了,住在郊外疗养院。
档案里的照片让我呼吸一滞——瘦弱的妇人抱着只白猫,背景墙上挂着林雪的遗像。更惊人的是,她病房窗台上摆着盆薄荷草,和程澈养的那盆一模一样。
明天…程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先去疗养院。
平安夜的街道张灯结彩。程澈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副驾驶,脸色比雪还白。后座上的白猫牛奶不安地叫着,爪子扒拉着猫包。
疗养院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林妈妈见到我们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小澈小雪的同学
她的记忆停留在七年前。程澈蹲下来握住她枯瘦的手,声音温柔得不像话：阿姨,我们找到牛奶了。
白猫跳出猫包,熟练地钻进妇人怀里。它项圈上的铃铛发出轻响,林妈妈突然哭了起来：小雪说…证据在…
在这里。程澈从内袋掏出那个X-0425的U盘,我们找到了。
阳光透过雪云,照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她哆哆嗦嗦从枕头下摸出个发夹递给我：小雪说…要给穿蓝裙子的姐姐…
那是只普通的草莓发夹,和我十八岁生日弄丢的那只一模一样。林雪当年说要还我,却再也没有机会。
离开前,程澈在访客记录上签了名。我瞥见过去七年每一年的今天,都有他的签名——原来他每年消失的平安夜,都是来这里陪林妈妈。
回程路上,程澈把车停在了我们初中门口。积雪覆盖的操场空无一人,他指着国旗台：那天你站在那儿演讲,我在树下捡到了你的校牌。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我伸手去擦,却被他抓住手腕。
温念。他轻声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年为什么黑校园网
我摇摇头。
因为公告栏有人发帖骂你。他从钱包里取出张泛黄的截图,上面是早已遗忘的校园暴力：【三班温念不要脸,勾引评委拿演讲第一】。
记忆呼啸而来。那年我确实因为比赛得罪了校花,被匿名帖霸凌到差点转学,直到某天帖子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像素风小游戏——玩家操控的角色会吃掉所有恶评。
那个游戏…是你做的
程澈笑着咳嗽起来：代码很烂,但够用了。
雪花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他的婚戒已经染上体温,不再冰凉。远处钟楼敲响圣诞颂歌,白猫在后座轻轻喵了一声。
回家吧。我发动车子,薄荷草该浇水了。
程澈靠窗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后视镜里,初中的铁门缓缓关闭,仿佛终于合上了青春的画册。
车载广播突然插播新闻：【锋行科技案最新进展,创始人当庭认罪】。程澈的眼皮颤了颤,没睁开。
我关掉广播,打开暖气。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来时的脚印。
10
薄荷与婚礼
程澈彻底康复的那天,我们的公司破产了。
准确地说,是主动清算了——锋行科技倒台后,整个行业重新洗牌,我和程澈决定把剩余资产全赔给当年被我们连累的小供应商。
真成穷光蛋了。我踢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回声在走廊里荡得很远。
程澈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发顶：怕什么,我还会写代码。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传到我后背,温暖又踏实。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光透过百叶窗,在我们脚边画出一道道金线。
程总监。我转身戳他胸口,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总养薄荷了吗
他耳根突然红了,从钱包里摸出张照片——初中生物课上,我举着盆蔫头耷脑的薄荷草,脸上沾着泥点,笑得见牙不见眼。照片背面写着：【实验失败,但你的笑容是满分】。
变态啊！我抢过照片,这都偷拍
是老师发的优秀作业范例。他委屈巴巴,我捡到了没人认领的…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我们锁上公司大门时,徐辰抱着纸箱追出来：等等！老程你的‘遗物’！
箱子里全是程澈这些年的罪证：我弄丢的发卡、用过的草稿纸、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最底下压着个游戏卡带,标签写着《温念养成计划》。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程澈抢过卡带就想跑,被我一个擒拿按在墙上。插入Switch后,像素风的我出现在屏幕上,从初中生慢慢长大,所有关键节点都对应着现实——演讲比赛、高考、大学报到…最后一个场景是婚礼教堂,像素程澈跪地求婚,选项框弹出：【愿意嫁给我吗】
A.愿意
B.非常愿意
选项呢！我摇晃着程澈,C选项呢！
他红着脸抢回手柄,快速输入作弊码。屏幕一闪,像素教堂突然变成真实场景——正是此刻的空办公室,所有电脑同时亮起,显示同一行字：【Marry
Me】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不知何时拼成了爱心形状。徐辰和公司旧部从各个角落冒出来,齐声喊：嫁给他！
程澈单膝跪在灰尘里,举着个易拉罐拉环：婚戒暂时抵押了…先用这个凑合
我气得笑出来,拽着他往电梯跑：现在！立刻！去赎回来！
当铺老板见到我们直摇头：那对戒指啊,昨天刚被个穿蓝白条纹的小伙子买走了…
我和程澈面面相觑。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老板,我改主意了,还是卖给他们吧。
徐辰倚在门口抛着戒指盒,笑得一脸欠揍：原价十倍,谢谢惠顾。
程澈直接扑过去抢,两人扭打间撞翻了当铺的展示柜。我蹲下来捡散落的物品,突然发现玻璃碎片中有张老照片——年轻的当铺老板和少年程澈的合影,背景是林雪的葬礼。
你们…
他是我表哥。徐辰拍拍程澈的肩,老程这些年抵押东西,都是为了凑钱帮林妈妈打官司。
程澈耳朵红得快滴血,抓起戒指就往外跑。我在巷子口追上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同学。我晃了晃他的手腕,原来你偷偷当了这么多东西
他低头给我戴戒指,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最值钱的没当。
什么
程澈突然吻下来,薄荷气息铺天盖地：你十二岁给我的创可贴,我做成标本了。
婚期定在次年四月二十五日。婚礼前夜,程澈在书房通宵改代码,我半夜醒来,发现他对着屏幕发呆——上面是林雪生前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今天帮暗恋的男生给他喜欢的女生挑礼物,我真是个称职的闺蜜】。
配图是只草莓发夹。
我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清瘦的脊背上。程澈握住我的手,婚戒硌得生疼：明天…留个空位给林妈妈吧。
婚礼当天阳光正好。林妈妈坐在第一排,膝上趴着白猫牛奶。当司仪问是否愿意时,程澈突然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温念同学,这是第九百七十一封情书。
纸上只有一行代码：【while(life++)
{love(you);}】
（只要生命继续,就会一直爱你）
我抢过话筒：说人话！
全场大笑。程澈红着脸凑近我耳边：…草莓味唇膏,我囤了一箱。
交换戒指时,薄荷草在风中轻轻摇曳。窗外飘来柳絮,像极了那年落在我们之间的初雪。
【全文完】